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的賭場,人生百態正一幕幕上演著,只隔一地板之差,寬廣的三樓卻安靜無聲,透過雙面玻璃,上面的人可以清楚的透過這地板,看見底下人的一舉一動。賭客們一點也不會察覺,頭頂那片華麗耀眼的鏡面天花板,竟然是「龍幫」巧意安排的機關,專門用來監視賭場內一舉一動。
一縷淡淡的青色煙霧飄散,在沒有半點燈光的屋內,只見底下明亮的賭場大廳傳來的光線,就像坐在放洋影子戲的劇院內,那種四處漆黑唯見動畫的感覺。
女人身著黑絲削肩長旗袍,噴火的身段玲瓏畢露,特意開高岔的裙邊露出一大截雪白的長腿,斜披著長發,一手持著水煙,嫵媚的朝他噴出一口煙,人倒向他的身體,幾乎是平躺在他大腿上,只差沒月兌下衣服直接獻上自己。
沙發前方就是雙面玻璃的地板,隔著鏡子的下一層樓,就像是另一個世界。
「討厭,下面有什麼東西值得你那麼注意?」嗲噥的她一雙玉臂掛到他的頸間,以渾圓的女性武器朝他進攻,「人家都來半小時了,你竟連我一眼都不瞧,太不把我放在眼中了,我可是推掉一大堆高檔次的富翁,特地來找你的。勛,你倒是說聲話啊!」
女人扭動她的水蛇腰,若有意似無意的想燃起他的熱情,整個人沒揉進他懷里勢不罷休,現在已半掛在他的身上了,就連這張沙發都快被她發騷的熱度點燃。但他卻毫無半點反應,冷冽的眸子依舊注視著底下賭場的賭局。
「你說話啊!」她氣憤地以蔻指戳戳他,但他立刻捉住她的手甩開。她臉色青紅交錯,「什麼嘛,你把我張咪咪當成什麼?交際花嗎?我可不是揮之即來呼之即去的那種女人。要知道,外頭有多少男人捧著金子求我賞支舞,我都不肯。你不要自命清高──」
突然,他有了動靜,彈指一搓清脆的嗒嗒聲,隨即有兩名男子打開房門出現。「護送張小姐回府。」他說。
張咪咪臉色大變,趾高氣昂的面具再也掛不住,苦苦哀求說︰「不要,別趕我走,勛,我剛剛……人家是一時心情不好,我賠不是就是了,不要趕我走,求求你。」
梨花帶淚的模樣或許會令某些男人心軟,顯然在他身上毫無用處,執起她的手輕輕在手背上印下一吻,「再見了,咪咪。」
她驚慌地張大眼,看他淡漠地拉著她站起身,接過手下遞來的狐皮披肩。死命搖頭往後退,「不,我不要走,你剛剛說再見,你永遠都不會再找我了對不對?我求求你,別這麼殘酷,我只是一時說了氣話,我保證以後我都會乖乖的,只要你別叫我走!我求你,離開你我會死的。我只要你,我只愛你啊,勛,你不相信我嗎?」
紳士地為她披上披肩,對于女人可憐兮兮的求情充耳不聞,僅是無比溫柔地對她微笑,「謝謝你過去的陪伴,你可以到我手底下的‘妃記’去挑選任何你喜歡的珠寶,就當作我們一場友誼的紀念。」
「不,不要。勛,你一定是在開玩笑的吧?別忘了前兩天晚上,你是多麼熱情地擁抱我,還記得我們曾經有過的激情纏綿嗎?你怎麼可以這麼無情,我愛你啊!」她流下的淚將臉融成大花臉,但這也阻止不了她必須離開的事實。
「昨夜是昨夜。」他向手下點點頭,「送她出去。」
「不!」她怎麼能失去他呢?沒有一個男人比得上他,他是她有過最棒最厲害的愛人,她為什麼會那麼蠢,蠢到惹他生氣。這下可好,她的姐妹淘一定會取笑她,以前她嘲笑過那些被用過三天就扔掉的女人。現在自己不到兩天,就被甩了。她鐵會成為大家的笑柄,笑她張咪咪在「東方龍」身邊,不到三天就讓他厭倦了!「我絕不要走,放開我,我不要離開!」
兩名手下似乎見慣了撒潑的女人及尖叫聲,他們一個架左一個架右地將她抬出門外,好不容易咆哮聲逐漸遠去,一切再度回復平靜。
