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意思是,本王寵愛一個妖怪?這可是指控本王藏了個妖怪在王府,企圖危害江山社稷?」他一邊說一邊輕撫著中人兒的頭,好像萬般不舍似的。
盡管他不會承認,但他的確是。
她明明沒有對這些人怎樣,為什麼要承受這些?
「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啊!民婦……民婦絕對不敢做此猜想!」抱著孩子的婦人已經跪在地上了。
「是嗎?」赫連耀的臉孔由柔轉陰,顯然是要降罪于那名婦人。
「是啊!她當然不會這樣想啦!您可是扞衛咱北淵的凜王耶!」阿寶忽地插上嘴。
過于歡快的嗓音讓赫連耀的注意力又回到懷中人兒的臉上,就見她笑逐顏開,蒼白的小手用力扯著他的衣袖。
「王爺,您剛不是說要給我買吃的嗎?那我想吃那個!」她伸手指向斜對面一個賣炒栗子的小販。
赫連耀就這麼被她拉著走,暫時顧不上剛剛那個婦人了。
「老板,這炒栗子怎麼賣?」阿寶興奮地看著冒著熱氣的大鍋。
「一……包包包……五五五……文錢!」小販顯然也被她的容貌嚇到了,但有鑒于剛剛那位婦人的下場,他斷然不敢亂說話激怒近在咫尺的凜王。
「那要一包!」阿寶伸出一根指頭在小販面前晃呀晃,另一只手不客氣地往赫連耀腰月復頂了頂。
「記得付錢啊!」她眉眼彎彎,說完就接過小販遞過來的紙包,藍眼楮像得了什麼稀世珍寶一樣睜得好大。
「你沒吃過炒栗子?」
「就算吃過也忘光啦!」她沒忘記她現在是失憶的人呢!
「但我總覺得天涼的時候,最適合吃甜甜香香的炒栗子了!」說完,她就剝了顆栗子送進嘴巴里,那軟綿的口感讓她滿足地眯起了眼楮。
她這模樣還真像藩國進貢的那只波斯貓。
「是這樣嗎?」他不置可否地哼哼。
「就是這樣!」她再剝一顆栗子,但這一回不是放進自己的嘴巴,而是塞到他的手里。
「嗯?」他挑眉,困惑地看著手中黃澄澄的果肉。
「吃看看嘛!很好吃的!」蔚藍的眼睦現在正閃閃發亮地看著他。
他下意識就不想看那雙眼楮染上失望,于是就將手上的栗子放進嘴里。
甜,是他第一個的感覺。
「是不是很好吃?」藍眼楮眯成兩道彎月。
「嗯。」他不自覺地點頭同意。
「那再來一顆!」她又剝了一顆放進他的掌心,他也又一次在她期待的眼神下吃下那顆栗子。
「怎麼樣?」她對他笑得好燦爛。
「甜。」他還是這個評論,只不過心里覺得第二顆栗子好像更甜了一些?
「甜才好呀!天氣冷就是要吃甜的,就像冬夜里都會來碗甜湯一樣!」她回想起上輩子吃過的唯一一碗甜湯圓。
那自然是人家施舍的,還有點涼了,但是當時喝起來就覺得渾身暖呼呼的呢!
「你喜歡吃甜食?」
「我也喜歡吃咸的,不如我們去買包子吧,忽然好想吃熱呼呼的包子呢!」
阿寶兩邊腮幫子都還塞著一堆栗子,眼楮卻是饑渴地盯著前面的包子鋪。
赫連耀不禁失笑。
剛剛才覺得她像只貓,現在他怎麼又覺得她像只貪吃的耗子了?
這樣想的赫連耀就由著阿葆拉著他東奔西走,完全不介意被她當作銀庫使用,這才一個上午,他們就已經吃遍大街上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吃食了。
當然,赫連耀唯有在阿寶的鼓勵下才淺嘗幾口,不像阿寶,吃到打嗝了還不肯住口,就連已回到王府了,她手上也還捏著一串糖葫蘆,吃得嘖嘖作響。
他跟著她回到她住的廂房,甫進門他就把手里的紙包放在桌上。
「這個給你。」他臉上還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樣子,可是眼底卻是難得的柔軟。
不可諱言,今日跟著她上街,他也逛得很盡興。不只吃食,就連街上每樣小東西在她眼里都好像是稀罕的寶貝一樣,讓她把玩得舍不得放下。看她玩得不亦樂乎,讓他想起年幼時候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所以這一趟意外地讓他感到輕松自在。
「這是什麼?」阿寶好奇地打開紙包,發現里面是五顏六色的糕餅。
「您買這些是要給我的?」她好驚訝!
