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過生辰向來低調,尤其這幾年丈夫及大兒子去向不明,就更不想慶祝了。今年雖然一樣低調,但多了甘棠及春花,變得熱鬧不少。
在春花努力不看向宋鈞並用力的炒熱氣氛下,鮮少喝酒的姚氏也多喝了幾杯,有些醉意上來,對著甘棠喃喃的說著話,但因她已經半醉,話又多含在嘴里,春花跟甘棠根本听不出來她說了什麼。
倒是內力精湛的宋鈞听到母親酒後吐真言,「棠兒,你做鈞兒的媳婦吧,大娘一定會很疼很疼你的……」
宋鈞眸光微閃,看到春花跟甘棠攥扶起微醉而行動遲緩的母親起身時,他走上前,「我來吧。」
他一把將母親打橫抱起,往蘭竹院走去,兩個小姑娘也跟在他身後,悄悄說著話兒,「你鈞哥哥真厲害,大娘像沒重量似的。」
「鈞哥哥可厲害了,記得你病重的那一晚,我去找你嗎?鈞哥哥就是這樣抱著我飛到你家的,然後又抱著我飛回來,他連喘也沒喘一聲呢。」
宋鈞听著差點沒笑出來,小姑娘輕如羽毛,哪有重量。
「什麼?你們這算有肌膚之親了耶,不行,他要娶你以示負責!」春花的聲音揚高了些,還帶了些不平。
「胡說什麼?他是我哥哥呢,而且鈞哥哥的妻子一定要廚藝高強,我哪行啊?」甘棠的聲音有些沮喪。
這一晚,宋鈞破天荒的睡不著了,春花的話在他腦海里轉了一遍又一遍,如果要再算到那一晚,他的確該負起責任娶甘棠才是……
不對,他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麼,甘棠只當他是哥哥啊!
這麼一想,宋鈞莫名覺得心口有點悶,就跟前些日子一樣,但他依然想不通是何原因。
日子一日日過,甘棠先前在善工坊是固定月領工錢,因她不吝惜的指導,常老板對這看順眼的準媳婦也不吝嗇,薪水一漲再漲,接著還給了她論件計酬的額外工資,這指的是她想做什麼都可以,賣出去的價錢六四分。
如今,善工坊出的陶瓷器極為搶手,營收比過去都要高出兩倍,甘棠獨特且新穎的陶藝配件大受歡迎,帶動了整個工坊的銷售,更有其他城市的陶藝坊前來買貨,再鋪貨到自己的陶瓷鋪子,以翻倍的價格賣出。
至于春花,她在姚氏這里的活兒很輕松,吃得好睡得也好,很快就養出了一張隻果臉,人看起來更好看了。
但她懼怕宋鈞的心卻沒有少那麼一點點,能不對上眼就不對上,吃飯也只看自己的飯碗,菜還是甘棠替她夾的,這種老鼠見到貓的慫樣,甘棠跟姚氏都很不厚道的取笑,宋鈞則表示無奈。
晚飯收拾過後,春花自動消失在宋鈞面前已呈常態了。
「這個月的俸祿,大娘。」甘棠給了銀兩。
姚氏拿了本子,寫下日期跟收下的錢,「這個月伙食費五十文,其他的一樣幫你存起來了。」
「大娘……」她不滿的蹶起紅唇。
「咱們說好的。」姚氏把她當半個女兒看待,原本連伙食費都不肯拿,最後還是爭執不下後,才勉強從中拿了五十文意思意思。
「女兒家家,日後要許人的,大娘除了這間大宅子,可沒辦法替你準備嫁妝,還是銀子實在,日後有銀兩傍身,才不會讓夫家看不起。」
「我才不嫁人呢,我就跟著大娘和鈞哥哥,還有春花。」她指了指還在前院幫忙收拾藥材的春花。
