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江湖還是朝廷,消息傳得都不慢。不到數日功夫,面帶青銅魔鬼面具的大漢大鬧將軍府並用雷家火器炸掉半個將軍府邸的事已經傳至天下各地。
身為皇室成員且是登霄樓主的皇甫悠比誰都更早知道消息。在疑是北岳狂人的大漢現身在將軍府的那一刻起,軍方專門訓練的信鴿已經飛出鴿舍。
閱讀完手中短信,悠哭笑不得。
不知道這將軍女婿到底如何得罪了那狂牛,竟被他拿火器炸掉半個府邸。照他這個脾氣,如果讓他知道那天「強暴」他的人就住在京城,且就住在與歐陽府第相隔不到兩條街的靂王府……
悠開始有點擔心,他不是擔心身份揭破後自己的住所會成為一片灰燼,而是擔心那只狂牛一發瘋把皇宮給炸了或燒了,到時……你說怎麼辦?!
老天保佑,別在我回京城之前再讓那只狂牛在京城亂來!
害怕狂牛大鬧京城的皇甫悠匆忙放下手中事務快馬加鞭往京城趕回。累倒了兩匹馬,總算在事發後第八日的清晨趕到京城。
西邊天上濃濃的抹上了一筆紅妝,粉色的霞披裹著那去掉凌厲變得溫柔的夕陽,靜靜地等待著黑夜的懷抱。
十二月六日,傍晚。京城西大街古井巷。
皇甫悠找到這家小酒家時,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並沒有立刻進去。
早上趕回王府,隨即得到狂牛自那事後在京城消失的消息,以為他又跑得無影無蹤,卻在午後得到有人在京城西大街看到貌似鐵牛的人的消息。
「客官,您要些什麼?」店家哈著腰跑出來詢問道。
侍衛總管吳鄭天手一伸亮出一綻頗有分量的銀子,「你把店門關了,除了最里面那張桌子上的客人,其它的都請出去」
一看吳鄭天身上的侍衛服飾,再瞅瞅門口手握利劍的四大金剛,店家一邊在心中猜測面前這位年輕貴人的身份,一邊內心直打鼓,就怕惹上禍事。偷眼瞄瞄那位貴人的臉色,店家也不敢多問,甚至連銀子都不敢接,抖嗦著連忙轉身按吩咐辦事。
吳鄭天也不在意店家的態度,隨手把銀子放在櫃台上,這種人他見多了。
客人中有多嘴或脾氣不好的,吳鄭天和四名侍衛就出面把人「請」出去,不到眨眼功夫,小小酒店已經變得空空蕩蕩,除了內里牆角處坐的一名漢子外,就只有關了店門躲在櫃台後的店家和皇甫悠一干人等。
這漢子也奇怪,酒店里發生了這麼件事,他就好像沒有感覺一樣,只顧悶頭喝酒。皇甫悠等已經進來半晌了,他連頭都沒有回過一次。
這人是誰?觀察了半天的皇甫悠有點迷惑了。
你說他是鐵牛吧,憑他那好奇的天性,店里發生這種事他不可能頭都不回,而且如果真是鐵牛的話,看到他進來應該早就沖上來阿悠阿悠的直叫喚了。……唉,說真的,他真的開始有點想念那傻牛對他的依戀了。
那你說此人是北岳狂人吧,氛圍又不太像。這麼死氣沉沉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樣子像極了意志消沈的落魄江湖人,哪會是那霸氣天生狂性本真的天下第一高手!可如果你說此人不是狂人也不是鐵牛,悠也不相信世間真的能有第三個人長得和他家傻牛一樣。
難道……?悠猜測會不會是自己對狂牛做的事把他打擊壞了。畢竟這種事對一個大男人來說確實太難以忍受了一點。換作一般女子,自殺的人也有吧。
悠腦中雖然這樣想,但如果你說他對自己做的事有一點後悔之意,那你就錯了。光看他眼中的笑意,就知道這個人也不知在想什麼鬼心思!
「咳」緩緩踱步走到大漢桌前,皇甫悠輕咳一聲希望能引起大漢注意。
不理。
「咳!」
眼皮子都沒撩一下。
「鐵…!」
「滾!」
吳鄭天與王府侍衛們嚇了一大跳。不愧是靂王親自迎回的夫人……好大的膽子。
「你膽子…」
「再吵老子就殺你全家!」厭煩至極,大漢終于抬起頭。
「我倒不知道你小子竟還有-君之意!我听說你炸了將軍府,鐵牛?」皇甫悠冷笑。這小子膽子和口氣都越來越大了,看來不給他點教訓,遲早一天他會爬到他頭頂上放肆。
店家後悔自己怎麼沒有捂上耳朵。他好像听到了不得的事了!我會不會被殺人滅口啊?可憐的店家抖嗦著捂著耳朵一坐到地上。
大漢極為緩慢的眨眨眼,大量的烈酒遲鈍了他的判斷力。慢慢的從上到下再從腳到頭把面前的人仔仔細細看了一遍。一听眼前的華服小子叫出鐵牛兩字。大漢不打量了,他已經能肯定!
「嘿嘿嘿!」大漢忽然極為詭異的笑了起來。
很好!太好了!老子的這一肚子氣這一身怨總算有地方出了!
腳一踹,踢開礙事的椅子,力道沒控制好,一個趔趄,大漢連忙扶住桌子。搖搖擺擺的站穩身,轉身對皇甫悠露出一個充滿威脅的笑容。
皇甫悠皺起眉頭。這小子喝太多了。
「鐵牛,先跟我回府!詳細等你酒醒後再說」
「嘿嘿嘿!小白臉……老子終于找到你了!你不要跑!老子不把你小子的頭擰下來當尿壺,老子就跟你姓!」大漢伸手要去抓皇甫悠的衣領,一抓,沒抓著。
夫人阿,您早就跟王爺姓了好不好。吳鄭天等人在心中嘆息。
「看不出你小子幾天不見,功夫倒好了不少!哼,老子就不信抓不住你!」俺再抓!
