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秀不想婚 第十五章 滴血驗親 作者 ︰ 淺草茉莉

原本該是肅穆的朝堂,群臣卻是議論紛紛昨夜發生的大事。

那萬宗離竟是晉王的兒子谷勁風,連季汐山也是晉王的余黨、金國的奸細。皇上得訊親自去逮人,可惜還是教這兩人逃了。

眾人震驚于此事,無人敢相信,一個是形象正直的御史,一個是看似忠君愛國的右相,兩人居然都有問題,全是亂臣賊子,金國走狗,眾人為此義憤填膺,這罵聲都要掀了太和殿的屋頂了。

「皇上駕到!」太和殿的太監吊起嗓子高喊。

群臣聞聲連忙閉嘴,歸位跪地恭迎谷若揚。

然而,當眾人抬頭望去,卻人人訝然,這走出來的不只是皇上還有雲嬪,不只如此,皇上的手上還抱著一個孩子,那孩子身著紫色錦袍,氣質不凡,第一次上朝,見了百官群臣,顧盼神飛,毫無懼色。

聰明的人便揣測那便是日前皇上下旨過繼給雲家的孩子,只是,皇上親自抱著這個孩子上殿,又帶著雲嬪現身,這是想做什麼?

見皇上往金龍寶座上坐下,那孩子依舊坐在他腿上,而雲嬪自然的落坐在皇上身側,兩人共享寶座。

眾人心驚,那張椅子豈是一個嬪妃可坐的,那是皇後方可與皇帝一起俯瞰群臣的位子,雲嬪竟敢坐下去?!

「皇上,臣有事上奏,此乃朝堂重地,不知您何故要帶著不相干的人上殿?」第一個上前說話的是秦芬兒的爹秦孝越。

他正積極的運作讓女兒成為西朝皇後,皇上卻帶著雲嬪上朝,這當然令他不滿與心急,不待眾人說什麼,自己就先不客氣的出列道。

谷若揚陣色一沉,「朕今日之所以帶著他們上殿,是有事宣告,不過,在此之前,朕有噩耗要先告知愛卿,請愛卿節哀,昨夜秦嬪不幸小產,御醫搶救無效,秦嬪連同孩子都走了。」

「什麼?!娘娘她……小產死了?」秦孝越大驚。

阿紫低下頭,秦芬兒已于一刻前離宮了,她對秦芬兒亦感到抱歉,但男人是她的,她不讓,也讓不了,這男人不會接受自己以外的女子,與其孤死宮中,不如出宮另覓屬于自己的人生,這對秦芬兒來說應該才是最好的安排。

「芬兒——」秦孝越驀然大哭出聲,女兒是他翻身的機會,怎麼會死了,那自己未來還能再有什麼指望?這是絕望痛哭了。

眾人同情他,為他欷吁嘆息,他用力抽了幾聲氣,一憋,暈死過去了。

「尤一東,抬下去吧,讓御醫到府上照料,下朝後你也代朕去好生安慰。」谷若揚交代。

尤一東應聲,讓人將秦孝越抬出太和殿。

「皇上方才說帶著雲嬪娘娘與孩子上殿,是有事要宣告,請問是何事?」一名言官在秦孝越被抬走後問道。

眾人也紛紛豎起耳朵,等著听皇上要宣告的事是什麼?

谷若揚表情高深莫測,半晌後才不急不躁的開口道︰「雲嬪進宮前確實已非完璧。」他這話一擲,眾人炸鍋似的驚了。

昨夜里發生之事,眾人才剛熱烈討論過,曉得雲嬪日前失節之事是假,全是季汐山受谷勁風之命造謠污蔑,那麼皇上此刻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雲嬪進宮前真已不潔?若是她敢以骯髒的身子進宮侍君,那就真是罪該萬死了。

「皇上,既是如此,那該立即賜死雲嬪,怎還能讓她再回宮?」有人氣憤難平的道。

谷若揚眼神甚是平和,但卻莫名的教人心悸。「那個讓雲嬪失去清白的人,是朕。」眾人再度錯愕,「這個……皇上的話,臣等愚鈍,听不明白啊!」

谷若揚眸中銳光一閃,環視所有人。「朕傾慕雲嬪多年,這後位也是為她空置,過去她一直不肯做朕的皇後,那是因為她瞞著朕,為朕生下暮兒……」他將與阿紫在魯鎮發生的事當眾說出。