「胡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的婚事得先看看記憶能不能恢復,不過你鈞哥哥倒是得替他相看相看,都快十八歲,該娶媳婦了。」
姚氏說到這頓覺無力,先前覺得兒子有些開竅,但顯然是她太樂觀,眼下兩個人仍如兄妹相處,什麼變化也沒有。
她不用力再推一把,就常家一家全體總動員的積極性,甘棠早晚讓他們搶去當媳婦。
既然自家兒子不開竅,她就改試探甘棠,女追男隔層紗,甘棠要是開了竅,就不信兒子還能無動于衷,再不行她手里還握有兒子的把柄,下下策就是把那秘密說出來,小子不娶也不行了。
這一晚,甘棠爬了炕,鑽進被窩,卻是翻來覆去,遲遲無法入睡。
而另一張床上的春花,因為沒人要她當丫鬟,她乾脆自己找活兒,打掃做飯什麼的,能做就做,因此沾床就睡著,還微微打呼呢。
鈞哥哥娶媳婦要娶誰好呢?將村里的姑娘都想了一遍,卻發現她只喜歡春花……
「棠兒,床上有蟲嗎?你怎麼翻來覆去的,明天不是還有活兒要做嗎?」
「把你吵醒了?也好。」甘棠看過去,翻身下了床,擠到她床上,「我跟你說——」
本來還睡意堅強的春花在听懂小姑娘要拉她當嫂子後,差點就嚇得滾下床。
「棠兒,你沒看過你鈞哥哥屠殺野豬的模樣吧?眼神充滿殺氣,渾身是血,手上沾血的刀子一下又一下的狠戳……」春花猛打了個哆嗦,臉色雪白,「娘啊,我怕死了!每回見到他,那血腥畫面就會浮現眼前,要我喜歡他?棠兒,你饒了我吧,那可比上天還難。」
見她一副敬謝不敏的神態,還合掌拜托,甘棠忍俊不住的笑出來,「真有那麼可怕?」
春花點頭如搗蒜,還意有所指的說︰「你該慶幸你沒有機會見到,他那麼疼你。」
甘棠還是覺得有趣,俊美無儔又溫柔待她的鈞哥哥可是萬人迷,在春花眼中卻似猛鬼煞星。
但她很快又苦惱起來,除了春花,不管是白水村還是景水鎮,她真不覺得有誰能配得上鈞哥哥。
可是,大娘說鈞哥哥該討媳婦了,不管怎麼樣她都要幫忙,好好的挑一個世上最棒的嫂子,前提是她自己得有一手好廚藝才能替鈞哥哥把關。
工坊那邊的活兒加上幫大娘曬藥材,又陪大娘行醫……甘棠一邊數著手指頭,一邊想著如何再擠出時間來學廚藝,卻發現糟了個糕,她的時間好像不夠用。
小姑娘直到天泛魚肚白才入睡,至于身旁的春花,早在她念念有詞時就沉沉熟睡了。
這一日,久未回到白水村的葉騰文突然派人送封信給宋鈞,內容很簡單,他受傷了。
前些日子,葉騰文的母親跟女乃女乃搬去鎮上跟他同住,因此葉騰文不再回白水村,只有宋鈞前去鎮上時,雙方會見個面或喝個茶敘舊。
後來,甘棠在善工坊一鳴驚人,收入大增,葉騰文習慣性拉一車民生物資去給姚氏的情形也沒了,但兩家的交情未曾減過一分,因此一得到消息,宋鈞就往鎮上的葉家去了。
葉騰文傷得不輕,大夫說他可能得躺上三個月才能下床。
宋鈞知道他兩個月前就離開景水鎮,沒想到,兩個月不見,卻帶著傷回來。
葉騰文的母親刻意被支開,因而房間里只有虛弱的躺在床上的葉騰文,以及他的父親葉真。
葉騰文死里逃生,還有心情開玩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葉真沒好氣瞪他一眼,「要不是有舊部的人及時救援,你這一趟就有去無回了。」
宋鈞雖年輕,但家里不能對外說開的事,讓他從小就明白了自己肩上擔負的重責大任。