皇甫悠眉頭挑起,好氣又好笑的看那狂牛伸手在他身邊亂抓。站都站不穩了,你還想和我斗!悠覺得對付這樣的狂牛有點勝之不武,而且他現在也不想和他打。
眼珠一轉,悠忽然一拍手掌臉帶歉意的微笑道︰「啊!我想,我與兄台大概都認錯人了。兄台長的非常像我內人,我又對離家多日的內人十分想念,以致于看到兄台就誤會了」
大漢眯起眼,「你小子別想騙俺!俺知道……你就是那天那個小白臉!」
「呵呵,兄台,世上相像的人何其多。我都能把你誤認為內人,你當然也可能把我誤會成別人。何況兄台也喝了不少酒」
「……你別騙俺,俺可不好騙」漢子將信將疑。
「你看本公子像是會騙人的人嗎?」悠加深微笑。
「像!」大漢毫不猶豫的一點頭,「你們這幫讀書人一肚子歪歪點,沒一個好東西!」
對于狂牛一桿子打翻一船人的想法悠並沒有表示特別的意見,一肚子正點歪點的悠腦筋一轉,笑得童叟無欺。
「兄台,這樣吧,此事是我不好,作為賠不是,來人!給這位壯士上酒!」
听到命令,不明白王爺意思的吳鄭天仍舊立刻走到櫃台後,示意店家拿出陳年好酒。
酒水送上,侍衛們另行把桌椅整好,懂事的吳鄭天甚至弄來了些鹵味熟食擺上桌面。
「兄台,請!」悠首先落座。
听說此人要請他喝酒,大漢的疑慮已經去掉五分。再歪頭看看後面那一排侍衛,不像是不正經人的樣子,這剩下的疑慮又去掉一半。難道俺真的認錯人了?
既然有人請他喝酒,大漢也不客氣,身子一歪,大大咧咧的坐到椅子上,也不用杯子,拿起酒壇拍開泥封仰頭就飲。
「兄台請,觀兄台飲酒風範真乃豪士」悠豎起大麼指贊揚,同樣抓過一壇酒拍開泥封暢飲。
「哈哈哈!看不出來你還是個爽快人!來來來!人家干杯俺們干壇!」
一壇酒下肚,加上皇甫悠又是個會察言觀色的細心人,幾句話說得狂牛已經把皇甫悠引為知己。
從酒壇換為酒杯,「在下還沒有請教兄台貴姓大名,您是……?」悠為大漢把酒杯斟滿。
雙眼朦朧的大漢憨笑著答道︰「俺叫鐵向午」
「向午兄」這就是北岳狂人的真名麼?
「別這樣叫俺,文縐縐的,俺听得不舒服」大漢皺起眉頭,這世上會這樣叫他的只有那個女人。一想起那個女人,大漢連笑都笑不出來。
「那麼,在下該如何稱呼兄台?」悠發現狂牛又變回剛才進店時的消沈。
心不在焉的,大漢開口道︰「俺爹都叫俺小牛,你就叫俺牛哥好了」
「牛哥,小弟名悠」讓這小子佔便宜了。悠想到了鐵牛的生辰八字。
鐵牛阿鐵牛,我現在總算明白你和北岳狂人的關系了。但……
悠下決心要在今晚從狂牛口中打听出一切。
「牛哥是否有什麼心事,小弟瞧你……」
鐵向午不肯說話了,一個勁地埋頭喝悶酒。從午後到現在,他已經喝了不下五壇烈酒。平時不怎麼飲酒的他若非內功深厚,現在恐怕早已經變成一灘爛泥。
「說起來小弟也有心痛事啊」悠搖頭嘆息道。
鐵向午撩起眼皮。
「說來不怕兄台恥笑,小弟半年前娶了一位夫人,可我這夫人總好像有什麼秘密瞞著我,老是在我不留意的時候離開我走的無影無蹤,可憐小弟天涯海角尋他……唉」美麗的男人臉上露出悲哀之色。
「女人!哼!那種女人有什麼好的!她要走就讓她走!」鐵向午被觸動心事,憤然道。
「可怎麼說他也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而且說實在的,要小弟丟棄他,還真有點不舍」這話一出口,悠忽然發現自己越發想念起他的傻牛了。
抬眼看看眼前只有他家鐵牛一層皮殼的北岳狂人,想到這狂牛也是那傻牛的一部分,忽然覺得醉酒的狂牛也變得可愛起來。突然!悠的臉色不爽起來。
瞧他這樣子,莫非吃了女人的大虧?……哼!竟敢背著我搞女人!蠢牛!看我回去怎麼教訓你!
可能含了真情的一句話,讓同樣有悲哀心事的向午大有感觸,一時更覺眼前這人不同一般書生。
「瞧兄台對女子如此憤怒,難不成兄台吃了女子大虧?是哪里女子,要不要小弟幫你出氣?」等本王找到那狐狸精,就把那狐狸精剝皮煮狐狸湯喝!
