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橋上,只剩下路小草和麥昀深兩人。
那接著呢?
主動接近他、關心他……
在她搓遍了自己的十根指頭之後,再度想起阿姨的話而有了方向。
「麥大哥,現在你是不是還想到哪兒去逛逛?我可以陪你。」對,就是要這樣主動出擊。
「這個……其實也沒什麼特別想逛的,不過就是出來散散心、吹吹風罷了。」這會兒她指頭玩夠了,終于肯吭聲啦!
「對啊!對啊!這種晚風吹起來還滿舒服的,其實哪兒都別去,就在亭子里坐一會兒,聊聊天,感覺也很不錯。」她知道這時候慶幸人家眼楮看不見實在很缺德,但是也確實因為這樣才得以有恃無恐的緊盯著他,注意那張臉上的任何表情變化。
只是就這麼看著看著,她的嘴角已經管不住的持續上揚,一雙圓眸更是開始變化萬千。
她睜大雙眼,兩顆黑白分明的圓滾滾眼珠子就那麼定住,卻又在下一瞬間,她的嘴角和眉梢因為笑紋的擴張而呈現上揚,圓睜的雙眼也漸漸眯起,一道光束熱烈的投射在他的臉上……
唉!這男人怎麼可以這麼好看?她暗暗嘆息,微微抬起頭,仰望著他,將他那張經由光線映射而更顯五官立體的完美臉龐盡收眼底,卻像是收納了滿天星星一般,讓她被閃到快要睜不開眼楮。
「好啊!那我們就回到亭子里,坐下來聊聊。」麥昀深順勢轉身,避開她那如痴如醉的眸光,藉此舒緩一下過度僵直的眼部肌肉,同時也暗暗提醒自己應該記得隨身攜帶墨鏡,否則就算沒瞎,最後也可能裝成了斗雞眼。
「欸,小心點,我來,我來。」他稍微有動靜,路小草便跟著緊張起來,連忙挨到他身邊,直接攙住他。
順著俯視的角度,他的目光不著痕跡的打量著她。
迎風吹拂的幾綹發絲下露出她半側臉龐,他意外的發現她側影線條的妍巧,除了那早已見識過的大圓雙眸以外,豐頰潤唇和秀巧的鼻子,組合起來倒也是清秀可人。
瞧她就這麼專注的低垂著頭,抿著小嘴,挽著他的一只手臂,挨在他身旁,並肩緩緩行走,比起白天那種莽撞聒噪的感覺,這會兒她身上多了幾分婉約恬靜的氣質。
只是下一秒,她猛然抬起頭,瞟著他,讓他再度忙著放空眼神,同時也慎重的更正了所有的感覺。
眼楮果然是靈魂之窗,只消一眼,他已經看見她那對烏黑明亮的眼眸正流露出一絲鬼祟的賊意,甚至是某種強烈的企圖。
她攙扶著他,還沒進入亭子內,腳步便停了下來。
她想干什麼?他有所警覺的暗忖著。
不干什麼,不過就是「惡魔」不小心盤踞心頭,讓路小草在看著腳底下的水塘時,自然而然的想起了阿桃說過的話。
她牽著他轉了半圈,然後放開手,屏息的注視著他踩在橋緣那岌岌可危的腳。
麥昀深看見粼粼水光中自己和月亮的倒影,心知只要一個抬腳,他就可以水中撈月了。
這丫頭……不會吧?
不,肯定會的!一個小三的私生女要被承認,是該有點貢獻的,所以他成了她建功的目標?
雖然幫她找到了合理的動機,但發現心目中的sweet女孩居然魔化,還是讓麥昀深感到心痛與難以置信。
這次是深及膝蓋的水塘,那麼下次呢?後花園還有一潭深湖,不是嗎?他不禁開始懷疑,眼前這一腳如果不踩過去的話,那麼接著要面對的該不會是斷崖山壁?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緩緩的挪動腳步。
就這一腳,杜絕後患;就這一腳,看她使壞的地步。
寶貝,乖,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好好把握,否則……否則一定十倍奉還!
太空漫步式的那只腳,他在幾近絕望的心情之下,輕輕的踩落……
「小心!」千鈞一發之際,路小草終于伸出手臂,飛快拉住他。
只是她才拉住他,他卻忽然跟著一個轉身,輪到她面對水塘,半只腳掌掛在橋緣,整個人就快往下掉,她發出嬌呼聲,「哎呀……」
瞬間,他被她拉住的手臂快速使勁,拖曳住那搖搖欲墜的身軀,直接往他的懷里撞了過來。
還好,只差一點點……一頭撞入他的胸懷,她先是虛月兌的松了口氣,隨即似乎感覺到什麼不對勁,連忙抬起頭。
這一抬頭,適時的和他俯視的目光交集……登!
她竟然發現他也在看著自己
她看錯了嗎?短短兩秒鐘,他那疑似聚焦的眼眸再度顯得一片空洞。
原本他方才繼續前進而差點掉落水塘的反應,讓她相信他的眼楮真的看不見,但瞬間捕捉到的交集眼神,她不禁又有那麼點質疑。
「剛剛是怎麼了?你還好吧?」他一臉茫然的問著。
「我……差點跌倒而已,謝謝你,還好是你拉住我。」而且對一個視障者來說,那超完美的搶救動作簡直就像特技,可疑!
