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王府內,阿紫望著至今仍昏睡著不曾醒來的谷明華,滿面凝肅。
她離宮前,尤一東交給她一封信,她已是看完,此刻那信正藏在她懷中。她想著信里的內容,又想著這兩個多月來發生的事,一件一件,全是那麼揪著她的心,眼下想起來都還是會令她想掉淚。
「娘,慶爺爺什麼時候會醒過來?」一旁的雲暮也擔憂的問,慶爺爺已昏睡好久了,再不醒來不會就不醒了吧?他不要慶爺爺不醒,他要慶爺爺醒來再教他如何騎馬狩獵。
「娘也不知道,但父王不會輕易拋下咱們的,他會醒過來的。」阿紫摟過他說,然而眼淚已禁不住的往下掉,她趕緊抹去,不讓雲暮擔心。
可他還是看見了她的淚。「娘不哭,慶爺爺知道咱們想他,不會舍得一直不理咱們的。」
阿紫點頭,汗顏自己比不上孩子的堅強與成熟,自己居然反而還要靠他安慰才行。
「嗯,就是就是。」她依舊哽咽。
「娘,暮兒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
「你問。」
「咱們為什麼要離開皇宮、離開父皇?」
她表情一陣怔愣,又想起懷中的那封信。
「因為必須。」最後她說。
「為什麼必須,咱們待在宮里與父皇一起不好嗎?」
「不好……」
「不能告訴暮兒哪里不好嗎?」他垮著臉問。
「暮兒還太小,有些事不懂,娘就算說了你也不會明白。」她避重就輕的道。
「娘的意思是說,要等暮兒長大了您才會說嗎?」
她蒼白著臉微笑,「等時機到了,娘會說的。」
他雖不滿還得等,可他是個有耐性的孩子,願意等到娘所謂的時機到來再說。
「小姐,廳上有人找您,奴婢來接小少爺走,讓您去見客。」
進來通稟的是張嬸,自雲暮被接進宮後,阿紫便安排她回到王府當差,谷明華這陣子昏迷在床,皆是由她照料,如今雲暮隨阿紫回王府,自然便讓她繼續照顧,而她習慣稱阿紫小姐,阿紫也沒讓她改口過,就任她這麼喊著。
「什麼人要見我?」阿紫皺眉問。
她被眨回王府,不少人額手稱慶,大贊皇上英明,雖沒殺了她,但肯將她這個yin婦送走,實是萬幸,省得她繼續待在皇帝身邊污穢後宮。
這時候人人避她如蛇蠍,誰還會來拜訪她?
「是萬大人。」張嬸回道。
「萬宗離來了?」她微愣,是他就不奇怪了,這會兒也只有他不嫌棄的肯來探她,只不過,自己卻是有些怕見到他的……
「娘,萬叔叔來,您不去見他嗎?」雲暮見她猶豫,開口問。
「娘是……」見了他,自己也不知該說什麼好,自己拒絕了他,仍是落得這下場,他來是要取笑自己,還是,不死心又想說什麼?
「小姐若是不想見,奴婢代您去請他回去。」張嬸瞧她神色,主動道。
「不,既然人都來了,我還是去見他一面吧,暮兒就交給你了。」阿紫沉吟了一下,該說的話不如今日就一並說清楚了吧。
她將孩子轉給張嬸抱走後,自己往廳堂去了。
萬宗離就坐在廳上喝著茶,那氣度清華宜人,確實是個上乘人物,可惜……她輕嘆的走過去。「萬大人來了。」
他聞聲立即看向她,那眼光含笑,心情愉悅。「你總算肯離開那座宮殿了,這樣,咱們以後就方便見面了。」他歡喜的說。
她蹙眉道︰「我被眨出宮,奉命靜心禮佛,不得輕易見客,所以萬大人以後還是別再來的好。」
他笑容逝去。「你不想見我?」
她嘆口氣。「不想。」搖頭,說得明快。
「他都已放棄你了,你為什麼還對他——」
「我沒變,不管他怎麼對我,我都不會變。」
「都到這個地步了,你還是堅持要拒絕我嗎?」他痛心失望的問。
「是的,我這是最後一次見你,以後請保重,也請務必忘了我。」
他驟然變色,「若我忘不了呢?」
「忘不了仍是得忘,因為,我根本不會在意你。」
萬宗離那張俊顏像是讓人揮了一拳,慘然無色。「你就不能……」
「不能,我不可能愛上你!」斬釘截鐵說完這話,阿紫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站在原地,表情逐漸猙獰起來,那模樣像鬼魅般又陰又狠。
夜里,阿紫抱著雲暮,母子倆一塊睡。
以前雲暮的願望是能天天與娘同眠,听娘唱搖籃曲,哄他入睡,先前住在城郊的那宅子時,自是不可能,進了宮,父皇又老愛與他搶人,而他也十搶九輸,後來父皇不來景月宮了,可他見娘心情不好,也不敢去吵娘,還是乖乖自己睡,反而是這回出宮後,他得以抱著娘一塊睡,他覺得滿足,睡得特別香甜。
而阿紫今日不知為什麼,也感到特別疲累,一沾上床,馬上就沉睡了。
只是,她睡得並不安穩,老覺得身子顛簸,睡得不舒服,像是……像是睡在馬車里……身子突然又是一顛,她終于難受的睜開眼,然而這一睜眼她頓時驚得不輕,自己竟然真在馬車里,連雲暮也在車里,這怎麼回事?