「並不是我好奇心特重,但看過這麼多哭天搶地的女人後,能不能請教一下︰你是在那些女人身上下蠱或是放迷藥嗎?怎麼個個都那麼害怕听見你說‘再見’這兩個字?」
這些調侃來自于一位俊美得無以復加,一般男人的淺薄皮相當然不能比,就連美女看見他的容貌都恨不能挖個地洞鑽進去,即使是潘安再世都得靠邊站的男人口中。外面的人稱他為「八面玲瓏」,也是「龍幫」里的第二把交椅,勾燁。
背對他的男子,也是剛剛重新坐回沙發中的他,正是「龍幫」之首「東方龍」都勛。以他向來泰山崩于前不改其色的淡漠,都勛連眉都沒抬地說︰「報告呢?」
「在這兒。」勾燁交上一紙厚厚的卷宗,「從地出生到現在所發生的大小細節,一應俱全。這麼說好像有點不對,又不是開百貨公司……」勾燁懶懶一笑,「不過這位紅大小姐的生平洋洋灑灑倒適合開圖書館了。我不敢說她本事小,光看她怎麼整得‘南方豹’爆跳如雷那一次,小生我就十分欣賞,很合我胃口。真可惜,她是紅門老大的獨生女兒,否則把她挖到‘龍幫’來做‘參謀部長’,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都勛沉默地翻過報告書,像是沒听到他的話。
老早習慣老大那張撲克臉,對于他半天打不出個屁來的脾氣,勾燁一點也不會介意。要不是他有這種得天獨厚的厚臉皮,又怎麼能被稱為「八面玲瓏」呢?
「嘖,又贏了。」勾燁雙眼直瞧的底下的梭哈牌桌,「看不出這位大小姐這麼會精通賭術,簡直稱得上是賭後了。不過賭後終究是勝不了咱們的‘東方龍’,老大你要不要下去和她玩兩把,趁她把咱們‘龍幫’贏得一干二淨之前?」
「派個人下去。」都勛終于開口了。
「怎麼?有興趣請她上來坐坐,要我備茶嗎?」勾燁微笑以對。
都勛冷靜地看他一眼,「她離開時耍前門保鑣多注意點,可能會有人想佔便宜搶她的錢。」
「就這樣?」勾燁搖頭嘖道,「‘紅門’的人都自己送上門,擺明是來探我們的底,你居然一點反應也不做,這不是太沒禮貌?窮極無聊打個招呼也好,咱們畢竟是同一道上的。」
「東方龍」的反應僅只是沉默,勾燁早該知道自己又是自討沒趣。
子菲瞧瞧腕上的表,精巧的金針正緩慢地爬向午夜,噢,天啊,這麼晚了?她還以為過了沒多久,一晃眼怎麼時間全不見了?子菲暗吐舌頭,怪不得人家說吃喝嫖賭這四樣東西容易令人沉醉,從她踏進賭場後,終于見識什麼叫做「紙醉金迷」的世界。
「抱歉,各位紳士們。我發現我還有地方該去,原諒我必須失陪了。」她對同桌玩牌的其他三人笑道。
「什麼?」其中一個胖胖紅胡子船長,跳起來,「你要走?他媽的,你贏了我那麼多白花花的銀子,現在沒給我機會贏回來,怎麼算公平。想走,等我贏了你的錢再說,臭小子听到沒有?」
其他人倒沒吭什麼聲。這人荒謬得可笑,子菲懶得理他。「失陪。」
「等一下!」紅胡子的手才踫到子菲的肩上,就出現兩位沉默的黑長袍男子,一左一右制住了那人,「喂,放開我!你們什麼東西!」並且被押出了大廳。所有的人安靜了一秒鐘,隨即又各自投入他們的戰局內。
子菲對于這種冷漠旁觀的心態,不禁搖頭,帶著籌碼,走向櫃台結帳換取現金時,她心中唯一的遺憾是……想見「東方龍」一面,似乎沒有那麼容易,光看防備如此嚴厲的警衛們,就曉得他身邊有不少能干的手下。
也罷,今日不過是頭一遭來「東方之珠」,未來還有的是機會。
跨出俱樂部後,門外傳來習習涼風,稍稍舒爽了子菲剛剛使用過度的腦子。嘿,那個紅胡子傻瓜,難道真以為她是憑運氣好才皆戰皆贏的?她可是真材實料,全憑她那數理能力一等一的腦袋瓜子,小心計算過牌數與風險,扎扎實實地贏了這麼多錢呢!