當年,曾祖父在眾奴僕及侍從護送下逃月兌那一場生死厄連後,輾轉來到白水村,隱姓埋名在這里生活,看著是落地生根,但深深刻印在骨血里的不甘還是讓很多人以各種名義前僕後繼的離開白水村,從此再也沒回來。
但曾祖父之後的直系男丁卻不能這般任性,得等到下一個男丁出生或長大,才能義無反顧的去復仇。
至于女眷,至少姚氏是真不知趙家過往,她甚至不曉得自己嫁的男人根本不姓宋,這些年來,或許曾敏銳的察覺到什麼,但她聰明的從未過問。
而今,就葉真得到的消息,宋鈞才知道,原來遠在白水村以外,還有不少舊部在無主的狀態下悄悄為趙家效命,目標就是要洗清那一年讓趙家倒下的天大冤屈,然而他身為這一代的趙家少主,卻安穩的躲在這純樸鄉村過著平靜的生活。
此時此刻,他更能體會到父親及大哥為何會堅決離去,因為就連他也想要前去跟大家並肩站在一起……
「你父兄仍然沒有消息。」葉真突然開口。
宋鈞抿緊薄唇,縱然心里早已有答案,但總是存著一絲希望。
葉真又拍拍他的肩膀,「你父親離開前一再囑咐,要你將所有心思皆歇了,好好在白水村生活,成親生子,讓你娘可以含飴弄孫。」
室內一陣沉默,久久,宋鈞像是做了什麼決定,雙手倏地握拳,定定的看著葉真,「葉伯父,我也想——」
「少主。」葉真突然一板一眼的喊了敬稱,且面帶恭敬,「奴才知道少主有多麼不願苟且偷安的活下去,但如今你父兄凶多吉少,即便有再多的怨與恨,還望少主在想到自己極可能是趙家最後一滴血脈的分上,把腦中的想法全數忘了,成親生子,盡傳宗接代之責。」
室內一片靜悄悄,最後,宋鈞離開了,他什麼話都沒說,一雙深不可見底的黑眸是木然的。
反而是葉騰文不忍心,撐著身上的痛楚坐起來,看著父親,「將心比心,我也無法安心在這里過日子。」
「他再出事,就算趙家舊部真的拼了命洗清當年的天大冤屈,人都不在了,名聲恢復了又有何意義?不過博得人間一虛名罷了,百年之後,能記得的有幾人?」
父親語重心長的一席話,讓葉騰文也無言以對。
這一日,甘棠陪著姚氏走村行醫,繞了大半天,看了三、四個老病患,這才轉回白水村。
眼看著天空的雲層愈積愈厚,姚氏正在幫居東坡的傅老爹治老寒腿,估計至少還得一個時辰,姚氏便催著甘棠先回去,反正兩家也不算離得遠,步行不到半個時辰。
「沒關系的,大娘,我等你。」
「快走吧,這雨看來只會大不會小,今年春雨原就下得少,夏至也沒下過幾滴雨,若真來個瓢潑大雨也是好的。」姚氏看了窗外黑沉沉的天空又說。
「是啊,若不是山里流至村里的白朗河水勢一如過往,莊稼用水沒問題,村里人都要愁今年是不是個乾旱年了。」傅老爹一輩子下田,自然最在乎田里的事。
姚氏一邊在傅老爹腿的幾處穴位按了按,一邊準備要拿艾條薰一薰,一見棠兒還猶豫著要不要走,朝她揮揮手,「回去吧,鈞兒也許到家了,春花可不敢湊上前去備熱水的。」
一提到宋鈞,小姑娘眼楮頓時就亮了,「那好,我先回去。」
見甘棠腳步輕快的離開,傅老爹笑呵呵的道︰「這孩子還真黏宋鈞。」
姚氏莞爾一笑,「那是,像初從蛋里孵出的幼鳥,見到的第一個人就視為親爹娘呢。就連鈞兒,我都不知道他發現沒有,他對棠兒特別的寵愛也特別的親近,而小姑娘更是每日都繞著他轉,每每看著她的樣子,三分天真,三分狡黠,雙眸靈動得特別吸引人,我是真心喜歡甘棠,若是成了自己媳婦兒,那也是一樁美事。」