他們母子是什麼時候離開王府,讓人帶上馬車的?而這輛馬車又是要往哪里去?
她慌張坐起身,掀開馬車簾子,見外頭一片漆黑,自己完全不知身在何處,馬車速度又快又急,難怪顛簸得厲害。
但晃成這樣,暮兒卻都沒有醒來,她不禁擔心,忙查看他的狀態,發覺他額頭微燙,搖也不醒,想起自己入睡前的狀態,猜出她與暮兒讓人下藥了,這才能不知不覺的將他們送上馬車,連夜載離王府。
她怒了,對著外頭大喊,「什麼人膽敢綁架慶王府的人,還不停下馬車!」
她這一喊,馬車果真停下,她屏住呼吸,等待那綁架她和暮兒的人現身。
一會兒後,馬車簾子被掀開,赫然出現的人是——萬宗離!
「是你?!」她一愕。
萬宗離躍上馬車,目光灼然地望著她,「沒錯,是我綁走你們母子。」
「為什麼這麼做?」她沉色問道。
「我要你,可你不肯乖乖跟我走,所以我只好出此下策綁走你們。」他像變了個人似的,那口氣與神態都顯得陰沉邪魅,讓人覺得不舒服。
她心驚于他的轉變,但也莫名覺得,這似乎才是他真實的面貌,以前那正直溫厚的氣節已不見蹤跡。「你好大的膽子,敢這麼做,就不怕皇上不會放過你?」
他陰冷的笑了,「他這會兒正宿在宣榮宮,春宵帳暖地享受軟香溫玉,他早已不在乎你們母子的死活了。」
她臉色忽紅忽白,「秦嬪本來就是他的嬪妃,侍寢理所當然,我不會在意的。」
「谷若揚說得真沒有錯,你這口是心非的女人,你都因此將他推給秦芬兒了,這還要連我也推開嗎?」
她臉色遽變,「你怎知他對我說了什麼話?」
他陰森笑道︰「皇宮里發生的事,我哪件不知,尤其是你與谷若揚的種種,我更是了如指掌,你還打了他,讓他徹底與你決裂了。」
她訝然吃驚。「你在宮中暗插眼線?你究竟想做什麼?!」
他笑得越發令人毛骨悚然。「既然你以後非得跟著我不可了,我不妨實話對你說,我真實身分是晉王之子,真名谷勁風,萬宗離只是方便我接近谷若揚的假身分。」
「谷勁風……你既是晉王兒子,這是想為你父王報仇,所以回來的嗎?」她錯愕後,沉肅了面容問。
「你說錯了,我可沒打算為我父王報仇,想當年他為勾結金國,狠心將還是稚童的我丟在金國做人質,讓我自生自滅,壓根沒管過我的死活,我能在金國存活到今天,都是靠我自己努力求生活下來的,他這樣的爹,有什麼值得我費心為他報仇的?不過,所幸他把我丟在金國,要不然當年我就得和他一起死在西朝了。」他嗤聲道。
「既然你不是為報仇而來,那接近皇上的目的是什麼?」她沉聲再問。
「自是為了顛覆西朝、改朝換代而來,我谷勁風要做西朝的主人,要君臨天下!」他大言不漸,野心勃勃。
她冷笑。「你不會得逞的,因為你奪不走谷若揚的江山!」
他眼神轉厲,「你等著瞧,我與我父王不同,他愚蠢又貪婪,才會輕易的讓谷若揚殺了,我比他有腦子多了,已與金國達成協議,若金國助我顛覆西朝,屆時我只要奉上國土的三分之一給他了,西朝的江山就屬于我的了,那谷若揚不會是我的對手。」
「你所謂的有腦子,也就是勾結金國對付西朝?你這是賣國,就算奪得江山,又有什麼臉面對西朝的百姓?」她痛罵道。
他臉色漲紅,「我這不過是利用金國幫我奪權,等奪得天下,那送出去的江山,他日我會再想辦法要回來的。」
她哼笑,「送出去的東西入了人家的口袋,人家會吐出來嗎?你這是笑話!」她笑他天真。
