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後正好是公司的尾牙,陸風華借著這個機會邀請林如錦來參加,她本來想說一般人接到別的公司的尾牙,又不是很熟的人,自然都不會來,如果那樣的話她也無能為力了。
但樂斯年所說的緣分也許真的有也說不定,那天林如錦竟然來了。
尾牙的場子熱鬧非凡,請來的藝人表演得很賣力,大家看得也很高興。陸風華沒時間跟著大家一起高興,她忙前忙後地照顧著酒菜,隨時準備應對突發事件。
「風華,怎麼辦?冰啤酒不夠了。」負責和酒店聯系的人滿頭汗地跑來,把陸風華拉到一邊低聲問她。
「怎麼會不夠?我們的人數又沒有超出預定。」陸風華很冷靜,這種小事她還不放在眼里。
「但最近在這辦尾牙的公司很多,是酒店方面的疏忽,忘了幫我們提前把啤酒冰好。」
「忙于別人的尾牙就可以疏忽我們的嗎?好像他很忙很可憐一樣,結賬的時候怎麼不說疏忽忘了收?」陸風華吩咐那人︰「既然是他們的疏忽就叫他們去外面超商買,一間不夠就多跑幾間。」
「啊?可是酒店說他們這時間人手不夠……」
陸風華很平淡地看著那個人,問他︰「你相信?」
那人連連搖頭,「不信不信。」
「那就去辦吧。」
剛回去坐下沒多久,陸風華又被人拉走,這次是負責節目的人告訴她,有個藝人在來的路上出了車禍。陸風華表示同情,並告訴那人叫表演完還沒走的藝人等會再走,價錢翻倍讓他們再多表演一會,填上那個出車禍的人的空缺。
瑣碎的事情一大堆,陸風華面前的盤子里只有些可憐的青菜。她坐回來,剛想挾只蝦,只見全桌人都站了起來,害得她筷子也停在半空。
轉頭看,她看到的是樂斯年陰郁的臉。
「你又怎麼了?」陸風華和樂斯年去到較遠的地方,陸風華責備他,「沒有員工想在尾牙時見到老板這張臉,他們會以為明年的工資發不出來了。」
「妳明明是我的秘書,為什麼不跟我一桌?而且還總找不到人。」樂斯年擰著眉,老大的不樂意。
「跟你一桌太麻煩了。」本來就沒辦法好好吃飯,再加上桌上有老板,就算是裝樣子她也不能無視他自顧自地吃啊。陸風華不耐煩地問他︰「找我干什麼?」
樂斯年目光朝向靠近門口的一桌,陸風華順著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那桌上的林如錦。是她把她安排在那桌的,可她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于是問樂斯年︰「我看到了,怎樣?」
「妳把她放得離我那麼遠,我怎麼找她說話?」樂斯年臉色難看地問她。
陸風華頭疼得不行,要不是此時人來人往,真想在他臉上來幾拳,虧他長得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她問他︰「你坐的是主桌吧?我可能把一個既不是你老婆也不是公司成員的人安排在你那桌嗎?就算我能那麼做,你也不想想她會不會很別扭?」
樂斯年恍然大悟的樣子,愣了下問她︰「那我該怎麼做?」
「你是老板啊!是這里的主人!主人找客人攀談算不上什麼驚世駭俗的事!你不會連怎麼跟女人說話都忘了吧?難道讓我把皮條拉到你床上才行啊!」
陸風華突然捂住嘴,因為在她吼他的時候,樂斯年往她嘴里丟進去了什麼東西。一時間她以為自己會被噎死,等口中的甜味化開,她才意識到那是塊巧克力,還是塊很大很大的巧克力。
她鼓動腮幫說不出話,用一雙眼楮質問樂斯年。
