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菲氣憤地來回踱步,不成,這樣下去她真會被當成花瓶給供在堂口,她從小雖然不是受幫主養成教育,但她也是紅家人,紅家人的血液中天生沒有「听話」這兩個字。
要怎麼做,才能讓他們知道她嚴重的抗議呢?不期然地,她看到明媚春光斜斜照進屋內,誘人的新鮮空氣,自由在窗外鼓動著她的血液。子菲小臉浮上喜色,她曉得該怎麼做了!
午後的黃浦灘頭公園,優閑散步的人們與擦身而過面黃肌瘦的貧民們,形成強烈的比對。衣香鬢影的華服淑女,乘坐馬車呼嘯而過,一點也不顧四周的貧民在漫天風沙下頻頻咳嗽。
公園大道上,擠滿了午後駕著馬車兜風的上流社會名紳淑女,誰也沒看到那一些冒險在穿梭馬陣中撿拾些馬糞準備賣錢的窮孩子們,辛苦求生的小小身影。
「危險!」
有輛馬車以超高速度,狂奔而來,馬兒像發瘋似的直奔上前,拖著一輛昂貴的馬車,絲毫不管嚇呆在路上的小男童死活,連停下來的意圖都沒有……就在眾人閉上眼等待那慘絕人寰的一幕發生時,奇跡卻發生了。
小男孩沒有死,他讓一位年紀輕輕的女孩子抱起來滾向一旁的草地。大家都對那女孩的勇敢感到意外與吃驚,這世上竟有人能冒自己生命危險,去救一個素不相識的孩子。
「你還好吧?沒事吧?」紅子菲問著懷中的小男孩。
他嚇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紅著眼點頭。子菲心中燃燒著無比的怒氣,太過分了,喜歡飆馬車享受快騎是一回事,危害他人生命又是一回事。她看向那輛已經停下來的輕馬車,一男一女從車上走下來。
「那孩子沒事吧?」那名女子高傲地詢問她,「真是的,沒事擋在路上做什麼?想害我犯殺人罪啊?該不是打算乘機勒索我吧?」
子菲狠狠瞪著她。
「……那麼凶的眼楮你想嚇人啊?」華服的女子倒退一步,拉著她身旁的男子說︰「她、她想做什麼?」
子菲也順勢瞪向她的共犯,沒想到又是一個衣冠楚楚的禽獸。對方儀表不凡,英挺的五官搭上極有氣魄的眉目,炯亮的雙眸黑如子夜,抿緊的唇瓣相當性感……不對,這都什麼時候,她看這男人長相做什麼!
「道歉!」
「你……你說什麼?」那女人顫抖地說。
「快點道歉,你差點撞死一個小孩子,還誣蔑我們試圖詐欺,我要你道歉。」
女人失聲嚷道,「要我向那種乞丐道歉?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我爹是滿清皇朝京廣總督的──」
啪,清脆的巴掌聲劃破天空。
子菲冷然地收起她的手,雖然她不贊成使用暴力,但有所為有所不為。這種時候她仗義而為,上天會原諒她的。
「你……」那女人立刻哭喪著臉說︰「你……你竟敢打我……你……我不管,你一定要替我出氣,都勛,你幫我打她一巴掌,不,打兩巴掌回來!」
都勛?子菲覺得這名字好熟悉。她看向那名從頭到尾都很沉默的男人。「你要打就打,不過我警告你,我不是不會回手的。」
「啊啊!氣死人了,你看這野女人氣焰囂張,不教訓她我這口氣吞不下。你還慢吞吞的做什麼?都勛哥哥,快點叫你的手下過來,讓這死丫頭曉得你‘龍幫’的厲害,快一點嘛!」
那女人又嬌又嗲的叫著,子菲全然沒擺在眼里,但那句「龍幫」倒幫了她一個忙,讓她想起在哪里听過這名字了。
都勛,不正是那位人稱「東方龍」的龍幫頭頭嗎?!