他惱羞成怒。「這事我自會有辦法,你不用管,我告訴你這些,只是要表明我是真心待你,他日登上皇位,必讓你做皇後,不會像谷若揚那樣只會傷害你而已。」他仍想她到自己身邊來。
她神情冷然疏離。「就算谷若揚對不起我,我也不可能背叛他、背叛西朝,而你為了自己的野心,勾結外族,殘害自己人,你給的後座,我不屑要!」
他怒發沖冠,「你!那也由不得你了,你可知這輛馬車要載你們母子上哪兒去?」
「去哪?」
「去金國。」他爽快地告訴她。
「金國?!」她大驚。
「去了那里,你就能徹底忘了谷若揚。」
「我不去金國!」她怒道。
「看來你這女人不識好歹,任我怎麼說你也不會從我了,那我又何必再憐香惜玉!」谷勁風忽然抱住她,陰邪狠戾的說。
她花容失色的推開他,「你想做什麼?」
「我想得到你,即便用強的也在所不惜!」他再次欺近她的身子。
「不要踫我!」阿紫吃驚的閃躲,看向沉睡的雲暮,「有孩子在,你怎敢——」
他笑容更顯陰沉駭人。「他身上的藥效可讓他昏睡到天亮,不過他若與你一樣提早醒來也好,正好讓他瞧瞧自己的娘親是如何成為我的女人,如何承歡在我身子底下——」
「無恥!」她怒而朝他揮去一巴掌。
他面容立即扭曲獰起。「雲絛紫,我不是谷若揚,讓你打了還能沒事,今日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我必玩弄你到厭棄為止!」
他撲向她,將她雙手壓制在頭頂,身子壓在她身上,令她手腳無法動彈,只能拚命扭動身子掙扎,仍躲不過他在她頸子上狂吻肆虐。
阿紫驚懼不已,「不——」她哭喊,隨即壓抑了叫聲,她怕雲暮醒來看到自己娘親被污辱的這一幕。
眼淚自她驚惶的眼中流下,她不願失身于谷勁風,不願受這羞辱,她情願死!
暮兒,娘對不起你了!
她欲咬舌自盡,但谷勁風很快扼住她的下顎,不讓她咬下。
「你可知我為何還帶著雲暮這拖油瓶一道走,他的功用就是當你違逆我時,替你受死用的,所以,你最好別想死給我看,因為他會比你更早死!」
「你拿暮兒威脅我?!」她死白了臉。
「是的,為了得到你,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包括在你面前殺了他!」
「你!」
「不過,你若肯依了我,我絕對會善待你的。」他緩下聲說,對她仍是又愛又恨。淚水奪眶而出,阿紫再說不出任何話,谷勁風再度壓上來,那張充滿的臉孔緊貼著她的胸前,粗喘的呼吸就落在她的胸脯上,她的胃一陣翻滾,作嘔起來。
「不要踫我……」他掠奪了她的唇,一手在她的柔軟上用力的捏著,一手已狠狠扯下她的外襟,心底的絕望幾乎把她涌沒之際,腦中突然閃過一些片段,仿佛看見當年在魯鎮的妓院里那壓在她身上的人了,只是偏偏她害怕得瞧不清那面容……
「若揚哥哥……救我……」她大慟,破碎的聲音哽在喉間。
「不許你叫喊他的名字!不許!」谷勁風听見她叫喊谷若揚,登時妒火攻心,繼續去扯她的衣服,轉眼間她雪白的肌膚已一半露在他面前,他繼續要撕去她的褻褲——
馬車簾子讓人猛力掀開,出現了一雙冷冽逼人的陣子!
正虐著她的谷勁風听見這動靜,扭頭望去,見到來人是誰後大驚失色。「你怎麼會在這里?!」
谷若揚見到自己女人正遭受欺凌,那殺意濃烈到可毀天滅地!
