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個臉上突然綻出一朵喜悅笑容的男人朝靳冬走去時,跟她有一小段距離的駱保強先發現了他的存在,而太過專注欣賞那幅海景油畫的靳冬則是半點兒感覺都沒有,直到那個進逼者的身體開始朝她散發壓迫感,然後是愈貼愈近的體溫……終于,她有所感覺了。
誰呀?無端地貼她貼得那麼近,美術館何時那麼擁擠來著了?「對不起,能不能請你稍微……文南哥?」瞧清楚那張臉,靳冬不禁瞪大了眼。
「就說我們很有緣嘛,你還一直矢口否認,現在沒話說了吧!」陳文南笑得很開心,「你這丫頭蹺班哦,我找你們老板告密去。」
「說吧,有什麼冤屈要伸的。」每次看到他,她就感到滿心愉悅。
陳文南是她爸爸幾十年好友陳伯伯的兒子,以前靳、陳兩家比鄰而居時,他就對靳家姊妹們愛護有加,除了青梅竹馬的角色外,他也是她最信賴的大哥哥。
靳冬生平第一次暗自落淚,為的是學期成績相當的不理想,尤其數學科竟然還拿了顆大鴨蛋。丟臉哪,姊妹們考試成績再怎麼菜,也頂多是被扣了個一、兩分,而她呢……雖然爸爸從來不曾因為她的成績差勁而數落她,但她自個兒已經給自己相當沉重的譴責。
那一天下課她走在回家的路上,還沒回到家,她就已經將畫了顆大鴨蛋的成績單給撕成碎片,仍不敢犯罪地將它給灑向空中,攏了攏,將它們盡數給收進書包里,沉默不語地踱進家門,尋了個家人不太注意的門後蹲著,自責不到一分鐘竟然就悲從中來,淚水無聲地滑落頰畔,細聲細氣的哭得哀戚。
細心體貼的陳文南在她剛進門時便將她的沉凝心境給瞧出個大概,私下尋她而來,安慰不成,便轉而自告奮勇地捐出了自己的肩膀供她渲灑淚水,渾然忘了自個兒也還是個半大不小的高中大男生,搭著她瘦小的肩,他一臉感性地許下承諾,只要她願意,他的肩膀永遠讓她靠。
這份窩心的允諾令她永生難忘,甚至在往後的日子里,他的肩膀又陸續地沾了她好幾次的淚水,所以,對他,她是怎麼也嚴肅不起來。
「唉,我哪狠得下心來抽你後腿呀!」弓肘推了推她的臂,陳文南好奇又關心地瞧著她,「上班時間溜到美術館來打混,怎麼了?不會是你的寶貝公司終于被你給搞垮了吧?」
最近醫院的事佔了他大多的時間,忙得像個陀螺似的,連阿珞為情傷心而遠赴美國進修一事,他還是前些時候才听人說起的。今天又見到為了自己所創立的破公司可以做到全年無休的小冬在外頭閑晃模魚,心中猛地一驚。
「小冬,你的公司還在吧?」別一語成識,真給他說中了。
「烏鴉嘴。」顰起眉,靳冬恨恨地橫了他一眼。如果真論起文南哥的缺點,就是回回見到她,他總會來那麼一句令她又惱又火的問候,听久了,倒還真像是句說咒似的。
說不定……余怨未消的,靳冬又補了他一個大白眼。說不定就是因為他的這句說咒問候,她的公司才會那麼苟延殘喘得令人同情。
「不過,反正也沒差嘛,如果到時候你沒工作了,就來當我的老婆吧!」陳文南閑閑涼涼地又扔了句氣死人的揶揄,壓根就不將她的惱怒給擱在心底。
「遲早會被你的烏鴉嘴給說中。」
「那不剛好,我看,你也別再死撐了,干脆趁早將公司收一收,來我家替我煮飯洗衣吧。」
「文南哥,你急什麼?我們不是早就說好了,過幾年還沒人敢娶我的話,我一定嫁你啦!」對他的玩笑,靳冬不以為杵的反譏回去。
若非知道文南哥的大秘密,就算是再怎麼了解的青梅竹馬,她才不敢跟他開這種玩笑呢。不過,有時候她心里也浮著疑惑,為什麼外貌長得斯文,品性又好得挑不出毛病來的文南哥會喜歡男人不喜歡女人呢?不會是因為陳伯伯吧?
