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陶妻 第八章 眾人聯手救春花 作者 ︰ 陽光晴子

甘棠到善工坊上工的時間,基本是做一天休一天,來回景水鎮則是宋鈞親自駕馬車接送。

甘棠的心思很細,見宋鈞每隔兩日就要送她去鎮上,這一來一回上山打獵的時間就晚了,後來她就跟常老板商量,由鎮上的工匠派一人駕車過來接送,如此才不會因她一人擔擱宋鈞的時間。

雖然宋鈞不覺得麻煩,但她很堅持,他也只能應了。

常老板曾想過,還是干脆讓甘棠一次來上工個五日或十日,再回白水村幾日,不過如此一來就要考慮到住宿問題。

善工坊是店鋪與作坊一塊兒,常家的大宅子離善工坊也不遠,走路不到半炷香時間,常家的人口少,屋子多,安排甘棠入住一點問題都沒有,這其中自然也有私心在,但姚氏跟宋鈞都拒絕,就連甘棠也婉謝他的好意。

她心里可是時時念著姚氏、念著宋鈞,不管是姚氏或宋鈞,有時候得留在病患家過夜,或是到外地賣獵物皮肉,三五天才回來,她那段時間老覺得不踏實,睡也睡不好,更甭提改睡別人家了。

何況,她雖然喜歡捏陶瓷、喜歡調釉色,但她也喜歡陪著姚氏走村行醫,喜歡在家等著宋鈞扛了獵物回家,見到她時那張俊俏臉上的笑容。

這樣忙碌但充實的生活很幸福,很美滿,很愜意,她舍不得錯過一天。

宋鈞跟姚氏原本擔心她會太累,但見她一臉滿足,便也沒有再多說,就慣著她,寵著她,等她喊累了再讓她好好休息便是。

在這溫暖的所謂「家」的溫馨氛圍下,小姑娘精神一日盛過一日,精氣神十足,腳步輕盈,那張絕艷的臉蛋總是帶著兩團嫣紅,嬌俏得很,甭說村里少年看得腳都邁不動了,連工坊里的年輕漢子也是看得臉紅紅,最明顯的是久久才回景水鎮一趟的常以徹,如今可是三五天就回來一次,待上個一、兩日才依依不舍的離開。

甘棠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眾家少年已嗅到花香,循香靠近,但對姚氏來說,這絕對不是好消息!

小姑娘是她貼心的小棉襖,是她花了心血才養得如此嬌美動人,她可是為自己、為兒子做的活兒啊,這肥水若落入了外人田,她怎麼肯依?

再說了,甘棠還有好手藝,好頭腦,前陣子依她建議,梅蘭竹菊四種花色藥瓶做了成本不同,藥效也不同的藥膏,沒承想才往鎮上的藥鋪一鋪貨,藥膏的生意竟然大好,而且幾瓶價格高的售得更好,多是鎮上口袋有點深的官商人家的女眷買的。

原來她們是先看上藥瓶本身,等到有個疫痛磕踫的,抹一抹發現竟然舒服了,這又美觀效用又好的藥膏便在貴人圈傳開,頓時銷量大增。

在甘棠的建議下,她與鎮上的藥鋪合作鋪貨,因先前只是借個地方給姚氏借賣,但現在東西賣得火紅,佔的位置多了,也得有存貨的空間,因而雙方便寫了契約,店家每賣一瓶可以抽多少佣金,至于善工坊,用的多是工匠,不需要那漂亮的瓶裝,也不用成本高的膏藥,因而做了一批原色無花樣的藥瓶,價格不變。