「那你還等什麼?棠兒乖巧,宋鈞早該娶媳婦了,你不如直接定下來——」
姚氏打斷他的話,「兒孫自有兒孫福,我縱然心急,也得看看兩人有沒有夫妻緣,不能硬湊。」
「也是,當年你跟宋鈞的爹……」說到這里,傅老爹就尷尬的閉了口。
姚氏用力眨了眨眼,將要浮現的熱淚壓在眼底,拿起艾條專心診治。
甘棠一回到家,就見春花在藥房里熬煮藥膏,連忙上前要幫忙。
春花揮揮手,「不用了,我做得正順呢。」
如今藥膏銷路佳,甘棠自己的事務又多,姚氏就專門訓練春花,如今已經有模有樣了。
熬藥膏要專心,甘棠可不敢在這會兒讓春花分心,便先走出去,見宋鈞還沒回來,難免有些失望。
她等了又等,總覺得過了好久,但其實也才不到半炷香時間,厚厚的雲層尚未落下半滴雨。
「鈞哥哥怎麼還不回來?雨真的要落下來了啊……」她喃喃低語,突然想到什麼,眼楮倏地一亮,快步走去因陰天而略顯陰暗的廚房,先點亮燭火,接著開始準備晚膳。
春花忙完藥膏就來找甘棠,見她面團揉得四不像,正擔起袖子要一展手藝,就見到某個高大身影跨步走進來。
春花下意識的拉下袖子要走人,但被甘棠一把拉住,「鈞哥哥又不會吃人,你都住在這里多久了,還怕?」
「我心里有陰影啊!你乖,放手啊,你們可以先吃,我剛剛熬膏藥時吃了一整盤點心,現在還不餓,先走了喔。」她邊說邊走,在越過宋鈞身邊時猛地一點頭,權當打過招呼,隨即就溜了。
甘棠是又好氣又好笑,不懂那麼大方灑月兌的人怎麼也有這麼沒膽的一面,不對,這等慫樣從來只對宋鈞。
宋鈞也不在意春花的反應,他先淨了手,拿起她揉的硬面團準備接手,一邊听著甘棠說著他母親還在替人治腳,要她先回來的事。
他點點頭,邊揉面團邊瞧著她,半認真半開玩笑的道︰「你揉這樣的面團就能替鈞哥哥把關未來的嫂嫂?」
她一听就喪氣,頭垂得低低的,「我是認真想學的,但真的沒太多時間。」下一瞬她又抬起頭來,笑了,「現在就教啊,我學。」
宋鈞失笑搖頭,「真像個孩子,一下難過一下開心,你這樣怎麼當別人的妻子?」
「所以我只能繼續賴著鈞哥哥呀。」她還一臉驕傲。
莫名的,宋鈞听到這句話心情特別好,他笑容滿面的教起甘棠如何包水餃,一步步的 好面皮,備了肉餡及清水,接著再度洗淨手開始包餃子,她也揭了袖子幫忙搗鼓起來。
驀地,重重黑雲里突然閃過一道光,映亮了黑夜,接著爆出一道震耳欲聾的天雷,瞬間天色又恢復成一片黑暗,傾盆大雨嘩啦啦直落,狂風呼嘯,也不知拍得什麼劈啪作響,嚇得人直發顫。
甘棠渾身僵硬,額上冒出冷汗,她覺得呼吸有些困難,有一股說不上來的壓迫感,接著又是一記雷聲轟隆,莫名的恐懼一波波漫過她心房,讓她發起抖來。
由于突然的強風將廚房里的燈火給吹滅,宋鈞一時間未察覺到她的異狀,只在黑暗中說︰「鈞哥哥找一下火摺子。」
她怕打雷!甘棠突然意識到這一點,同時她的頭還疼了起來,有畫面在腦海中閃過,但皆是模糊的,什麼都看不清楚。
下一瞬,宋鈞將燈火重新點上,廚房再度亮了起來,才轉身,甘棠突然就沖過來抱住他,像受傷的小獸般嗚嗚嗚的哭著。
她的投懷送抱讓他的心髒也猛地一撞,急速跳了起來,「怎麼了?」