陳伯伯跟爸爸算得上是生死之交,或許是因為軍旅出身吧,對兩個兒子的管教相當的嚴厲,不過對唯一的女兒倒是寵愛得很,對老友的四個女兒也視同親生女兒般的疼愛。還是鄰居時,兩家的孩子們都玩在一塊兒,感情好得像是同根生的兄弟姊妹,陳伯伯還曾戲譴地跟爸爸提過好幾回要靳家的女兒當媳婦兒呢。
可誰料得到,長大後的文南哥竟是個同性戀!這件事,陳家大小沒人知道。
而她會知道則是因為有一次到阿珞打工的PUB去找阿珞時,剛巧文南哥也在那里,他跟個朋友坐在PUB里最角落的一張小圓桌旁,兩個男人聊得正起勁,沒看見杵在吧台前,一只眼楮因為瞧見了什麼而驚訝驀然圓睜的她。
跟個男人同桌而坐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讓人覺得怪異的是,他們隱露在桌巾後頭的兩只大手是相握在一起的。男人跟男人坐在一起,彼此的手還握得緊緊的!好……好……好……好……奇怪唷。
「老二,你看什麼看得這麼入神?」在吧台里忙得團團轉的靳珞將才調好的血腥瑪麗擱在台上,順口問了她一句。
「阿珞……他們……天哪……他們是……文南哥……我的天哪…………不會吧……」實在是太吃驚了,她竟然講得結結巴巴的。
「文南哥?」瞟了她一眼,靳珞手不停歇的繼續做她的工作,「怎麼,他今天有來?」
「他……阿珞……你知道?」
「知道什麼?」老二的話實在是太莫名其妙了,惹得正在忙碌的靳珞不禁多望了她一眼。
「文南哥的事呀!」
「文南哥出了什麼事?」事關青梅竹馬老大哥,而老二的語氣又怪怪的,靳珞不自覺地停住了手中的工作,「你究竟在說什麼?」
「哪。」
「什麼?」順著她的眼光望去,初時,靳珞還沒瞧出不對勁的地方,「干嘛?他跟朋友一塊兒喝杯酒有什麼好大驚小怪……老天!」瞬間,她的眼楮瞪得不輸靳冬。
「你也不知道哦。」驚魂未定,靳冬稍將妹妹的反應瞧進眼里。
擰著眉,靳珞干脆將身子傾靠在吧台,全神貫注地觀察渾然不覺自己已成目標物的陳文南,好半晌,她才猛地自胸部吐出一大口氣,「老二,你覺得他們像嗎?」
「像極了。」
「你知道我的意思吧?」為免雞同鴨講造成誤會,輕聲地清了清喉嚨,靳珞重復一次,「你真的也這麼認為?」
「對。」點點頭,靳冬小聲地說︰「他們絕對是同性戀。」
兩雙閃著亮光的星眸移不開那兩個聊得渾然忘我的男人,沒再發表任何言論。直到看到陳文南的朋友起身走向洗手間,兩雙腳便忙不迭地往那張小圓桌湊上前去。滿肚子的疑問讓她們渾然忘了隱私這個詞兒,一心一意的只想尋個水落石出的答案來。
「文南哥!」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似乎讓陳文南嚇了一跳,看到撲上前的兩張有著不解與探索的臉孔,他愣了幾秒,濃眉微斂,「是你們哪,怎麼那麼巧?」
「阿珞在這里打工,我找她有事。」靳冬手指頭點了下妹妹,再點了點自己,繞了一圈,最後停在他胸前,「然後,我們就看到了你……們。」後頭那個字是小聲小氣地追加上去的。
「我跟朋友一塊兒來的,你們要不要一塊兒坐?」
姊妹倆同時搖了搖頭,對望一眼,靳冬代表發言。
「剛剛那位先生是?」