下一瞬間,一把劍已經架在谷勁風的頸項上,同時阿紫的身子也落入谷若揚懷里,用他身上的披風將她裹住,遮去她的赤|果。
「皇上?」尤一東正要探入馬車。
「把暮兒抱出去,不許任何人再進來。」谷若揚吩咐。
「是。」尤一東跳進馬車抱走沉睡中的孩子後,立即離開,雖沒見到阿紫的身子,但眼角已瞥見散在一旁幾片破碎的女子衣物,心下一驚,沉著臉趕緊退出去。
谷若揚眼楮里頭布滿紅絲,阿紫讓他緊緊扣在懷里,身子依舊恐懼的顫抖個不停。
谷若揚見狀,心痛如絞、如有千刀萬刃剜著他的心,一雙眸子忍不住殘暴嗜血地逼視向谷勁風,「你該死!」
谷若揚出現得太突然,谷勁風這會兒才算真正的回神,瞧著脖子上的劍,心里一片冰涼。「我以為,你不要她了,怎麼還曉得追來……」
「誰說朕不要她,她永遠是朕的女人!」
「不,你早拋棄了她,要不然你不會讓秦芬兒懷孕,不會讓她帶著孩子離宮。」
谷若揚沉笑,「你錯了,朕與秦芬兒是假,讓阿紫與暮兒離宮也是暫時的。」
他一愣,「你說什麼?!」
「若揚哥哥說得沒錯,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在谷若揚懷里的阿紫也說,她情緒已漸漸穩下,不再抖顫不休,伸手收攏了被撕壞的衣衫,谷若揚心疼的攏緊了手臂,讓她貼緊自己。
「你與……與谷若揚串……串謀騙我?」谷勁風極度錯愕,臉色慘白,驚得語不成聲。
「若揚哥哥發覺你有問題,為了證明此事,才策劃了這場戲,假裝我和他兩人感情破裂,讓你以為有機可趁,進而露出馬腳,為求逼真,連我都瞞著,直到我出宮後,才寫了封信告知我一切,如今,果然確認你真是晉王之子。」阿紫難過的說,其實她對他是頗為欣賞的,這麼有才干的人,竟是個偽君子、賣國賊,她對他失望透頂。
他震驚極了,原來自己上當了,谷若揚是故意寵幸秦芬兒,讓阿紫一怒離宮,設下圈套引自己上鉤,偏自己蠢得以為有機會可以擁有阿紫,因此不惜曝光身分也要帶走她,結果卻是……他恨!
「你是怎麼發現我就是谷勁風?」他咬牙切齒的問向谷若揚。
谷若揚抿嘴沉笑。「朕早就經由李永密報,曉得晉王遺有一子在金國,且這人已回到西朝,朕得此消息就秘密在查這人是誰了,直到你隨朕去到魯鎮,說要誅羅宋嬌的九族,朕才開始懷疑你。」
谷勁風臉色一變,猛然記起當時這事,他怕羅宋嬌招出季汐山與自己來,便威脅要誅她九族,讓她不可泄漏半個字,可他卻忘了,羅宋嬌是金國人,想誅殺她的家人根本難辦,而自己之所以如此說,是因為自己是羅宋嬌的主子,想殺她在金國的家人易如反掌,卻想不到谷若揚精明至此,居然由此就能發現端倪。
另外一提,除了羅宋嬌,那默娘也讓他捏了冷汗,所幸當初默娘是由季汐山安排,不識得他,若不然當場就能指認出他來了,但默娘要是說出季汐山的名字,那也是壞事,他只好讓羅宋嬌殺了她,只是這樣也不得不跟著犧牲了羅宋嬌,否則她不一定要死的。
「不過,真正讓朕確定你身分的是,李永飛鴿傳書給朕的一張谷勁風的畫像。」
谷勁風面色如土。「連畫像都有了……你卻一直裝作不知,讓我繼續留在魯鎮查案,你們便在京城部署好一切,請君入甕的設局抓我,谷若揚,你好沉的心機!」