如此一來,有利可追,配合的藥鋪就有半面櫃子放了姚氏的疫痛藥膏,雖然得付點利潤給店家,但因賣得多了,認真算來得利反而更多。

這些賺來的錢,小姑娘一毛錢也不要,但姚氏母子實誠,還是將利潤存進錢莊里。

「若沒有你的點子,除了善工坊外,娘現在的藥膏可能還是半個月或一個月才賣出幾瓶而已。」

「那是大娘的藥膏好。」甘棠強調。

「人要衣裝,佛要金裝,是棠兒想到將裝藥膏的瓶子改裝,最大功臣不是你是誰?」宋鈞說道。

這話讓小姑娘無話反駁,氣呼呼的轉身就往後院去。

姚氏看著宋鈞,笑著說︰「你去安撫吧,小姑娘大了,長脾氣了。」她頓了一下,看著若有所思的兒子,「對了,你上回說要替她把關,可有看上眼的兒郎?」

「當然沒有,這村里鎮上,兒子就沒看到一個配得上棠兒。」他說得斬釘截鐵。

「以徹那孩子也沒入你的眼?」姚氏特意挑了她覺得還算不錯的,當然離她最自豪的兒子還是有一小段距離。

宋鈞微微蹙眉,「娘,我總覺得棠兒還太小,婚嫁離她還太遙遠,成親可是一輩子的事,豈能馬虎?」

「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棠兒這朵花兒眾人搶著摘,代表這含苞的花兒正要綻放,你目前雖是看顧這朵花兒的唯一園丁,但總有一日要將她送出去的,還是你打算顧她一輩子?」

宋鈞直覺說道︰「倘若真沒有適合的,我養她一輩子又何妨?總之,這種事寧缺勿濫。娘,我先去看看她吧,她正惱著,氣久了不好的。」

姚氏的嘴角往上輕輕翹了一下,總算還有點可以救的感覺,她現在倒是看出來點蛛絲馬跡了,這兒子在男女感情上還沒開竅,不過已經朦朧地生出了些獨佔的男人心思。

宋鈞是很清楚甘棠的,一見她轉往後院,就知道她肯定往馬棚去了。

小姑娘現在閑暇時也會來照顧馬兒,先前是宋鈞駕車載她來回,小姑娘說這匹馬兒因為她得多干活兒,因此仔細照料,甚至還弄了冰盆讓馬兒能涼快些。

甘棠站在腿健鬃長的黑馬旁更顯嬌小,她撫著馬鬃,看著馬兒低頭喝水,又拿了糧草喂它。

「棠兒愈來愈會照顧馬了。」宋鈞贊美一句。

但小姑娘不太領情,心里還有小火氣,意有所指的道︰「那當然,先前馬兒幫我來來去去的,現在用不到了,但人要懂得感激啊,馬兒懂得我的心情,接受我的好意,不像有些人張口就是拒絕。」她蹶起紅唇,無聲控訴。

宋鈞哪里听不懂,「娘已經開始在相看你的婚事了,有錢傍身總是好的。」

「我又不急著嫁,誰管錢多錢少,鈞哥哥,我們別談這好不好?」

甘棠不容易發脾氣,但每每宋鈞談到這方面的事,她心里就有一簇簇火花要冒上來,但究竟在氣什麼她也不明白,只好草草的轉換話題。

「行,就依你。」宋鈞最疼妹妹了,哪可能說不。

她暗松一口氣,再度將目光落到馬兒身上,「鈞哥哥,說起來,我對馬兒還沒有春花對她家的牛好呢,她偷偷喂牛吃雞蛋,每天跟它說話,還帶它去放風,讓它吃吃草,之後,再洗洗澡。春花說了,牛下地干活,她要對它好一點,你說,這麼善良的好姑娘,老天爺一定舍不得她過這樣的日子,定會給她身邊安排個貴人,對吧?」

小姑娘轉過頭,神情嚴肅的看著宋鈞,「鈞哥哥,我想做一件事。」

原來,自從她手頭有了錢後,時不時就想到歹命的春花,尤其自己的日子過得愈來愈幸福美滿,她就更想幫春花一把,春花的後娘愛錢,現在的她不就是個妥妥的小富婆嗎?