盯著她們瞧了半晌,陳文南輕吁一聲,「他是我的朋友。」眼底一片坦然,他不閃不躲地面對兩雙充滿疑惑的眸子,「好朋友。」
「有多好?」靳珞難得雞婆地追問一句。
「比你們腦子里揣測的好還要好上數倍。」
腦子里有一大堆的問號,靳冬很想一一的要求陳文南解答,可是,此刻的時機與場合似乎不太適合。
「我知道你們腦子里想問些什麼,有機會再跟你們說吧!」畢竟是從小看著她們長大,靳冬跟靳珞的表情全都將疑問給寫在臉上,不待她們支吾出聲,陳文南就已經先拋下話來。
「真的!」
「一定唷。」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們?」他笑出了一臉的無奈,「改天約個時間一塊兒吃飯吧,讓你們打听個過癮。」事情遇到了,他不想躲,也不願躲。紙包不住火,遲早有一天所有的人會知道這事,此時,他只是還沒準備好去面對這一切。
「擇日不如撞日,為什麼不現在就聊一聊?」不似靳原,靳珞向來就不愛八卦消息,可是這回得例外一下。因為對象不是別人,是向來就對她們姊妹很照顧的陳文南!
「你覺得店里的氣氛適合嗎?」陳文南挑著眉問她。
嗯,店里的聲浪的確是大了些、吵了些,沒辦法好好地說些正正經經的感性話題。輕吁了聲,靳珞仍不死心的試回多了解一些事實的真相,「文南哥,他也是醫生?」
文南哥是個內科醫生,他所服務的那家醫院規模頗大,說不定就是因為……近水樓台?被人引誘以致誤人歧途?思量揣測的眼神不停地在他臉上巡視,靳珞頭一回仔仔細細地分析起青梅竹馬的身價來了。
平心而論,文南哥雖非超級帥哥之流,但長得還挺不賴的,雖非壯碩非凡的肌肉型男人,可是,這年頭書生型男人也頗受女人心儀的呀,而且又是個頗具知名度的內科醫生,不提他豐碩的收人,光是他名下的兩棟房子,還有銀行里讓她覬覦了好一段時間的巨額存款,是女人都挺愛的哩,更何況是……男人!
「不是,他是室內設計師。」眼珠子一溜,陳文南輕聲打趣,「我們不是辦公室戀情。」
「你們怎麼認識的?」靳珞進一步地追問。
雖然文南哥已經挑明了,有機會會跟她們招供,但既然那個男的還在洗手間蘑菇,那代表還有些時間可以多套一些內幕消息來解惑。要她揣著耐性多等個幾天,就得再多給一些資料才行,要不然她會三不五時地拿這事出來咀嚼猜測,平白浪費她寶貴的時間。
「參加朋友的聚會時踫到的。」
「你的朋友還是他的朋友?」
「彼此的朋友。」
「是他先來跟你搭訕?」
陳文南輕手聲,「小鬼,別那麼心急了,今天時機不對,下回一塊兒吃飯時,我一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OK?」
唉,真的還要過幾天哪?靳珞眼中有著不太滿意的遺憾。
「文南哥,你……快樂嗎?」听著妹妹連珠炮似的質問,細心地審視著他的神情,靳冬打心底泛起疼惜。
「很快樂。」他的眼光流轉在剛剛那男人消失的方向。
姊妹倆互瞥了眼,想不出還能說什麼,但見陳文南愛戀的眼神膠凝在洗手間的方向,靳珞忍不住開口揶揄道︰「對呀,人生在世時光短暫,快樂最重要,干嘛在意那麼多拉拉雜雜的瑣事,還有,文南哥,這間PUB的洗手間只有一扇門,除非你的朋友會尿遁,否則,他跑不掉的,現在你可以將眼光移到站在你前面的兩位美女身上了。」
