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該怎麼做?另一個房間里頭的路小草也正在苦惱著同樣的問題。
雖然她很樂意幫這個忙,關心一個人不難,但要測試一個人是否真的瞎了,該怎麼著手呢?
她正苦思不解的當頭,好友阿桃及時來電。
「阿桃,我問你,要怎麼確定一個人的眼楮是不是真的有毛病?」路小草直接問了。
「去看醫生啊!」阿桃的答案也很直接。
噗!這不是廢話嗎?路小草啼笑皆非,這才將原委解釋了一番。
「試探眼楮有沒有瞎喔?那簡單!就給他刺激一下,你把他牽到水溝還是坑洞前面,然後看看他會不會真的往前繼續走,就知道了啊!」
「你瘋啦!那太危險了啦!」
「危險才好啊!人啊,就是要在面對危險或是受到攻擊的時候,才會大受刺激,那種反應絕對騙不了人的啦!」
「萬一害他真的掉下去呢?」
「厚!不會啦!這不過就是測試,他若是繼續往前走,就表示他的眼楮真的看不見,到時候你趕緊拉住他也不遲啊!」
好像有那麼點道理。路小草暗暗思忖著。
「其實也不用這麼麻煩,他是男人嘛,要給他刺激的話,你干脆故意在他的面前把衣服月兌了,到時候看看他的反應就知道了。」阿桃說著,憋不住的笑了起來。
「你神經啦!死阿桃!你是專程打電話來鬧的嗎?」路小草啐罵一聲,也跟著笑了。
「是啊!我就是怕你換了新地方,都沒人跟你鬧,你會不習慣啊!」阿桃繼續嘻笑的說。
這些話卻換來路小草的某種感觸,輕嘆一聲。「嗯,好像是……有點吧!我這里喔……」
「你那里怎麼樣?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不待路小草說完話,阿桃已經急切的嚷嚷道︰「誰?是誰欺負你?你不用怕,跟我說,那……」
那這兒的大門口很快就可以看見那一幕——游覽車滿載著老舊小區的眾鄉親父老兄弟姊妹,扶老攜幼帶寵物,來場人畜大結集抗議,然後拉白布條、扔雞蛋、潑油漆,甚至是時下正夯的丟鞋子……
路小草只消聯想到阿嬌姨那幾櫃的高跟鞋、隔壁嫂子的女乃瓶、張大叔的屠刀,甚至是美花老媽珍藏的金門特制菜刀等等,馬上急著開口澄清,「我很好,真的很好!阿桃,你別緊張,我只是想念大家而已,這里的人都對我很好,特別是我阿姨跟姊姊,她們對我是真的挺好的……真的啦!我騙你干什麼?」她努力強調著,因為這些話對所有關心自己的人無疑是一種定心丸,特別是美花老媽。
這時候老媽不知道在干什麼?沒打電話來,應該是怕她會想家吧?想到臨行前不小心看見老媽偷偷拭淚的那一幕……
結束通話之後,路小草忽然覺得胸口一股悶脹,舒了口氣之後,決定到外頭吹吹風、透透氣,沒想到才走到庭院,竟然看見了麥昀深和看護阿力。
這一瞬間,所有思親的愁緒一掃而空,隨即涌上心頭的是阿姨的種種囑咐和請托,而出現在她眼底的男人身影也轉化成了鮮明具體的目標。
一個象征全新的奮斗目標,且又值得眾人叫好的目標!
找機會試探他……
現在這個機會來了!響應著腦子里所復習的阿姨的話,路小草決定直接付出實際行動,把握住這個天賜良機。
靜謐的宅院里,麥昀深佇立在架于木橋上的觀景亭里,照明燈映照拖曳著那道身影,更顯頎長,斂眸沉思的表情讓人無從捉模他的心思。
「不好!狀況來了!」身邊的阿力忽然爆出這麼一句。
不好的狀況?順著阿力的目光,麥昀深發現了不遠處的路小草。
她放下了馬尾巴,一頭長發自然的迎風飄揚,直挺挺的站在木橋一端,定定的瞧著他們。
「哇靠!這麼快?她是不是發現我們,所以才跟過來的?這丫頭的行動力不錯喔!」阿力低聲的說。
「那……很好啊!好極了!」望著那道衣袂飄飄的縴細身影,麥昀深的眸光一熾,露出迷人的笑容。
「麥先生,你確定?真的很好?可是我想她接下來就是接近你,然後試探你,看看你的眼楮是不是真的看不見。」僅以保鏢的神聖使命,阿力還是盡職的做了提點。
「那就給她這個機會吧!」同時也讓他有機會見識一下這丫頭有什麼本事。想在他面前耍手段,那也得道行夠深,偏偏這會兒來的,看起來明明是個沒心眼的傻妞一個,讓他更感興味了。
「嗨!你們也在這里啊!」路小草步上木橋,邊走向他們邊笑著打招呼。
「麥先生,是小草小姐啦!」大概是人物引述介紹的戲碼已經重復太多次了,所以這會兒阿力裝模作樣起來,倒還算自然。
「呃,不要這樣叫我,叫我小草就行了。」反倒是路小草對這個稱謂感覺很不自然,偷瞄了一眼保持微笑、一語不發的麥昀深,然後接著開口,「那個……麥大哥,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當然可以。」麥昀深臉上的笑紋加深幾許。
「麥大哥,你也是出來散步的吧!」得到這一記笑容,路小草如釋重負的悄悄吁口氣。
「是啊!是啊!就是散散步,還有賞月啊!」阿力搶先回答。都知道人家是奉命前來試探的了,回話可馬虎不得。
然後阿力刻意轉頭,面對麥昀深,為自己找到完美的說詞而露出邀功似的得意笑容。
正在愁著不知如何說下去的路小草,听見這樣的話,也忙著附和,「是啊!是啊!我也是呢!就是出來賞月,賞月啊!今晚的月亮好圓、好大、好漂……」她終于發現不對勁的地方,尾音拖得長長的,然後狐疑的猛盯著麥昀深。
他的眼楮……賞月?