哇,世界真是小,隨便散個步都能遇到神龍見尾不見首的「東方龍」,可見他並不真那麼神秘嘛!子菲第二次打量起眼前的男子,論長相……他與那位「八面玲瓏」的俊俏是完全不同的類型。
堅毅方正的臉型宛如刀削,精準的刻畫出一張極具個性與男性魅力的臉,兩道濃眉氣勢逼人,與他那雙望之生畏的鷹眸相輔相成,當然啦,既然是龍族,擁有丹鳳鷹眼也是理所應當,但真正特殊而突出,讓子菲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他額前眉心中央的一點痣。
古代仕女圖中,許多陰柔美麗的弱女子喜歡在眉心間點痣,想勾勒出西施顰眉捧心的美態,唐代更以花瓣代替那眉心一點痣,秀出嫵媚女人香。姑且不論那些女人的長相,但那顆痣畫龍點楮的效果,確實很驚人。
現在看到「東方龍」性格的外貌,高大魁梧的體型,甚至是文明的西服也掩不了的蟄猛之氣,眉心如此陰柔的痣原本應該與他格格不入,極度不協調,沒想到卻反而突顯出他的陽剛。極端的陽氣中,融入些微的陰,加深了他給予外人威猛、嚴肅的印象。
致命而又危險,子菲現在能體會,繼天哥和青嵐哥為什麼一直不想讓她涉入這樁「龍幫」的陰謀中。「東方龍」一望即知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沒見到本人以前,她還半信半疑,現在除非猛虎內心藏只小花貓,否則……哈哈,子菲被她自己心頭浮現的畫面逗笑了,太荒謬了,怎麼樣她都無法相信這位「東方龍」會變成「乖乖龍」。
「你……你看,她居然還敢笑耶!」女人臉紅脖子粗地揚起手來,「好,你不動手,我自己打!」
子菲差點忘了還有那無聊的花瓶在「東方龍」的身邊,她懶懶地看著那朝她飛來的「玉」掌,一點也沒有躲的意圖,想打到她紅子菲可沒她想的容易。就在那女人的手揮出來的時候,一直沉默的東方龍卻在瞬間捉住那玉腕,硬制下她。
「勛?你……」女人回頭看向他,緊接著倒抽口氣。
寫在那男人無動于衷的雙眸中,有一抹冷冰冰的訊息,「鬧夠了,蓓蓓。」
「花瓶」從「東方龍」一直看回子菲,再從子菲的臉看回他,「她不過是個路邊的野貨,難道你為了這樣一個髒兮兮的丫頭生我的氣嗎?她還打了我一巴掌,你居然不幫我?還不準我討回公道?」
那男人搓彈指頭喚人,幾秒後從公園大街上奔出四名手下,速度之快像是超人。他們兩人一組的分站「東方龍」的左、右兩方。「你駕車太快,我讓手下送你回去。」
可憐的花瓶要被送下場了。子菲一派不關她事的優閑態度,樂得欣賞一出好戲。通常像那樣心高氣傲的花瓶,是不會太高興這樣被送下場的。果然那花瓶又叫又吵的拉扯著「東方龍」,但他置若罔听的本事也不小──子菲懷疑他耳朵有沒有被吵聾了,真可憐。
那位花瓶最後還是被送走了,臨行前竟當著大家的面,揮了「東方龍」一巴掌。這點出乎子菲意料之外,她以為「花瓶」會被修理得很慘,但是「東方龍」連模模臉頰都沒有,他半邊被打紅的臉一點也沒變色,神情自若,冷靜地送走了花瓶。嘿,這種事對他是家常便飯嗎?
這下子,子菲對「東方龍」的評價又往上提高,想和這種人談判一定很辛苦,不管你丟出什麼樣的牌,對方都以一樣的面孔對待你,不是很令人難以下決定嗎?所以,最後的贏家就會落到他的頭上。
雖然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是當「東方龍」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時,子菲還是禁不住心一陡跳,可是他注視她不到一秒鐘,就逕自將目標移往坐在地上還在驚嚇中的小男童。
「對不起,剛剛嚇到你。」他蹲到男童身旁,低沉的嗓音很好听,听久了會上癮著迷。「有沒有受傷?」
小男孩受驚過度,講不出話來,看在他眼中迅速下了決定,他一把抱起小男孩,先前兩名黑袍手下也立刻趨上前去,將馬車牽了過來。
「喂,你打算把他帶到哪里去?」
他沉靜的黑眸瞥向她,「醫院。」
「不用你多事,我自會帶他去。看你這樣子就不像是好人,該不會打算將他扔到哪條水溝去毀尸滅跡、湮滅證據。」子菲攔在他身前,旁人見了……好比螳螂擋車。
「你可以跟著來。」他說,竟繞過她往馬車前去。
跟他去,那她不就羊入虎口?就在子菲開口要說「不」時,「東方龍」的手下卻一左一右像架著剛剛的「花瓶」那樣,將她「送」到馬車上。「喂,我沒說我要去,放開我!」這分明是光天化日下的綁架!
子菲差點要使用功夫對付他的手下,但是坐在駕駛位,高高在上的「東方龍」已經手持韁繩預備離開,他還說︰「不要勉強,如果她害怕跟來,也沒關系。」
說得那麼容易,「害怕」……哼,她紅子菲從小到大,沒看過也沒寫過那兩個字!她會怕「東方龍」?笑話。她可是鼎鼎大名「西方獅」的妹妹──西方……,對喔,她沒有名號,光這一點就輸了他一截。
不行,下次她得想好一個響亮的名號,讓全上海的人曉得。
「喝!」他輕甩韁繩讓馬兒上路,子菲才從雜想中回過神,她拔腿一奔,「且慢,你別走!」
她話剛說完,馬車上伸出一條鐵臂,輕松攬住她縴腰,往上一提她整個人離地飛起,不過眨眼的工夫她已經坐在「東方龍」身上,馬車也隨即以超高速度飛馳起來。
平穩而迅捷的馳騁速度,看得出來此人是駕車高手,剛剛坐在馬車上駕駛的人如果是「東方龍」,沒有道理會橫沖直撞差點惹禍。子菲確信,剛剛握著韁繩的人八成八是那名脾氣高傲的花瓶。
「喂!」她大聲叫著,想引起他注意。難道他沒發現……幾乎不可能……她現在正非常不淑女的坐在他大腿上,而任何一位路上的行人都對這驚世駭俗的舉動,感到驚訝不已。他們到現在沒有因公然猥褻罪被關入公堂,純粹是好運吧!