于是這一晚,她在與宋鈞及姚氏商量過後,有了一番計劃。

翌日甘棠去善工坊做活兒,近黃昏時,宋鈞親自駕馬車來接她回白水村。

「今天是你的鈞哥哥來接啊?」常老板問。

「對,今天要跟鈞哥哥去辦點事。」小姑娘答得含糊。

常老板擠出笑臉,看著小姑娘開心的上了馬車,朝他揮手,他也僵硬的揮手。

老劉見狀不解地問︰「怎麼了?」

「我那婆娘不是嫌無聊,去了一趟老家小住了一陣子,我瞧小子近來回來得凶,眼楮看的都是棠兒,就寫了封信去給她。」

老劉心里咯噎一下,「老板娘要回來了?」完了,他耳根子又難清靜了。

「信上是寫今天到,還叫我一定要留住棠兒,這下子怎麼辦?」

老劉能理解,老板娘就是個愛說閑話又行動派的人,這急匆匆的趕回來就是要見見準媳婦兒的,誰知這下人卻跑了。

嗯,老板今晚可能要跪算盤了。

宋鈞載著甘棠回家後,兩人就步行去找春花,由于這次見面不能讓春花的家人知道,就得靠宋鈞的功夫了。

宋鈞施展輕功飛掠進了蘇家,小心翼翼走了一圈,看了正慵懶地靠在坑上抽煙斗的蘇老爹,他一個彈指,隔空點穴,蘇老爹就睡著了。

接著,他找到打罵完春花,正往灶前走去的岳氏,以一樣的方式讓她倒臥在地上昏睡。

春花看到莫名出現的宋鈞,害怕的直往後退,「你來做什麼?」

宋鈞沒開口,一手拎著她的衣領像抓小雞似的,一個飛掠,嚇得她尖叫出聲,不過一會兒她就覺得腳踏實了。

春花猛一抬頭便見到甘棠,即使大膽名聲在外,她仍淚眼汪汪的往甘棠一撲,「嚇死我了!棠兒,你的鈞哥哥有病啊——」

她正告狀,就見宋鈞冷冷的目光瞟過來,小心肝再次一顫,所有的話頓時都咽下肚子,左右看看,她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在房里。

「春花,鈞哥哥是沒法子才這麼做的,你別見怪,我們最多只有一個時辰的時間,你爹跟後娘就會醒過來了。」甘棠沒說廢話,將此行的目的很快說了出來。

「你要買我當丫鬟?」春花目瞪口呆,畢竟現在的她可不像以前那麼健康,因為操勞太過,身形瘦弱且蒼白,唯一不變的是她看向甘棠時的眼楮一樣是笑意盈然,不同于見家中親人時的漠然。

套句春花的名言,不在乎她死活的家人比陌生人都不如,她不屑給他們一個笑。但這個唯一的閨中密友時常偷偷拿東西給她吃,明知多數還是被岳氏拿走了,她還是不停拿來,只希望她在時能吃上幾口。如今有點小成就了就要帶她走,想到這些,春花眼眶泛紅,喉頭酸澀到說不出話來。

甘棠知道春花怕她花錢,所以一再強調自己有很多錢,不怕岳氏把她當冤大頭,而且買春花當丫鬟也是假的,她只是想要讓春花月兌離這樣艱困的生活。

甘棠說了很多很多,春花卻吭也不吭一聲,最終還是宋鈞看不下去,冷冷的問︰「你倒是應一聲,先跟你談是怕你不肯答應,寧願在這里當老牛到死。」

甘棠猛點頭,若是春花不願跟她走,她舍得花再多錢也沒用。

春花深深的吸了一口長氣,壓抑幾度要浮現眼眶的熱燙淚水,將內心翻涌的情緒慢慢沉澱下來,卻是看著宋鈞,「我願意,但我有一個條件。」

他嗤之以鼻,要讓她月兌離水深火熱,還要條件?但想到上回若不是她,甘棠這一生就毀了,他的表情又變得和緩。

春花對他的反應也不以為意,「十天,就十天,不管你們听到我怎麼了都不可以過來找我,直到岳氏那個人渣去找你們,你們應了,我就答應。」

「為什麼要再撐十天?這里沒有一個人對你好。」甘棠不肯答應。

但宋鈞看春花的表情又變了,似乎明白她想做什麼,「好,這事我應了。」

「鈞哥哥?」

「我們該走了。」

甘棠還不想放棄,春花朝她微笑,向她保證,「只要十天,我就到你身邊……呃,到時候再說。」她突然看向宋鈞,心里莫名發虛。

沒事沒事,宋家大宅屋子多,她躲遠遠的便好。

于是從隔天起,春花就臥病在床,就算被逼下床干活兒,也干沒多久就昏厥過去,如此情形一次又一次。

岳氏打也打了,罵也罵了,眼見春花病懨懨的癱軟在床上,再也起不了身,她仍舊舍不得花半毛錢去叫大夫,倒是刻意繞到宋家大宅附近說了春花病重的事,想說不管是姚氏還是甘棠一定會風風火火的來救人,怎知她枯等兩天,仍舊沒等到人。

