通訊班長劉江河心里發懵,一時沒听明白此言何意,但他能從羅大舌頭的話里感覺到情況不妙,又發覺身邊的步槍和背包也都沒了,估計自己這回真是死球了,不由得神色慘然。
司馬灰示意羅大舌頭別再多說了,隨即讓勝香鄰使用「重磁力探測表」,尋找到禹王青銅鼎存在的大致方位,三人架起通訊班長劉江河,在漆黑的甬道里一步一挪地往前走。
眾人根據支離破碎的線索,推測1958年的中蘇聯合考察隊,是迷失在了「泥盆紀遺物」的月復中,當時除了那白毛專家以外,其余的隊員全部死在了「吞蛇碑」前,隨後的時間就消失了,直到司馬灰等人來到地底,一切事件才開始繼續發生,這說明一旦有活人從外部進入「泥盆紀遺物」,可能是受人體生物電場作用,地宮里就會有一段正常流逝的時間,大概在幾個小時左右,此後將會被泥盆紀遺物體內產生的彌漫物質所吞噬,永遠停留在沒有時間與空間的「無」中,除非再有外部事件介入。而且根據相物古術中的記載,任何被「無」吞沒過的生命,就不可能再次離開,否則將在瞬時間化為灰燼,所以即便那白毛專家體內沒有尸蟲,最終也無法生離此地。
不過這些情況有大都是主觀臆測,司馬灰跟隨探險隊于緬甸發現的「黃金蜘蛛城」,只是一個留有大量熱剩磁的「泥盆紀遺物」軀殼,而此番在羅布泊望遠鏡下的深淵底層,卻存在著許多更為難以解釋的神秘現象,此外他也不清楚吞噬時間的「彌漫物質」究竟是些什麼,深感考古隊從「無」中生還的希望十分渺茫。
眾人盡力克制住恐慌與絕望,沿路模到甬道盡頭的石壁下,耳听牆體內似乎有些聲響,黃金蜘蛛城里的「泥盆紀遺物」,被認為是一個帶有生物熱剩磁的化石軀殼,可地宮里這個東西,卻像是一個完全活著的生物。
眾人又驚又奇︰「這東西似乎還活著,泥盆紀……那它是從古生代中葉生存至今了,不過只要有形有質,說不定能用雷管炸個窟窿出來。」
先前沒敢用雷管爆破牆壁,主要是考古隊里沒有人熟悉爆破作業,估算不出要用多少雷管才能炸穿牆體,更不懂得選取爆破點,萬一在地底引起塌方,麻煩可就更大了,但此時無法可想,不是魚死就是網破,當即橫下心來,留下四枚雷管備用,剩下的都拿膠帶貼到牆上。
司馬灰點了根蘇聯重嘴香煙,他猛嘬了幾口,用煙頭湊在導爆索上引燃了,急忙跟其余三人躲到甬道側面的洞室里,各自兩手堵住耳朵,心里默數「1、2、3……」
驀地里一聲巨響,震得眾人心酥腿麻,喉嚨里都是咸腥,迷漫的煙塵中磚牆被炸毀了半壁,崩得到遍地是碎石,爆炸產生的震波在牆體中傳導開來,有許多磚石紛紛掉落,塌方持續不斷,也不知埋沒了多少所在。司馬灰暗暗叫苦︰「操他娘的,肯定是雷管用得太多了!」
眾人心知應當趁此時機趕緊向外跑,再遲走幾步也許就得被活埋在地下,剛要有所行動,卻感覺到有個龐然大物從崩裂的牆體里爬了過來,最前邊的司馬灰發覺情況不對,立刻抬手讓羅大舌頭等人停下,他握著PPS沖鋒槍,從洞室中探出半個腦袋向外偵察。
但黑暗中充斥著硝煙跟塵土,礦燈的光束根本照不出去,眾人只得屏住呼吸,背靠著牆壁不敢稍動。
司馬灰雖然料到牆壁內肯定有些古怪,但「泥盆紀遺物」到底是什麼模樣,他心中也毫無概念,只是結合以前的經歷,知道大約在四十六億年前,地殼剛剛開始凝固,有些混沌時期殘留下來的彌漫物質,被封閉在了地底,直至泥盆紀晚期,出現了某種以此為食的螺類古生物,所以成為化石後軀殼內仍舊含有大量熱剩磁,從而在深山里形成了盲谷般的電磁場,可吐火羅古城中的「泥盆紀遺物」,還具有一定的生命體征,整個軀體都躲在地宮堅厚的外壁里,由于爆破塌方的影響,顯然使它受到了驚動。
這一刻過得分外漫長,耳听甬道里蠢蠢蠕動的聲音漸漸逼近,眾人心髒的跳動也在隨之加劇,忽然腥風觸腦,定楮視之,就見煙塵中有巨物渾渾而至,那模樣就像是一個大肉櫃子,有其口而無頭面手足,在狹窄的甬道內,也辨別不出它的具體形狀,可能與「吞蛇碑」相差無幾,被礦燈照到的部位都是皺褶,呈現出洪荒時代的古老蒼黃,所過之處滿地都是黑水。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腦瓜皮子都跟著緊了一緊,司馬灰知道不能硬踫,又唯恐被堵在洞室內周旋不開,就同勝香鄰架住通訊班長劉江河,由羅大舌頭殿後掩護,不顧塌方帶來的危險,拼命向甬道深處逃竄。