「這位公子,要乘轎子嗎?我算您便宜點。」一旁的人力轎夫正招呼著。
子菲搖頭拒絕。她的車停在兩條街之外,先前不想太過招搖,所以沒有開到這邊來。這麼美的夜色,星子探頭,斜月高掛,散散步也不錯嘛!
「站住。」不知什麼時候,前方出現了幾條身影,攔在黑巷中。
唉,子菲心想︰世界上不知天高地厚的狗輩們真多,難道以前老師沒教過他們「好狗不擋道」這句話嗎?「噢,我走錯路了是嗎?失禮,我換一條走。」
結果一伙四、五個人一涌而上將她圍成圓圈中心,「沒那麼容易,臭小子。你在場子里面賺了不少錢嘛,分一點來花花,應該無所謂吧?」
「一點?」子菲唇角彎起,「早說嘛,你要一點是嗎?」她從懷中掏出一張便條紙,畫上一個「點」。「拿去吧!」
「呸,你找死。」那人撕掉那張「一點」紙,「爺兒給你面子你偏耍里子,給你台階你卻想跳樓。好,今兒個我們幾個兄弟就成全你!」說話的人手一揮,「來啊,大家上!錢一定還在他身上。」
子菲唇角笑意不變,雖然她非常、極端、無奈地不願意動手,不過她好像也沒多大選擇。一、她可以把錢給他們,鼓勵他們再干下一樁。二、她可以拔腿就逃,卻有失她「紅家」家傳祖訓,絕不逃避現實。三嘛……似乎很久沒有運動身子,近來老覺得自己身手有點不靈活,現在既然有幾只不知死活的野猴子打算撒野,她干脆就順水推舟,逮機會練練手腳好了。
倏忽兩三下,那些小癟三們不但沒有踫到這個家伙的錢包,就連他的衣邊都沾不上,只听得連連數聲哀號,一眨眼的功夫,原本還神氣活現的兄弟們,各個都趴在泥地上申吟打滾。
拍拍手,子菲看著自己唯一弄髒的鞋頂,真不賴,看樣子她旅居海外這幾年,功夫還是記得滿牢的。過肩摔、後空回旋踢以及左虎拳、右獅掌都運用自如。
取出錢包,「其實本姑……咳,公子為人真的不小氣,如果你們肯客氣一點,‘請’我給點錢花花,說不定我一高興給你們一些分紅也沒什麼。何必動手動腳傷和氣呢?這些銀錢就當做你們的醫藥費好了。」
她話才剛說完,原本趴在地上的混混頭子,突然持刀跳起來沖向她,意外之中,子菲一時間只能睜大雙眼,直看刀子無情的逼向她……「啊啊!」
不要誤會,哀叫的人不是子菲。千鈞一發刀子毫厘之差,險險殺到她嬌美容顏的瞬間,「踫」有人開火擊去了那人的刀柄,放聲尖叫的當然是那不識好歹的混混,現在正蹲在地上抱頭鼠竄,不斷嚷著︰「別殺我,別殺我!」
是誰開的槍?她迅速掉頭,一群身穿黑長袍的人站在三尺開外,唯一與眾不同的領頭男子,正吹熄洋手槍口冒出的煙,黑眸熒熒地朝她點頭致意,態度一派瀟灑從容,高大的身形里在那合身燙貼的西裝底,讓人無法忽視他。
難道是「東方龍」?子菲走上前一步,看清來人後,馬上推翻這個假設。
「希望沒有驚動到您。」那名男子微笑地說道。
「豈敢勞動‘龍幫’副座前來保護我這小小市民。」子菲凝視著這位俊美絕倫的男子說︰「你應該就是人稱‘八面玲瓏’的勾先生吧?」
