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媳榮門 第十章 辣娘子正式開張 作者 ︰ 春野櫻

靜竹院花廳里,應家人皆在,應慕冬正跟應老爺商量買下老唐記之事。

「你要買下老唐記?做什麼?」應老爺訝異地問。

「開館子。」

此話一出,眾人驚訝不已,應家有那麼多店鋪,他都無意接管,卻說要到舊城區開館子?

「慕冬,咱們應家有那麼多事可做,為何你……」應老爺很是不解。

「爹,我的興趣是飲饌,本來先前就打算跟柳鳳棲一起開館子,只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地點。」

應老爺看著柳鳳棲,露出疑惑的表情,「鳳棲?」

「父親,」柳鳳棲一笑,「飲饌是慕冬的強項及專長,我願意支持他。」

「這……」應老爺為難地看著應景春,想听听他的意見。

應景春看著他們夫妻二人,沉吟須臾,說道︰「爹,慕冬之前在舊城區確實發揮了他的長處,而且弟媳也確實是位好廚娘,既然他們夫妻倆都有興趣,咱們家也沒理由不支持,是吧?」

應慕冬續道︰「是啊爹,我自己其實攢了一些錢,但若是要買下老唐記並進行一些整理修繕,恐怕資金不足,所以我想跟爹借錢。」

听到他說要借錢,大伙兒又是一怔。

「說什麼借?」應老爺眉心一擰,「你要創自己的事業,爹可以援助你的。」

他搖頭,委婉又堅定地道︰「爹,若是你白白給我一筆銀子創業,我怕自己會沒有破釜沉舟的決心,所以還是請您開個借條給我。」

應老爺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看著一旁的應夫人。

應夫人猶豫地問︰「慕冬,你如此堅決地不肯接受你父親的資助,莫不是因為我先前……」

「母親,不是那樣的。」他笑著搖頭,「這事與誰都無關,純粹就是我自己的想法及原則,而且鳳棲也支持我。」

「是呀,母親。」柳鳳棲搭腔,「您千萬別糾結此事。」

「慕冬,」若有所思的應景春說話了,「你還缺多少?」

「約莫是六百兩。大部分的錢是花在買店面上頭,其他修整及各種雜項,我跟鳳棲會盡可能以最節省的方式去進行。」

听完,應景春想也不想地道︰「那好,算我一股。」

應慕冬微頓,「大哥?」

「大哥相信你能賺錢,所以讓我入股吧!」應景春溫煦一笑。

「也算爹一份。」應老爺立刻出聲。

這是個好方法,慕冬不想家里無條件地提供資金給他創業,那麼他們索性入股,將來他賺了,他們都能分紅得利,若不賺也是自負營虧,沒得埋怨。

應慕冬還沒反應過來,應夫人居然也出聲了。「也算母親一股。」

「母親?」他驚訝地看著應夫人。

應夫人笑視著他,話聲溫柔慈和,「我也攢了一點錢,與其擺著當死水,不如交給你替我轉為活水。」

應慕冬感激地看著他們,「我……我不會令你們失望的。」

應景春拍拍他的肩膀,「我跟爹娘都對你有信心,放手去做吧!」

直視著應景春的眼楮,應慕冬堅定地點了頭。

就這樣,應慕冬買下老唐記的店面。

老唐記久未修繕,平日里也不進行維護保養,許多結構及餐桌椅都需要重新檢查修造,其中有一部分甚至是不堪使用。

二樓的屋瓦因大半破損,柳鳳棲提議將一半的屋頂拆除,改為露天用餐區,應慕冬覺得甚好,因為老唐記所在的位置極佳,視野也挺好。

應慕冬將一樓的用餐區、櫃台以及廚房的配置跟動線都重新規劃,那些堪用之物他便親手修繕改造,無法使用的便去尋來替代品。

露天用餐區的部分,柳鳳棲有一些新穎的想法,還自己畫了圖供他參考,她想將露天用餐區打造成一個舒適輕松的空間,利用階梯、平台以及各式的植栽,構建出獨立的用餐空間。