向午抬起頭,搖頭悲笑,「如果俺能找她出氣,俺早就出了這口氣!可她是俺……娘啊……」
「你娘?」再也沒想到會在此時冒出鐵牛娘來,悠不由大吃一驚。
「是俺娘,俺那……!如果不是她離開俺爹,俺爹也不會……」鐵向午一提起那對娘真心實意的傻爹爹,真正悲上心頭。話夾子一打開,也沒辦法再打住。這悲痛他一個人已經憋得太久了。包括他親生弟妹都不知道他們的娘還在人世,而且還過得異常滋潤舒適。
「俺娘是個美麗聰慧的女人,俺爹遇到她時真的疑為天人。那時俺娘被盜匪劫路,是爹救了她,之後娘便以身相許嫁給了爹」
嗯,很古老的故事情節。悠在一邊作出評斷。之後的悲情故事,悠已經能猜出大半,看鐵牛就知道鐵牛爹是啥樣,一個美麗聰慧的女人又怎肯守住一個老實憨傻的男人一輩子?狂牛如此厭惡讀書人,大概是他娘婚後被個和他爹完全相反類型的文人所吸引,然後丟下丈夫和孩子與那讀書人私奔了。
「俺爹一直不知道俺娘的身份底細,只道她是個家道中落又遭劫難的千金大小姐。娘說願意嫁給他時,李伯告訴俺,俺爹高興得都哭了。听李伯說,其實俺爹自打第一眼見到娘心里就裝了她,但他始終認為自己配不上娘,連一點喜歡之意都不敢泄漏。娘嫁給爹後,爹對娘好得讓村里所有女人都眼紅。家事田里的事都是爹一個人包了。爹為了怕娘寂寞,還經常帶娘出門轉轉,家里有什麼好的都給了娘。娘說為了防身想學武,爹也把一身武學盡相傳受。擔心娘起步太晚,還特地從聖醫那里求來培元固本的藥物給娘打基礎」
聖醫?鐵牛的爹到底是何方人物,竟能找得到那行蹤飄忽不定的二位?最讓悠驚訝的是,就算聖醫心慈,禁不住別人哀求,但有那位在身邊,別人就算想靠近聖醫三尺之內,也還得先看那位答應不答應-!
二十年前武林中姓鐵的高手……莫非是!
「李伯說娘那時一直都像有心事的樣子,俺那時小不懂事,直道娘喜歡發呆,而爹也經常看著發呆的娘心里犯愁,就生怕娘過不慣鄉下的日子。在爹的擔心中,就這樣過了十年。十年啊,娘讓爹做了十年的夢。生下小弟後不久,娘就走了……俺爹卻沒法從夢里醒來……」
男人號啕大哭的樣子真丑。其實不管男人還是女人,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都不會好看到哪里去。悠平生最討厭的一件事就是有人在他面前哭哭啼啼。但是……,想到眼前的人就是他們家那只傻牛,也不知怎的,靂王心里這個擰啊!
「阿牛……」
「俺爹是個傻子!她要走就讓她走唄!俺們爺四個過日子不也一樣?俺也可以幫爹帶小妹小弟,俺也可以幫爹下田下地,爹為什麼就……為什麼就……嗚哇!」
嘆口氣,也顧不得維持面子里子了,悠抓起袖子給自己的夫人擦起眼淚鼻涕來。
「阿牛,別哭了,將來我幫你爹出氣。來,告訴我,你爹叫鐵什麼?」
「俺心里一直把娘……也當作和爹一起死了,要不是那天和李伯出城不小心撞見她從轎子里探出臉來,俺都忘了她還活著這件事!」嘶,擤鼻涕。
「原來她一直在騙俺爹,她說謊!她根本不是什麼落難的千金……她怎麼可以那樣狠心,害死了爹還不夠,還想要俺這個兒子的命……俺們鐵家欠她的嗎?她為什麼要那樣做!嗚嗚!」擦擦,眼淚怎麼都擦不完,換一邊拽過來繼續擦。
吳鄭天和其它四名侍衛具認真觀察起周圍的狀況來。總之盡量不把眼楮往那兩位身上瞟。
「阿牛,告訴我你爹娘的名字」天下的靂王認命的貢獻出自己左右兩只袖子。
「嗚嗚……」大男人抓著悠的衣袖邊哭邊擦,哭多了,哭累了,酒勁上涌,慢慢得趴伏到桌面上,逐漸就只能听到時不時地怞噎聲。
「阿牛?鐵向午?」
沒聲了。
拽拽那只被壓住的袖子,擰擰那人的耳朵,「鐵牛!」悠湊到鐵向午耳邊怒吼了一聲。
「嗯……阿悠?」迷迷糊糊的聲音傳來。
「鐵牛?」悠以為自己耳朵听錯。
「那個……混帳小白臉!老子遲早一天抓到他……擰下他……呼嚕嚕」
悠慢慢直起身體。不留情的伸手用勁一扯,嘶啦一聲!
不在乎抖抖半截袖子站起身,面無表情的吩咐道︰「備車!帶夫人回府」
「是!」吳鄭天立刻領命離去。
車子來了,小酒家內羅列走出四位身強力壯的侍衛型人物,緊接著,就見一身材修長面目俊秀的年輕男子肩扛一龐然大物施施然走了出來。
砰!把肩上睡得人事不知的累贅隨手扔進車廂內,俊秀人物也隨後上車關門。吳鄭天在內的五位侍衛排列到馬車兩邊,隨著豪華馬車車輪的滾動一起向城內行去。
馬車走了不到片刻,小酒家的門口已經聚集了一大堆閑人來向店家打听消息來了。就算天已黑透,還是有那明眼人認出了馬車身上的家紋乃屬靂王府。
第二十三章
不提靂王回到靂王府就立刻布下數個命令的內容,且說在子時,夜深人靜,靂王府,靂王爺的寢室內。
如果說皇甫悠原本還對鐵向午的身份有一分半的懷疑,但在剝光男人的衣褲後,見到酣然大睡的狂人胸前掛著一塊玄色八卦玉佩,看到那枚揣在狂人懷里髒的幾乎看不出原本顏色圖案的絲帕,悠已經可以十成十肯定號稱當今第一高手的北岳狂人和他家那只傻牛確是同一人!