「喔?我哪一點像是‘八面玲瓏’?」他微揚一眉,就連這小小的舉動,都充滿一種邪氣危險的美。
「你是說我在上海還能再找到比你更俊美的男人嗎?」她以問反答。
閃動著熠熠眸光,他唇色揚起一朵贊賞的笑,「能得到紅姑娘這席話,勾某真是朝聞道,夕死可矣。」
「我可不敢比擬偉大的孔老夫子。」既然他們會出手相救,子菲當然清楚她在「東方之珠」內的一舉一動都受到了監視。不得不佩服「龍幫」的效率與速度。他們的確是可怕的敵人,怪不得當時各個長老認為「龍幫」的侵犯非同小可。
「老夫子也沒有你的妙語如珠、風趣怡人。」
「有人抱怨過你的話太好听,處事太過圓滑,讓我們這些凡夫俗女汗顏嗎?」子菲眨眨眼。
「勾某言語如有得罪,還請紅幫主大人大量不計較。」
「嗯……我得花多少銀兩才能挖得動你來幫我做事?不,我想你還是別說好了,我擔心哪天你真來到紅門,幫主也得讓賢給你做。倒不是我小氣,而是我爹爹媽媽會罵我敗家女。偏偏我又不考慮招贅。」
「可惜。」這是真心話還是假話,勾燁自己也無法判斷,這位紅子菲真不是位簡單的女子,不僅有大將之風,身手俐落,剛剛他開火射擊的瞬間,他還擔心她會驚昏過去,想不到她連吭也沒吭一聲,分明見過大風大浪。
「是啊,真可惜。我現在急需好幫手。你知道的,有人說某一大幫派試圖兼並我們呢!」
那雙看似天真無邪,實則精明的美眸在他身上打轉,勾燁悶笑在心頭,表面仍舊點頭說道︰「有這等事?真是不幸。但我相信憑紅姑娘的聰明才智,對方一定會知難而退才對。」
老狐狸,子菲當然知道「八面玲瓏」豈有簡單招認的道理,她也回以那位美男子一笑,「你們幫主不在家,我們可以喝茶聚聚。」
勾燁側頭,「紅幫主怎麼會認為我們大哥不在家呢?」
「這麼說……他在幫中,只是不屑出來兄我一面?」子菲逮到機會冷笑。
不愧為「八面玲瓏」,說破的謊也能變成完美的托辭。他微微笑道︰「我們大哥以為紅幫主改裝易容,就是不想讓旁人認出你的身分,如果他公然出來與你見面,不是讓你下不了台嗎?所以,我們大哥于情于理都只能假裝不知道這件事。」
竟踫了個軟釘子,子菲曉得在「八面玲瓏」的面前她是討不到便宜了。「遇到你之前,我從沒見過何謂‘說話的藝術’,小女子甘拜下風。多謝你讓我又上了一課。」
夠辣,明虧暗損他。「紅幫主客氣。你要走了?可以讓勾某與兄弟送你一程嗎?」
子菲搖頭擺擺手,「不用麻煩,我手上沒有會噴火的玩意兒,並不代表我那麼容易任人欺負。我那點皮毛功夫保護自己還夠用。拜拜。」
走沒兩步,她又回頭喊說︰「對了,‘八面玲瓏’回去告訴你們老大‘東方龍’,下次我會登門拜訪他,省得他躲在三樓偷窺,這樣對健康不好。」
對健康不好?勾燁忍住不笑,肩膀卻抖動得厲害,不曉得他將這番話原封不動傳給老大听,老大是否還能無動于衷,保持他那副撲克臉呢?