「沒事就好。」麥昀深點頭,淡淡的說。
「嗯。」是沒事啦!不過就是隨著存疑的擴大,「惡魔」又悄悄的回到她心上。
思索著如何繼續試探的路小草開始有點恍神,將麥昀深帶到石椅旁,然後自己一屁|股坐下,直到想到什麼,又連忙要起身。
「我怎麼忘了?要讓你先坐下的……」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他模索著,徑自繞到石椅前。
登愣!她瞪大的雙眼中,忽然清清楚楚的出現男人微抿的唇瓣,以及那幾乎要觸及的細細發松。
就在她起身轉頭和他俯身低湊時,兩張臉龐差點貼合在一起。
差一點……差那麼一點點,她的初吻就不見了。
如果不是他幾近神奇的忽然停下動作,那麼……
就這樣,所有的動作自動停止,兩張臉龐在咫尺之間呈現靜滯的狀態,從他們嘴里吐出的話也有默契似的同時中斷,沒有人再開口。
遠處傳來陣陣蟲鳴蛙叫,周遭顯得靜悄悄的。
她瞪視著眼前那張擴大的英俊臉龐,訝異的微張著嘴,他噴吐出來的溫熱氣息輕拂著她的臉,她的心髒也跟著評評亂跳。
別……別再亂跳了,快……快閃啊……不,不能快,得慢慢來,慢慢的挪開來……
她屏住氣息,一手按住石椅,然後縮著頸項及下巴,上半身一點一點的慢慢往後仰退。
很好,就是這樣子,五公分、十公分、十五公分……兩張臉龐持續拉開距離。
「小草?」突如其來的,他往前湊近她。
沒……沒了……好不容易拉開的距離都沒了……再度回到他眼皮子底下的那張小臉蛋,因為抿嘴憋氣而辛苦的鼓著腮幫子。
「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他一樣很辛苦的憋著,憋著因為目睹她那雙驀地睜大的眼眸而快要爆發的笑意。
可是,她卻是好想哭。嗚……不說話算什麼?她連呼吸都感覺困難啊!好端端的,他往前湊個什麼勁兒呀?
最要命的是,他的兩只手往石椅上一放,她正在暗暗慶幸還好沒踫著她一樣放在石椅上的手,下一刻卻發現自己已經整個人無從月兌身。
她被圈在他的臂彎里頭,迎著他持續湊近的臉龐,她努力往後仰倒的頭顱與身後椅子的角度也開始呈現變化……七十五……六十……四十五……
「奇怪了,怎麼沒聲音了?難道……人走了?」他轉動著臉龐,咕噥的說。
她沒走,不過是有點忙,忙著練下腰。
她陷入箝制般的姿勢中來個維持不動,那也就算了,但她在不斷往後仰的同時,還要維持高度警覺的變換角度,隨著他時左時右的轉動而轉動……
是說,行行好,哪時左,哪時右,可不可以先打個方向,指示一下?
路小草發現自己好像不管怎麼閃、怎麼躲,似乎總是閃躲不過,明明看準了,也配合他的方向,偏偏他總是忽然來個急轉彎,制造出兩人鼻尖幾近失速撞上的驚險畫面。
「她怎麼說走就走了呢?」看吧!就像這樣,隨便一個定格,她那像是被裝了無線衛星定位的嘴巴總是不小心的落入他的危險區域,最神的是,在每每以為就要擦撞的時刻,卻又總是維持著一定的距離。
那是一定讓人心顫不已的距離啊!她噤若寒蟬,很想告訴他,她的人沒走,走的是她的三魂七魄。
他溫熱的氣息拂上她細女敕的臉龐,明明沒有觸及的肌膚表層,卻好像受到什麼撩撥,似癢非癢的感覺游絲一般鑽入體內之後,隨即快速傳遞的是那股更為灼人的熱流……
交會著徐徐拂來的夜風,一時分不清是冷是熱、或麻或癢,錯綜而陌生莫名的刺激都讓她大感吃不消,特別是隨著身軀那難以自禁的顫抖,就真的是在考驗她的體操動作了。
「嗯?好像有什麼味道?好像……」偏偏他還逗留不去,挺翹的鼻梁更做出嗅聞的動作。
好像什麼?好像快窒息了啊!本能的將嘴巴抿得更緊的路小草,暗暗哀吟著。
「應該是一種花香吧!」他喃喃自語,搶在她腰力不支而往椅面仰翻之前,挺直腰桿,模著石椅,側過身子,跨出那個座位,背對著她。
哈哈哇哈哈……哈!對著夜色,他無聲的咧著一口森森白牙,然後發出一記輕咳,深深的吸一口氣。
因為憋住笑意而震痛的胸臆獲得紆解之後,麥昀深在旁邊的石椅上坐了下來,好整以暇的等待癱在隔壁座位的那團「人泥」慢慢的恢復了「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