于是,他們去郊山找了一些木頭,裁切成桌面,再以石材或便宜的矮凳為桌腳,做出獨一無二的餐桌。

柳鳳棲發揮所長,親手縫制舒適好看的坐墊或靠墊,再用她的巧思以布行剩的邊角料制作出隔間簾及遮蔽簾。

白天他們忙著店面的翻修及改建,晚上則跟許天養一同商討菜色、面試廚房的副手與許天養進行職務上的配合,還得對新聘的伙計做職前訓練。

帳務方面,柳鳳棲想自己先做著,等上了軌道再覓個能手。

至于館子的特色,他們決定主打各種辣度的菜色,店名則取為「辣娘子」。

因為寒春河的河鮮豐富,他們便透過錢師傅那位捕魚的大哥牽線,與十數位漁夫訂下買賣契約,按月記量地向他們購入魚蝦蟹等當季食材。

蔬果方面,則是向應家的佃戶們額外收購,鼓勵他們在既定的農務之外,利用空間及時間種植蔬菜瓜果以增加收入。

忙了快三個月,店面改裝完畢,辣娘子終于準備進軍懷慶府的飲饌市場。

開幕的前一個晚上,兩人在店里做最後的準備及檢查,一起上到二樓的露天用餐區,柳鳳棲點燃了燭火,那溫暖的光線讓人感到十分的放松舒適。

他們走上木階梯,來到最高處的平台,柳鳳棲將這兒取名為「天光」,意謂未來光明敞亮。

今天的月色很美,兩人席墊而坐,遠眺著燈火通明的南城門。

「真好。」應慕冬舒適地伸展了一下腰肢,「我今晚都想在這兒睡下了。」

柳鳳棲捱到他身邊坐著,他伸出手將她攬入懷中,她倚靠著他,臉上是心滿意足的笑。

「你把這兒布置得好美,這些墊子、簾子都是那麼的獨一無二,極具巧思,我相信每個來到這兒的客人都會驚艷不已的。」

「是嗎?」她看著他,「你覺得他們會喜歡嗎?」

「為什麼不?」

「因為我做的這些都不符合這個時代的風格。」

「就是不符時下的風格才能獨樹一格呀!」他理所當然地道︰「織品可是你的強項,你得對自己有點信心。」

「話是沒錯,可是……」話說到一半,她突然心頭一震。

她不記得她曾跟他說過自己在未來是做什麼行業的啊?

「你怎麼知道我在未來做的是織品?」她狐疑地看著他。

應慕冬頓了下,「你沒說過嗎?」

她肯定地搖搖頭,「我記得沒有。」

「那……」他裝糊涂,「我怎麼會知道呢?」

她聳聳肩,「那得問你啊!」

他沉吟著,若有所思地道︰「可能是因為你先前給元梅縫的那張百福被,我才會認為這個是你的專長。」

她微皺著眉想了想,這理由好像是成立。

「這不是什麼大事,不需要花心思去想。」說著,他重新將她攬進懷里,憐愛地圈抱著她。

柳鳳棲偎著他,感覺心里很平靜,很充實,很安定。「我覺得好不真實……」

「哪個部分?」

「全部。不管是你還是這一切,都像是一場夢。」

他深深一笑,捧著她的臉,給了她一記熱情的吻。

盡管他們已是一對真真實實的夫妻,她還是總因為他親熱的動作而臉紅,羞怯不已地看著他。

「要是這樣還不夠真實的話,我可得讓你再確定一點了。」他語帶暗示地道。

她嬌羞地輕搥他的胸膛,「又不正經!」

「我可是正經八百的,不管是我還是這一切,都是真的。」

「可能是因為我來自未來的關系,」她眼底有著一抹淡淡地憂疑,「這一切都太美好,美好到我懷疑自己可能還在醫院里昏迷著,只要一個不小心突然醒來,我就會回到原本的時代……慕冬,我好怕失去你。」

看著她那害怕的神情,以及在眼眶里打轉的眼淚,應慕冬心一緊。

「傻瓜,怎麼會呢?」他將她使勁地擁在懷中。

「我……我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這般幸福。」她說著,聲線有點沙啞,「我一直是個倒楣的人,一出生就害死了母親,照顧我的祖母在我三歲時便離世,甚至……甚至還曾經被男人騙過。」