她記得街上一間餅鋪做的餅,每一樣看上去都好好吃,不過當時她已經吃不太下了,只能嘗一塊雪花酥而已,那滋味真是太美妙了!所以沒辦法把整間店的餅都吃過一遍,讓她直呼可惜,後來她就看他打包了一些糕餅,還以為他是帶回來給自己吃的,沒想到是要給她的?
「餅不能久放,我只買了這幾種,吃完了再帶你上街買。」他這等于是允諾了下一次再讓她出府游玩的機會。
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對她這般好?或許看她可憐吧。
他只要一想起街上那些百姓的反應,就非常後悔今天沒帶人出去,不然就把那些人的舌根都給拔了,看他們還能怎麼一口一個妖怪叫著她?
幸好,那些碎嘴她可以全當作沒听到,很能夠自得其樂。
「謝謝您!那我就不客氣收下啦!」阿寶嘴里含著糖葫蘆,兩只雪白小手小心翼翼地把餅給包好了,沖著赫連耀就是一記燦爛的笑臉。
「不過王爺……」她把糖葫蘆拿在手上,笑容淡了許多。
「嗯?」他看著她。
「那個……就是……就是今日能這樣上街盡情地吃喝玩樂,我已經很滿足了,以後您就不必再
帶我出去了。」她猶豫的表情讓他忍不住皺眉。
她今天明明玩得這麼開心,怎麼不會想再上街逛逛?難道……
「你就這麼不想本王作陪?」他的臉沉了下來。
她見狀立刻把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說︰「不是!不是這樣的!」
「那麼到底是怎樣?」他沒有不耐煩,只是黑眸里的那份追根究柢讓她更加無措。
他為何這麼在意她的想法?今日在大街上也是,她被眾人那樣議論,他非但沒有把她推開,還將她攬進懷里,甚至想教訓那個叫她妖怪的婦人。
那一刻她忽然覺得只要有他,天塌下來好像也不必怕了,那是她在娘死了以後,頭一次出現的感覺。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感覺被人那般呵護了。
「我只是想,我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樣子,還是別到街上嚇人的好,萬一把人家的孩子給嚇病了,我可賠不起呀!」她口氣輕快,臉上還帶著笑。
那笑容,他怎麼看怎麼勉強。
「就因為被人說點難听話,你就承受不住了?」他瞥了她一眼。
原來她不是不在乎別人的指指點點,只是強裝不在乎。
看著那雙眼楮里的藍光漸漸黯淡下來,赫連耀就有種說不上的感覺。
「他們怎樣說我都沒關系啊!」她聳聳肩。
她上輩子是個生活在北淵國最底層的乞丐,什麼難听話她沒听過?什麼嫌惡的眼神她沒看過?
「那還怕到不敢上街?」他冷哼。
他就是不想看她受那些閑言閑語影響,早知道他就該親自動手,拔了那些人的舌根!
「我怕的是連累跟我出去的人。」阿寶怯怯地迎向他的目光。
他對她這樣好,讓她也想保護他,不想害他被人說閑話。況且,倘若換個人跟她出去,恐怕也是一樣,那不如就別出去了。
「今天讓您覺得丟人了吧?對不住。」她的語氣極輕,腦袋也垂得極低,像是做錯事的孩子。
看她這樣子,不知怎的,就讓他的胸口像壓著一塊大石頭一樣,極為郁悶。
「是很丟人啊!看你那吃相,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凜王府缺糧呢!」他毫不客氣地嘲弄她。
「我哪有那樣啊?而且是你說隨便我吃什麼都可以的,不會是心疼我花你太多銀兩了吧?」堂堂一個王爺有這麼窮嗎?她皺著眉頭想。
彷佛知道她在想什麼,他丟去一記白眼。
「那點錢本王還不放在眼底。」
「那還嗦什麼啊?」她嘟起嘴,話說得很小聲,就是怕他听到了又有得她受了,殊不知他耳力過人,全听見了。
不過他現在不打算跟她計較,看她沒有再垂頭喪氣,他心情就好了不少。
「反正以後你還想上街,就告訴本王。不必去在意那些閑言閑語,本王既然願意帶你隨行,自然也不會在意。」赫連耀定定地看著她,讓她知道他是認真的。
「嗯,知道了。」阿寶佯裝開心地大力點頭,然後繼續啃著糖葫蘆,心里卻是打定主意不會再上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