通訊班長劉江河拖著一條傷腿,剛開始還疼得難以忍耐,可步幅稍微加快,他血液里的毒質也就加速擴散,整條腿都已徹底沒了知覺,要不是有人相助,早就躺在地上不能動了,想說話時才發覺連舌根也麻木了。
司馬灰和勝香鄰都帶著沉重的背包,如果通訊班長劉江河自己能使出些力氣,還可以勉強帶架著他往前走,此時被遍體僵木的劉江河一帶,竟也不由自主地跟著跌倒。司馬灰著地一滾就已起身,他索性扔掉背包,在勝香鄰的協助下將劉江河負在背上,就這麼遲得片刻,「泥盆紀遺物」已蠕動至近眾人三五米開外。
羅大舌頭早紅了眼,看情形估計是走不月兌了,抬手就將點燃的一捆速發雷管拋向身後。勝香鄰剛好回頭瞧見,驚呼一聲︰「不好!」司馬灰聞聲轉身一望,心知引信太短,距離又實在太近了,在如此狹窄的甬道里,四枚雷管集束爆炸的威力,足以把眾人炸成碎片,眼下是想逃也逃不開了,只好背著通訊班長劉江河就地撲倒,就勢躲向牆下,其余二人也都急忙臥倒,等待著猛烈的爆炸隨時到來。
誰知那捆雷管落在大肉櫃子蠢濁的軀體旁,恰被黑洞洞的大口吞落,正好在此時發生了爆炸,就見「泥盆紀遺物」的表面忽然隆起一個大包,隨即平復如初,也沒有從中傳出任何聲響和震動,仍舊渾然無知地繼續向眾人爬來。
眾人駭異失色,雷管在「泥盆紀遺物」體內爆炸,卻沒有對其造成任何傷害,也許這是因為它蠢濁的軀體里充斥著「無」。
可司馬灰對「無」只有一個相對模糊的概念,僅知道那是地殼膨脹凝固前的「彌漫物質」,不斷發展與運動的時間和空間,都從其中而來。
這時「泥盆紀遺物」已近在咫尺,司馬灰暗呼糟糕︰「此前對事態估計不足,不該冒然炸開牆壁,這回算是把婁子捅到天上去了!」他如今也不知如何應付,只得同其余二人拖拽著通訊班長劉江河,竭力向甬道深處撤去。
甬道盡頭的石殿里,梁壁仍在不斷崩落,上層那些考察隊員的尸體和「吞蛇碑」,都隨著殘磚碎石陷了下來,黑暗中到處混雜著塵埃,礦燈光束照不出一兩米遠,耳朵里听四面八方都是地0震般牆倒屋塌的轟隆聲響。
眾人頭臉手足多處被碎石劃破,羅大舌頭的腦袋剛好被落石砸到,他雖然戴著「PithHelmet」,也自受傷不輕,滿臉都是鮮血,混亂當中完全辨認不出方位和周遭狀況,心里更是著慌,剛撤到殿心,猛覺堆積如山的磚石瓦礫紛紛晃動,地面裂開一條大縫,似是被什麼龐然大物從底下拱了起來。
司馬灰等人腳下傾斜,不由自住地往後仰倒,心知甬道里回不去了,仗著身手靈便,就摳住兩側斷牆,一邊躲避滾落的碎石,一邊向側面移動。
此時眾人都已察覺到殿底也有「泥盆紀遺物」,正如先前所料,這座吐火羅地宮,與緬甸的黃金蜘蛛城一樣,其本體都是「泥盆紀遺物」的軀殼,只不過「黃金蜘蛛城」半是生物半是化石,呈僵死狀態,而「吐火羅地宮」卻還是個活生生的怪物,從甬道以及地下出現的東西,都是它的月復足。
眾人從吐火羅人留下的神秘壁刻,以及禹王鼎上的山海圖中,可以得知「泥盆紀遺物」,形如月復足螺,酷似沒有七竅的「帝江」,寄生地宮外壁中的夾層里。那白毛專家生前曾想告訴考古隊,此處由于受到彌漫物質影響,粒子進入了量子力互相作用狀態,整個地宮都處于時間與空間的曲率半徑範圍之內,不再屬于已知的廣漠空間,而是另一個有進無出的不明空間。生物從外部接近它的時候,會因自身電場,使這個空間出現一個物質通道,但從里往外走的時候通道就消失了。那「吞蛇碑」的詭秘形狀,大概就是古人對「泥盆紀遺物」最為直觀的描述,怪蛇暗示著生命與時間,一切都從無中出現,也可以被無徹底吞沒。
司馬灰等人當然理解不到這種深度,但也清楚自己這伙人置身于「泥盆紀遺物」的軀殼內部,如果跑不出去,那麼用許多同志用生命為代價換來的秘密,就將被永遠埋沒在地底,但眾人身邊的速發雷管和「PPS沖鋒槍」,連自保都難以做到,地宮里可供逃竄的空間越來越狹窄,考古隊逐漸被逼入了死角,這不是魚死網破般還能有一拼,倒像是幾條金魚妄想從密封的魚缸里逃月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