群臣听完又是一驚,「雲家的孩子原來是皇上的?!」一時間大家齊刷刷地將視線集中在雲暮身上。

雲暮見眾人都在看他,他也不緊張,唇一勾,朝眾人露出個顛倒眾生的笑容。

娘說時機到了,就會和父皇和好,還會向他解釋她與父皇不和的原因,原來是因為要抓壞人,如今壞人雖未抓到,但娘說,壞人身分已曝光,再不能私下做壞事害自己與娘了,所以可以告訴別人他是父皇的孩子,這令他很開心,因此笑咪咪的面對眾人。

西朝原來早就有皇嗣了,眾人居然到現在才知道,這可是天大的喜事,且又瞧這皇子模樣粉妝玉琢、聰明伶俐,眾人不禁喜形于色起來。「臣等恭喜皇上,喜獲皇長子!」群臣跪了一地道喜。

谷明華今日也在朝上,見這景象,當真老淚縱橫,自己女兒與外孫終于苦盡甘來了。

阿紫也紅了眼眶,暮兒這算是正名了,以後再也不必怕人說他是私生子。

「父皇,暮兒以後是不是可以這麼喚您了?」雲暮仰著頭,臉蛋上滿是光彩的問。

谷若揚點頭,抱著孩子的手更緊了些,心里的激動絕對比臉上的表情深刻許多。

「可以,朕就是你的父皇,且朕還要冊封你為太子,立你娘為皇後。」他當眾宣布。

眾人對此並不反對,皇長子的出現是眾人期待已久的,立他為太子並無不可,而母憑子貴,太子既立,雲嬪成為皇後也是理所當然,再加上雲家當年受到誣陷之事,經過昨夜,也已真相大白,相信皇上馬上就會宣布平反雲家之事,身為忠良之後,雲嬪當更有資格做這個皇後。

正當眾人一片喜慶之際,殿外忽起了騷動。

「尤一東,去瞧什麼事?」谷若揚斂了笑的吩咐。

尤一東立即前去了解,片刻後返回道︰「啟稟皇上,外頭是金國使臣圖悟八里,他要求進殿見皇上。」

眾人一听,這廝在西朝討不了好,不是讓皇上轟走了,怎麼又回來了?

阿紫也訝異,這人回來不會是金國又有什麼動作了吧?

谷若揚臉一沉,道︰「讓他上殿。」

不久,圖悟八里走進來。「西朝皇帝,別來無恙啊!」他朝谷若揚流里流氣的說,態度不甚莊重,也沒有朝谷若揚行禮。

谷若揚皺眉,「你是替金王帶話給朕的嗎?」他懶得與這人多計較,直接問重點。

圖悟八里冷笑,「我這次來不是代表咱們大王來的,是另有人托我帶一封信上殿。」

「何人托你帶信?」谷若揚冷然問。

圖悟八里瞧了一眼谷若揚身邊的阿紫以及孩子,那眼神令阿紫感到發毛不安。

谷若揚眯了眼,帶怒的道︰「把信交上來!」他也不等圖悟八里說出受托于何人,直接要看信。

「不,圖悟八里受囑附,這信要公開念出才行。」

「公開念出?」

「沒錯,請西朝皇帝允圖悟八里當眾念出信的內容。」

谷若揚一臉陰惻惻,「這信是谷勁風給你的?」他已然猜出。

「西朝皇帝果然聰明,對,就是谷勁風托圖悟八里的。怎麼,他的信您不敢讓我念出來嗎?」他挑釁的問。

谷若揚沉目,當著西朝文武百官面前,自己若不同意,豈不表示自己怕了谷勁風?!

「好,你急。」他森然道。

「那圖悟八里就念出來給大家听了。」他慢條斯理的拿出信來,開始念了。

這信的前頭谷勁風無非是宣示自己定會重回西朝,奪下江山,坐上皇位雲雲,眾人只當狼嗥狗吠,完全不放心上,真正令眾人變臉的是,谷勁風竟說剛正名的皇長子是他和雲嬪生的孩子!