畢竟這兒可是民風「淳樸」而又「保守」的中國,子菲很想諷刺地笑一笑,但風速快得連她的嘴都合不攏。大家心知肚明,關上門後的中國人也不見得保守到哪里去。
「喂,讓我下去!」
他竟連回答都省了,只是一歪頭示意她看看旁邊。對喔,這原本是兩人座的輕型馬車,現在旁邊坐著小男孩,如果她想離開他的腿,她可以選擇跌到路旁的泥堆中,或是將小男孩扔下去──後者絕不在她考慮之列。看樣子她只能乖乖坐在他提供的「寶座」上。
從沒坐過男人大腿,子菲一了解自己沒有選擇,必須和他貼靠這麼近後,所有十八年來不曾有過的羞意,全蘇醒了過來,雙頰臊紅的熱度往上升高,而他們身體貼合之處傳來的溫暖,也在她體內造成陌生的影響……暖暖熱熱的氣息,他的呼吸聲清楚而穩定的飄過她耳旁,無意間嗅到男性獨有的清新古龍水及粗獷的大地氣息,充滿了她的感官、跳動的脈搏、被風拂亂的黑發……子菲閉上眼不去看他,因為太過接近,她突然覺得他英俊的容貌,太過咄人、太過魅力,那雙子夜黑眸根本是罪惡淵藪,緊緊吸引她拉她跌入那兩瞳邪惡──馬兒的嘶鳴讓子菲跳起來,猛睜開雙眼,才發現自己是單獨坐在馬車上。什麼?原來已經到了?該死的「東方龍」竟然連下車也不會喊她一聲。嗯?她是怎麼從他身上下來的?子菲吐吐小舌,呃,她真那麼沉醉在自己的思想中,居然連他下車都不知道?
經過檢查後,男童並無大礙,只是心里受了過大驚嚇,所以有點閃神。「東方龍」安排他住在醫院內休息,並找人回去通知男童的家人……不過,大家都曉得,上海灘頭公園,多的是無家可歸的流浪兒。
這座設備新穎、外觀現代化的嶄新西洋式診所,也是「龍幫」的產業。里面有遠自歐洲請來的名醫,還有最新的看護婦制度,引進全新第一流外科、內科設備,子菲不禁為「龍幫」有如此遠見,將資金投注在醫院而感到贊賞。
未來這座醫院一定會成為上海人民心中重要的健康保障。
「真髒,幸好有這堆泥巴在。」子菲托辭躲在女士盟洗室內,對著里面的梳妝鏡吐吐舌頭。
一直以為「東方龍」會認出她就是紅子菲,而試圖對她不利,但是她今天並沒有著男裝打扮,身上這套陳舊的黃色洋裝又具向丫頭小翠借穿來這。現在洋裝已經半毀了,臉上沾著厚厚幾層泥灰,就連她爹爹媽媽見了,保證也認不出這是他們的寶貝女兒紅子菲呢!
既然他不認得她是誰,何不把握這個良機,說不定能僥幸混進龍幫。
子菲頂著一臉灰頭土面,走出了女士盟洗室,「東方龍」和兩名手下正在前頭大廳低聲說話,不知在討論什麼。遠遠看著他,子菲不由得贊道︰好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怪不得從剛剛就有不少女士偷偷對他投以注目禮,大膽一點的……早就頻送秋波了。
人的心理也很奇怪,如果你能得著別人所無法擁有的東西,心情絕對會特別愉快。這也是為什麼「東方龍」的身邊向來不缺「花瓶」,子菲相信那些女人都了解自己「使用期限」或許只有三天,但至少這三天她們能嘗到「萬中選一」的優越感。
唉,女人真傻。「喂,先生,這家醫院是你的啊?」她故意用低俗的語氣說。
「東方龍」示意讓手下們離開,「你準備要走了嗎?」
「走?去哪里呀?」她揉著肚子說︰「我餓死,走不動了。你看起來好像很有錢的樣子,告訴我哪里可以賺到像你一樣多的錢?我無父無母又沒有地方可以去,如果你願意收留我的話……我倒很樂意為你賣命的。」
「東方龍」從不是個傻子,而自他成年後──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就再也沒有人敢拿他當傻子,試圖唬他或是欺騙他,更別提現在這位紅子菲小姐所耍的小把戲了。就像看穿透明玻璃似的,他輕而易舉就能讀出她小腦袋內打的主意。她真以為自己這點偽裝天衣無縫?從她滾地而起的那剎那,他就看出她是誰了。
天真無邪,而又充滿了精靈氣息的女孩。她就像是無憂的小魚兒,悠游在險惡的大洋,還認為自己正在家鄉小溪里漫步。說來,紅子菲也算是黑道的奇葩,一朵出污泥而不染的白蓮花,墮落、野蠻的黑道世界中,她竟沒有受到耳濡目染成為凶狠潑辣、嗜血為命的黑社會討生活的一般落翅仔。
反而,她周遭的人都以喜愛、寵愛及溺愛來縱容她的善良與溫柔。她對屬下的關懷與貼心,偶一為之的惡作劇也是玩笑性質居多,「紅門」里的熱心菩薩是她給人的印象,雖然她常常闖禍,卻沒人會怪罪她越幫越忙。
紅子菲有什麼魔力讓這麼多人喜歡她?