「我曾經以為只要不斷地付出及犧牲,就可以得到別人的疼愛跟顧惜,可卻因為這樣反倒一無所有。」她噙著淚,「要不是趙維,我已經跌進深淵里,爬都爬不出來。」

听著,他感到欣慰歡喜,原來他在她的生命里曾經如此重要。

「可是這麼好的他,最後也消失在我的生命里了。」她深吸了一口氣,「我總是無法擁有什麼,好像人生受到了詛咒般,所以只要想到現在的自己是這麼的幸福,我就覺得很害怕……」

「鳳棲……」

「慕冬,」她抬起淚濕的眼,「老天爺會再奪走我的幸福嗎?」

「不會,這次不會了。」他給了她肯定的答案。

是的,他打心里深信不會,因為老天爺已經讓他們再度出現在對方的生命里,若他們無緣,老天爺何必費這功夫?

「我們會好好在一起的,我不會離開你,也不會讓你離開我。」說著,他捧起她淚濕的臉龐,溫柔地吻去她的淚水,「那些不好的事情,都在你從那個世界消失的時候也跟著消失了。現在都只剩好的了。」

迎上他那溫柔又深情的黑眸,她淚中帶笑地點點頭。

辣娘子全新型態的經營模式在開幕的第一天就造成轟動,引起回響。

打著開幕首月買五送一、買十送三的優惠,每天一開店,等著進門消費的客人便絡繹不絕。

柳鳳棲特調的辣醬成了客人結帳之時順手買下的伴手禮,相當受歡迎,至于幾樣特色菜式,如五味醬面條魚、花椒魚柳、炒糖辣魚塊,獅子頭花椒醬燒餅、辣炒牛柳年糕等……更是客人必點的主廚推薦菜。