他當自己做了件好事,不急不徐地說︰「妳看妳,每年尾牙都這麼暴躁,先補充點糖分再說。」而後他還把另外一塊,足有半個巴掌大的巧克力放到她手里,好心道︰「改天請妳吃頓好的慰勞妳一下!」
改天個頭啊!他的「改天」要是都兌現,她下半輩子真的能不愁吃喝了!看樂斯年這就要去找林如錦,陸風華硬是吞下嚼得不怎麼爛的巧克力,小聲囑咐他,「別喝酒!」
「放心放心,反正喝醉了還有妳嘛!」樂斯年笑得沒心沒肺。
結果她的囑咐又被他當成了耳邊風。
尾牙的抽獎高潮陸風華沒有看,她去跟酒店結算當天的費用了,本來應該是財務的工作,不知道為什麼每年都很理所當然地落在她的身上。大家好像都覺得她是張免死金牌,只要是她經手的工作總經理都不會過問,所以讓她來做是最省事的選擇。財務部把預算告訴了她,而她負責核對最後金額是否正確,如果她覺得沒問題,財務就馬上交錢。
對完結算單,陸風華緊繃的神經總算是緩和了下來,這說明這個尾牙也被她熬過去了。
她正往宴會廳走,就看見樂斯年和林如錦也正在往外走,三個人在門口踫到了一起。
只看了樂斯年那張意氣風發、氣宇軒昂的臉一眼,陸風華就已經確定他沒有听她的勸告,不只喝了酒還喝了很多。
「哦!風華!妳剛才去了哪?抽獎都已經結束了!」樂斯年意氣十足。
陸風華礙于他旁邊的林如錦,仍是沉下性子禮貌地說︰「我去結賬了。對了總經理,我有點事想跟你匯報,能跟我來一下嗎?」
一听讓他離開,樂斯年一把抓住旁邊林如錦的胳膊,果斷地說︰「不行,我現在有重要的事要去辦,妳有什麼事回頭再說!」
陸風華盯著他的眼楮瞇了下,心中的無名火已經升了起來。
樂斯年這個人,跟長相完全不符的是他一口酒都喝不了,而除她以外的人都不相信這點,因為他們所看到的樂斯年無論喝了多少酒都是千杯不倒、自在如常的樣子,這讓他們更加放心大膽地敬他酒,還當這樣能討好他。尤其是在這種大家都開心的場合,樂斯年通常不會拒絕別人的敬酒。
其實,他這種與平時閻羅臉不符的自在,恰恰正是他已經快醉暈了的證明,而他听上去合情合理的說辭,隔天他一句都不記得,全都是些醉話,簡直就像是有另外一個人格,在他喝醉時跑出來支配他的身體一樣。
他們之間于是有了個不成文的約定,只要她認為他喝得差不多了,就一定要把他拉到遠離人群的地方,他不想讓屬下看到他丟臉的樣子,影響他的光輝形象,這也就是他所說的「喝醉了有妳」的意思。
關鍵問題是,當他真的喝醉時往往也不記得他們有過那個約定了。眼下在他的「完美情人」面前,他更是死要面子擺出老板的架勢。
找到癥結所在,陸風華不再理他,而是對一邊的林如錦說︰「林小姐,謝謝妳今天能來。妳現在是要回去嗎?要不要我幫妳叫車?」
「不用了,樂經理說讓我開他的車。」林如錦閃閃的大眼中毫無心計,她說︰「樂經理要我送他回家。」
陸風華危險地瞪了眼樂斯年,這個猶豫狂在喝了酒後手腳倒是很快。她轉而換上一張親和力十足的笑臉,對林如錦說︰「那多不好意思。真是的,司機也不知跑哪里去了。林小姐妳去辦妳的事便是,這麼晚了就不耽誤妳了,我一會會找人送經理的。」
「可我又沒什麼事……」林如錦說話的同時望了樂斯年一眼,似乎希望他做個決定。
陸風華哪會讓現在的樂斯年開口,她一個招手叫來酒店的服務人員,很著急一樣地喊道︰「給這位小姐叫輛車!」在林如錦把注意力放到那個服務人員身上時,陸風華在樂斯年腳上狠踩一腳。