沒想到死板板的報告,還不如本人來得精采,不不不,根本是沒表達出這位紅子菲姑娘于千萬分之一。她那活潑靈動的神采與俏皮的風貌,以及幽默詼諧的口吻,禁不住讓人喜愛。
「紅──子──菲!」
從大廳直傳到幫主書閣里,子菲不用挖耳朵都覺得自己震耳欲聾。五、四、三、二──「子菲,你居然瞞著我闖到敵幫本部去,還只身一人赴險?」轟地一聲,「黑面煞星」一掌拍得書桌都快解體。「我要求一個解釋!」
五、四、三、二──門再度被打開,這次上陣的是季青嵐,依舊是微笑書生「笑面殺手」的模樣,他拉開了氣得臉色黑青的文繼天,「冷靜一點,行不行?」
「謝謝你了,季哥哥。」
「還敢說,」文繼天咆哮,「你不冒險,我會氣得想拆你骨頭嗎?為什麼不通知我們兩個一聲?如果昨天你發生了什麼意外,我……」
「文仔的意思是他會痛哭流涕的。」季青嵐替他說完,然後笑歸笑,「這次的確是你的不對,子菲。你明知道身為幫主和從前自由自在的身分不同,子岳失蹤對老幫主和幫主夫人已經是很大的打擊,難道你還想再演一次失蹤記或是綁票記,讓他們雪上加霜嗎?」
兩面夾攻,月復背受敵,最好的辦法當然是舉白旗投降!「對不起嘛!」子菲先從季青嵐下手,「下次我一定以幫務為重,置個人生死于度‘內’,絕不輕易涉險,不再演出先斬後奏的腳本。」
然後再轉向陰郁的文繼天,「我知道不該讓文大哥和季大哥擔心,你們倆就像我親生哥哥一樣,從小看我到長大,現在我又失去子岳哥的音訊,如果你們不理子菲,就沒有人會管我了。所以……不要生氣嘛,我知道你對我最好了,文大哥。」
「是啊,‘太’好了,才會把你寵過頭。」文繼天揉揉子菲的鬈發,「下次你再這麼膽大妄為,我就把你鎖在總部內,別說大門就連二門都不許你跨出一步。」
哇,這也太苛了吧。但識時務者為俊杰,「全听你的,文大哥。」
「說吧,你這趟夜闖‘龍幫’有什麼收獲?」
既然季哥開口問了,那麼他們倆八成決定放她一馬,好險,總算平安度過這關。「對方的實力和咱們‘紅門’不相上下,說是伯仲之間也不為過。只是一者擅陸,一者專海,怎麼看我都不覺得‘龍幫’有意與我們為敵。」
「江湖險惡,有機可乘,餓虎怎不撲羊?看他們近十年來在上海肆無忌憚的擴大地盤。他們的野心可見一斑,你太天真,還不懂他們那套口蜜月復劍的作風。」文繼天嗤鼻地說︰「什麼‘龍幫’,干脆改名叫做餓虎算了。」
「千萬不可以小看他們,」季青嵐不像文繼天那麼口沒遮攔,但也同樣站在他的立場說︰「這件事還是交給我和繼天來處理,你安心做你的幫主就好。」
嘟起嘴,「干脆把我供在堂上做老佛爺好了。」子菲不悅地用指尖敲打著書桌,「可惜當初爹娘生的不是只九宮鳥,否則你們教我說‘是’,我絕不會說‘好’。不是嗎?」
「你不該接近那幫人,他們都是些窮凶惡極的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子菲的眉毛挑得老高,「啊哈,‘黑面煞星’不知指的是誰喲!是誰以不擇手段達到目的著稱于上海黑道,也不知道哪位仁兄過去有過輝煌的黑道紀錄,打敗天下無敵手呢!」
「你……你怎麼盡提些陳年舊事。」繼天臉色居然微紅。
「奇怪,繼天哥你也才二十啷當又五歲,怎麼已經變成陳年舊事了?」子菲甜笑地說︰「壺笑鍋黑,你羞不羞?」
「我和他們不一樣,我對你……」繼天一口口水哽住,「咳,總之,你少接近他們。」
「不要。」子菲斬釘截鐵的說。
這種爽快的答案讓兩個男人同時一愣,結果文繼天的臉色又從正常轉為黑……季青嵐必須捉住他的肩,才能制止他的沖動。唉,其實旁人一看即知,文繼天只有在面對子菲時才會如此激動,因為他對子菲有天生的保護欲,更因為……青嵐身為他的知心好友及同儕早就曉得──這位「黑面煞星」從很久以前就愛上了俏麗活潑又鬼靈精怪的紅子菲。