「我怕打雷……」
雨勢愈下愈大,中間又傳來幾道雷吼,甘棠拼命往他懷里鑽,宋鈞知道她害怕,明明已經抱得很緊,她卻似要鑽進他身體里般死命的擠著,也因為這個動作,她柔軟的身子貼得更緊。
認真說來,宋鈞從沒這麼親密的接觸過其他女孩子,如此正面接觸,他只覺得她全身像沒骨頭似的,哪里都是軟軟的,一顆心好像有什麼在蠢蠢欲動,讓他不知所措,那晚的畫面又翻了出來——
明亮燈光下,小姑娘在他的床上睡得熱,即便他替她打扇子,她還是不時貪涼的換地方睡,身上的衣服也被她自己拉扯開來。
他原本上了床是準備將她微微敞開的衣襟拉好,沒想到睡夢中的小姑娘突然動起手,熟練的將肚兜帶子俐落的往後一拉再一扯,在他錯愕間,近在咫尺的粉胸就那麼猝不及防的落入他眼中。
在上他從不荒唐,但他有個一直希望他趕快成親生子的好友葉騰文,有一段時間他派人給他送來不少圖,他好奇的看了幾本就覺得無聊,葉騰文還約他上青樓,說要找花魁教引他床笫之事,他乾脆直接走人。
他嚇得拉過一旁的薄被蓋住她,再拔腿沖出去找母親,接下來的日子,他總是努力要忘記,但是偶而還是會想起。
那日是不小心見到,此時卻有了真實的觸感,讓他的心口酥酥麻麻,有股莫名的快意蔓延全身。
宋鈞覺得自己變壞了,心思邪惡又齷齪,她可是他的妹妹啊!
但心中另一個聲音又告訴他,她並不是親妹妹,還是母親看中意的媳婦兒。
他向來不懂得風花雪月,什麼男歡女愛、溫柔旖旎,他也是迷迷糊糊,然而此刻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感覺在他心頭蕩漾,絲絲牽扯,讓他只想將甘棠緊緊擁入懷里,讓她不再害怕。
宋鈞暗暗叫苦,什麼時候他自傲的定力變得如此薄弱?
暗暗調整呼吸,他撇除那些不該有的雜念,溫柔的安撫,「沒事,鈞哥哥在,沒事。」
烏雲散去,暴雨漸停,漫天的橘紅色霞光渲染了天際,沿著屋檐落下的水滴也成了橘亮色光點。
兩人這才分開,宋鈞正要開口說話——
「天啊,這下的什麼雨,老天爺是用倒的吧,一次倒半年分的。」春花的聲音響起,人也跟著走進來,身後還有正好避過這場大雷雨的姚氏。
「怎麼還沒弄好?春花還以為你們先吃了,快點弄弄,要誤了晚餐了。」姚氏一見那還沒下鍋的水餃就動起手來。
這一晚,春花是習慣性的不看宋鈞,姚氏則是真疲累了,兩人都沒發覺這對兄妹怪怪的,甘棠話少了,大多埋頭苦吃,宋鈞若有所思,偶而看甘棠一眼又飛快的低頭。
最後,大家各自洗洗睡,但宋鈞跟甘棠都失眠了。
一連幾日,宋鈞跟甘棠都很巧妙的避開彼此,甘棠去善工坊,宋鈞就上山打獵,甘棠陪著姚氏在家或采藥,宋鈞就進鎮上探望葉騰文。
為什麼要特意避開,說白了就是那天兩人擁抱得太久太親密,尷尬啊,他們也很想裝沒事,但一看到對方就會想起那一幕,于是兩人極有默契,若是不小心撞上了,不是默默飄走就是假裝沒事的繼續做手邊的事。
而姚氏跟春花忙著做藥膏,因為需求的量愈來愈多,姚氏還考慮要不要雇人幫忙,事情一多,小倆口的異樣就這麼巧合的沒被發覺。
日子一天天過去,來到夏天的尾巴,院里養的小兔子生寶寶了,兩個小姑娘開心極了,一人抱著一只就要去給宋鈞看。