此話一出,滿朝嘩然,群臣簡直青天霹靂,驚駭得無與倫比。

那谷若揚的臉龐更是徹底變了顏色,阿紫眼神幾乎呆滯掉了。

「圖悟八里,你敢念出這等荒謬的內容,污辱本王的女兒,本王殺了你!」谷明華咆哮大怒,沖上前揪住圖悟八里,要與他拚命。

「你殺了圖悟八里有什麼用,是你女兒yin蕩輕浮,與我何干?你殺了我反倒顯得你惱羞成怒,包藏禍心。」

「你一派胡言!」谷明華氣得顫抖。

「圖悟八里,谷勁風說他是孩子的爹,可有證據?」谷若揚霍然起身,怒濤排壑的問。

「證據?當真笑話了,這是不是您的龍種,不是要問您的女人嗎?孩子是誰的,她最該清楚。」圖悟八里瞧向面無人色的阿紫。

「這事無須問她,當時的事她失憶了。」谷若揚護著阿紫,怒道。

圖悟八里冷笑,「失憶?失憶是她說的,誰知是真是假,也許是想掩蓋真相,所以裝出來的。」

阿紫驚怒,正要反駁,谷若揚已手指曲弓成爪,瞬息抓向圖悟八里的領口,將他整個人攥至眼前。「若無證據,就是污蔑,圖悟八里,你敢在朕的朝堂上信口開河,污辱朕未來的皇後,朕要將你碎尸萬段!」

「這……我只知當夜谷勁風也在那家妓院里頭,那羅宋嬌為了討好他,在殺這女人前特意將她送去讓谷勁風品嘗,而且自作主張的在谷勁風的酒里下了些chun藥,要替他助興,當夜他便與這女人交歡了。」圖悟八里見谷若揚暴怒,驚怕後說。

阿紫聞言震驚,「那夜是谷勁風,不是……不是若揚哥哥?」

「不,那夜朕也在那里,是朕與阿紫在一起的。」谷若揚堅持道。

「這豈不好笑,難道,這女人與你們兩個都春風一度了?」圖悟八里yin邪諷笑。

「你!朕殺了你!」谷若揚勃然大怒。

「等……等等,我還有人證,證明那日的人是谷勁風不是您西朝皇帝。」圖悟八里見他殺機濃濃,嚇得忙說。

「人證?什麼人證?」

「鴛鴦。」

阿紫驚訝,「就是鴛鴦告訴我們,那夜的人是皇上的,她如何再證明是別人?」

「你有疑問,不如請她自己上來說。」圖悟八里道。

「她也來了?」

「我怕你們不信,當然把她帶來了。」圖悟八里沉笑。

「好,讓她上殿。」谷若揚立即說。

鴛鴦上殿來,跪在谷若揚和阿紫面前,她唇色全白,身形哆嗦。

「奴婢……奴婢當時說謙……那夜與您在一起的是……是谷勁風。」她對阿紫說。

阿紫錯愕,「你為什麼說謊?」

「奴婢……受谷勁風威脅,不得說出實情,否則奴婢一家老小都得死,奴婢這也是沒有辦法……請……請娘娘饒命!」她趴在地上哭得滿臉是淚。

谷若揚氣得青筋暴起。「朕不信,他為了打擊朕,可以逼你說一次謊,難道不能再逼你說第二次謊,你的話,朕不信!」

「皇上,谷勁風私戀雲嬪,昨夜還差點對雲嬪行不軌之事,這已是眾所皆知,這事或許真有疑慮。」有朝臣出聲道。

「住口!雲嬪的清白,朕絕不懷疑,孩子是朕的,朕依然堅持立他為太子!」

「皇上,臣等現在想想,當初您是在神智不清的情況下寵幸雲嬪,且雲嬪孩子生下時您也不知情,孩子在宮外生下,又是隔了多年才相認,難免啟人疑竇,皇室血脈不可混淆,茲事體大,皇上若要立他為太子,還是先確認這孩子到底是不是龍種再說。」這回連言官都站出來質疑了。

