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有什麼吩咐?」
武田問道,「下午三點有處長會議,三點以前──處長。處長?」
「嗯?」
山仲突然轉過頭問道,「你剛剛說什麼?」
「處長……。您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誰累了!」
山仲不悅地說道,「菜怎麼上得這麼慢啊!」
兩個人正在法國餐館吃午餐。
「我去催一下。」
武田正要站起來的時候,嘴里忽然喊了一聲︰「──處長!」
「什麼事?」
山仲順著武田的視線看過去,那邊站著江藤俱子。
「我就想你大概在這里。」
俱子走過來說道,「你不是說過在這種高級餐廳里匆匆忙忙地吃一頓實在可惜。不是嗎?」
「大概吧。」
山仲雖然眼楮看著俱子,但嘴里卻喊著︰「──武田!」
「是。」
「你先回公司吧?」山仲說道︰
「可是……」
武田訝異地支吾道。
「我三點以前會趕回去。──不會有問題的,你走吧!」
「是。」
武田站起來,欠身鞠了一個躬,然後離開餐廳。
「──我可以跟你坐一塊兒嗎?」俱子問道。
「我訂了兩人份。」山仲說道。
俱子在山仲對面的位置上坐下,說︰
「你是不是有點累?」
「看起來累累的嗎?」
「嗯。──是不是現在的那個女人活力太充沛了?」俱子說道。
山仲笑了一下。
俱子簡直變了一個人似地打扮得十分美麗,看起來年輕許多。
「──上一次真是抱歉。」
俱子說出連自己都感到意外的話,「支票……」
「不……。那件事我也不對。」山仲說道。
「我是因為你連見我一面都不肯,竟然叫武田帶話給我才生氣的。──不過,我不需要錢。」
「你就是這種女人。」
山仲點點頭道,「你從來不曾央求我買任何東西給你。」
「真正愛上一個人,就是這樣。」
「可是──,哎,算了!」
上菜了。
「吃吧。」
「好。」
山仲退吃邊問道︰
「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我準備回鄉下去。」
「回家?──這樣啊!」
「如果不這麼做,根本無法下定決心改變現在的生活方式。」
俱子說道,「雖然在那種小鎮吃不到這種高級料理。」
「會找個人嫁了吧?」
「大概吧。──不過,我想過得悠哉一點,待在這種忙亂的都市里,就算自己不喜歡也得匆匆忙忙地活下去,不是嗎?」
「嗯。……是啊!」山仲點點頭道。
兩人默默地吃著。
餐後咖啡送上來了,山仲看看手表,說︰
「一點四十分。──離三點還早。」
山仲和俱子的視線相接觸,發現俱子眼楮的深處像是有火焰在燃燒。
「──怎麼了?」山仲問道。
「我本來就是抱著這種心情來的。」
「真的嗎?」
「我想最後再讓你抱一次。」俱子說道。
山仲的胸口一陣溫熱。
後悔自己竟然舍棄這樣的女人,並盤算著如果這是最後一次,那就放心了的心情在山仲的心中交錯著。
「那,我們走吧。」
「咖啡還沒喝呢?」
「時間寶貴。」
山仲已經站起來了。
「現在幾點了?」
山仲邊喘氣邊問道。
「現在……兩點半。你該準備上班了。」
俱子在床上慵懶地動了動身體。
「嗯……。還來得及。休息一下再去沒關系。」
沒有窗戶的賓館恕讓人分不清楚是白天還是夜晚。但是,到這里來的情侶大都是必須在某一時間前趕回去的灰姑娘「或是王子」。
「俱子!」
山仲喊道.「嗯?」
「對不起,我做得實在太過分。」
俱子笑了一下,說︰
「都已經過去了,忘了吧?」
「說的也是……。我去沖個澡。」
說著,山仲從床上爬起來。
「噯!」
俱子在床上喊道。
「什麼事?」
「我想要點你的東西,便宜的東西也行。」
「那有什麼問題。要什麼盡管拿。」
山仲邊走進浴室邊說道……。
山仲一邊沖澡一邊感到很後悔,後悔竟然拋棄俱子。
──這種女人並不多見。
但是,事到如今……。再說,也許是說了這是最後一次,所以才覺得這麼好的。
趁著還有一知不舍的時侯分手大概是最適當的時機吧!