「從小看到大,再怎麼美的美人也會看膩呀。」從善如流地收回凝視,他故意向她們嘟噥出聲。
「別嫌棄了,沒幾個男人有往這種好運道,從小就那麼有眼福可以天大看到我爛這幾個美女。」靳珞不滿地自鼻中輕哼一聲,「說吧,你們交往多久了?」
「快五年了。」
「啊。」輕呼一聲,靳冬滿眼佩服,「那麼久嘍。」
「嗯。」完完全全是沉浸在愛河的戀人神態,提及情人,陳文南一臉的甜蜜。
「嗤,文南哥,收斂一下你臉上的豐年果糖吧,笑資這麼神經兮兮又曖昧兮兮的,你不覺蠻啜心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轉,靳珞忽地露出抹揶揄,「他叫什麼名字?該不會是叫賽門吧。」
靳冬的臉上也有著忍俊不住的輕笑,阿珞怎麼那麼老套,誰規定同性戀就一定叫做……什麼?
「咦,你認得他?!」
看得出來,文南哥相當的驚訝笑容頓斂,姊妹倆相視一眼,驀然驚詫的眼神繼而落在他的臉上。
「不會吧!」
「他真的叫賽門?」
陳文南擰起了眉,「你們不認識他?」既然不認識,為何會知道小趙的英文名字就叫賽門?
「不認識。」不約而同的,靳家姊妹搖了搖頭。
「那……」
「很多同性戀者不都是叫賽門?」靳冬嘀咕得很理直氣壯,「電視上都是這麼演的呀!」
「哈,原來如此。瞧你們說得這麼認真,我還以為你們認得他呢……啊,他來了,我介紹你們認識。」
那天,陳文南向她們介紹了他的情人,也要求她們能替他保守這個秘密,而她們也答應了。
只是,在知道了他的秘密後,再听到陳家安排他相親,或是陳伯伯他們語氣凜烈地催促他結婚時,心底就不由得泛起了同情。
「何必過幾年,只要你原意,我立刻就上你們家提親。」陳文南半真半假地打著趣。
對小冬,他打心底浮著異常的疼愛,甚至可以說是比自個兒唯一的親妹妹還要疼上幾分。或許,是她那份對凡事都太過執著的堅強性子惹他憐惜吧。小冬的性子大方正了,又不擅調適自己的心境,常常在這個現實社會上撞得鼻青臉腫、不知所措。
其實他曾經想過,若非對男人的愛超越女人,若非對賽門的愛多過小冬,他實在是想極了將小冬護在羽翼下細心呵護,一輩子為她遮風擋雨。
「別嚇我了,我可不當人家的第三者唷,讓賽門知道你想移情別戀,他恐怕會恨死我哩。對了,你的賽門呢?怎麼沒一塊兒來看畫展?」至今,他的戀情仍是見不得光吧。因為若是東窗事發,陳家應該不會這麼風平浪靜、平平穩穩,一點兒波濤都沒听聞。
或許,文南哥有勇氣面對旁人的異樣眼光,可是,親人的眼光卻讓他退。他是個孝順的兒子,也知道這事絕無法見容于親人之前,這應該是他心中的隱痛吧。陳伯伯雖然性子頗為開明,但畢竟還沒開通到能接受自己的兒子是個同性戀的地步,依他那副人爆的脾氣,苦真繞他知曉,陳家鐵定會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賽門今天有事,沒空陪我來。」朝她眨了眨眼,他忽然冒了句話,「小美女,他怎麼到現在還不過來畫下道兒?」那儀貌不容人忽視的好家伙已經觀察、審視他們好半晌了,至今仍捺得住件子杵在那兒,實在是讓人不得不佩服他的耐心。
「誰?」畫下道兒,文南在說什麼?