這一夜,宋鈞在甘棠的苦苦哀求下,小心避開岳氏跟蘇老爹,帶著甘棠悄悄的進到春花房間,里頭黑漆漆的,連油燈或蠟蜩都沒有。

宋鈞也不知去哪兒找,只好回家點了根蠟燭過來。

甘棠一看到春花憔悴削瘦的模樣,哽咽怒道︰「不要再等下去了,我明天就過來!」

春花卻虛弱的跟甘棠折下狠話,「若是要你拿一大筆錢給那個賤女人,那我寧願重新投胎……記住了,不管你或大娘,都不許來看免錢的病或給藥,我一定要等到岳氏親自去找你們來看我……」

她是賭氣,但憑什麼虐待她的人還可以得到好處?

宋鈞知道鑽牛角尖的春花不會改變主意,也不多言,抱著甘棠施展輕功回去了,只離開前冷冷掃了春花一眼。

春花嚇得整個人一抖,差點沒從床上跌下來,不會吧,那家伙知道她是裝的?

她深吸一口氣,從枕頭里面拿出一塊肉干慢慢啃咬,填了肚子後再從牆角里拿出一種草擠出汁,均勻的涂在臉上,這才躺平睡了。

另一邊,宋鈞將甘棠帶回宋家,安慰道︰「你不要太擔心,春花還不至于會蠢到把自己虐死。」

「可她看起來快要不行了……」甘棠還是心疼,眼眶都泛淚了。

他不舍的為她拭淚,「鈞哥哥保證,她一定會熬到岳氏來找我們的那一天。」

甘棠一向對宋鈞的話深信不移,再看到他神情堅定,只能點點頭。

時間一日日過去,都超過十天了,岳氏還不來找人,甘棠愈來愈焦急,連在善工坊都無法靜心工作。

原本,常老板的妻子徐氏動不動就在她面前說常以徹多好多好又多好時,她還能微笑以對,對她更直接的試探之言也能顧左右而言他的避開,但她如今真的沒有心思應付徐氏,就向常老板請了假,說是藥膏生意太好,姚氏忙到身子微恙,她請個五天假幫忙。

姚氏其實身子沒事,但小姑娘要避開徐氏,她表示很能理解。

終于又過了漫漫兩天,甘棠總算等到姍姍來遲的岳氏,她愁眉苦臉的求姚氏去給春花看病。

一到蘇家,看到已經病得奄奄一息的春花時,姚氏喉頭酸了,甘棠更是立馬掉下眼淚。姚氏幫春花看了看,搖搖頭,話說得很重,「她身體太虛,得好好養著,吃的湯藥連同三餐都要好,也不能做事了,再做就備副棺木吧。」

岳氏臉色很不好看,春花不能做事,還要好好養著,那不是廢物而是蛀蟲了,家里哪來的錢養這只蛀蟲?

「蘇家嫂子會好好照顧春花吧?若不能,把人給我。」姚氏說。

岳氏眼楮瞬間一亮,點頭如搗蒜,笑咪咪的道︰「好啊好啊,宋家嫂子是大夫嘛,有你照看著,也能快快好。」

「在我那兒吃住就算了,但湯藥總要錢吧,我估計她身子恢復要半年,至少得花五十兩才夠。」姚氏說得非常利索。

岳氏的眼楮立即瞪大了,月兌口而出,「哪里需要那麼多,你的藥草不是山上拔的?」

「那蘇家大娘就去山上隨便拔一拔,回來弄給春花喝好了。」甘棠眼淚已停,瞪著岳氏的那雙黑眸冷得讓人發寒。

岳氏一噎,訥笑一聲,「我這人說話快,沒那意思的,可我們這樣的貧困人家,哪里拿得出那麼多錢?」

「沒錢就賣人吧,把春花賣了,寫了賣身契,她就是我的丫鬟,日後與你蘇家再無絲毫關系。」甘棠說得義憤填膺。

岳氏一愣,是了,甘棠目前在白水村及景水鎮上可是家喻戶曉的大人物,錢賺得不少,要學大戶人家身邊有個丫鬟使喚也是正常。

她討好的笑著,眼眸盡閃著貪婪之光,「好啊,但這價格至少也一百兩吧,這春花有多好用,白水村里哪個人不知道?」

岳氏會狠敲一筆早在眾人意料之中,姚氏冷嗤一聲,「原來你還知道春花有多好用,替你家做了多少事啊?」

「蘇家大娘,現在的春花值一百兩嗎?光藥錢就要五十兩,休養至少半年,吃喝不用錢,照顧她梳洗用膳喂藥不花時間人力?你開口就要一百兩,是腦袋進水了嗎?」甘棠此時哪還有平日甜美可人的模樣。