「娘,他們這是不相信暮兒是父皇的孩子嗎?」雲暮瞧著大人們的神色,不安的問。

阿紫蒼白著面容,握住了他的小手,心底一片冰涼。「他們……」她不知該怎麼對孩子解釋這狀況。

「既然群臣有疑慮,那不如滴血認親吧!」太後沉著臉的走上殿來。在圖悟八里念出那封信時,便有內侍去慈鳳宮稟報這事,皇室血脈這等大事豈容混淆,太後立即趕了過來。

眾人見太後出現,又提出這建議,馬上點頭,「太後娘娘說得是,若當眾滴血認親,就能證明孩子是不是親生的了。」言官附和道。

「皇上以為如何?」太後看向谷若揚。雖然她也相信兒子說的,孩子定是自己的孫子,但若能當眾證明此事,當能讓人不再有質疑。

谷若揚仍攥著圖悟八里的領口,死死盯著他,盯得他毛骨悚然,片刻後,松手推開他,轉向阿紫問︰「讓暮兒滴血驗親可好?」他尊重阿紫,她是孩子的娘,若她不同意,他不會堅持這麼做。

阿紫瞧著眾人驚疑的目光,明白滴血驗親對暮兒最好,但她不知怎地,卻是害怕了。

「阿紫,驗吧,咱們怕什麼,若滴血驗親的結果證明暮兒是皇上的孩子,那眾人便無話可說,父王也可立即替你殺了這敢念出此信的混帳!」谷明華殺氣騰騰的瞪著圖悟八里,讓阿紫不要再猶豫,他迫不及待要將這廝挫骨揚灰。

「要驗就驗,廢話這麼多,莫非是心虛不敢?!」圖悟八里使出激將法。

「好,就這麼辦!」阿紫被激怒了。

谷若揚見她肯了,立即道︰「來人,準備滴血驗親。」

谷若揚一聲令下,尤一東馬上讓人端來一盆水,這會兒只要將谷若揚和雲暮的血滴進盆里,若兩滴血能相融,就是骨肉至親,反之則不是。

谷若揚已經先行刺出一滴血滴落清水之中,就等著雲暮的血也滴下。

雲暮怕疼,阿紫哄了幾聲才讓他同意割指取血,然而,就在內侍要刺穿雲暮的手指前,阿紫驀然想起昨夜谷勁風欺她之際,自己腦中閃過的片段記憶,雖然零零碎碎,但清楚感受到那壓著自己的人粗暴不堪,自己極度驚恐。這人若是若揚哥哥,她本就對他有情,當時為救他雖情非得已,自己也應該是心甘情願的,怎會驚懼?除非,這人不是若揚哥哥……

她頓時驚顫起來,耳邊傳來一聲雲暮的低呼,內侍已割破他的手指,血滾落盆內。

眾人站在清水盆前,看著兩道鮮血緩緩的飄動,然後,各自散開……

「哈哈哈——西朝皇帝,您做了傻子了,不相融,完全不相融啊!」整個太和殿中只傳來圖悟八里的大笑聲。

太後與群臣全是一臉的震驚。

就是谷明華也呆住了。

阿紫心尖一顫,只覺腦中「轟」地一聲,空了。

「暮兒……真不是朕的孩子?」谷若揚驚望著她,嘶啞的聲音從咽喉迸發出來,只覺得胸口前所未有的刺痛,不敢相信,暮兒不是自己的孩子?!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一定是弄錯了……」阿紫面色慘白,渾身如墜冰窖。

「這驗都驗出來了,還有假?雲嬪,你敢撒下這彌天大謊,罪該萬死!」太後如遭五雷轟頂,氣憤難當。

阿紫雙腿一軟,跪在地上,再度回想起那破碎的記憶……原來與自己在一起的人真不是若揚哥哥,真不是他……

她渾身血都涼了。

「雲嬪欺君罔上,羞辱天子,來人,將這女人給哀家拿下!」太後怒火高漲的下令。

殿上的禁衛軍立即將人押住。

「不,這中間可能有誤會,阿紫她失憶了,不是故意——」谷明華驚愕過後,見太後要拿人,趕忙回神跪下道。

「住口!雲嬪身子不潔又欺君生子,此罪不可赦,當斬!還有那孩子,根本就是谷勁風的逆種,此子更該死,一並給哀家拿下!」太後怒火止不住,連雲暮也不放過。

「放開我,我要娘,娘,暮兒真該死嗎?」禁衛軍來抓雲暮時,他驚恐的問,方才滴血的結果他不懂,但大人們全變了臉,那金國人還大笑起來,難道自己真的不是父皇的孩子?