「再沉也沒你沉,為了阻止皇上再留在魯鎮查案,你這小子竟派人刺殺本王,好讓皇上與阿紫盡快離開魯鎮回京,要不是本王命大,還真死在你手里了。」這氣沖沖說話的竟是眾人都以為還昏迷不醒的谷明華,因谷若揚命令任何人不得進入馬車,他便在外頭恨聲道。
「慶王?你醒了?!」谷勁風聞聲吃驚道。
「本王早沒事了,這是假裝未醒好盯著你,才會知道你半夜擄走本王的女兒和外孫。」
「居然連你也是裝的……」
「哼,本王只恨落馬前沒認出那刺客是誰,沒證據拿人,否則,本王就能馬上找你算帳了,好在皇上設計了這一連串的事引你上鉤,眼下,四周都是禁衛軍,你由金國帶來保護你的那票人已全落入我們手中,你插翅難飛了。」谷明華哼聲道。
谷勁風一臉的槁木死灰,忍不住看向阿紫,滿心的怨慰與不甘,不願相信自己竟敗在一個女人手中。「我雖對西朝有野心,做事不擇手段,但我對你確是真情真意的,你竟狠心設計我……」
阿紫不去看他,只縮在谷若揚懷里。「你情願割地賣國,背叛西朝,這樣的人我根本瞧不起,況且你怎能對我做出……」她悚懼的想起他方才對她做的事,心有余悸。
谷若揚環在她腰背上的手顫了一下,本來這所有的事都在自己的掌握中,但他沒想到谷勁風膽大包天竟在馬車上就想染指他的女人,若自己晚來一步,他不敢想象那後果,不禁怒火中燒。
「谷勁風,朕傾其一生都為阿紫執著,根本離不開這女人,而你也見識過朕為她瘋狂的時候,為了她,朕什麼都願意退讓割舍,是你蠢,竟以為朕不愛她了,這就敢污辱她,你罪該萬死!」他妒火狂燒,手中的劍立時就要割斷谷勁風的頸子——
「皇上——啊!」馬車外忽然起了騷動,尤一東大喊驚呼。
谷若揚與阿紫都變了神色,止住殺谷勁風的動作,先問︰「尤一東,出了什麼事?」
「皇上……」尤一東出聲的同時,馬車簾子也被拉開了,前面就站著谷明華,不過,他頸上也架著一把刀,那刀的主人赫然是季汐山,他趕來救谷勁風了。
谷勁風大喜,本以為自己無命可活,不料竟是峰回路轉了。
「父王!」看見谷明華被挾持,阿紫大吃一驚,所幸尤一東抱著仍沉睡的雲暮遠在一旁,並沒讓季汐山也制住。
谷若揚面色鐵青,「朕追查多年,原來朝廷里晉王的余黨就是你,季汐山!」他沉怒的道。
季汐山不安的笑著,要不是宮中線報告知他,皇帝暗夜出行,他頓覺情況有異,暗中帶人追來,伺機而動,眼見谷勁風命在旦夕,否則他也不想顯露身分,如今是再沒有回頭路了。「人各有主,還請皇上多見諒了。」
谷若揚面上寒氣森森,他不是沒有懷疑過季汐山,但同樣也疑心莫千里,便先藉著莫香凝犯錯,將莫千里貶了官,隨後便要拿季汐山開刀,好清除朝上所有可能的毒瘤,可怎知自己這還是慢了一步,讓這廝有機可趁的來救谷勁風。
「我雲家當年也是你一手陷害的?」阿紫怒形于色的問。
季汐山陰險一笑,「沒錯,誰讓那雲老頭不識抬舉,重金厚祿都不要,不肯被收買的結果就是讓全家跟著陪葬。」
阿紫氣恨道︰「你害了我雲家百余口還不夠,幾年前連我也綁了想趕盡殺絕,甚至後來連暮兒也不放過!」那圖悟八里會派人來殺孩子,想來幕後主使之人就是他!