見過她的人將告訴你,這個問題太可笑了,誰會不喜歡一位冰雪聰明,伶俐活潑,鬼點子不斷的開心果?加上這位開心果的臉蛋有如落入凡塵的雲霓仙子,迷人的明眸皓齒,櫻唇邊還有若隱若現的酒渦……「紅門」不該讓紅子菲當上幫主的。今日他「龍幫」觸角若想伸到「紅門」去,恐怕這樣的仙子一口就被他這條龍當成早餐吃了,三兩下就足以解決。「紅門」應該將這位仙子用十幾道牆保護起來──不過,幾道牆對一條龍而言,形同虛設。
都勛微笑著,有人曾說他狂妄,而說那句話的人在隔了三秒鐘後,立刻跪地求饒,認錯了事。
「你的笑容是同意嗎?」紅子菲大眼一閃閃地,興奮地問道。
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都勛走向大門,亮閃閃的一輛豪華四門馬車正等在外頭,紅子菲一蹦一跳的跟上來,口中還說著︰「你真是個好人耶!」
讓她先坐進去後,都勛也坐上馬車,敲敲車頂讓馬車啟動後,他銳眸凝視著紅子菲,「很高興你認為我是個好人。」她是唯一這麼說的人。
子菲笑出酒渦,「姑娘我向來實話實說,你甭客氣了。」
一路上,子菲發現這人真是沉默的厲害,為了不讓心跳得太快,子菲拚命找話說,從她瞎掰胡撰的身世一直講到她昨天在大街上看到人家打群架的事,只要能填補他們倆之間的沉默,講什麼都行。
馬車停下來了,子菲欲往窗外看看他們抵達何方,但是「東方龍」卻忽然靠了上前,無聲無息的嚇她一跳。「你……你想做什麼?」
那雙鷹眸變得無比鋒利,光芒直透她心,「現在才想問我這個問題,不嫌晚了一點嗎?紅子菲。」
咦?他知道!還來不及跑,就被他鐵臂一伸,圍在他和椅背之間,子菲惱火地說︰「真高明的演技,東方龍。你有沒有考慮改行當戲子?」
「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這麼喜歡易容改裝,比我還適合去做唱戲的,如果你哪天真的登台,我一定送一籃很漂亮的花去祝賀。」他淡淡地同道。
完全是門縫里看人,將她瞧扁了。「沖著你這句話,東方龍,哪天我真的會那麼做,好好把你的花籃準備好。」
「奉勸你小女孩還是乖乖待在家里玩扮家家酒。」他說話很傷人。
子菲氣不過,「我不是小女孩了!」
侮辱的目光往下游移,停留在那件黃色洋裝稍窄的上身,沒辦法,子菲的發育比起丫頭小翠好多了,所以繃緊的前胸看起來更加豐滿。「是不小。」
可惡的!子菲才舉手要揮向他,他卻輕而易舉的握住她的手腕,「想玩的人是你,現在逞強耍脾氣不是太奇怪了嗎?」東方龍目光咄咄地說︰「現在身為‘紅門’幫主還這麼孩子氣?難怪有人會看不起你的能力,想要乘機顛覆你,奪下你們的江山。」
抽不出自己的手來,子菲和他一面拔河一面說︰「請你不要多管閑事,‘紅門’與你們‘龍幫’一點關系也沒有。」
「你這麼有自信,不如多累積點實力,對付那些躲在暗處的惡狠。」
「向雞拜年的黃鼠狼,不就是你嗎?」
他突然攫起她的下巴,「回去做點功課,小女孩。我下手的時候……喜歡光明正大,風風光光的去做。」
子菲扭開下巴,「場面話人人會說。」
「場面話?」他竟還能露齒微笑,接著用一種談天氣的口吻說︰「接下來我會吻你吻得喘不過氣來,你認為這是場面話嗎?」
一股戰栗自子菲的末梢神經傳輸到她的大腦,再從她大腦熱竄到她身體的每個角落,她不由自己的心跳加速,感覺自己正在玩一場很危險、很刺激,一不小心就會粉身碎骨失落芳心的游戲。
「笑……笑話,你以為我沒有其他的男──」她話還沒說完,他已經壓下唇,迅雷不及掩耳地吻住她香軟紅唇,佔有她剩下所有的思緒,只留下火熱的空白。
她的胸口發燙,呼吸困難,心跳快得像失翼的風箏正從高空中直直地往下墜,還沒到達地面就已經四分五裂了,天啊,她從未經歷過這麼激情的熱吻,過去文哥哥和其他追求者都是蜻蜓點水似的輕吻,沒有人像他啟開芳唇直取蜜津,輕吮細添濕熱火辣,直把她的魂吻到九霄雲外去,而她還想再繼續下去……當東方龍抽身而退的時候,子菲整個臉都燒紅了,即使是滿臉的泥塵,也遮不住她紅撲撲的雙頰。那瞬間他們凝視著彼此,空氣似乎都凍結在原處。
「子菲!幫主!」