雲開院里,宋鈞才剛洗好澡,赤果著上半身,黑發披散在身後,晶瑩水珠沿著那古銅色胸膛一路滑下褲腰處,一手拿著衣衫,哪里想到兩個小姑娘就這麼沖進他屋里,連門都不敲的。
兩個小姑娘倏地止步,同時瞪大眼。
美色誘人,春花都忘了對宋鈞的恐慌癥,喃喃自語,「村里男人打赤膊的不少,但這麼好看的真不多。」
甘棠也眨了眨,看直了眼,實在是眼下的鈞哥哥太惹眼了。
宋鈞也不是沒打過赤膊,練武或是上山打獵滿身汗時都會月兌了上衣,但從來沒這麼不自在,尤其是甘棠驚異又帶了某種說不出意味的目光,讓他某個地方隱隱有要抬頭的感覺,他忙咳一聲,視線落在兩人捧在手心的小兔子,「生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春花在意識到她看的半果美男是誰後,表情瞬間扭曲,拔腿就跑。娘啊,她可不想要負責啊!
「嗯,兔媽媽生了,我們……我們不是故意看的。」甘棠粉臉兒爆紅,像一朵綻放的桃花,怎麼看怎麼迷人,說完轉身就跑。
春花早已跑得無影無蹤,甘棠跑出了門口就蹲下來,撫著狂跳不已的心跳,看著懷里仍熟睡的小兔子。
天啊,她是怎麼了,鈞哥哥長得好看她很早就知道,可怎麼這幾日愈看愈心動?
不對不對,她怎麼可以心動?可是鈞哥哥真的沒一個地方不好看,那透明水珠在他臉上身上,讓他整個人都散發著撩人氣息……
這一日,她都有些心不在焉,春花好幾次在她面前揮揮手,「棠兒,想什麼?不會還在想你鈞哥哥的吧?」
「我才沒有!」她急急否認,但臉頰飛快染上嫣紅。
春花一愣,突然大笑出聲,「我原是開玩笑的,沒想到好像蒙中了呀。」
不管甘棠怎麼否認,春花也不信,還調皮的開始逗她,甘棠生氣,偏偏又拿她沒轍,兩人打打鬧鬧一天。
用完晚膳,宋鈞一如往常的在飯桌旁用小紅爐燒開水,準備泡一壺飯後茶。
春花知道好友對宋鈞動了心,莫名的比較不怕他了,她想著宋鈞若對甘棠也有意思,那對她這個閨中密友總要客氣點吧,不然她要甘棠不喜歡他……呃,想想而已,她實在沒那個膽。
寧靜的屋里,擺在紅爐上的茶壺咕嚕咕嚕燒開了,甘棠想也沒想伸手去提,同一時間宋鈞也伸手過來,剛好覆在她手上,兩人雙手相疊,心跳驀地漏跳一拍,飛快的收回手,下意識看向對方,兩人心中莫名又一熱,急急轉開眼。
咦?有戲啊。春花嘴角微微勾起。
姚氏這陣子忙忙碌碌,通常沾床就睡,還真沒有多余心力來看小倆口在情路上有什麼進展,但她現在就在現場,想沒發現都難。她看看宋鈞,再看看甘棠,不錯不錯,兩人之間有種奇怪又微妙的氛圍在浮動著,前景看好啊。
不過姚氏很好奇,兩人之間的情愫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春花是藏不住話的,待兩人獨處時,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將那天看到宋鈞半果的事說了,但不忘把自己摘出來。
「我一察覺不對就跑了,棠兒還痴痴看著呢。大娘,我說真話,棠兒看了就要負責吧?剛好你兒子也欠棠兒一個負責,就我裝病那一晚,你兒子抱著棠兒去看我,是不是也該負責?」
「嗯嗯,你說的很有道理。」姚氏開心得不得了,照這個道理,兒子要負責的恐怕更多,不只抱了,早先也看到非禮勿視的畫面。