朝駱保強所站的方向努了努嘴,陳文南笑出了一臉的曖昧。
「還裝哪,那個人模人樣的大帥哥呀,嘖嘖,你不安分哦,趁我忙得沒時間陪你的時候在外面亂來哦。」
「你少在那兒牽東扯西的破壞我名譽。」偷偷地睨了眼,恰巧跟駱保強詢問的眼神撞個正著。看來,他似乎已經瞧了他們好一會兒了,而她竟一無所察,真是遲頓。朝他笑笑,她揮了揮手招呼他過來。
「他是誰?」
「一個朋友而已啦。」
「是嗎?」滿眼興味的陳文南擺明了就是不信,「你這個朋友的耐性有夠強的,瞧見有敵軍入境,竟還能氣定神閑的在一旁觀望,不急呼呼地沖過來畫下地盤。」
什麼敵軍不敵軍的,還畫下地盤哩,文南哥以為他在演連續劇呀!他語帶玄機的話她不甚理解,可是,有件事他倒是說對了。
「駱大哥的耐性的確很好。」
「看得出來。」熠亮的眼直盯著朝他們走來的斯文男子,陳文南不自覺地低喃重復著,「看得出來。」這在小口中只是「一個朋友而已」的朋友絕對不甘于只是——一個朋友!
神態瀟灑地走向他們,駱保強心中旋著疑惑。
見靳冬跟入侵者聊了起來,而且狀似熟稔,他善解人意的沒有立刻湊上前去,存心讓他們有時間敘敘舊,只在一旁打量著對方。
對人,他向來不憑第一印象下定論,可是,依他的感覺,怎麼這陳文南似乎有些……怪怪的!
最奇怪的是,他竟然沒有讓自己產生那種受到威脅的感覺?!
一個外貌軒昂的斯文男子,一個與自己心儀的女人笑鬧熟稔的出色男人,行得出來小冬很喜歡這個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程咬金,可是,他竟然沒有感受到半絲……醋意!
☆☆☆☆☆☆☆☆
「小穗,來一下。」端了杯咖啡,靳冬本正杵在落地窗前向外探視,一臉興味,「那個人是誰?」
有個男人出現在自家大門前!
在靳家的電動鐵門外頭偶爾停了輛車當然不是多稀奇的事,靳家有女初長成,這是眾所皆知的事,更遑論是有四位……不對,老三差不多已經算是別人的了,這會兒在他的羽翼下只剩三個寶貝女兒,可是全部恍如出水芙蓉般的年輕貌美,窈窕淑女君子好述是天經地義的事,沒啥值得大驚小怪的。
讓他覺得稀奇的是,這個男人是坐在他寶貝女兒的那輛早該報廢的破車子的駕駛座上,車停了,兩人似乎仍聊得意猶未盡,隔了好幾分鐘,寶貝女兒才跨下車,才擬旋身移向大門時,又被車里的男人給喚了回去。
最讓他瞪大了眼的是,當寶貝女兒傾身向權充司機的陌生男人道別時,對方伸手捏捏她的鼻子,而他那向來一板一眼的寶貝女兒竟然沒半絲惱怒的反應!
小冬不是最謹守男女有別的那道規線?對男人,她向來就不假辭色的冷板著一張臉,更別提是讓個男人在她身上動手動腳的了。
這些林林總總的線索全都指向一件事,自己的寶貝女兒肯定是有了八字已經描上一撇的追求者了。
「哪個人?」慵慵懶懶地的跟著老舊但舒服的布拖鞋,靳穗走到父親旁邊,也學他一樣向外探視。
「哪。」靳冬本正向坐在車里的目標努努嘴,「送你二姊回來的男人你認得嗎?」
「認得呀,他是駱大哥。」靳穗本想踱回客廳的腳步卻因為一件事而頓住了,「唉,他們兩個的身高真相稱。」看著不知為何推門下車的駱保強,她不自覺地嘆起欣羨不已的大氣。男的高窕,女的嬌小,又是標準的俊男美女,哦,好令人羨慕的一幅圖畫!