馬車外傳來文繼天的聲音,讓她從這一吻中完全清醒過來,她瞪著東方龍胸有成竹的臉,為時已晚的想到……他知道她是紅子菲,也就是說他把馬車停在──馬車門被打開來,文繼天快要捉狂的黑臉就在門外。
「你對我們幫主做了什麼?」卷起衣袖,「黑面煞星」火氣正旺,現在他可以赤手空拳扭下,任何一個膽敢佔紅子菲便宜的男人頸子。
「你說呢?」東方龍氣定神閑地問,一點也不受方才的吻,或是現在怒氣沖沖的敵人影響。
「黑面煞星」聞言從子菲破破爛爛的衣服看到子菲紅撲撲的臉,「我要殺了你,東方龍!」
「住手。」子菲跳下車,抱住文繼天的胸膛,「他是故意氣你的,文大哥。我在公園里救了一個險些被撞的小男孩,所以才會這身破爛。搭他的車回來是意外遇上的,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文哥哥!」
「是真的嗎?」文繼天怒目橫眉地看向東方龍。
對方不但不予作答,還敲了敲馬車頂,示意馬車夫駕車離去。「後會有期,兩位。」
東方龍果真名不虛傳,當子菲瞥向身後那坐落十余里紅幫總部,再看回漸漸遠去的馬車,想到他竟敢明目張膽地送她回到「紅門」來,身邊沒帶半個侍衛,馬車上還有著「龍幫」的標志──等于是敲鑼打鼓告訴「紅門」他來了。做到這種程度,依然保持他氣定神閑的態度──全上海像他這樣狂妄的男人應該不多見了。他目中無人的模樣,讓子菲下定決心,有機會必要討回這一次的失分。
「胡鬧,太胡鬧了。」紅玉龍一掌拍得桌上杯盤齊響,「明明右護法派人在門前保護你,你卻私下偷跑出去?你是不是忘記自己身為‘紅門’幫主,應該有的自尊與自重?現在還讓‘龍幫’那小子送你回來,當場讓繼天難看──我真該好好打你一頓。」
子菲默不作聲地跪在爹爹面前,她曉得爹爹正氣頭上,現在說什麼他都听不進去的。其實爹爹向來很疼她,如果不是這次事件鬧得太大,他也不至于這麼嚴厲地罵她。
「難道我交給你的棒子太重了嗎?爹爹從來不以為你不夠格當‘紅門’幫主,甚至以前就計畫好,等你一從歐洲留學回來,就讓子岳為你安排一個副幫主的位子,現在我看我想得太美,根本是我痴人說夢。」
「老爺,我想菲兒也知錯了。你就讓她起來吧?」白蘭心疼女兒,忍不住說。
「不準。」紅玉龍說道︰「讓她跪著去想想自己所做所為,不許任何人為她說情,等她反省好了,讓她來找我縴悔。」說完,紅老爺子穿堂離開,白蘭望望丈夫的背影,又看看女兒可憐兮兮的跪相,不禁心軟,追上前去向丈夫抗爭到底。
最後大堂只剩下子菲和左、右護法。
季青嵐拍拍文繼天的肩,算是給他打氣,就動身離開了大堂,臨門前還好意的為他們關上門,留點隱私。也該是文繼天讓子菲知道他心中的愛慕……免得子菲不能諒解,為什麼繼她有這麼超過尋常人的關心與保護欲。
繼天了解青嵐的苦心,只是……他心中苦笑,他實在害怕一旦對子菲表達愛意,卻得到她拒絕的反應時,他該怎麼辦?世界上沒有其他女孩子能像她一樣,使他這麼牽腸掛肚,從小到大,一天天看著她出落得亭亭玉立,嬌俏動人活潑美麗,保護她成了他的第二天職。
但,在子菲的心目中,他卻像是哥哥一樣。
為什麼偏偏是子菲?如果他愛的是其他女人,他可以不擇手段地要她,霸道地據為己有。
可是她是他的幫主,也是他敬如親兄長的子岳的妹妹,,他無法──「對不起,繼天哥。」
因為沉默好久沒听到聲音,子菲以為繼天還在生她的氣,所以她先開口說道歉,「我曉得我讓你擔心了。仔細想想我有不對之處,不該反抗你和青嵐哥為我做的安排。過去我野慣、自由慣了,都忘了身為一幫之主該有的莊重。你們說得對,我下次不會再這麼做了。」
「子菲,我有話要告訴你。」早該說出口,拖拖拉拉也不是男兒應有本色。
「不,縴悔還沒結束呢!其實,原本上次我答應你們絕不冒險後,我還是計畫要再度去探探對方,然後──」
繼天握住她雙肩,俊眸一心專注的凝視她說︰「嫁給我,子菲!」
子菲嚇得連動都不敢動……嫁……嫁給……嫁給繼天哥?天啊,他哪來的荒謬點子,該不是他氣昏頭,所以瘋了。
「嫁給我,子菲。」他再說一次,並且用力點頭說︰「你該曉得我的為人,我絕不會做出任何傷害你的事,我發誓以我全副的生命與心力來保護你、愛你,你嫁給我之後,‘紅門’的事你可以全交給我,外界就不敢動你和‘紅門’半根汗毛,有我黑面煞星在,誰敢撒野?」
原來如此,子菲松了口氣,「我不能嫁給你,繼天哥。」