他們也針對獨自用餐的客人準備了套餐的選擇,含蟹肉鍋巴飯、河蝦茶碗蒸、辣魚湯、香桔烤魚可換成蝦或蟹,飯後還有甜點炸糯米,以及甜湯或解膩的花草茶。

這份套餐亦受到客人頗多好評,許多客人即使是親朋好友數人也不點合菜,而是各自點了套餐享用。

本以為可能會讓客人感到疑慮或是卻步的露天區,意外地成為青年們聚會的首選,尤其是可以遠眺南城門的特等席「天光」,訂位早已排到了半年後。

辣娘子的成功為舊城區帶來更多的客流,每到掌燈時分,涌入舊城區的人猶如浪潮般,從不間斷。

辣娘子並未影響其他店家的營業及生計,反倒帶來更多的客人消費,也因此那些舊有的店家都十分感謝應慕冬及柳鳳棲。

應慕冬成功地從一個無用的紈褲子弟華麗變身,成為人人茶余飯後交口稱贊的對象。

開業一個月後,即使沒有了優惠活動,辣娘子的客流依然不減,那些從前覺得舊城區是販夫走卒聚集之處的大戶人家或是文人墨客,也在好奇心的驅使下紛紛前來朝聖。

這日打烊,許天養在廚房做完最後的檢查後便走了出來。

身為主廚的他便是廚房的主人,所以每天結束營業後,他都會留下來檢查灶火是否熄滅,該處理的食材是否保存好。

不過就算留得再晚,他都不會是最後離開辣娘子的人,因為還有個負責理帳的柳鳳棲,今日也不例外。

「少夫人,我要下工了。」

「辛苦你了,許師傅。」柳鳳棲起身慎重地向他致謝,感謝他一天的辛勞。

「二少爺呢?」沒見到總是在這兒陪她一起算帳的應慕冬,他疑惑地問。

「茶行那邊有點事,我大哥請他過去幫忙處理。」

「原來如此。」許天養一笑,「那少夫人在這兒行嗎?要不要我留下來?」

「不打緊,還有小燈在。」

許天養這才瞥見小燈竟坐在櫃台底下打瞌睡,連他在這兒跟柳鳳棲說話她都沒醒。

他忍不住蹙眉,「小燈姑娘這樣……牢靠嗎?」

柳鳳棲面露微笑,「再不牢靠也總是個伴,更何況路口還有長福在車上候著,我喊一聲就行了,你早點回去陪蘭兒吧。」

說著,她忽地想起一事,立刻擱下筆在底下翻找著什麼,不一會兒取出一個用各種花色拼接而成的書袋子,「我差點都忘了,這個幫我送給蘭兒。」

許天養微怔,上前接過書袋子,「這是……」

「是我抽空給蘭兒做的書袋子。上回她來這兒時,我見她的書袋子已經綻線,還破了一個洞,就想著給她縫一只新的。」

許天養雖然干了十幾年的廚師,可之前攢的錢都在給妻子治病時花光了,甚至還負了債,可即使是如此,他也堅持讓女兒讀書識字,因為那是妻子臨終前交代他的事情。

柳鳳棲得知此事,十分認同他的作法跟堅持,所以自從他成為辣娘子的主廚後,他們夫妻倆還給了他一份加給,他們稱之為「子女獎助學金」。

「好了,快點回去吧,蘭兒在家等著呢。」她催促著他。

許天養點點頭,還是忍不住說了幾句感激的話,「少夫人,你跟二少爺實在對我們父女太好了,你們是我跟蘭兒的恩人。」

「什麼恩人不恩人的?」她笑著擺擺手,「若不是你有好手藝,辣娘子也沒這樣好的生意。」

「少夫人,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們的恩情的。」許天養說著,伸手揩去忍不住流下的男兒淚。