輕輕摁摁鐵牛左肋下已呈淡青色的掌印,雖然輕,但酣睡中的鐵牛似乎仍舊感受到痛楚一般,身體反射性的瑟縮了一下。
模模他家傻牛的面龐,悠在猜測在鐵牛身上留下這個掌印的人是誰。
此掌印悠並不陌生,在鐵牛身上,他已經是第二次看見。第一次如果不是他踫得巧,傻牛大概已經死過一次。
抓起鐵牛的手腕,細探他的脈門。一盞茶後,悠放心的吐出一口氣。還好這次是狂牛,知道受傷了要療傷,這段時間狂牛在京城銷聲匿跡大概就是躲起來療傷了。
會是誰打傷了北岳狂人?會有誰竟能打傷武林第一高手?觀第一次掌印深淺,悠知道那只有在貼身攻擊的狀況下才能留下如此清晰的掌印,但又有誰能近得了狂人之身呢?
會是他娘麼?他娘為什麼要對他下毒手?俗話說虎毒不食兒,他娘又怎能狠得下心腸?……鐵牛的娘是誰?
很想搖醒這只蠢牛把心中疑問問個清楚……想到就做!想睡?等本王問清楚了再說!
「鐵牛!你給我起來!給我清醒清醒!」我搖我晃我拍,看你醒不醒。
「唔唔……呼嚕嚕」睡得香甜的鐵牛抗議性的哼哼兩聲,大腿蹬了兩下,隨即又安靜了下來。
我就不信弄不醒你!不信邪的靂王下床走往外間,找到剛才洗漱時剩下的用水,一模,嗯,剛好!夠涼!
不想弄濕自己床鋪的皇甫悠把擦身的布巾丟進冷水里浸泡了一會兒,撈起來抖抖,對準鐵牛的臉蛋就砸了過去。
啪嗒!正中鐵牛的臉盤。
一個激靈,睡夢中的男人像是略微有了些知覺,右手臂抬了起來。抓抓,抓住臉上的布巾拖開,無意識的放到床邊上,翻個身,繼續睡。
你挪開,我再給你砸回去。這次對準了漢子側身睡時那弧度感頗佳的腰部。我丟!
啪嗒!正好搭在鐵牛的腰間。
「唔……咕噥咕噥」發出一堆意味不明的聲音,熟睡的男人閉眼皺眉不高興的伸手模到腰部,模到冰涼濕巾隨手把其撥掉。可能覺得這樣睡不安全,男人又翻了個身,重新變回面朝上。
兩次不成功,氣得悠抓起濕巾發泄似的砸到笨牛寬厚的胸膛上。我讓你這麼能睡!──悠完全忘了是誰灌了鐵牛這麼多酒。
哆嗦了一下,鐵牛抗議的大聲咕噥,抓起胸前的濕巾使勁一扔。大概是覺得冷了,雖然屋里燃著銅爐暖意如春。鐵牛開始伸手亂模,看樣子他想找被子蓋。因為寒冷的刺激,鐵牛的身體有了明顯的變化。兩粒受到冷水刺激的侞頭開始變硬發漲,原本不起眼的兩粒暗紅小籽兒一下子在棕色的胸膛上變得顯眼招人。
不小心看到這一變化的悠,忽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不知為何,看到同是男人的這種平常的生理反應竟讓他突然生出一種在偷窺閨中女子秘密的奇怪羞澀感。
干咳一聲,悠模模鼻子負手轉過身。
真是!就算真的看到女子這樣的反應,我皇甫悠何時會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對阿!我干嘛要轉身?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開玩笑!這家伙說起來還是我妻子呢!
不到彈指間就想通的悠猛然轉回身,理直氣壯的盯住那兩顆紅褐色小豆豆。嗯,不賴,還算有些看頭,不知道模上去的手感、嘗上去的口感如何?
漸漸地,悠的臉上綻開了一抹明顯不懷好意的詭異笑容。
你喜歡睡是吧?沒關系,你慢慢睡好了,最好你能一覺睡到明天早上,這樣本王也能省點勁。
如今的皇甫大官人已經不急弄醒不知道現在是北岳狂人還是鐵牛的鐵牛,因為這會兒他找到了更吸引他更讓他動心的樂趣。撿起被鐵牛扔到矮凳上的布巾放到冷水里擰了擰,尋覓快樂的男人獰笑著拿著冰涼的濕巾挨近鐵牛的身體……
可憐鐵牛在睡夢中只覺得胸前忽冷忽熱還有一點刺痛,哪曉得有人竟然在拿布巾反復挑逗刺激他胸膛上的兩點。受到冰水刺激的小粒兒本來就已經硬的像兩顆小石榴籽,再加上有人故意用布巾來回搓柔,小石榴籽兒慢慢膨脹又逐漸變軟,反復幾次後變成了兩顆鼓脹脹的小肉豆挺立在寬厚的胸膛上。看得身為牛夫的皇甫悠大有成就感!而受不了刺激的鐵牛感到胸前麻癢難熬,無意識的伸手抓撓起來。
這一抓就抓出了事情……
男人本來就玩在興頭上,又正好掙扎于在到底要不要再一次抱抱男人嘗試看的三寸窄縫間,你鐵牛這時候在重點部位來上一抓,還連抓帶柔!你說!你這不是成心火上澆油嘛!
所以,當悠趴在鐵牛背上發出陣陣滿足的喘息聲時,他就理所當然地認為這種結果乃是鐵牛主動勾引造成的!
清晨是美好的。右手摩薩著人家結實光滑的背部皮膚,左手抱著人家頸子,大腿夾在人家腰上,頭枕在人家厚實的肩頭上,渾身放松的不能再放松的悠這樣模糊的嘆息道。
所以……,本王還要再多睡一會兒。
就在天下的靂王抱著老婆美美的再度沈入夢鄉時,有人終于從噩夢中清醒過來了。
「唔……!好痛!」
真是一場可怕的噩夢!鐵牛悲嘆。
俺怎麼會夢見阿悠把俺踹進河里還按住俺的腦袋不讓俺上岸呢?感覺喝了好多河水,好想吐!鐵牛咧咧嘴,覺得嘴巴也好痛。
最可怕的是阿悠後來把他拖上岸後,竟然……竟然說他餓了,掏出一把尖刀就向他逼來!剛開始還以為悠要把他煮來吃,沒想到他最後連刀子都不用了,撲倒他後就連撕帶咬連抓帶啃硬是把他生吞活剝了!之後還把吃剩的他用麻繩捆緊做成了叉燒……
怪不得俺渾身上下這麼痛。難不成阿悠在俺睡著後偷偷揍了俺一頓?