文繼天臉色一黯,遭受回絕雖是意料中事,但他沒想到心碎竟比過去受過的任何傷都要更痛徹心扉,深達骨髓。
「為了‘紅門’而嫁給你,這樣子利用我們倆之間的兄妹情誼,這麼狡猾的事我怎麼能做呢?人之相知,貴在知心,我能有你這份心意已經很感動了。明明知道我們只是兄妹之情,我怎麼可以用婚姻綁住你呢?這樣對你不公平,未來你還有遇見心上人的機會,卻因為‘紅門’而破壞,我絕不會這麼做的。」子菲傾前在他頰上印下一吻,「我愛你,繼天哥哥,你對我實在太好了。」
她說她愛他,但也狠狠地刺破他存有的小小夢幻,破滅于無形。她終究還是沒把他當成異性,沒當成戀愛的對象,子菲只當他是哥哥──「哈哈哈哈。」文繼天仰天狂笑,掉頭奔出堂口。
青嵐從藏身的柱後現身,輕嘆一聲氣,人為情狂;人為情苦,何以還是這麼多人為愛痴狂,衣帶漸寬終不悔呢?
「青嵐哥,繼天哥它是怎麼了?」子菲跟著走出堂口,擔心地看著繼天消失在大門外。
為你瘋狂。青嵐心中這麼說,嘴上還是回道︰「你溜出去這麼久,還有很多幫務等著你過目,別偷懶了,快進去處理吧。」
「可是繼天哥他──」
「右護法不會忘了他的職責,請幫主不必為他擔心。」
子菲隱約覺得她一定漏了什麼很重要的訊息,繼天哥的神情透著股悲愴,她拒絕他的求婚是錯的嗎?但她真的不想為「紅門」犧牲他的終身幸補,成為他幸福的創子手。她做錯了嗎?
一個人犯錯需要多長的時間才能領悟?對子菲來說,這個答案很短也很長。因為她花了整整一周,拚命追著文繼天跑,卻得到他不停閃躲逃避的反應,連見上一面都是異想天開的要求,她就懂了。
這周是她度過最糟糕的七天。
先是各個小分堂傳來有不知名的黑道份子挑釁,擊毀破壞不少船只,外界又有著漫天謠言,說什麼「紅門」快要不行了,「紅門」財務狀況不穩,搞得幾家銀行紛紛上門前來要債,再好的企業體質,也經不起許多債主猛軋銀票進去兌現,一個拉了三天肚子的人,又遇上嘔吐癥……能說不糟糕嗎?
幫內也不見得平靜到哪里去。
七大長老和一些大堂主們已經開始懷疑女幫主的能耐,就算身後還有老幫主和幫主夫人在撐腰,眾人對于一旁覬覦的兀鷹族們,仍是不放心。深怕再這樣下去,百年大幫「紅門」很快會斷送在子菲的手中。
女人畢竟不適合領導一個黑道幫派的。這樣的耳語在這個禮拜,如同野火燎原,一下子漫燒開來。
雪上加霜的是左、右護法目前的情況。青嵐哥那邊還沒什麼問題,主要問題是在「黑面煞星」文繼天的身上。他這個禮拜幾乎不曾在總部露過面,就算出現也是喝得爛醉。每天子菲都從手下的口中听到,右護法去砸了哪家「龍幫」的鋪子,並且到哪個地方買醉召妓,花天酒地,不知東南西北在何方。
「莫非繼天哥那次的求婚──」子菲處理著一筆筆令人頭疼的帳目,一邊探季青嵐的口風,「是他真心想娶我為妻?」
「事情過去就過去了,何必多想?」季青嵐收起帳冊,又拿起另外一本。
將帳冊往旁邊一擺,「但他不是外人,他是繼天哥哥!」
「你這麼說,是有嫁給繼天的打算?」季青嵐直言。
子菲頓住,「難道沒有其他法子可以──」
「這又不是安慰小貓或小狗,給他一根骨頭就能平息傷痛。」青嵐輕叱,「隨他去吧,他瘋夠以後自然會回來的。我說過,他不是會輕易忘記自己職責的男人,不會丟下‘紅門’以及你不管。」
「繼天哥現在一定很恨我。」子菲內疚地說。
「愛了你十八年,你卻一無所知,他恨你也是應當的。」青嵐冷酷地說完後,微微一笑,「別掉眼淚,繼天如果真的恨得了你,他今天也不會痛苦了。感情不能施舍,這一點他比你清楚多了,他是男人吃得了這點苦,別替他擔心了。」
說得容易,做卻很難。子菲並不是不愛繼天,他俊朗的外表,直爽的脾氣,冷時很傲,熱時很海的個性,就像是不愛則已,一愛就是一嗚驚人的類型。這麼多年來,她一直看著他身邊有許多來來去去的紅粉知己,從來也沒想過繼天哥竟然會愛上她。
她對他的愛是哥哥式的、知己式的,絕不是熱戀的,不像──子菲想起東方龍和她的那一吻,回憶讓她眸中染上繽紛。活見鬼,她為什麼會想起那高傲得讓人生氣的東方龍?他、他、他算什麼東西!以為自己長得帥,就可以在女人堆里予取予求嗎?她紅子菲才不願成為那堆花瓶里的一只。
世界上有個性、有才華、有內涵與風度的男人多得是,何苦單戀一根草?