「別羅哩叭唆的了。」她故作受不了的樣子,催著他離開,「快走吧,我還沒理好今天的帳。」

許天養用力地點點頭,「那我先走了。」

「嗯,明天見,走之前幫我把門帶上。」

「是。」許天養答應一聲,便往門口走去,帶上大門後,他轉過身,視線落在對面鋪子的廊下,那兒有個人影。

那鋪子先前一直閑置著,屋主也沒打算賣掉,可最近听說屋主有意出售,就等著一個滿意的價錢。

看那人影明顯是個男人,身形是瘦的,但光線太暗,看不清他的臉,男人的身邊擱著一輛推車,車上堆放著東西。

許天養多看了兩眼,就見那男人彎下腰收拾著東西,然後便推著車離開了。

這世道真不好啊!要不是有幸遇上貴人,說不定自己也得帶著蘭兒流落街頭。

想著,他看著手上柳鳳棲一針一線縫制的書袋子,胸口一暖。

時值辣娘子的休沐日,莊玉華便帶著元梅跟元麒到長歡院找柳鳳棲說話。

這兩個孩子最喜歡這個手巧又有趣的嬸母了,每次他們來,她就會做好吃的吃食給他們,還會給他們說很多听都沒听過的故事。

「好了,元梅元麒,咱們來很久了,嬸母得休息了。」難得休沐,其實莊玉華也很不好意思來叨擾她,實在是兩個孩子吵得凶,她哄都哄不住。

「娘,還早呢!」元麒抱著柳鳳棲的腿,像只無尾熊似的巴著她。

「你這孩子真是……」莊玉華又好氣又好笑。

「娘,不能再玩一會兒嗎?」元梅拉著莊玉華的袖角,軟軟地問。

莊玉華十分堅持地搖頭,「不行,嬸母明天還要忙,要是累病了可怎麼辦?」

柳鳳棲是喜歡孩子的,不過她也真的是有點倦了,雖說就那麼一家館子,可雜七雜八的事多如牛毛,近來應慕冬又常去支應應景春,館子的事幾乎都落在她肩上。

她向來是個精力充沛的人,不過最近還真的有種難以負荷的感覺,老是覺得倦、覺得累,有時還會暈眩,連月事都遲了。

「元梅,元麒,你們乖,下次嬸母休沐的時候你們再來好嗎?你們娘親說得沒錯,嬸母最近真有點累了。」

她這麼一說,莊玉華抬頭仔細觀察著她的臉,憂心地問︰「鳳棲,你看來氣色不太好,沒事吧?」

「沒事的,就是事情多了一點罷了。」柳鳳棲打起精神,一派輕松地道,「等過些時日都上手了就輕省多了。」

「要是累了就休息,可別硬撐。」莊玉華溫柔提醒著。

「我知道了,大嫂。」她模了模元麒的頭,「你快帶孩子們回去歇著吧。」

莊玉華頷首,領著兩個孩子跟丫鬟秋海離開了長歡院。

他們前腳剛走,桑嬤嬤後腳就從屋里出來,手上拿著元梅帶來的布女圭女圭。「少夫人,元梅小姐忘了她的東西。」

柳鳳棲一看,那是元梅每天抱著睡覺的東西,待會兒必定差人來尋,她心想他們剛走,現在追上去還來得及,便接過布女圭女圭,「我拿去給她。」

「叫小燈去吧?」桑嬤嬤說。

「不必,我去就好。」小燈正在屋里收拾孩子們玩了一下午的殘局,就不勞煩她了。

柳鳳棲邁出步子走了出去,莊玉華是大家閨秀,帶著兩個孩子步伐也不快,她一下子就循著回明心院的路追上了她們。

「大少夫人,二少夫人真是個好相處的人呢!」秋海說著。

「可不是嗎?」莊玉華完全贊同地點頭,「當初想著她的父親是品德有虧之人,還擔心她不是個好相與的,沒想到她如此明白事理又溫柔善良。」

「是呀!二少夫人就連對我們這些下人也都十分的親切。」有時候點心也有他們的分。

「端看她將桑嬤嬤當長輩奉養著,就知道她是個好人。」莊玉華佩服地說。

听見這對主僕夸贊著她,柳鳳棲有點害羞,正想出聲喊她們,又听見她們說——

「可她到現在還未能生下一兒半女,實在可惜。」莊玉華面露惋惜之色。

「那倒是。」秋海附和著,「我看二少爺也是喜歡孩子的人,想必心里也是著急的。」

「那是自然。」莊玉華幽幽一嘆,「我猜想……鳳棲可能子嗣艱難。」

秋海陡地一驚,「少夫人,這事您是怎麼知道的?」

「唉。」莊玉華嘆了口氣,「我也是瞎猜的,我知道鳳棲一直在喝藥,就連小叔出遠門都不忘讓人給她送藥,什麼藥得喝上一年半載的?」

听著,秋海點點頭,「大少夫人這麼一說,確實是極有可能。」

「若那藥真是為了讓她懷上孩子,那麼我衷心希望老天爺開眼,給她一兒半女。」莊玉華感慨地道,「她是個好人,該有兒女伴在身邊。」

秋海點頭如搗蒜,「我下回隨您去拜佛時,也要為二少夫人祈福。」

莊玉華听著,溫柔地一笑,「好,我們都該為她祈福。」

「不過若是二少夫人一直無法懷上孩子,夫人是不是會給二少爺納妾?」秋海對此很是憂心。

「若真到了那地步,也是無可奈何,希望別走到那地步吧……」

幾人漸漸走遠了,可柳鳳棲卻始終沒有喊住她們,她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腦子一片空白,直到有人喊她。

「鳳棲?」

應慕冬剛自茶行回來,便見柳鳳棲一個人站在路上動也不動,像是失了魂似的,兩眼無神。

「鳳棲?」

他又喚了她一聲,她才有了反應,緩緩轉過身來,看見她那悲傷又絕望的神情,他可嚇壞了。

「你這是怎麼了?」他趨前握住她的肩頭,兩只眼楮定定地看著她。

柳鳳棲看著眼前臉上寫滿憂急關懷的應慕冬,胸口一陣絞痛。

她一直以為自己喝的藥是為了補身益氣,畢竟原主是服食劇毒而死,極其傷身,但如今仔細一想,受了那麼大的損傷,有後遺癥也是可能的,所以一直以來她喝的藥其實都是為了幫助她受孕嗎?

應慕冬沒跟她實話實說,是怕她生氣還是怕她難過?

如果她始終無法懷孕,為了讓他有後,應老爺跟應夫人會希望他納妾吧,在這種封建時期,男人有妻有妾是尋常之事,更何況她還可能無法生育。

可是一想到她必須跟另一個女人共事一夫,她就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

「鳳棲?」應慕冬有些不安,「你別不說話啊,到底怎麼了?」

她張口想說話,可胸口卻堵著一口氣,怎麼都順不了。

他注意到她手里捏著一個布女圭女圭,那是元梅的,他好幾次看見元梅抓在手上,不禁心頭一抽,「莫非是元梅有事?」

她搖搖頭,「她沒事,這女圭女圭是她剛才忘了帶走的,我拿去給她。」

「這事讓小燈去就行了。」他說著便牽住她的手。

他的手好大、好熱,可柳鳳棲的心一直發涼,光是想像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的畫面,心就好痛,快不能呼吸了。