她很生氣,氣岳氏把錢看得比人命重,硬拖到這時候才求醫,她更氣春花,為何要為岳氏這種爛人賭上自己的一條命!

她又抹了一下淚,看向意識不明的春花,「不是我不幫忙,你這輩子就是來還債的,時候到了,便好好離開吧。大娘,我們走。」

她待不下去,心里太難受了。

「等等,這、這事太大了,我得找春花她爹商量一下。」岳氏精明,深知這要死不活的丫頭絕不能留在家里,否則就是拖累全家。

她急匆匆的往後面屋子走去,蘇老爹還在抽煙桿,她連珠炮似的將事情說了。

听完,蘇老爹有些無措,訥訥道︰「家、家里的事不都你在做決定?錢也在你那里,看是要給錢叫姚氏救人,還是賣了省事,隨你決定。」

岳氏火冒三丈,一把將他手上的煙桿子打掉,氣得大罵,「老娘這輩子做得最錯的一件事就是嫁給你這沒骨頭的男人!春花能做那麼多活兒又能掙錢,兒子也能去鎮上的學堂讀書,才覺得日子有盼頭,現在可好了,那丫頭半死不活,這往後的日子要怎麼過下去?我怎麼那麼歹命啊!」

蘇老爹吭都不敢吭一聲,頭垂得老低,他一開始也不是沒有半點男子氣概的,只是被岳氏凶多罵多打多嘲諷多,男子氣概早就被踩爛在她腳底,化成泥不見了。

岳氏罵了一通再出來後,覺得為春花那賤丫頭花五十兩治病絕對不值得,但白白送人又太虧,因而還想跟姚氏討價還價,結果人家直接轉身走人,嚇得她連忙將人拉了回來,咬緊牙關拜托她們將春花帶走。

于是甘棠寫了一張賣身契,讓岳氏按了指印,這才和姚氏一起將軟成一灘泥的春花攪扶著進到馬車里。

宋鈞是掐著時間駕車過來的,看到甘棠一臉哭過的樣子,冷眸掃過身後的車簾,才駕車離去。

車內的春花莫名的抖了一下,幾乎可以確定宋鈞已經知道她是裝病的。

岳氏看著馬車遠遠離去,心里還是不甘願,家里那麼多活兒,是要累死她不成?

她抿緊薄唇,回頭走進屋里,氣呼呼的一把捏緊丈夫的耳朵用力一轉,「走!干活去!」

回到宋家大宅後,春花竟然像上岸的魚回到水中一般,瞬間就活蹦亂跳的開始在廚房里忙了。

姚氏笑著搖頭,先行走開,因為某個小美人兒正在生氣,學起潑婦杈著腰跺了幾腳,惡狠狠的瞪著春花叫罵,「騙子,大騙子!」

她罵來罵去也就那幾個字,沒多久便口干舌燥,只得氣呼呼的坐下來。

春花笑咪咪的為甘棠端上一杯涼茶,討好的道︰「好了嘛,氣也發一頓了,再氣下去傷了身,可會讓人擔心的。」

甘棠喝口水潤潤唇,又瞪她,「你還好意思說擔心兩個字?你知不知道——」

「知道你擔心我快死了,但我們當朋友這麼久,你不會不知道我有多聰明,為了那個賤女人傷害己身,我腦袋又沒壞,裝病而已,臉上拿些草汁抹抹就青黃青黃,你家大娘一把脈就知情了,但就是需要你的真實反應才騙得了那個女人嘛,對不起啦。」