「我這只是想自保,為了掩蓋當年的事,只要是雲家的人都留不得,不過,你不也命大,居然逃過一死,這還遇見了皇上,生下了孩子,但既然將孩子生下就該藏好,這還帶進宮找死,這就怨不了我狠心了。」季汐山說著風涼話。
一旁的谷勁風瞧阿紫氣得發抖,抿了唇,事實上,自己從前說要替阿紫徹查雲家含冤這件事,其實根本不用查,這事自己雖沒參與到,但季汐山是這事的主謀,陷害雲家的過程他也清楚,他由魯鎮回來後,便故意告訴阿紫已查明雲家被陷害屬實,但谷若揚無意替雲家平反的事,想加深阿紫與谷若揚的嫌隙,讓阿紫恨谷若揚。
哪里知道,自以為是的計謀到頭來反倒落入人家的掌握之中,他反被人算計了去。
「這麼說來,向外頭放話我入宮前即失節的人也是你?」阿紫滿腔怒火的再問季汐山。
季汐山這時看向谷勁風。「這件事我是奉命行事的。」
言下之意,是谷勁風的意思。
「是我讓他放的話沒錯,唯有這樣,才能逼你離開谷若揚,不過,谷若揚若真愛你,自會有辦法替你澄清的,我這也是在試探谷若揚與你決裂的事到底是真是假,這一試,我以為是真,卻還是假。」谷勁風慘笑。
「哼,你們的身分都已經曝光,再無可能謀劃什麼,季汐山,你還不放了慶王,縛手就擒!」谷若揚怒聲道。
面對銳不可當的天子,季汐山禁不住渾身打哆嗦。
「皇上,臣不得已才擒住王爺,請皇上放了少主,臣也會放了王爺。」他強自鎮定的道。
「想拿本王威脅皇上放人,那是作夢!皇上,萬不可縱虎歸山,谷勁風這禍根放不得,臣情願死!」谷明華剛烈的說。
「王爺,你盡管嘴硬,但急的人可就是阿紫了,她可見不得你死的。」谷勁風冷笑說,他有恃無恐,就算谷若揚想讓谷明華犧牲,阿紫也不會肯的。
阿紫怒視谷勁風,「你真卑鄙!我以前怎麼會當你是個君子!」她恨聲道。
他面容微僵,不去看她,只轉向谷若揚。「如何,你換不換人?」
谷若揚斂了神色。「換!」他怎麼可能不管皇叔的死活。
他一手緊抱著阿紫,將她的身子藏在自己披風內,之後推著谷勁風,三人一起下馬車,阿紫這才見到外頭有大批的禁衛軍,以及一群來歷不明的兵馬。
這群兵馬應該是季汐山帶來救谷勁風的人,這群人雖未顯示來歷,但阿紫猜測應該就是向金國借來的人。
原本兩方對峙,但隨著谷明華被擒,禁衛軍便不再敢輕舉妄動,對方也停下瞧狀況,這會兒正各自等候自己主子的指示。
谷若揚與季汐山同時將手上的人往前推去,做這動作的瞬間,兩方人馬也立即上前護著將自己人接回來。
谷勁風自由後,馬上火冒三丈的朝阿紫道︰「就差一步你就成我的女人了,阿紫,後會有期,今日一別不是結束,而是新的開始,你很快會後悔舍棄了我!」
阿紫來不及說上任何話,谷若揚已先怒道︰「來人,將人全部給朕誅殺!」
他一聲令下,禁衛軍與季汐山帶來的人廝殺起來,但由金國借來的人也不弱,兩方交手,戰得不可開交,一時要拿下谷勁風與季汐山不容易,且這兩人也不戀戰,在金兵的掩護下先逃了,谷若揚見狀勃然大怒,可已抓不回這兩人。
燈火朦朧,床幃顫動。
谷若揚攝人心魄的吻著阿紫,要除去她身上別的男人的氣味,在她身上留下屬于自己的印記。
回到承干殿後,他即瘋狂的佔有她,為了作足這出戲,引谷勁風上鉤,他忍了兩個多月沒踫她,忍得身心劇痛,再加上那谷勁風竟敢染指他的女人,瞧著阿紫破碎的衣裳,他簡直怒氣填胸,再也克制不住,一次一次的要她,她是他的,誰也不能奪走!