「你那個駱大哥會不會太高了些?」本著為人父母的份內工作,他好歹也得發表些嫌棄話兒才行。
「爸,先聲明一點,他不是我的駱大哥,他是二姊的駱大哥,而且駱大哥這種身高配二姊最恰當了,你不覺得這樣子更顯得二姊小鳥依人嗎?」她最羨慕的就是這種小鳥依人的柔弱體態了。
哪像她,身高一七○公分又長手長腳的,像只長臂小猿猴似的,這是阿漢哥哥送她的形容詞。想當只楚楚可人的小蜂鳥?哈,門兒都沒有,這輩子大概是只能撿鴕鳥的角色來過過干癮的份了。
「是嗎?」嘀嘀咕咕的,見高個兒極具紳士風度地將女兒送進大門,心中的嫌棄立即消化了一大半,「他是做什麼的?」知道他是體貼的男人,應該給他加個幾分。
「誰?」靳穗故作不解地揚了揚眉梢。
白了小女兒一眼,靳冬本正咧咧尖齒,「當然是你……二姊的駱大哥。」
「他呀——」尾音拉得長長的,直到沒氣了,這才甘願將話說下去,「你不會問二姊她本人。」
靳冬本正愣了半秒,「你不知道?」
「知道呀。」瞧了眼窗外,確定沒什麼可看性後,靳穗又一副慵慵懶懶的頹廢神態晃回原先窩著的沙發里。
等了幾秒,沒听到小女兒再開口,靳冬本正捺不住地開口催促著,「知道就說給老爸听哪!」
「不要。」想也不想的,靳穗當下拒絕了爸爸的要求,「我才不要在二姊背後嚼舌根、扯八卦新聞。」
眼一瞪,靳冬本正不滿地打鼻孔噴出氣憤,唷,這時候就知道跟他計較什麼叫做八卦了,她跟她大姊湊在一塊兒時八卦就不多了?
「爸,你別光瞪著我瞧了,多走幾步路到門口,說不定還可以跟八卦人物的男主角面對面地調查個一清二楚,總比從我們口中听來的二手消息強多了吧!」駱大哥走下車,應該是準備送二姊到門口吧。雖然,依二姊的性子,她一定說不用這麼麻煩,但每次總拗不過駱大哥的堅持。
「是嗎?」濃眉一聳,靳冬本正興匆匆地快步踱向大門,想來個人髒俱……呃不是……是真情面對面,但誰知道稍早進門時,他順手就將鍍銅的大門給連上了三道鎖,一時之間卻忘得一干二淨,愈急就愈忙亂,等他終于將門給拉開時,恰巧只來得及看到駱保強走出大門的背影。
「真……」磨著牙,礙于小女兒在一旁的暗嘲神色,他隱忍著那句差點月兌口而出的髒話。
「爸,你是不是想說三字經?」靳穗一派天真地嘻聲問著。
「才……才不是呢,爸爸怎麼會說髒話呢?」就算想死了,也絕對不在女兒面前破例,免得下回被沒良心的女兒逮到機會時反將一軍。
「是嗎?」笑容加深,靳穗善良的放他一馬。
「你不信?」瞧那賊兮兮的笑,擺明了就是譏笑他沒種嘛!