對了!俺想起來了!不是阿悠,是那個老頭!
頭痛!腰痛!胸口痛!唔……,那麼一大把年紀揍人還這麼重!也不知道什麼地方得罪他了。
動動,「哇啊!俺的娘喲!」
怎麼、怎麼……俺咋也這麼痛啊!?難不成俺又拉肚子了?嗚嗚!
「吵死了!閉嘴!一大清早叫什麼叫!」有人咕噥著發出了不滿的抗議。
「阿悠……,阿悠?」委屈萬分的鐵牛這才注意到把自己緊緊纏住的麻繩的真身是啥。
男人的眼皮撐開了一條縫,錯開上半身掃掃眼前大大的一張苦瓜臉,最後把目光停留在被自己努力啃噬後變得越發厚實飽滿紅潤的嘴唇上。嘴角好像被他咬破了一點?
「鐵牛?」男人不確定的問道。
「阿悠……」俺家阿悠真好看!就算是身上一件不掛!
不用多想,這表情這語調不會錯了,十成十是他皇甫悠娶的那個呆子!既然如此……
「既然你已經醒了,那就陪本王再來一次。昨天晚上你就只顧睡,害得本王一個人無聊到家!」──這絕對是騙人的!
借題發揮的皇甫悠兩手撐在鐵牛赤果的胸膛上坐起腰身,就這樣兩腿跨騎在人家腰上,眼楮不住在人身上掃來掃去還一邊吃吃色笑。看來此人很滿意自己昨晚辛勤的耕耘結果。
鐵牛還沒有反應過來阿悠要和他再來一次什麼,眼楮就不小心瞄到了垂到他小月復上並開始逐漸抬頭的某個他很熟悉的器官。
看到這個他很熟悉的清晨反應,鐵牛忽然覺得自己的下半身也開始膨脹起來。
「阿悠,俺要起來」
「不準!」在透窗穿過的朝陽照射下,男人非常清楚的看到,厚實溫暖的胸膛上那兩粒被他欺負的快磨掉一層皮的侞頭,在清晨冰冷的空氣里又不怕死的漸漸從胸膛里凸現出來,淡淡的褐色因為被過度凌虐變成了深深的暗紅。想到那份特殊的口感,男人伸出舌尖恬了一下嘴唇。他喜歡那兩個小肉豆在他唇舌間滾動的感覺。
試探的伸出手指撥了撥,他有點擔心會把這兩粒誘人的小不點玩壞掉。
啪!男人的手掌被毫不客氣地拍開。那種感覺越來越明顯的鐵牛急得不住伸手推坐在自己腰上的人。
「快起來!快讓俺起來!」
「休想!」
被如此這般徹底拒絕的悠大大不快起來。臉一板,腰下用勁,手掌下壓,硬是把鐵牛死死按在床上,任他怎麼掙扎也是紋風不動。順便用指縫夾住右邊的小小侞頭,使勁一擰!
「啊!阿悠你干什麼!痛死人了!」鐵牛痛的大叫,連忙去掰壓在自己胸膛上的手掌。
「痛?這點就叫痛了,等下你不是要嚎得滿京城都听得見!」從指縫換到指月復中,男人露出獰笑。我捏!
「嗷──!」
一聲慘號驚倒了臥室門外等待侍候王爺夫婦梳洗的丫環兩雙。
「俺要尿尿!」鐵牛又痛又急氣的大叫。
「不準!」
「俺憋不住了!」
翻個白眼,甚覺自己雄風被挑戰的大男人大大不爽!
「忍著!你敢尿出來試試!先來個前奏,讓你適應一下,免得你到時候叫得滿京城都听得見」
「啥?」
看到那張傻乎乎不明所以的臉蛋,某人開始心跳加速。想想,決定跳過前奏直接進入正題。你看本王多為愛妻著想!早點結束免得他真地憋壞了。
翻身,弓腰,抬起鐵牛的大腿,找對地方,用手扶正自己的,瞧瞧硬度還不錯,對準那個深深凹進去中間淌出一絲白濁隨著呼吸還會一顫一顫的狹窄入口,「嘿,還懂得搔首弄姿誘惑人了?看本王給你點厲害瞧瞧!」挺入!下壓!
「啊啊啊!!!阿悠你你你!啊啊──!殺人啦──!」
隨著里面傳來的各式各樣聲音,四名丫環有三名紅了臉,還有一名則臉色慘白。難道夫妻洞房都是如此可怕嗎?快要嫁作他人婦的白臉丫環心驚肉跳的想到。
「唔……唔,阿悠…,你、你干啥要用你那個東西插俺啊……?」被整得有氣無力的鐵牛至今不明白阿悠怎麼會對他的那麼有興趣!你看,從早上到現在他就一直用他的那根不停地在他身體里進進出出。
就連途中他實在忍不住很想尿出來,阿悠大發慈悲抱著他走到馬桶邊讓他方便時,也沒有把那根從他身體里拔出來。某人因為某牛的無知狠狠爽了一番,但這卻讓無知的鐵牛經歷了人生中第一次如此痛苦如此漫長的排泄。他發誓以後再也不要讓阿悠抱著他或扶著他一起去方便!