他激切的抱她,狂躁的氣息包覆著兩人,阿紫眼角溢出淚花,心尖巍巍顫抖,自己差點讓谷勁風強暴,她知道他怒,狂怒,所以她任他在自己身上肆虐,即便自己因他的猛烈而窒息戰栗,卻是心甘情願。
她環緊男人的脖子,感覺渾身每一寸都被他霸佔、覆蓋、吞噬,承受著他不斷的撞擊,不知過了多久,這份激烈才平息下來,他的雙臂撐在她的身體兩側,以虎踞的姿勢看著她。
「阿紫,朕愛你!」
「我知道。」她忍不住哽咽了。
「不,你不知道,當朕看見谷勁風撲在你身上時,朕想殺的不是任何人,而是朕自己,朕竟讓你遭遇這樣的事,朕該死!」
她緊抱住他的頸子。「不,你已計劃好一切,是谷勁風無恥,是他妄想!」她不讓他自責。
「那谷勁風不會再有機會傷害你了,朕會找到他,殺了他!且朕決定要立即立你為後,並公開暮兒皇子的身分,朕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朕愛你們母子,你們就是朕的一切,任何人休想覬覦你、傷害暮兒!」
「若揚哥哥……」阿紫落下淚來,蜷進他懷里,把臉撲進他胸膛里深埋。
他再度抱住了她,但殿外忽然傳來了季霏嫣的哭喊聲——
「皇上,饒了臣妾吧,臣妾爹做的事與臣妾無關,臣妾一件也不知情,請皇上網開一面——」
他臉一沉,微微松開抱住阿紫的手。「尤一東!」
「奴才在。」尤一東就候在外頭,馬上應聲。
「轟走!」
「遵旨。」
「等等,讓我去見她吧。」阿紫驀然說。
谷若揚蹙起眉,「季霏嫣知季汐山的所作所為已全數曝光,她自己在劫難逃,被逼急了這才連夜過來承干殿為自己求得一線生機,朕很快會處置她,你何必見她?」
「她不過是季汐山送進宮來籠絡您的工具,這會兒季汐山自己逃了,卻將女兒丟下不顧,季霏嫣也是可憐人……讓我去見見她,听她想說什麼。」阿紫這算是同情她了。
他瞳孔收緊,「她不值得你可憐,不過你若非要去見她,朕不攔你,但回來後,不必替她求情,朕不會允的。」他丑話說在前頭,這人他是非辦不可。
「大部分的錯是季汐山,她只是幫手——」阿紫還是忍不住說情。
「季汐山的事她涉入多少,朕心里有數,總之不管如何,朕都容不了她。」
「您——」
「你還不明白嗎?朕真正惱的是她曾數度羞辱你,這一樁樁的事朕都牢記在心里,當時沒有處置,是礙于季汐山在朝中的地位,這面子不能不給,這才按捺下來,而今所有的過節都該一一清算清楚了。」他毫不留情面的說。
她這才曉得這男人有多記仇,季霏嫣早在他算帳的名單中了。她輕嘆一聲,「我先去見她再說吧。」
她起身穿上衣服,只不過這一下床,見自己一身雪白的肌膚上全是輕淺不一的點點紅痕,臉不禁一臊,不敢去看床上正灼烈看著她穿衣的男人,匆匆套了衣裳就出去了。
到了外殿,就見季霏嫣臉色慘白,披頭散發的跪著,完全沒了往日的艷光四射,此刻她哭花了臉,瞧見只有雲絛紫一人出來,怔了怔,再見她雖穿妥了衣裳,但頸項那截露出的肌膚上仍清楚可見剛讓人狂愛過的痕跡。
季霏嫣禁不住又嫉又妒,心中充滿不甘,「你出來做什麼,我要見皇上!」
阿紫走向她,「你有什麼話告訴我吧。」她是活不了了,但有什麼話,自己願意替她傳給那男人知曉。
季霏嫣眼眶恨得滾出淚來。「我用不著你傳話,我親自對他說就可以了。」
「他不會見你的。」阿紫說。
「你胡說,他為什麼不見我,為什麼?」季霏嫣驀然起身沖上前抓住她的手。
「大膽,不可踫娘娘!」尤一東奉命陪著雲嬪見季霏嫣,見季霏嫣踫她,立刻大喝,並動手將季霏嫣的手拉開,就怕她傷害了雲嬪。
季霏嫣惱怒,「尤一東,她是娘娘,本宮就不是嗎?本宮還沒被廢呢,這位分還在她之上,你敢斥本宮大膽?!」
尤一東冷笑,「恕奴才不敬,您盡管還未被廢,但在皇上心中已是廢妃,所以,您還是自重的好。」
她額上青筋暴起,「你!」
「娘娘若有話還是對雲嬪娘娘說吧,這興許是您唯一的機會可以讓皇上听見您的『遺言』,若您不想把握,那便也只能死個『無聲無息』了。」