山仲用浴巾擦乾身體,然後圍在腰際,走出浴室。
「喂,你也淋浴一下……」
點著燈的房間里空蕩蕩的。
俱子已走了,桌子上放著一張便條紙。
「怕看到你的臉而說不出分手的話,所以我先走一步了,我要了你常用的領帶,領帶夾當作紀念品。視你幸福──俱子」
領帶夾。──確實是很適合留作紀念品的東西。雖然自己一直都用那一支,但並不貴,這種東西隨便都能推說不知道在那里丟掉了。──山仲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卻也愈來愈覺得失去俱子實在可惜。
「──這實在太慘了!」
大谷嘆了」口氣道,「真是有點招架不住了。」
弓江沒有勇氣審視場場太久。
「到底是怎麼回事!會不會是發狂了!」
「不知道。但是,一個性情敦厚的學校教員竟然會殺死太太,小孩,然後自殺,這不是一件普通的案子。」
出了教職員宿舍,大谷和弓江深深地吸一口外面的空氣。
「听說學校臨時停課,讓全校師生回家去。」
弓江說道。
「學生們受到的震撼一定很大吧?」
站在附近的老師們雖然一個個表情茫然,但一看到有一個學生站在附近,便立刻厲聲地喝斥道︰
「喂,不可以過來!」
弓江循聲望過去……
「咦……。你不是……前幾天──」
弓江訝異地說道。
那個女學生朝弓江把頭低下去……
「寫給賓戶老師的信?」
「是的。」
佃旬子點點頑道,「那個男人叫我把信交給賓戶老師。我就把信放在老師在教職員室的桌子上。」
「午休過後,賓戶老師回到教職員室……」
「如果不是我把那封信放在老師桌上──」
「你千萬不能這樣想。」
──弓江溫柔地抱著旬子的肩膀,「你做的並沒有錯呀!──因為未必那就是引起老師殺人自殺的原因。」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確實有可能是那個奇怪的男子交代轉交的那封信的內容,是引起命案發生的原因。
弓江從旬子口中得知很多有關賓戶老師的事。
長久以來都沒有小孩,好不容易去年才終于生了一個小寶貝,夫婦倆高興得不得了。平常為人極為開朗熱情,頗受同事及學生歡迎……。
弓江對旬子說︰
「你在這里等著。」
然後便快步回到教職員宿舍。
──弓江找遍了現場房間里的紙屑垃圾桶,但並沒有發現信封之類的東西。
進了廚房,弓江在收拾生鮮廢棄物的箱子里發現一張焚毀的紙。──也許就是這個。
弓江拜托監定的人盡可能地取出灰燼,監別出里面到底寫些什麼。
「這是一張照片,印刷紙。」
「照片!看得見里面照的是什麼嗎?」
「這……!如果灰燼沒有弄亂的話。」
「麻煩盡最大的努力。」
弓江說完便往外走。
大谷面色凝重地沉思著。
「組長!」
「查出什麼了沒有?」
听過弓江的報告,大谷緩緩地點點頭。
「找到什麼線索了?」
「是的。──夫婦倆一直無法生育。好不容易終于有了一個小寶寶,當父親的喜不自勝。」
「這時候如果讓男的看見孩子的父親是另有其人的照片之類的證據,那……」
「即使是一個原本性情敦厚的老師,也會錯亂地犯下滔天大錯,這並不難想像。」
「看起來似乎這條線索比較有可能。」大谷說道。
「問題是誰給了賓戶老師那張照片?」
「為了什麼?」
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兩個人再次走進房間,搜查廚房和櫃子的怞屜。
「找到了。」
大谷發現的是一本銀行的存摺。翻了一下存摺內容,大谷嘆了一口氣。
「果然沒錯。──這里三十萬,這里五十萬,這里又領了二十萬。」
「有人以照片要脅賓戶老師的太太。」
「但是,這個家里根本沒有那麼多錢,無力支付對方無度的索求。」
「凶手于是毫不容情地把照片交給賓戶老師……」
「可惡的家伙?」
大谷脹紅了臉。
「這種人絕對不饒他。這是間接殺人!」
「沒錯!這種人無論如何也要將他繩之以法!」
大谷很難得一見這麼興奮,因為屬于他的責任範圍的小山終于在大阪落網了。可以集中精神調查這件案子了。
弓江回到旬子等待的地方,要她盡可能仔細回想拿信封來的那個男人的模樣。
當然,只憑大衣和太陽眼鏡實在很難過濾出特定的嫌疑犯。但是,就算只知道對方的高矮胖瘦這類的線索也是聊勝于無的。
「警方一定會將凶手逮捕歸案的。你不要想太多,好嗎?」
「好的。」
旬子點點頂,「呃,那位帥哥是誰啊?」
「嗯!」
旬子指的是大谷,「──啊,那是我的上司,大谷組長。」
「哇──他好帥哦!」
「還好啦……」
弓江暗自祈禱著大谷的母親千萬不要在這時候出現。
倉林良子在「幸福之館」的櫃台前停了下來。
「──今天已經截止登記了。」
說著,美雪從里面的房間走出來「──啊,良子小姐!」
「你好?」
良子說道,「令尊在嗎?」
「你等一下。」
美雪回到里面的房間,然後很快地探出頭來,說︰
「進來吧?」
良子走進貼著天鵝絨的房間。
「呀!你已經恢復啦?」
沙奇舒適地坐躺在沙發上說道。
「是的。」
良子也在沙發上坐下來,「一直都沒有來向您道謝。」
「不需要,那件事是你做的,不是我。」
「可是──」
「你要搞清楚,讓人得到幸福是我的工作。而你,則是例外中的例外。」
「這我知道。──」
「既然這樣,你今天為什麼到這里來?」沙奇問道。
「我媽她……有點怪怪的。」
良子猶豫了一下,說道。
「你媽媽?」
「最近看起來很沒精神。──好像突然老了許多。」
「哦?」
沙奇的眼楮帶著銳利的光芒。但是,良子卻完全沒有注意到。
「你說說看……!」
沙奇將修長的手指只手合攏之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