阿紫趕上前去,一把抱住雲暮。「不要傷他!」

母子倆抱在一起,栗栗為懼。

「請太後息怒——皇上,請皇上饒過阿紫和暮兒!」谷明華見太後怒火中燒,不肯罷休,馬上轉向谷若揚求情道。

「朕……」谷若揚緊據唇,模樣如同寒冰入體,無比駭人。

「慶王,你養女不貞干了yin穢之事,你也有罪,怎敢向皇上求情?」言官嚴厲的道。

「沒錯,今日之事乃西朝有史以來最大的恥辱,將來必貽笑天下,而這便是拜你女兒之賜。」朝臣怒指。

谷明華啞然片刻後,仍厚著臉皮咬牙朝谷若揚繼續道︰「皇上,臣願死,但阿紫是受害者,她失貞是被強逼的,而孩子更是無辜,這些您都知道,請您念在往日與阿紫的情分上,放過他們母子……」

谷若揚痛楚的閉上雙陣,微微側過臉,不去看他了。「將雲嬪打入冷宮,雲暮……下放大牢,隔日吊死。」他沉痛的說。

「皇上?!」谷明華大驚。

「朕念你是自己唯一的皇叔,不對你牽連問罪,所以,你退下吧,不要再說任何話了。」谷若揚揮手道。

谷明華愕然。

「不,不要殺暮兒!」阿紫抱著雲暮不放,不肯讓人分開他們。

禁衛軍礙著慶王的臉色,也不好對他們母子太過粗魯,這便耗著。

「還不帶走!」太後忍無可忍的喝道。

這下禁衛軍哪敢再遲疑,狠戾地推開阿紫,硬是將雲暮自她懷中搶走。

「娘——娘——我要娘——」雲暮被帶走,哭喊不休。

「暮兒!」阿紫要追上去,卻讓人攔住了,拉著往冷宮去。

冷宮里,遠近無人,連宮道踏夜的侍衛巡邏聲也無,阿紫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長發披散,目光呆滯,不敢相信一刻鐘前發生的事。

她全身發抖,模索著抱緊自己,濕熱的眼淚掉下來了。

「原來,你也有今天!」身側驀然傳來季霏嫣的聲音。

阿紫扭頭去看,見季霏嫣同樣神情憔悴。

「我接到聖旨了,再過一刻就會有人拿著毒藥到冷宮來賜死,我本以為會死得寂寞,想不到卻還有你相陪。」她聲音里滿滿的都是挖苦。

阿紫張開口想說些什麼,可什麼也說不出來。

季霏嫣嘲弄的瞅著阿紫,「所以說,最是無情帝王心,以為你能笑多久,竟是比我快意不了幾時,那莫香凝果真早已看出你的下場!雲絛紫,我本是不甘心就這樣死的,但死前能看到你被那男人拋棄,我真是大快人心啊!」她仰頭大笑,笑得滿臉淚痕,那浮腫的臉已完全的扭曲了。

阿紫嚅動著嘴唇,恍惚了一陣,仍是什麼也沒說。

季霏嫣的笑容充滿刺目的譏誚與嘲諷。「說話啊,我要听到你悔恨的話,听到你悲憤的怒罵,或是和我一樣不甘心的叫喊,這才能證明你與我是一樣淒慘的!」她瘋了似的說。

阿紫僅僅望著她不回應,但下一刻她撲上前來,抓住了阿紫的衣襟,用力的扯著。「說話啊,怒罵啊!我要你哭天喊地,我要你痛哭失聲,誰讓你只是可憐的看著我!」

「住手!」尤一東趕來拉開了她傷害阿紫的手。

季霏嫣見到尤一東,一愣後,驚慌失措起來,「你……你奉旨來殺我了嗎?」

尤一東冷笑,「季氏,這時辰已到,奴才帶了皇上賜下的藥來了,你快服用吧。」她看見尤一東身旁內侍手中的毒藥,嚇得直打哆嗦。

「不要,我不想死,我要見皇上,再讓我見他一面,他會放過我的,再讓我見皇上一面……」她哭喊不停。

「你就別為難奴才了,皇上說過,到你死,也不想再見的。」

她面無血色,「尤公公,你幫幫我吧,我這兒還有些值錢的東西,這些……這些我都給你……」

「季氏,這些你自個兒留著吧,既是被賜死的廢妃,是沒人會幫你下葬的,你這筆錢放在身上,那些奴才們才願意替你收尸。」他告訴她。

她戰栗起來,「不……」

「來人,還不伺候季氏上路!」

他帶來的人立即就架住她的身子,壓制著不讓她掙扎,那碗毒藥一口氣灌進她的口中,登時,她痛苦的在地上滾動,雙目流出血淚,臨死前朝縮在角落邊的阿紫看去,然後,竟笑了,那笑容極其恐怖。