這話當真令季霏嫣臉上找不到一絲一毫的血色了。
阿紫不忍,嘆口氣的對她道︰「你爹的事不可能不牽連你,你也絕對不會不知情,發落你的聖旨在今日早朝之後即會頒下,你若想說什麼,不如現在說。」
季霏嫣聞言惶然地落下淚來,「早朝後會有發落……這是不讓我有活路了……爹雖是賣國奸臣,可我卻是真心愛他,怎會真的要害他,他該知道的,該顧著這點情分的……而他就這樣狠心待我?我知道了,定是因為你,是你讓他殺我的對吧?!是你,一定是你!」
她突然像發了瘋似的沖向阿紫,掐了阿紫的頸子。
尤一東大驚,立即捏扼住她的手掌,將她扯開,這力道極大,竟當場折斷了她的掌骨,她痛得噴淚哭號,「尤一東,你該死,敢傷了本宮!」
「來人,將德妃娘娘請回錦繡宮,等候聖旨發落。」尤一東繃著臉道,根本不甩她的怒斥。
季霏嫣驚了,張開的唇顫了顫,這一走,回去就是等死。「不,我不要死,皇上饒了臣妾,皇上——」
她大喊著不肯走,但仍被尤一東的人強行拉著離去了,模樣狼狽至極。
阿紫搖頭,本想若她能有悔悟,內殿的人听著,也許會有轉機,偏她……唉,掘了死路誰也幫不了她。
阿紫嘆息著要回內殿,不意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秦芬兒,她已不知在那兒站多久了。
阿紫止住回殿的腳步,雙眼朝她望去。
她見阿紫發現了她,似乎掙扎了一下才走過來。
「雲姊姊。」秦芬兒來到阿紫面前,凝望著阿紫,目光異常復雜。
阿紫對她笑了笑,「謝謝你了。」
秦芬兒臉微紅。「雲姊姊何必謝芬兒,這些只是皇上的吩咐。」
阿紫抿笑道︰「就算是若揚哥哥的吩咐,也要你肯幫忙,阿紫得你多次相助,尤其這回更是幫了大忙,阿紫感激不盡,相信皇上會獎賞你的。」
阿紫也是從那封信里得知,自從自己入宮做待選秀女起,那男人就安排了人暗中幫她,這人就是秦芬兒,她照料生病的自己,不著痕跡的對抗淑德二妃,連那回季霏嫣與莫香凝至慈鳳宮告狀,讓太後教訓她,並且趕雲暮出宮,也是秦芬兒借故去向皇上求救,他才趕來救下他們母子的。
而這回更是幫著演戲騙谷勁風,假裝日日受寵,偽裝成有孕之人,但自己曉得,若揚哥哥一次也沒有踫過她。
「獎賞?」秦芬兒臉龐有些發亮。
「嗯,我打算向皇上請個恩典,讓你出宮。」秦芬兒若是能出宮,那就不用困在宮里,能有新的開始,追求自己的幸福,相信這個恩典她會很高興才是。
秦芬兒表情凝滯半晌,心中掠過一絲痛,搖頭道︰「芬兒……能不出宮嗎?」
阿紫微愣。「你想留下?」她訝異。
秦芬兒忽然跪下了。「雲姊姊,芬兒不想離開皇上……雖然曉得自己能進宮,是因為皇上希望芬兒暗中伺候你,芬兒也曉得皇上對芬兒沒有感情,只有尊重,可芬兒仍心甘情願留下,所以能不能別讓芬兒走?」
阿紫愕然,沒想到秦芬兒會有此要求。「你喜歡皇上?」
「芬兒沒想要與雲姊姊爭皇上,芬兒要求不多,只要能遠遠望著皇上,也就心滿意足了——」
「尤一東,今晚秦嬪小產,不幸身亡,你著人去辦妥後事吧!」內殿突然傳出谷若揚的聲音。
秦芬兒變了臉,皇上這是听從雲姊姊的要求,讓自己出宮去了。
可皇上明知她的心意,卻還是不能容她嗎?
她咬著唇,攏在袖子里的手指掐緊了。
「秦嬪娘娘,請吧,奴才會為您安排好一切的。」尤一東過來說。
秦芬兒抬起小臉,眼神中盈滿悲戚。
不再多說什麼,落寞的轉身離去了。
阿紫沒想到秦芬兒竟對谷若揚有了感情,整個人怔愣住了,驀然腰間一緊,她讓人抱住,側臉去瞧抱著自己的人,「您對她是否也——」
「沒有,那幾天雖日日與她同榻,但朕想的只有你,容不下旁人,說得更清楚點,自從愛上你,朕再沒踫過其他人,你就是朕的唯一。」谷若揚說。
阿紫閉上眼,不知哭好還是笑好,秦芬兒就只是與他幾日的相處而已,他什麼也沒做,就教秦芬兒愛上了,幸虧他愛的只有她,任誰也搶不走自己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