甘棠不說話,就只瞪著她。

春花臉上的青汁早洗掉了,雖然仍然過瘦,但氣色是好的,證明她真的沒病,所以甘棠就算被欺騙心里其實還是開心的,她不希望也不要再看到春花生病虛弱的模樣。

「對了,那張賣身契你可千萬別撕毀了,沒了那東西,岳氏見我又活蹦亂跳,肯定來事,還有,從今而後我就是你的丫鬟……痛啊!」

春花的話未說完,小姑娘已腦得一把捏住她的鼻子,「若我再從你嘴里听到『丫鬟』二字,我就再捏!」

「小姐饒命啊,還掐?啊啊……是棠兒,行了吧,喂,你捏上癮了吧,別逼我出手喔,我只是怕弄傷你,你的鈞哥哥會心疼——」春花說到一半突然沒了聲音,臉還發白。

娘啊,說人人到,宋鈞就站在廚房門口,直勾勾的看著她們。

「我去幫大娘。」她瞬間如風一般的跑了。

「春花怎麼會這麼怕鈞哥哥啊。」見到春花的慫樣,甘棠忍俊不住的笑彎了腰。

等到她笑夠直起身,宋鈞這才近身一看,見她眼眶還有些微腫,不由得心疼,薄唇微抿,「那家伙裝病,你卻是哭真的,她知道我極為不喜,不跑行嗎?」

「她是我的好朋友嘛。」她忍不住替春花說話。

沒轍!他無奈的揉揉她的頭發,「好吧,反正這里房間多,你也有伴,我回屋里去沖個涼,你也休息休息,娘說你回來就直罵人。」他倒了杯茶給她。

她吐吐舌頭,那模樣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宋鈞看著,忍不住又捏捏她粉女敕的臉頰。不知是不是他多想,近日他似乎愈來愈喜歡模模或踫踫小姑娘,這應該不是佔便宜或吃她豆腐吧?

一個被刻意壓在記憶深處的畫面突然彈跳出來,宋鈞臉色瞬間一紅,急急的轉身離開。

「鈞哥哥,你跑那麼快干啥?不就要沖個涼而已嗎?」甘棠疑惑地在後頭大喊,可惜沒收到回應。

白水村沒秘密,春花病危讓宋鈞駕車載回宋家大院的事,不少村民都有看到,再細細打听,原來是岳氏將春花賣了,村里的議論自然多了,說岳氏及蘇老爹絕情可惡,又說姚氏跟甘棠善良。

春花打著重病的旗子進入宋家,當然不能太惹眼,因而也不好跟甘棠進進出出,就留在宋家大宅,偷偷幫姚氏整理藥材,熬煮膏藥及打掃屋里的事。

定期來大宅里打掃的婆子是知道內情的,但她們也同情春花的遭遇,因而對外面探問春花的病況,都默契一致的嘆息道︰「還養著呢,唉,都瘦成皮包骨了,岳氏真不是個人。」

岳氏被村民大加指責,只能關起門來做人,但每日不忘將自己那軟骨頭的丈夫踢出去下田或干家務活。

春花的事底定,甘棠臉上的笑容更多了,到善工坊去上工也更有活力。

常老板相當禮遇甘棠,還給她專門弄了一間私人工坊,一張大長桌,兩旁架上放置許多釉色瓶,甘棠一人坐在臨著圓形大窗的桌前,竹簾高高卷起,因而她拿著筆專心繪圖的樣子,屋外的人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認真專心的人最漂亮,你瞧,少東家在那邊看了好半會兒都沒動呢。」另一邊的工匠小聲說著,但看著兩人的眼神帶著笑意。

常以徹的確只看著甘棠,他的一顆心撲通撲通直跳,連工匠們的打趣都沒听見,更甭提遠遠偷看兩人的常老板夫妻。

「老爺,你說說這孩子怎麼這麼木頭?喜歡就要表示啊,還是我去幫幫忙?」徐氏細眉大眼,長得頗圓潤,一看就是富貴相。

「別別別。」常老板連忙拉住她,「先前你拉住甘棠說東說西,小姑娘忍不住請了假,你別再去嚇人家了。」

「是啊,老板娘,你或東家每次要介紹姑娘給少東家,少東家總是找了一大堆借口,能不回鎮上就不回,最近回來的次數愈來愈多了,何不放開手,讓他們年輕人慢慢走在一起?」老劉也提出建議。

他只是不好說,屆時徐氏嚇到小姑娘,再也不敢靠近少東家,徐氏這不是幫倒忙了?