將東方龍逐出她腦海,子菲收回心思專注于帳冊上,如何讓紅藍色的收支平衡,才是最要緊的一件事。
「稟幫主!」奇怪,怎麼會有人前來打攪?她說過要閉關修煉帳冊的。
傳喚手下進來,才曉得文繼天闖了大禍,現在正落在「龍幫」的手上,對方送來一紙短簽,上面只寫著短短兩行。
若要黑面煞星完璧歸趙,請貴幫幫主過堂一敘龍,都勛龍飛鳳舞的字跡不知出自誰的手筆,但是子菲一想到要再見到「東方龍」,胸口就莫名的收緊起來。現在繼天哥落入敵人之手,他們打算怎麼做呢?看樣子,真正敵我開戰之日是越來越明朗了。
「我去請老幫主與幫主夫人過來商量。」季青嵐起身。
「不,」子菲搖頭,「他要找的人是我,我過去就行了,不用驚動我爹爹媽媽。他們對此事也是無能為力的,青嵐哥。你陪我去‘龍幫’走走吧。」
季青嵐審視她的臉,子菲是下定決心要挑起這根大梁了,她越來越有幫主的氣魄,何不順她的意,鍛煉她的談判手腕?畢竟,幫主就是幫主,誰都不能為她擔起這重擔。身為助手,也只能從旁輔佐,不是嗎?
「這是我的榮幸,幫主。」
「那好,等我換下這身衣服,我們就出發。」
自「東方之珠」高樓往下鳥瞰,來來往往的人潮顯得如此渺小,一輛顯眼的紅漆輕型馬車靈巧的越過川流不息的車潮,轉進「東方之珠」的大門,明目張膽地停在俱樂部的入口處。
從馬車上一位身著淡青色旗袍的女子,娉婷地走下車來。她抬起頭,仰望著高樓上的窗口,像在尋找著……他離開醒目的白色陽台,跨回溫暖的室內,任由落地窗簾隨風飄揚,冷冷地說道︰「她來了。」
「哈哈,我說得沒錯吧?」朝「冷面諸葛」揚揚眉,「八面玲瓏」伸出手來,一點也不客氣的收下他一張百元大鈔,賭帳絕不能賴,這是他勾燁的規矩。「如果你上次有幸見到她一面,就會曉得為什麼我敢咬定她一定會來,而且單身赴會。照我來看,這位新‘紅門’幫主似乎有天不怕地不怕的膽子,特別喜歡往危險的地方鑽。」
「她不是一個人來的。」口氣並沒有任何起伏,「冷面諸葛」以他慣常的冷漠如此說道。
正要把錢收進口袋的「八面玲瓏」勾燁停下了手,「什麼?她帶人來了?帶幾個人?有沒有帶家伙來?」
「只有一個人,我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帶家伙。」
「你這人──話不能一口氣說完嗎?非得要故件神秘,真該死。」勾燁將錢扔回給「冷面諸葛」,「總有一天我會被你這種作風給害死,老哥。」
勾燁不禁可惜,到手的「錢」又飛了,沒想到這一次那小丫頭竟會懂得帶保鑣,上次她前衛大膽的易容獨闖龍窟,他還以為這次她也會一樣呢!