「是嗎?只可惜我看不見,沒辦法跟你們一起賞月。」麥昀深努力維持平視的角度,不疾不徐的出聲。
「是喔!我怎麼又忘了麥先生的眼楮看不到?該死!」阿力低呼,忙不迭的捂住嘴。
是啊!是該死……難得主僕終于有取得共識的一刻,只可惜無法馬上行刑。麥昀深不著痕跡的轉頭,悄悄的給了阿力一記警告的眼色。
「對不起,我……」路小草卻覺得自己才是那個該死的人,說什麼又圓又大的月亮,人家看不見啊!
「沒關系,我雖然看不見,但听你們訴說,我也能想象一下。」麥昀深望著她滿臉的歉意,語調不禁柔緩一些。
「是啊!是啊!咱們麥先生都是用听的,我陪他出來散步,我看見什麼就說給他听,他的眼楮是真的看不見,你一定要相信。」阿力用更強而有力的嗓門強調著這次自己絕對沒有忘記。
「我……我知道了……」原本就心虛的路小草,因為阿力的語調而嚇了一大跳。
有必要喊得這麼興奮嗎?難不成人家知道她此行的目的也包括了試探他眼疾的真偽?
迎著阿力那張黝黑的笑臉,她勉強擠出微笑應對,發現他們狀似準備離開觀景亭,忍不住又開口,「那你們……還要繼續散步?」
「要啊!你呢?你……應該也是想繼續散步,對吧?」少來了!麥擱假仙啦!阿力皮笑肉不笑的問。
「是啊!是啊!我是想繼續散步。」太好了,她的運氣實在太好了,居然有人可以這麼適時的幫忙代言。
「那你……想不想跟我們一起走走?」乖,就是要這樣誠實,才可以砍了櫻桃樹當總統去啊!阿力暗自竊喜。
「想!我想!我當然想!」哎呀!怎麼會有人這麼了解自己呢?路小草月兌口而出,差點說出「想死了」,幸好及時發現自己的口吻太過急切,快速閉上嘴。
呃,這樣子會不會顯得……饑渴若狂?
會!
兩個男人臉上瞬間呈現的訝異神色,是這樣告訴了她。
麥昀深強忍著悄悄發酵的笑意,嘴角卻還是不由自主的逐漸上揚。
觀景亭內那幾盞相思燈造型的照明燈交織著一片璀璨的月色,映照她的小小臉龐,像是鍍了層銀光般粉粉亮亮的,即便無法悉數捕捉到她這時候臉紅的模樣,但單是想象一下,他就忍不住好想笑。
又是那種開心的、由衷的笑意……這不就是樂嗎?
既然如此,又何樂不為呢?他選擇了奉陪,甚至還是樂意奉陪。
「咳!」清了清喉嚨,麥昀深微微一笑,順從了心里最直接的指令。「好啊!那我們就一起走走,只要你不嫌麻煩就好了。」
「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事實上,她覺得比較麻煩的是他身邊那個看護阿力看著她的那種……那種像是逮著什麼的詭異笑容。
不過讓她暗自竊喜的是,經過主子的提醒,阿力忽然說要去辦點事而必須離開,還拜托她幫忙照顧一下他的主子。
「好啊!好啊!你放心好了,麥大哥就交給我,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他,你走,你走,你快走啊!」阿力的腳步還沒移動,她已經舞動雙手說再見了。
這麼猴急?!阿力暗暗嘀咕,但想到自己可以偷個閑,倒也樂得成全主子的心思,隨即快速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