樂斯年的臉一陣抽搐並且彎下了腰,陸風華及時湊上去,就好像樂斯年俯在跟她交待什麼一樣,「什麼?我知道了,一定把林小姐平安送回家,放心吧!」
說完後陸風華對林如錦亮出一張閃光的笑臉,告訴她一切已有定論。看到樂斯年也這麼說,林如錦這才有些不情願地跟著那個服務人員離開了。
等林如錦走了,陸風華也不敢放松,她不放心讓樂斯年自己回去,誰知道沒人看著他他會做出什麼事。可尾牙的場子也需要有人看著,她這會也走不開。
陸風華干脆在酒店訂了房間,把樂斯年送了上去。
她訂了間普通房,想讓樂斯年在這休息一會,等樓下尾牙結束後她再送他回家。不過雖說是她送他,可實際上她一直跟在樂斯年身後,就像個敬業的秘書那樣。
等到進了房間,陸風華則先他一步,在樂斯年在客房里徘徊時打開浴室的燈,再把他領進浴室,讓他對著馬桶站好。
然後她靠在門邊雙手抱胸,對樂斯年說︰「好了,現在這沒別人了,你可以不用再逞強了。」
她的話猶如世間最靈驗的咒語,上一刻還如鋼鐵巨人一樣屹立不倒的樂斯年,剎時整個身子垮了下來,抱著馬桶哇哇大吐。
陸風華看他吐得難過的樣子,也只能無奈地嘆氣。
還是喝多了不是?
等樂斯年吐得差不多了,他好像又有了力氣,自己扶著馬桶爬了起來。陸風華過去扶住他,他那與常人無異的臉色這時緋紅一片,終于醉態畢露。
「你可真有出息。」陸風華都不知該怎麼說他,反正說得再多,他一覺睡醒也什麼都記不得,還是別浪費口舌的好。
她領著樂斯年的手,像領著個小孩一樣,先給他接了水讓他漱口,又把他領到床邊讓他坐下休息。
樂斯年很配合她的指示。在他坐下後陸風華才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錯誤,她應該先月兌了他的上衣再讓他進衛生間的,剛才他那一吐連西裝上也沾到了,也怪她忙昏頭忘了這件事。
對啊,她已經忙昏頭了,干嘛要侍候為了在女人面前逞英雄把自己搞成這樣的男人?
「自己把衣服月兌了,別讓我動手。」她懶懶地下達指示,撫著額頭去給自己倒了杯水,好讓自己的狀態也緩和一下。
可等陸風華喝完水再回來,剛壓下的悶氣又因為驚嚇而攀升得比之前還高。
樂斯年赤身露體地站在床邊,還在看她……
陸風華的臉像在鍋里蒸過頭的螃蟹,胸中的悶氣瞬間提到嗓子間,她硬是把那聲尖叫給壓了回去。
「你你你你你!」她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尷尬地別過頭去,「誰叫你全月兌了的,給我穿回去!」
樂斯年嘿嘿一笑,對她也會害羞,表示很開心的樣子。听到他那聲憨笑,陸風華心下一沉,他已經完全徹底地迷失自我了!
上一次他發出這種笑聲時是在一間便利店門口,他硬是沖進便利商店要把人家所有東西都買下來。那次她沒有跟在他身邊,听說由于他看上去十分正常,那個店員還真的給他刷了所有產品,那天晚上他用了四個小時買光了那家店,貨架上能見到的所有商品。
那次之後的隔天,非年非節,但他讓她給每間辦公室都送去了小禮物,不然他家根本沒法再住人,完全成了貨倉。
反方向想的話,幸虧那次他經過的只是一家便利商店,如果是大型的超級市場……
陸風華心寒地努力把視線只保持在樂斯年臉的位置,只見他對她十分無害地一笑,而後說︰「妳也月兌了吧,我們去洗澡!」
陸風華一口血差點噴出來,「要洗你自己洗!神經!」
「為什麼?我們不是經常一起洗澡的嗎?」樂斯年拍了拍自己的肚皮,「都髒了,該洗洗。」
他應該是指自己身上吐髒了,想洗澡。但是,干嘛拉上她?