「我……在陰曹地府……等……等著你……還……還有你那雜種兒……兒子……」

阿紫看見季霏嫣在自己眼前淒厲死去,她震撼到幾乎無法呼吸。

「娘娘,您還好吧?」尤一東讓人抬走季霏嫣的尸體後,立刻上前關切阿紫。

「我……」季霏嫣淒慘的死狀在腦中縈繞不去,一股巨大的寒冷與酸澀沖擊著她,眼淚瞬間滑落,這就是死亡!

她趕緊抓住尤一東的手問︰「暮兒呢?他呢?!」她不要暮兒死!

尤一東嘆息,「他在地牢里。」

「他一個人在那地方?」他會怕的……

「這……也是沒辦法的。」尤一東很是無奈。

眼淚滴滴答答的往下掉。「他真要殺暮兒嗎?」她悲戚再問。

「娘娘,您也知道,滴血不融,皇上是被逼的,他若不殺孩子,無以服眾,君威無存。」

她臉色極度蒼白,心痛得像被一雙無形的手緊緊擰住。

「唉,不是奴才要嘆氣,這孩子怎會不是皇上的,這都親自去了魯鎮查出這麼多事來,為什麼還會不是……」

是啊,她也很想問,為什麼,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麼錯?當夜與她在一起的究竟是若揚哥哥還是谷勁風?

她抱著頭,想不起任何事,就是拚了命也想不起任何事!

尤一東見她痛苦的表情,同情的不住搖頭。「娘娘暫且在這兒待著吧,皇上說了,過一陣子會找個理由放您出來,他不會殺您的。」

「不……我倒情願他殺了我,抹去我這恥辱……」原來她真是個不潔的女人,卻還以為那男人是自己的唯一,她給他的竟是骯髒的身子,她可真是不知廉恥啊!她失神的笑著。

那樣子讓尤一東很擔憂,「娘娘,您別絕望,皇上不會棄了您的,想當初皇上不就知道孩子不是他的,他也願意要您,所以您定要保重身子,等皇上放了您——」

「我不要他放我,我只要暮兒活,你告訴他,暮兒若死,我也不想活!」

尤一東臉色一僵,「您這是……威脅皇上?」

「對,我威脅他,就威脅他,要嘛連我也殺,要嘛我們母子一起活!」

尤一東愕然道︰「若在未公諸孩子的身分前得知此事,皇上定不會殺他,可此一時彼一時,您這是不顧皇上的立場,非要為難皇上?」

她哽咽的道︰「就當我阿紫對不起他……但若他當真饒不了暮兒,我不怪他,只是……我也伴不了他了,請他自己保重……」雖不想逼那男人,可是她不能眼睜睜見暮兒死,她不能!

所以,她只能賭,賭他對她的愛是否足以讓他願意替暮兒擋去所有的壓力,排除萬難的救下孩子。

「您!」尤一東臉色發黑,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再不多說什麼,帶著她的話匆匆離去。

尤一東一走,淚水立即布滿她的臉頰。

「阿紫。」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喚著她。

她向門口瞧去,一喜的抹去淚痕。「父王!」

谷明華快速來到她身邊。「孩子!」他眼眶泛紅。

「您怎能過來?」這里是冷宮,父王如何能來見她?

「父王買通宮里的內侍,躲過尤一東的眼線,偷偷過來的。」他說,他已在外頭待了一會兒,見尤一東走了,這才進來見她。

「父王……」見了最親的人,她再度淚眼婆娑。

他也一臉悲忍,本以為暮兒是皇上的孩子,她即將被立為皇後,暮兒也能成為太子,一切否極泰來,雨過天晴,哪知,這竟是鏡花水月一場空。

他苦命的女兒!