眼看冬日從山頭攀至天中,王爺卻好像沒有絲毫想要鳴兵收鼓的意思。丫環們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她們還是第一次踫到這種情況呢。
「咳!王爺起來了麼?」
「啊!奴婢們叩見誠王爺」丫環們在看清來人後連忙蹲身拜見。
「免了。王弟還沒有起身麼?本王听說……昨晚上王弟把弟媳接回來了便過來看看」誠王微笑著保持著王者該有的風範,一邊不動聲色的偷偷傾听屋內傳出的微妙聲音。很快的,誠王皺起了眉頭,不會吧!難道……
篤定悠和那莊稼漢絕對不會有任何那方面的行為,帶著十成十的把握前來尋找確實證據順便逼靂王接位的皇甫智難得的真正頭痛起來。
會不會里面正承受雨露歡愛的人不是那傻漢子呢?就算悠為了逃避皇位勉強抱了同是男人且是個粗漢的憨子,但也不應該這樣……這般熱情啊?看樣子這幾個丫頭也在門口站了不少時間了。
「咳!本王有話問你們,你們要如實回答!」
「是」丫環們不安的應承道。
「那房中承受王恩雨露的可是王……」
「阿悠!你有完沒完!俺快餓死了!俺要吃飯──!」
房中傳出的嘶啞餓吼打斷了誠王的問話,也打破了誠王最後的一絲絲幻想。
愉悅異常的靂王皇甫悠手捧清茶眼含微笑的看著愛妻抱著飯碗狼吞虎咽,時不時地也會掃視一下坐在他對面的苦瓜臉。
「慢點吃,又沒人跟你搶。來,把臉轉過來」掏出絲巾帶著一臉溫柔的嚇死人的笑臉,悠為他的王妃把糊在嘴角的油跡擦去。
「咳咳咳!悠弟,算我求你,別再刺激我了!你的表情實在……」太假了,剩下的三個字皇甫智沒敢說出來。
直接把弄髒的絲巾塞進鐵牛手里,好像現在才注意到坐在自己對面的是什麼人,悠斜眼問道︰「差點忘了問你,智,你來做什麼的?」
鐵牛抓起絲巾胡亂抹了一下臉孔,對皇甫智憨憨一笑,「你就是智阿,俺听阿悠說過你,他說他有一個名不副實的哥哥,呵呵」
「呵呵」悠發現他越來越喜歡他家傻牛了。
誠王干笑。
鐵牛猜想自己是不是又說錯話了,連忙亡羊補牢道︰「大兄弟,你別介意。俺妹子經常說傻人有傻福,笨點沒啥不好的。你說是不是啊,阿悠?」
靂王咧嘴拼命點頭。
「呃,你不是說讓我幫你留意老將軍一家麼。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略微探听了一番」不想繼續被那個不知是真傻還是假傻的王妃拿來消遣的誠王快速的說出自己此來的第二個目的。
哼哼,我就知道不管是什麼只要一跟皇甫悠沾上邊肯定沒好事!你看,好好的一個忠厚人也給他潛移默化成壞蛋了!
「噢?結果如何?」皇甫悠來了興致。他知道智絕對不會因為探听到一點點芝麻綠豆的小事特地跑到他這兒來挨刺。同時,他也仔細注意著鐵牛的表情。
「你可知歐陽輔天共有兩個女兒」
「嗯。他的小女兒不是已經過世?」
「那你可知他的小女兒是怎麼死的?」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
「你們全部撤下!不得傳喚不得入內」
「是」侍候的婢僕依次躬身退下。
鐵牛匆忙站起身,抹抹嘴就要往外跑。正巧,他也想去看他弟妹了。可能站的太急了,某個隱私部位被不小心拉扯到,疼得鐵牛當場倒吸一口冷氣。
伸手一撈,扯住疼得呲牙咧嘴的鐵牛的後衣領,靂王不滿的開口道︰「你往哪兒跑!給本王乖乖坐著!」
「俺要去看染花和小榆頭」鐵牛轉身瞪眼。
「等會兒我陪你去」靂王回瞪。
「你說的,等會兒不要忘了」想想自己不一定記得地方,決定接受提議的鐵牛還是不放心的叮囑一遍後才肯扶腰慢慢坐下。
看到鐵牛扶腰的姿勢,悠眉眼都笑了起來。輕輕拍拍阿牛的腰背,順手給他倒了杯熱茶,看他歪著臉小心坐到椅子上才把頭正對向對面不掩一臉驚奇看著他們的皇甫智。
默默的注視著自己的兄長,直到對方尷尬的收回打量的目光。
「他是特別的?」
「你說什麼」
「我說……咳!我說歐陽輔天的小女兒並不像外界傳言一樣死于疾病,而是自殺」感到室內氣溫一下下降不少的智連忙改口。
「自殺?為了什麼?」
「情」
「男人是誰?」
「你一定想不到」智笑道。
「鄭長則?」
「你怎麼知道?」智驚訝。
悠側頭看了一眼正在大口喝茶的鐵牛。鐵牛正用一雙充滿好奇的眼楮盯著他看呢。
「鐵牛,你知道鄭長則是誰麼?」
「不知道。他誰啊?」
悠點頭,這小子樣子不像裝傻,看來想要知道北岳狂人和鄭長則之間的恩怨還是只能問狂人本人了。
「詳細情況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歐陽輔天的小女兒先和鄭長則要好,等了鄭十年。但後來不知為何鄭竟娶了其吃齋十年未曾邁出大門一步的大姐歐陽月琴。受不了這個打擊的歐陽玉玨在其姐成親之日飲藥自殺。為了掩蓋這個丑聞,歐陽老將軍偽造了歐陽玉玨病故的假象,並在歐陽月琴成親十日後才出喪」
「你對鄭長則的底細了解多少?」
「不比你多。你讓人調查他了?」
悠保持了沉默。
心急想要快點見到弟妹的鐵牛,在皇甫智剛開口告辭,就迫不及待的拉著阿悠出了門。
明明看到鐵牛走錯了方向,壞心的悠並沒有開口提醒他。反而慢悠悠的跟在他後頭,研究他岔開雙腿走路的奇怪姿勢。
「阿悠,你快點!」
「急什麼,你弟妹又跑不了。慢點走,你剛才不是還叫痛的嗎?」
「誰叫你……」
「誰叫我怎麼了?想當初也不知是誰拍著胸脯,說自己絕對不怕痛,怕痛的是小狗的?」男人冷笑。
「俺、俺……」
「俺啥呢?」
「誰說俺叫痛了!俺叫你走快點!」鐵牛牛勁一上,脖子一擰,豁出去了。剛說完就大邁步快步向前走─逞強的結果不問可知。
約一炷香後,兩人不得不在離靂王府不到一條街,換言之也就和將軍府相隔不到一條街的小茶館內坐了下來。
特意的、好心的向店家又要了一張厚墊的悠笑得像什麼似的。不認得他的人都在猜,這位貴公子是不是娶了公主還是得了王位,否則哪有人笑得這樣得意又春風滿面,還外帶一點色迷迷的?