「那你自己洗好了,」陸風華嘴角抽搐,「我還要去下面盯著場子,你洗好了就乖乖睡覺!」
讓她跟他洗澡?幼兒園的事他倒記得真清楚,現在又想玩扮家家酒的游戲了嗎?如果他不是踫到她,真的讓林如錦把他送回家,他也會跟人家提這種荒唐的建議吧?
對一個見面僅僅兩次的女人。
陸風華笑了下,也不知自己在笑什麼,是該為林如錦慶幸嗎?還是該為樂斯年慶幸呢?她再次拯救了他的愛情。
「不要!」見她要走樂斯年哪里肯?他龐大的身軀撲上去,真如猛虎之力從身後把她抱得緊緊的,「妳為什麼要走?妳不陪我了嗎?要丟下我一個人了嗎?」
「都說了,我還有事情啊!」
「我們總是在一起的。風華,妳要丟下我了嗎?」他無比委屈地下巴抵在她的肩膀。
陸風華的心像被人擰了一下,滴出的水軟化了她的骨節,她的血管,她人一下泄了氣。
這個混蛋,一大把歲數了跟人學什麼撒嬌啊!
更卑鄙的是趁著她心軟的時候,他的手也沒閑著,竟然向上爬啊爬,隔著件襯衣壓在她一邊胸乳上!
出于女人的本性陸風華驚嚇地甩開他,他也沒有硬來,而是在她稍微跑開後隨著再壓上,但總是擋在通往門的方向,讓她要想繞過他必須後退再從他身側突破。她就這麼退啊退,而他則像是在玩一場追逐游戲,等她回過神來自己已經無處可跑,背後是光滑的牆面,面前是他得意的笑臉。
他自身形成的陰影籠罩著她,「抓到妳啦!」
「樂斯年你這個大醉鬼!」陸風華氣急敗壞。
「噓。」樂斯年神神秘秘地一根食指抵在她唇前,陸風華還在想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哪知他對她的信任明顯不夠,在她已經閉嘴後還是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陸風華倒吸一口涼氣,樂斯年邊堵著她的嘴,另一只手邊由襯衫下伸進她的內衣里!
陸風華雙眼剎時瞪大,身上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抵住他的胸膛要把他推開,這全是女性的自我保護本能。而樂斯年也早料到她會這樣,他將頭埋進她的肩頸,竟還很享受地嗅來嗅去。
「風華,妳好香哦,而且軟軟的。」
陸風華心中警鈴大響,他不會是被酒燒壞了腦子,智力退化了吧?
「唔!」她拳頭敲著他的肩頭,但好像沒什麼作用。
「妳好像……有點不一樣了?」他天真地說著。
那細弱的麻癢讓她輕顫,陸風華咬著牙克制。
「當然不一樣了!」因為她已經發育了好嗎?
「樂斯年,你最好給我乖乖去睡覺,不然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不洗澡了?」
「不洗!」
「嗯,我也不想洗了。」樂斯年的痛快回答果然沒好事,他一把將她抱了起來,直接抱去了床上。
……
虛月兌的陸風華癱倒在床上,而他累倒在她身上。他們心音緊貼,連呼吸都交融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她累得連一個音都發不出來,而他下意識地伸開雙臂緊抱著她,在她耳邊低聲地呢喃著︰「能抱著妳,真好。」
陸風華哭了,她望著天花板,在他溫暖的懷抱里。她知道自己的眼淚滴在了床上,可她任由自己落下更多的眼淚。
她顫抖的細臂悄悄地也環上他堅實的背脊,開始是小心翼翼地,感覺到他已經睡了過去再沒知覺,她逐漸收緊力道,也緊緊地抱住了他。
「真好。」她將眼淚蹭在他的臉頰上,同樣低聲說。但區別在于,她知道他听不到的。
他們的「好」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