阿紫哽咽不已,急切的抓住他的袖子。「父王,請您救救暮兒!」她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卻不能見暮兒被殺,她雖相信那男人不會真狠心殺暮兒,但事有萬一,為防範未然,她求父王想辦法救人。

「你放心,不用你求,父王也打算豁出自己的老命不要,要刑場劫孫了。」

她一听,淚如雨下,「父王,阿紫拖累您了。」

「別這麼說,你和暮兒的事就是父王的事,父王怎麼樣也要保住你們。」

阿紫感激得泣不成聲。

雲暮乃皇上寵嬪雲絛紫與谷勁風私通生下的兒子,雲嬪竟想眶騙皇上逆種是龍種之事已傳開,這逆種于今日便要在午門吊首示眾,這行刑的時刻未到,午門前的廣場已經擠滿了人,爭相等著看孩子被殺。

此刻的慶王府內,一片肅靜,谷明華即將要到刑場救人。

他已安排好了,劫了人後就將孩子藏起來,自己進宮請罪,在皇上面前刎頸自盡,如此,自己依然算忠君。

他清點了自己的人馬,盡管自己在朝上沒有實權,是個閑散王爺,但再不濟的王爺也有自己的嫡系人馬,而眼前百余人就是他慶王的死士,只要自己一聲令下,這些人皆能為他死。

「走,咱們走!」他翻身上馬,打算趕往午門救人。

然而,他領著人才跨出王府大門,這就愕住了。

「尤……公公?」他見到站在門前的尤一東了。

尤一東沉著臉,「王爺,您這是要上哪兒去呢?」尤一東問。

「本王……本王……」他張口結舌。

「不管王爺要去哪,皇上有旨,今日都不許您踏出這慶王府一步。」尤,東說。

他錯愕道︰「皇……皇上已知本王要做什麼了?」

「王爺的一舉一動都在皇上的掌握之中,此刻您的王府已全被禁衛軍包圍了,就算您想闖也闖不出去。」尤一東告訴他。

他聞言趕緊朝四周望去,果然看見大批的禁衛軍將王府圍成鐵桶似的,他插翅難飛,不禁大驚失色。「皇上狠心殺阿紫的孩子,竟還不許本王去救,他這是要讓阿紫恨他一輩子嗎?」他悲憤的問。

尤一東苦笑,「皇上這也是不得已……」

「住口,本王不知皇上竟是這般無情之人,暮兒若死,阿紫也活不下去了!」他潸然落淚。

尤一東心中亦是淒然,但皇命已下,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放行讓他去救人。「對不住了,王爺,這一切也許都是命……」

「命……」听到這個字,谷明華也忍不住掩面,難道,真是命?當年自己收養了被滅門的阿紫,撫養她長大成人,十五歲那年她卻遇劫生下暮兒,含辛茹苦偷偷藏著孩子養育,而這會兒孩子也將死了,這若是命,老天對阿紫也太過殘忍了,就不能慈悲些給她一個安逸平順的人生嗎?他為女兒悲憤不平。

谷明華出不了王府救人,處決時刻一到,在眾目睽睽之下,雲暮終究還是被吊死了。

消息傳到冷宮,阿紫幾乎崩潰,她痛哭失聲,無法相信谷若揚真的殺了她的暮兒。

他真的這麼做了?!

她心痛如絞,捧著胸縮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不……暮兒,還我暮兒,谷若揚,你還我暮兒!」她哭喊不休,滿心又恨又怨。

她的暮兒,她的兒!

「谷若揚,我恨你,我恨你——」她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悲戚難當,一口氣上不來,眼前涌起一陣黑霧,在昏去前驀然想起了一些事——

昏暗中,有個人沉沉壓在她身上,滾燙的吐息噴在她的頸項上,她不由得大駭,朝那人臉上打去一拳,那人反手就是狠戾的一巴掌,打得她一下偏過頭去,嘴破血流,渾身發顫。

那人動作粗暴,一手撕扯去她的衣物,另一只手將她雙手一扣,舉過頭頂,用身體壓制住她。

「不過是個雲家孽種,供我玩樂是你的福氣,這還掙扎什麼?!賤人!」聲音里滿滿的惡意與嘲諷。

「不要!你是誰?不要踫我,不要踫我——」她害怕的大喊。

下一瞬間,她的衣裳被撕出一條長長的口子,胸前的肌膚暴露出來,男人抽吸了一口氣。

「你真是美,難怪羅宋嬌要將你獻給我。」他眼楮通紅地一口咬上她嬌女敕的肌膚,重重吹吸。

「放開我!」她驚恐的推打掙扎,仍推不開他欺來的身子——而就在這一刻,她終于看清了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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