常以徹終于意識到他看得再久,專注的小姑娘也不會注意到他,正想移動步伐,眼角不經意往後一看,就見到站在長廊下的父母,他連忙轉個方向,走到父母跟前,「父親、母親,劉伯伯。」

徐氏就是嘴快,意有所指的看著兒子,「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我兒回來我這當娘的都不知道?」

常以徹耳朵微紅,講話竟有些結巴,「我、我就想說先來看棠兒妹妹……」俊秀的臉龐羞澀,目光又落在了圓窗後方的甘棠身上。

此時,另一名副管事正帶著宋鈞過來,就見常老板一家三口及老劉站在廊下,他順著常以徹的目光看過去,就見甘棠專注繪圖的縴麗身影。

「鈞兒來了。」常老板先注意到他。

「宋大哥。」常以徹連忙收回目光,向宋鈞行禮。

宋鈞點個頭,也跟三個長輩打聲招呼,再看著常以徹,「最近回鎮上回得可真勤,外面的事務都不忙了?」

常以徹看著宋鈞,莫名的心虛,還沒回答,徐氏就笑咪咪開口,「不是不忙,有原因的,他最近回來的次數都比過去一年回來的總數要多,說白了,還得謝謝你救回來的妹妹呢。」

「不不不,不是那樣,是因為棠兒妹妹的陶藝功夫實在太厲害了,宋大哥你也知道我有多麼熱衷陶藝。」常以徹雖想否認自己韻覦人家的妹妹,但耳尖仍然有可疑的紅。

宋鈞接著又听到徐氏跟常老板贊美常以徹,說什麼日後誰當他妻子肯定疼寵,他發覺自己根本听不下去。

「抱歉,我得帶棠兒走了,今晚我們要替我娘過生辰。」

「好,好。」徐氏忙給兒子打個眼色。

可惜常以徹在生意上極有手段,但在人際往來就少根筋,完全沒領會老娘要他也跟著去替姚氏過生辰的暗示,呆呆站著不動。

就在這時,幾個資深老工匠突然跑向甘棠的個人工坊,沒一會兒她就激動的跟著他們跑往另一邊的工坊。

宋鈞及常以徹等人幾乎完全沒有遲疑,立刻跟了上去,原來是甘棠上回指導老工匠們做的那批陶藝品出來了。

不得不說,甘棠本身的制陶工藝及上釉水準實是太驚人,難怪那些老工匠會那麼激動,急著找她過來看。

甘棠也很開心,但在見到宋鈞及常老板等人時,她第一個看到的就是宋鈞,「鈞哥哥,你看看,我這次是以低溫釉,利用了銅跟鐵來當著色劑,分別出現美麗的翠綠色、黃樞色與棕紅色……」

小姑娘如數家珍的說著,宋鈞發現她說的每一色都光彩照人,但再怎麼鮮艷都不及她那含笑動人的黑眸明亮。

常以徹發現甘棠的眼中只有宋鈞,不禁有些嫉妒。

稍後,徐氏刻意將他拉到甘棠面前,兩人才得以說上話,但他發現甘棠雖然跟他也講陶藝的事,但時不時會去看宋鈞,向他微笑。

因要幫姚氏過生辰,甘棠必須離開,在她跟宋鈞上了馬車後,就見到不僅常老板準備賀禮要送姚氏,就連常以徹也奉上一個過去親手做的小陶藝品。

他臉色微紅,「希望伯母不嫌棄。」

「謝謝,大娘肯定喜歡的。」甘棠笑說。

馬車達達而行後,徐氏才跑出來,恨鐵不成鋼的拍了兒子一下,「不是要你親自送生辰禮過去嗎?」

常以徹原本是這樣打算沒錯,但不知怎的,宋鈞看向他的目光帶著他形容不出的壓迫感,讓他嘴里的話轉了個彎。

他深吸口氣,「母親,你確定宋大哥對棠兒真的沒有那方面的想法?」

「沒听說,你看出什麼來了?」徐氏一臉興致勃勃,圓眼都帶著燦光。

常以徹忙搖頭,但他希望自己的感覺是錯的,若要跟宋鈞爭甘棠,他還真沒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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