「要我代你下去談判嗎?」早已不把小賭注放心上,「冷面諸葛」華靖望著遙坐在另一端大書桌後的都勛問道。
華靖的話讓都勛放下他正在看的年度報告。沒錯,這件事其實不需要他東方龍出面去談,將這一切交給素有「冷面諸葛」封號的華靖,絕對能辦得漂漂亮亮、服服帖帖,既讓他滿意,龍幫也毫不吃虧。
畢竟上門來鬧的是「紅門」的人,而且還是「紅門」內的重要人物,現在落在他們手中,如何開條件全在我方,「紅門」只能割地賠款道歉了事。
不過,那是在他見過紅子菲之前。
一想到紅子菲俏皮的精靈的甜甜笑容,憤怒時閃閃發光的貓眼,沖動不顧及後果的鬼點子個性,還有柔軟豐澤光滑得不可思議的唇,一個尚未經過探索的處女地。他那多年未起波瀾,一如死水的心,又重新蘇醒過來。
憑著他多年情場的經驗,都勛很清楚這位「紅門」幫主在這方面,生女敕得一如初生嬰兒。
她回吻的方式,驚訝的輕喘,試圖抵抗卻又臣服于他熟練的挑逗下的氣憤,不論是哪一點,他都很確定她是第一次經歷這麼激情的熱吻。身為上海黑道界數一數二大幫派的幫主,誰會料到「紅門」的幫主竟然還是不解人事的純純處女?如果不是「紅門」另有安排,那就是這位大小姐身邊的男人全都瞎了眼或者是性無能。
這麼說對上海幾百萬的男性人口可能是相當大的侮辱,仔細想想,誰敢輕易對「紅門」萬綠叢中的一點「紅」下手呢?偷香不成,萬一被捉到不是有被砍頭的危險,也必須有犧牲在「紅門」幫眾腳下,被踩成肉醬的體悟。
沒有男人能在踫過紅子菲後全身而退。除非她結婚了,嫁給一個能令「紅門」上下都服氣的丈夫,水到渠成做為她的枕邊人,自是另當別論。
這一點,都勛不自覺地微笑著。「不,華靖,我要親自見她。」
換作其他人或許會對東方龍如此不尋常的決定而驚訝,但「冷面諸葛」華靖冷靜地看著他的大哥,然後無聲地頷首,消失在大門之後。
一個冷若冰霜的男人前來接待他們。當子菲一進入「東方之珠」觸目所及,不禁讓她揪緊眉頭,老天,這回文大哥實在闖下不小的禍端。
原本美輪美奐的大廳像是經歷過地震。撕碎的壁紙、折損成缺腿斷腿的桌椅,還有血跡斑斑的牆壁、地毯及一大片的酒漬、菜漬,總而言之沒有一個地方不是遭受嚴重的破壞,這下子也真的讓她見識到文大哥「黑面煞星」的威力。
「請上樓,我們幫主正在等你。」
「對不起請問……文大哥──我是指敝幫的右護法,他人在何方?能讓我先見他一面嗎?」子菲問著那位外型與內在都一樣冷酷的男子。
那名冰冷的男子目光連動都沒動過,「你可以親自問我們幫主。」
「你該不是人稱‘冷面諸葛’的‘龍幫’副座,華靖先生吧?」子菲喜上眉梢地問。
華靖神情不變地看著眼前的女子,論外貌她的確是月兌塵絕俗,但是美女又不是只有她一個?為什麼都勛會執意與她談判呢?「紅門」不過是個日趨頹敗的幫派,打從失去了「西方獅」之後,大家都看得見它正慢慢走向下坡,再這樣下去「紅門」被其他幫派並吞也是遲早的事。
有什麼理由值得都勛多廢力氣,和她這種小女孩談判呢?
「真是久仰大名。」子菲朝他綻開笑容,「道上一說起你的事跡,真可以談上三天三夜。听說‘冷面諸葛’足智多謀可比諸葛,從來不曾笑過或是生氣過,真可稱是上海一絕。今天見了,果真名不虛傳,你真的夠冷夠酷,听人說華先生你從出生就沒有哭過笑過,此話當真?」
「請移駕到三樓。」華靖背過身去,按下滑輪升降梯門。原來紅門現任幫主這麼天真,難怪會有人圖謀不軌,還打算栽贓嫁禍給龍幫。
「你笑起來應該很英俊,一天到晚老皺著眉對身體也不好。」子菲一面繼續對華靖說著笑,一面暗中使勁以肘撞了「笑面殺手」季青嵐的肋部,又是擠眉又是弄眼地以嘴型說︰去找繼天哥哥。
季青嵐收到訊號,比出個「包在我身上」的手勢,悄聲地退後兩步,隱身于一排高大裝飾用的長青樹後,消失了。
華靖拉開花雕閘門,子菲還在吱吱喳喳地說著︰「你們龍幫真是臥虎藏龍的好地方。前次我見到那位‘八面玲瓏’先生也很可愛,不但長得瀟灑個性也好,如果能挖他到我們‘紅門’來,一定會熱鬧許多。你呢?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比麻雀還可怕。華靖冷漠而厭惡地在心中搖頭,他個性冷,脾氣冷,話也不多,所以這種一開口就滔滔不絕,不知道該閉上尊口的人,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唯一能做的就是使出他最厲害的絕招「充耳不聞」,干脆在心中想像一場廝殺激烈的畫面,忘掉他那身受煎熬的耳朵。
子菲暗地吐吐舌頭,她別的不會,看人的眼光可不差。對付冷面猶如華靖這種人,用熱臉去貼他準沒錯。因為他一定會懶得再理她,輕敵之心也會油然而生,戰場上第一名言︰絕不要讓敵人模清你的能力!
不過,她忐忑的心隨著樓層接近,也有點擔心起來。又要見到「東方龍」了,他或許是她第一個看走眼的人。上次讓他那一吻吻得天旋地轉,連方向都搞不清楚,真是太丟臉了。這回她決意要好好表現,不再讓他那張狂傲、不可一世的俊臉打倒,定不會再被他迷得團團轉了。
論道理,他也不過是兩個眼楮一個鼻子加嘴巴,沒什麼特別的。
一到三樓,原本嘲鬧的賭場全部被良好的隔音隔開來,頓時靜得連一根針掉到地上都听得見,華靖率先走出升降梯處,領著她走向一扇緊閉高聳的大門,推開後,里面昏昏暗暗的光線,讓人有種置身夢中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