「鐵牛,你娘叫什麼名字?」
「啊?」被出其不意問到的鐵牛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我問你娘叫什麼,還有你爹的名字。」
「俺娘就叫俺娘唄,還能叫什麼?噢,俺記得還有人叫她鐵氏。」
嘆口氣,嘗過甜頭的男人也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無比耐心,誘導著問道︰「你還記得你爹叫你娘什麼嗎?除了孩子他娘的叫法以外!」
听阿悠提到自己的爹爹,鐵牛的臉色有點變化,愣了半天也不知在想些啥。
他過了好一會兒,才抓抓腦袋,挪挪不太舒服的回答道︰「俺爹有時候會叫俺娘『月兒』,但俺娘不太喜歡俺爹這樣叫她,也不喜歡爹叫她『孩子他娘』,所以俺爹都叫她……『哎』……」
「你就沒听過你娘的全名?比如她未嫁之前的名字。」
鐵牛搖頭。
「鐵牛。」
「嗯?」
「你娘還活著嗎?」
鐵牛張大了嘴巴。
半晌後,「你、你怎麼知道?」
「你跟我說的,在你因為某種原因變成另外一個人以後。」
悠靜靜的注視著,他逐漸放入心田的這個莊稼漢子的神情變化。
他是特別的?他想起了智的問話。
他是特別的嗎?就像齊凜王對皇爺爺一樣特別嗎?悠這樣問自己。
「阿悠,你說什麼?俺不懂。」鐵牛苦惱的一個勁扯耳朵。
微微一嘆,悠也不想再繼續逼他。算了,只要他想知道他遲早會知道,何必要來逼這個傻子呢?
「阿悠你看!」剛才還一臉苦惱的鐵牛,突然一臉興奮的望向窗外。
「怎麼了?你看到誰了?」悠也好奇的探過頭去。
只見大約百尺開外的將軍府外停了一輛轎子,兩個丫鬟扶著一位婦人的背影,正從大門處消失。
「是誰?」
「你沒看到?是那個大官的大老婆啊!就是那個請俺們吃飯,家里有妖精女的那個!」沒想到會在京城看到熟人的鐵牛,瞅瞅四周確定那個妖精女沒有跟來後,趴在阿悠的耳朵邊向他小聲報告道。
岳陽太守的正妻?她到京城來做什麼?她怎麼會到將軍府?她認識將軍府的人?猜想鐵牛應該不會看錯人的靂王,听到自己腦中傳來了清晰的警鐘聲。
忽然,英俊的靂王笑了。他想,他蠻喜歡傻牛跟他咬耳朵的。
勾勾手指,示意鐵牛把腦袋偏過來。
男人湊近那顆大大腦袋,悄聲說道︰「我們去將軍府玩好不好?我記得將軍府里的大花園里種了曇花,如今也到了開花季節,說不定眼福好,我們能看到曇花一現的奇景。」
「曇花?將軍府?好啊!俺要去!哇啊!」興奮中的鐵牛忽然怪叫一聲,兩手一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伸舌一恬自己那排雪白的上牙,男人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拍拍衣袍站起身。
「阿悠你、你、你……」鐵牛捂著耳朵,表情怪異。
「你走不走?」
「你餓啦?」
「……對!我們去將軍府吃晚飯!」晚上回去吃你!男人斜眼瞄著「愛妻」陰笑。
「呵呵,太好了,俺還是第一次去將軍府呢!阿悠,俺能不能帶小弟小妹一起去啊?對了,你說將軍府里會不會站有很多官兵?俺們會不會給亂棒打出來?將軍長什麼樣?是不是真的身高三丈餘,頭大如牛,眼大如斗,腰纏蟒蛇做帶,腳穿……」
鐵牛還想繼續幻想下去,受不了的悠已經轉身叫店家結帳。
可憐地處百尺外的將軍府,絕對沒有想到會在晚間上飯時分,迎來這麼兩位特殊又得罪不起的客人。
將軍府雖然被炸了一半,但其氣勢仍舊未減多少。得知靂王駕到,歐陽老將軍一邊揣摩皇子心意,一邊命人大開正門擺道迎駕。
跨過正門,走過一條筆直的正方青白石鋪成,可容兩輛馬車並行通過的道路,穿過第一道大廳門楣,經過數個大小花園亭台樓閣,度過正廳,皇甫悠二人在老將軍岳婿的陪同下,在可容百餘人的議事堂落座。
悠並沒有向老將軍等人介紹鐵牛的身分,在歐陽將軍以為鐵牛只是靂王隨身侍衛,未為其安排座位時,悠卻讓鐵牛坐在自己身右側的太師椅上,一起面對坐在下首的老將軍岳婿。
歐陽岳婿互看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到驚訝與不解,顯然彼此都不知道這能與靂王平起平坐的人物是誰。
就在歐陽岳婿暗中打量鐵牛的同時,皇甫悠也在觀察同伴的表情。
奇怪,傻牛怎麼沒有大驚小怪,也沒有向他提問個不停呢?好奇的表情是有,但一點都沒有那種鄉下人進城的不安畏懼,並夾雜驚異-羨的復雜神態。
難道鐵牛下意識中知道自己來過這里,所以才會表現得這麼平常?還是……?悠一時竟百思不得其解。
此時的鐵牛,說真的,失望得很。
他模模太師椅的扶手,心想這將軍府和阿悠家里也沒多少區別嘛。
俺還以為將軍府有多了不起、有多金璧輝煌。
以前听村里人說大將軍的家里都養著獅子、老虎等雄禽猛獸,地上的石頭都是大理石刻的,門窗都是白玉雕的,桌椅也全都瓖金刻銀,府中美女如雲,到處都是絲竹歌聲,走兩步都能看到身穿盔甲手拿寶劍的軍士。
可是眼前這將軍府……跟阿悠家里一樣,不過門廊大點高點,屋子多了一點。一路上也沒看到什麼僕人丫鬟,更沒看到什麼珍奇異獸,下面的椅子也是木頭做的,只是鋪著毛墊子罷了。阿悠房里那張毛墊子還是整張白虎皮的,比這個威風多了!