她下意識掙月兌了他的手,看著正一臉困惑望著她的應慕冬。

她決定問他,不想把事情塞往心底深處。

「我喝了那麼久的是什麼藥?」

「不是說了嗎?因為你之前服的毒物太陰,傷了你的身體,所以必須服用一些解毒及補氣的藥物以養身。」

她眼底迷蒙著淚光,「我……是不是無法生孩子?」

聞言,他心頭一震。「誰告訴你的?」

「是真的?」她聲音顫抖。

應慕冬沉默了一下,濃眉微微蹙起,最後輕輕嘆息一聲。「是的,祝大夫說你恐怕難有子息。」

「你想要孩子,所以才一直讓我喝藥?」

他嚴正否認,「不是的,那藥是為了讓你身體強健,與能不能生育毫無關系。」說著,他重新握著她的手。

柳鳳棲垂下眼,難掩悲傷及沮喪。

這不是他的錯,就算他給她喝的藥真是為了讓她懷胎,也不是他的錯,她知道自己不能怪他,只是她還是無法阻止這悲傷絕望的情緒在她心里蔓延。

「鳳棲,沒孩子不要緊的,真的。」他捧起她的臉,愛憐不舍地注視著她,「我有你就可以了。」

迎上他那溫柔深情的眸子,她的心更痛了,她知道他是認真的,就因為這樣,她更覺得悲哀。

「對不起……」她哽咽地說,絕望又歉疚的淚水沿著臉龐滑落。

見狀,應慕冬一把將她擁入懷中,緊緊圈抱著她微微顫抖的身軀。「凡事都講緣分,你我是,我們跟孩子也是。如果我們沒有孩子,那不是誰的錯,只是我們跟孩子無緣罷了。」

「可是你喜歡孩子,不是嗎?」

「我是喜歡,」他捧起她的臉,「不過孩子就是孩子,不一定非得要從誰的肚子里出來呀。」

她眉心一擰。「如果你得納妾給你傳宗接代,我……」

「噗!」她未說完,他已忍俊不住地笑出聲來。

她無助又茫惑地看著他,「你……你笑什麼?」

「原來你擔心的是這個啊。」他苦笑,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柔聲安撫著,「鳳棲呀,除了你,我不會有第二個女人。」

聞言,她很感動,卻又感到難過,「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他打斷了她,神情凝肅,「這件事我只說一次,我不會因為你無法生育便納妾,孩子就是孩子,大哥大嫂的孩子也能是我們的孩子,不是嗎?」

听著他這番話,她的心一抽一抽的。

「讓你喝藥真的是為了你的身體好,我希望你能陪我久一點,而我也會一直陪著你。」他輕輕撫模著她的臉頰,深情地道。

「慕冬……」听著,她流下欣喜感動的淚水,撲進他懷中,緊緊地抱著他。

「傻瓜。」應慕冬愛憐地一嘆,拍了拍她的背,「祝大夫說你恐難生育,但也沒把話說死,你還年輕,我也仍身強體健,是吧?」

「光陰如箭,一年一年過去,我就老了。」她噘起嘴。

「那也還有希望啊!」他眼底閃過一抹狡黠,「誰敢說你不會老蚌生珠?」

听見他說出「老蚌生珠」四個字,她終于破涕為笑,往他胸口搥了一下,「討厭!」

打烊後,柳鳳棲有時會到二樓的露台吹吹風,放松一下,而這是她第三次看見對面廊下的那個人了。

那個人總是拉著一輛推車,像是拾荒的人,第一次看見的時候她並不在意,可第二次看見時,她明顯感覺到他的視線都是看著辣娘子這邊的。

他是想謀職,還是想乞討一頓溫飽?