「別管我信不信了,現在已經不是重點了,哪。」機靈的大眼朝門口滴溜溜地瞄著,「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這倒也是,昂著下頜,靳本正踩著女兒貼心地送到腳邊的階梯而下,「就饒你這一回,不跟你這小鬼計較這麼多。」挪了兩步,騰出個空位讓剛歸家的女兒跨進即將嚴刑逼供的大本營。
「小冬,你回來啦!」他重新笑出一臉的慈祥。
「嗯。」瞥了他幾秒,頓覺怪異,微眯起眼,靳冬忍不住開口詢問︰「爸,你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
「你的笑……有一點點的假仙耶。」說假仙是比較籠統,她想說的是,他的笑明擺著就是意有所圖。
「怎……怎麼會呢?」一下子就被女兒給揪出居心,胸口猛地受到這份重擊,有那麼剎那的幾秒,靳本正的一張老臉皮抹了個潮紅,「小冬,你怎麼這麼說呢,好端端地,爸爸干嘛要笑得假仙?」
爸爸騙誰呀?心里這麼琢磨著,可是靳冬很有良心的不將他的不自在揪住不放,換了雙舒服的布拖鞋,越過客廳往樓梯走去。
「呃……這個小……」
「什麼事?」為什麼爸爸一副欲言又止的怪模樣?還有,小穗干嘛對她笑得一臉同情?
「你不先坐一下、聊一聊?」
「待會兒好嗎?我先回房去換套衣服。」看吧,爸爸果然是意有所圖。
「好……吧。」耐性持續不到三秒鐘,見遲鈍的女兒當真又朝摟梯走去,靳本正又清了清喉嚨,「小冬,是這樣的……」
「爸,有什麼事嗎?」就說嘛,爸爸一定是有話要說,可是,有什麼話會嚴重到讓他吞吞吐吐的?
「沒事、沒事……嗯,剛剛是誰送你回來?」瞧見小女兒眼中的嘲弄,他一鼓作氣地將話月兌口而出。
噢……恍然大悟,靳冬輕聲笑著,「那是駱大哥啦!」爸爸一定是自窗口兒到駱大哥送她回家。
「你駱大哥是做什麼的,」
「爸,你的腦筋別動了,也別高興得太早,他只是個朋友,但不是男朋友。」正經八百地劃清界線,大概是眼楮瞪得過大,微顰著眉,靳冬用力地眨了眨眼,「駱大哥是個會計師。」不知道是不是隱形眼鏡戴太久了,眼楮有點酸酸刺刺的。
「會計師?」嘖,怎麼不曾听女兒們說過認識這麼一號人物,「你怎麼認識人家的?」
「他是陸大哥的好朋友,因為公司的帳有些混亂,大姊請他幫我整理帳本。」
「你的帳出事了?怎麼沒听小原提過?」
「這你就要問大姊了。」
瞧著女兒的沉著穩定,靳本正這才想到,若二女兒果真被丘比特射了一箭,直性子的小原怎麼可能藏得住話!唉,怎麼心里感到好失望呢?
「二姊,你干嘛一直跟我眨眼楮?」听爸爸跟二姊談了好一會兒,也察覺到二姊猛對著她眨眼楮,但研究了半晌,卻不太像是對她打暗號的樣子,捺不住疑惑的,靳穗插進話來。
「誰跟你眨眼楮,我是眼楮有點痛啦!」又用力地眨了眨眼,緊擰著眉,靳冬又嘆了口氣,「爸,還有什麼問題要問我嗎?」眼楮愈來愈痛了,她得快點兒上樓將隱形眼鏡摘下來才行。
見她苦不堪言的模樣,靳本正哪還敢再多蘑菇個幾句呀,迭聲地催促她上樓,退而求其次的探索眼神盯向窩在一旁的小女兒身上。
看來,待會兒得絞盡腦汁的從開始有著戒心的小穗口中套出一些線索來了,就算她對事情的原委不是完全透徹了解,但好歹也該知曉一些皮毛吧!
憑他男人的直覺,他就不相信這個駱大哥就只是單純的駱大哥,這其中鐵定是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