「為什麼?」好不容易,文繼天從齒間逼出道幾個字。
子菲悶不吭聲地想了一會兒,「我對‘東方龍’很有興趣。」
「什麼!」黑面煞星擺出一副想殺人的樣子,當然他要宰殺的是龍族。「你和他……他……他……」
「文哥,你的算數真的很不好,東方龍只有一個人,沒有三個他。」子菲大嘆一口氣說︰「我真的對一位能在短期間內竄起如此迅速的人感到有趣。況且他手底下的人才濟濟,光是那位‘八面玲瓏’的美男子,真是名不虛傳的美男子。」
「那人是個惡棍,更別說他身邊那些蜚短流長的傳聞了。」文繼天差點沒跳起來,「什麼神秘莫測,神龍見首不見尾,那都是些沒有腦袋的人喜歡流傳的謠言。‘東方龍’身邊的女人沒有一個能待超過三天,他換女人的速度比我們換衣服還快,根本是個大色棍低級婬蟲。像這樣的男人,有什麼值得你感興趣?」
被這番話說得一愣愣的子菲皺起眉來,「我……我只是對他竄起的手段感到興趣,想了解他是怎麼辦到的,你以為我是對‘東方龍’這個人感興趣嗎?文大哥。」
文繼天怔忡半晌,「我──」他該怎麼告訴子菲,那瞬間他對素未謀面的男子起了妒心,因為他能令子菲感到有興趣。這點子菲卻從未流露過……她一直將他視為哥哥般的。「不是就好。青嵐,這兒交給你,我有事先走。」
「文哥哥?」怎麼搞的?有點一頭霧水的子菲轉向季青嵐,「繼天哥怎麼回事?好像吃錯藥了。」
青嵐替他感到悲哀,「不是吃錯藥,只是誤中月老陷阱所以吃味了。」
「吃什麼胃?」今天大家講話都怪怪的。
「沒事,就當我沒說。」青嵐恢復他笑面殺手的本色,「不過有句話我非說不可,小菲。對這個圈子你遼太女敕,有些人是你寧願永遠都保持距離,而不要因為一時的好奇,踏入錯誤的懷抱中。‘東方龍’不是那麼容易操縱的角色,別拿你的鬼點子去試在他身上,他和我們不同,我們拿你當親妹妹看,有些人卻不見得會放過一位純潔的小白鴿。」
子菲不敢反駁這句話,不僅因為青嵐笑意中那抹冷冷的殺意,也因為她曉得那股殺意是針對隱藏在暗處的敵人──而季青嵐眼中,夠分量足以成為「敵人」的人,並不大多。
「我知道,我盡量不……我不做總行了吧!」在季青嵐那兩道逼視的目光下,子菲退讓地供出話,沒錯,她本來已經想好鬼點子,該怎麼溜進「東方之珠」的三樓,和他們的首領來次面對面的會商。
想到那夜回到「紅門」後,子菲就一直很後悔自己錯失大好良機。如果她沒在樓下的賭場等「東方龍」現身,她早就見到他本人了。失策的是她竟沒想到二樓的天花板和三樓相通,「東方龍」一定是由那里監看底下的人……直到和「八面玲瓏」講完那番話,她才想到這一點。
「這是為你和‘紅門’好,小菲。」
是啊,現在的她和「紅門」已經密不可分,不管走到哪她都已經鐵定要背著「紅門」到處走,她不再是以前的紅子菲了。她突然心情低落起來。「我覺得好累,可能昨夜太晚睡的關系,季哥你介意嗎?我現在想去睡一下。」
「祝你有個美夢。」
越想越是睡不著,雖然身體真的很累了,但是心就是不肯休息。子菲拉開房門,「幫主,你要出去嗎?」
「小驢、阿強,你們守在我門口做什麼?」
「文護法有吩咐,從現在起要亦步亦趨地跟著幫主,因為‘龍幫’的人可能會藉機綁架幫主來要脅我們。為了幫主的安全以及咱們‘紅門’的前途,絕不能讓幫主有一絲一毫的損傷。」
听完這番長篇大論,子菲皮笑肉不笑地說︰「文護法想得真周到,那就有勞你們了。」門輕輕地關上後,子菲作勢隔空踢它一腳,什麼為她的安全著想,分明是想把她軟禁在家中。這太……太不可理喻,他們眼中還將她視為幫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