今晚,她又看見那個人了,于是決定去問問他到底想做什麼。

她下樓去,正好應慕冬茶行那邊忙完過來接她,見她匆匆忙忙,一副著急的模樣,他攔下了她,「你跑什麼?」

「外面……」她指著外頭時,卻發現那個人已經不在那里,只剩下一輛推車。

「外面什麼?」應慕冬往對面看去,「怎麼了?」

「剛才那里有個人。」她指著對面屋子的廊下。

應慕冬頓了一下,開玩笑地道︰「你確定是人?」

她瞪了他一眼,「是人,肯定是人,我已經看見他三次了。」

听她這麼說,他笑意一收,面露嚴肅。「什麼樣的人?」

「沒看清楚。他就站在那兒一直看著我們的店,我在想他是不是想謀職,還是想要點吃的?」

應慕冬濃眉微蹙,「你常常在這里待著,最好門戶緊閉,我明天會叫人在這里守著。」

「你覺得他有問題嗎?」她好奇地問。

「不管有沒有,總是得小心為上。」

「我是怕如果他需要幫忙,會不會因為這樣反而不敢求助了?」她看著對面沒推走的車子,若有所思地道。

是不是看見應慕冬來了,他才慌慌張張地跑了,連推車都來不及拉走?

「如果你擔心他是需要幫助的可憐人,那就打烊的時候差個伙計放些吃食在對面吧。」他給了建議。

「這倒是可行。」她點點頭,「這麼一來,他若真是需要幫助,也就不必開口了。」

應慕冬用寵溺的眼神看著她,「你還是這麼的善良。」

是的,她就是如此善良,就像他第一次偷偷跑去看她的時候那樣……

「還是?」她疑惑地看著他。

「嗯,還是。」他露出意味深長的一笑,然後環著她的肩,「咱們可以回家了吧?」

她點點頭,嬌憨地笑了笑。

門外,馬車已經候著他們,上好門鎖,兩人搭上馬車,結束這忙碌的一天,踏上歸途。

馬車才出了路口,對面屋子的牆邊慢慢地鑽出了一個人,個子瘦瘦的,卻讓人有種說不出來的壓迫感。

他清瘦凹陷的臉上有著一對陰沉沉的眼楮,望著馬車行駛的方向,眼底除了恨意,再無其他。

背著二少夫人親手給她縫制的書袋子,蘭兒踩著輕快的腳步,朝著她家位于牛尾巷的小房子走去。

今天在學塾里,夫子夸她字寫得好,還給她記上一筆好。

二少夫人在他們學塾設了一筆獎助金,凡是表現良好,得到夫子十筆好的話,就有筆墨紙硯等獎勵,到今天她已經有九筆了呢!

幾個月前,老唐記收了,阿爹失去唯一的收入來源,眼見就要斷炊,沒想到此時應二少爺跟二少夫人這對貴人竟出現在阿爹面前,他們不只給了急用金,還讓他在辣娘子當主廚,每個月除了薪俸,還加了一筆「子女獎助金」給她上學塾。

除此之外,他們也常把一些館子里的食材或吃食送給阿爹帶回來,讓她可以在阿爹忙碌晚歸時也不至于餓肚子。

總之,應二少爺夫妻在他們父女倆的生命中,就像是土地爺爺跟土地女乃女乃般的存在,阿爹總提醒她,要好好讀書識字,將來做個有用之人,以報答應二少爺及二少夫人的恩情。

回到牛尾巷的小房子前,她拿出拴在腰間的鑰匙開了鎖,正要推開大門,一只大手先她一步撐在門板上,她嚇了一跳,猛地回頭。

「這兒可是許師傅的家?」她身後是個瘦削的男人,聲音細細尖尖的。

她暗自吞了一口唾沫,囁嚅著道︰「是。」

「你是許師傅的女兒吧?」男人又問。

「……嗯。」她不自覺地縮了縮身子,「大叔,你是誰?」

「我是你阿爹的朋友。」男人唇角慢慢地上揚,「他在嗎?」

她搖搖頭,「我阿爹還……還沒回來。」

「是嗎?」他說著,左右張望了一下,「我可以進去等他嗎?」

蘭兒疑懼地搖搖頭,「不成,我阿爹說……啊!」

話未說完,男人一把摀住她的嘴巴,將她拖進屋里,拿出預藏的繩子將她綁住,再以破布塞住她的嘴巴。

蘭兒瑟縮在牆角,恐懼驚惶地看著他。

「你乖乖的,我不會傷害你。」男人說著,坐了下來,逕自取了桌上的焙魚條蘸上旁邊的香辣醬吃著,「真好吃,是你阿爹在辣娘子帶回來的?」

蘭兒點頭,眼底盈滿驚恐。

男人陰陰地一笑,自言自語地道︰「不公平,真不公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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