但兩人說好不說破,當做什麼也不知道,給小倆口感情加溫的時間。
童曉冬在听到善工坊少東家傾心甘棠後,可著急了,也不知道他怎麼知道甘棠的作息,總是能與她來個不期而遇,有時拉了驟車,有時措個筐裝了要送她的小禮物。
然而,這時的甘棠已經知道自己跟村里許多喜歡宋鈞的姑娘一樣,喜愛上鈞哥哥了,因此婉言拒絕,「我目前沒有想嫁人,我想好好做陶藝,童少爺別將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了。」
「我知道我比不上常少東家,但我是真心喜愛你的,棠兒。」童曉冬不依不饒。
「跟常哥哥沒有關系。」甘棠發現自己跟他說不通,乾脆不說了。
童曉冬也不放棄,他相信他的真心總有一天會打動善良的甘棠。
這一天,姚氏跟春花上山去采藥,宋鈞前去鎮上探望葉騰文,甘棠留在家里,原本是想畫些新圖,但腦袋里都裝著鈞哥哥,根本啥靈感也沒有。
她嘆了口氣,收拾一下,也播起竹窶,打算去找姚氏跟春花,走一走看一看,也許就有什麼想法了。
只是還不到姚氏常去的那片藥田,原本還晴朗的天空卻開始變陰,幾乎是眨眼間,整個天都暗下來,要下大雨了。
甘棠馬上決定轉身下山,哪想到一回頭就看到童曉冬,但這陣子的不期而遇太多,她反而沒太大的驚訝,只跟他點一下頭就要走人。
「要下雨了,我腳程快,我捎你下去,若幸運,咱們就能避過這場大雨。」童曉冬快走一步,在她前面蹲下來。
她走過他身邊,「我自己有腳。」
他立馬跳起來又跑上前,執意追問︰「為什麼宋鈞可以,我就不可以?」關于佳人的任何事,他可是打听得一清二楚。
「因為你不是我的鈞哥哥。」甘棠受不了的丟下這句話,三步並作兩步跑下山。
童曉冬怏怏不樂的看著快步下山的小人兒,雙手握拳痴痴的看著。
「再看也不會是你的。」一個熟悉略尖的女聲突然響起。
他一愣,瞬間回頭,就見久違的馮雅捷從大樹後方走出來,不禁蹙眉,「你怎麼在這里?你不是去——」
「我回來了不行嗎?再說了,這山里你能來,甘棠能來,我就不能來嗎?」馮雅捷抬起下顎,看著他的目光充滿了不悅,「我知道你喜歡甘棠,但甘棠的身邊有宋鈞,她會喜歡上你?就你這慢如烏龜的追法,再一百年也追不到甘棠。」
「你有法子?」童曉冬眼楮頓時亮了,忍不住上前一步。
她勾唇一笑,「怎麼沒有?烈女怕纏郎,當纏也沒用時,就要走下一步。」
她低低在他耳邊說了些話,就見童曉冬眸光閃爍,露出猶豫之色。
「怎麼,不敢?那還想要娶人家,沒那個膽就滾遠一點!」馮雅捷一臉不屑。
童曉冬想了想,腦海中再次浮現甘棠那張花容月貌,以及掩飾在衣裙下誘人的身姿,撓得他心癢癢,眼神微閃,「成,安排好了告訴我,現在下山吧。」
「不,你先走,別跟任何人說我回來了。」馮雅捷交代一句,看著那漸行漸遠的身影,露出得逞的笑容。
甘棠,你等著吧,我就看你怎麼從雲端跌落到塵埃里,一旦你被人發現跟童曉冬私定終身,想不進童家門都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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