而在得知那個看起來還算結實的大伯,就是名震天下的大將軍歐陽輔天後,鐵牛原本對大將軍的幻想,更是被打擊得七零八落。
鐵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偷眼瞄瞄那位正在和阿悠說著些他听不懂的話的大伯。
這大伯看起來和奧山村里,家里有兩只毛驢和兩頭牛的狗蛋他爹也沒什麼兩樣嘛,就是身上穿的衣服好看多了。
再看他旁邊站的那個白面書生……鐵牛突然臉一板,不高興了。
這家伙看起來一陣風都能吹倒似的,兩個眼珠黑不隆咚,一看就知道一肚子壞水。你看他瞅阿悠的眼光,一臉子不懷好意!
喂!你看啥呢你!你還看!
俺瞪!瞪死你!不準看俺家阿悠!他是俺的!
「咳,鐵牛?」皇甫悠有點看不下去了,哪有你這樣看人的,沒見人家將軍女婿已經尷尬的要命了嗎?
這小子該不會是看到鄭長則想起什麼了吧?如果真是這樣,那倒好。
俺讓你還看!抓住扶手的雙手一緊,鐵牛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烈火。
哼哼!別以為俺傻就可以欺負俺!俺的媳婦誰也別想霸佔!俺管你是將軍女婿還是四海龍王呢!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也不能動俺媳婦一根汗毛!
「鐵牛?」悠的右手搭在了鐵牛的左手背上。
「咳,王爺,下官已經在來鳳亭備下酒宴,如王爺不嫌棄,還請移駕來鳳亭。」
歐陽老將軍不知自己的女婿,何處得罪了這位名叫鐵牛的貴客,在事情還沒有不可收拾前,老將軍想在酒席上一探靂王的口風。
對於靂王這次突然來訪,歐陽輔天心中可不是一般的不安。憑他多年任官的經驗,他知道有什麼事要發生了,而且很可能是對他歐陽輔天不利的大事!
略一思索,靂王接受了老將軍的邀請。他也想看看這事態到底會如何發展,況且他也有些事情需要探探歐陽岳婿的口風。
歐陽岳婿及皇甫悠,兩方各懷心思走向來鳳亭。
在前往來鳳亭的路上,鐵牛一路緊貼皇甫悠身側,硬是不肯離其身邊半步。
「你咋了?」悠側頭耳語道。
「沒事!」鐵牛恨不得把人整個貼在阿悠背上,他總覺身後有兩道賊眼在看著他們。
「你覺得鄭長則此人如何?」靂王顯然不在乎讓歐陽岳婿听到他們的耳語,明知他們就在身後不到五尺之內,仍舊詢問鐵牛。
「誰?」
悠輕笑出聲,「就是你把人家盯得不敢看你的那個!」
「噢,你說的是那個白面老書生?」鐵牛的嗓門可不小,絕對能讓後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呵呵,他哪里惹你了,讓你對他如此不快?」悠歪頭猜測鐵牛話語中那股子酸味到底從何而來。
回頭瞟瞟,順便又狠狠瞪了俯首默默走路的鄭長則一眼,鐵牛悄悄拉住悠藏在衣袖中的右手,貼著悠的耳朵小聲說道︰「俺會保護你的,你放心!」
靂王皇甫悠轉頭對面前的傻漢子,認認真真看了半晌,忽然抬頭哈哈大笑起來。
「好好好!有天下第一高手護我,我皇甫悠何愁不能長命百歲!」
鐵牛听了這句話,知道阿悠如同往常一樣故意拿話損他,也不在意,只是一個勁傻笑,心想不管你相信不相信,這一輩子俺可是守定你了!
那廂,悠的話剛一落地,就有人猛地抬起頭直視鐵牛背影。因為完全沒有想到靂王身邊會出現那人,所以一開始也沒有把面前壯漢和那人聯想在一起,如今一看,果然越看越像!
一個人的臉可以隱藏,但他的身形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改變的。
這是怎麼回事?他們怎麼會聯合在一起?北岳狂人不是一向單刀匹馬,不買任何人帳麼,他怎麼會和皇族的人搭上關系?
難道朝廷已經知道什麼,所以身為最有可能繼承皇位的皇子皇甫悠,才會聘請狂人作他的保鏢?他們今天來此到底為了何事?
難道有人走漏了風聲?所以他們才會在這時突然來到將軍府,而且正好是在府中建築毀了大半尚未建好的時段?
想起那日狂人拿震天雷所炸的地方,男人的背脊漸漸冒出了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