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忙
一重山、两重山,
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鞠花开,鞠花残,
赛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李煜.长相思(二)
为了早一点月兑离苦海,一大清早,嬉春就赶紧去报告老爷、夫人,表示长亭小姐不见了。
“什么?长亭不见了?”
燕家两老一听到么女失踪,急得立刻召集人手,要去报官处理。
报……报官处理还得了?事情怎么能不照她的剧本进行?
“不好啦!老爷。”嬉春连忙阻止燕老爷做错事。“昨儿个四小姐有跟奴婢说,她要去乐平大街找严家的严少爷,不如……不如我们先去那里找找看,好不好?”
“乐平大街!”燕老爷不悦的蹙起眉。
“找严家少爷!”而且,她还胆敢彻夜不归?
燕夫人的眼皮隐隐的在怞动,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她直觉的认为长亭极有可能闯下大祸。
果不其然,燕老爷沉默片刻,便将满月复的怒气狂飙出来。
“她一个姑娘,在没有伴妇、丫鬟随行的情况下,怎么可以一个人出门?而且——还是去一个男人家!”
燕老爷子气得胡子都快打结了。
“去,给我备一顶轿子。”他要去严家,揪回他那个胆大妄为的黄花大闰女,并好好的教训她一顿。
嬉春为了制造最直接的效果,所以,在他们到了严家之后,她也没敲门,便直接闯进严家大厅,穿过川堂、花园,来到严日刚的睡房。
嬉春撞开门板,闯了进去——
“啊!”嬉春立刻发出惊声尖叫,因为,她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了!
嬉春连忙退出来,惊慌失措的将门带上。
要命!她为什么看到那两个人影相拥而眠?
而且,从长亭小姐露出的玉臂以及环在她腰间的那只结实的臂膀看来——完了!小姐是不是一时忍不住,竟假戏真做了?
天哪!她不是千叮咛、万交代,叫她躺在床上别动,长亭小姐干嘛不听她的话?!
燕老爷赶来,见到嬉春脸色发白地站在门外,立刻心中有数。
“长亭在里面,是不是?”燕老爷问。
嬉春闭嘴不语,只是不停地摇头。
但那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情,燕老爷又不傻,他哪会上当呢?
“走开!”
燕老爷一把拎住嬉春的衣颔,将她丢到旁边去纳凉,他则用力的拍开门板,走了进去。
长亭被这一连串的声响给惊醒,她张开双眼,还惺忪的睡眼不期然地对上她爹凶恶的脸——
“爹!”长亭所有的睡意,全都让她爹给吓跑了。
完了、完了!她还没有穿衣服耶!
完了、完了!严日刚还在睡觉耶!
“爹——”长亭委屈的叫唤著亲爹爹。
要不是长亭是他生的小孩,燕老爷还真的不想认这样的女儿哩0我限你跟他在一刻钟内梳洗完毕,回燕家来见我。”
“他也要吗?”长亭不怕死的指著还在睡的严日刚问。
燕老爷瞪大眼睛,气呼呼地说:“当然要。”
“为什么?”长亭好怕她爹会把心中的乌气全出在严日刚身上。
俗话说得好,女生外向,瞧!他眼前就是一个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燕老爷简直气死了。“你不关心自己的清自,倒是挺在乎他会不会被我骂。”
真是女大不中留,女大不中留啊!
燕老爷不禁摇头叹息。
对长亭这个鬼灵精怪的女儿,他其实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既然她这么钟情于严日刚,而且,两人已是生米煮成熟饭,他再拦著这桩亲事,就显得他这个为人父的有点不通情理了。
“你喜欢他?”燕老爷问。
长亭点点头,若实的回答道:“好喜欢、好喜欢。”
“那就叫他再带个媒婆一起来。”他就一次解决这个烦人的问题好了。
“带媒婆!那要干嘛?”长亭的神经比较大条是有名的,所以,直到现在,她还弄不明白她爹想做什么?
嬉春实在很受不了这样笨的主子。
“小姐,老爷的意思是,他已经答应了你跟严少爷的亲事,让严少爷带媒婆上咱们燕家,是他向你提亲用的。”嬉春无力的说清楚、讲明白。
燕老爷听到嬉春替他解释了,就不再多说,带著家仆立即离去。
长亭要嫁人了,他得回去准备、准备。
燕老爷走后,严日刚便醒了过来。
刚刚他眯著眼的时候,为什么听到他房里有很多人在讲话?而且,好像谈的还是他的婚事!
那是噩梦吗?
严日刚倏地睁开眼,猛然对上长亭的盈盈笑脸,而且——她居然没有穿衣服耶!
她为什么没有穿衣服?
还有——为什么他也没有穿衣服?
另外——“我为什么得娶你?”他忍不住恨恨的问。
为什么他一觉醒来,他的整个人生都变了样?
长亭拥著被襦,躲到屏风后面丢穿衣裳,边穿还边回覆著严日刚的问题。
“你得娶我是因为我爹看到我们两个赤身露体的睡在一块。”
赤身露体……的睡在一块?
好吧!重点来了。
“那请问阁下,我们两个为什么会赤身露体的睡在一块?”严日刚在屋内穿好裤子,信步走到屏风外头问长亭。
长亭的头从屏风后面探出来。
严日刚吓了一大跳。
长亭嘴边挂著羞怯的笑意,把他俩之所以会赤身露体睡在一块的理由告诉他,“因为,嬉春说这样的话,你就一辈子都没有办法甩掉我了,这是得到你最快的方法。”瞧!他现在不是得乖乖的娶她了吗?
好棒喔!她要当新娘子了耶!
长亭躲回屏风内,继缋穿戴她的配件饰物。
但严日刚却有一种被设计的感觉。
该死的!她凭什么这样设计他的人生?他又不爱她、又不想娶她,可是,她却硬生生的把自己推到他的面前,逼他接受!
“我不会娶你的。”严日刚做了残忍的决定。
“什么!”长亭立刻从屏风里跳出来。“可是,我们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耶!”他怎么可以不娶她?
“这局是你设计的,我只是迫于无奈,才会对你动手动脚,我为什么得为你所设下的诡计负责?”严日刚挑明了讲,义正辞严的声明他绝不娶她的决心。
听他这么一说,长亭也觉得粉有道理。
她的确是设计陷害了严日刚,让自己的清白失身于他,他的确是有足够的理由不要她。
“好吧!那我们当作昨儿个晚上的事根本没有发生过。”长亭自己梳头、自己盘发,等发髻盘上了,她便站起来,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
她说:“我去帮你准备早膳。”
如同前些日子一般,她仍然心甘情愿的做著她分内的事来讨他的欢心,丝毫不受他坏脸色的影响。
严日刚看著依旧快乐的长亭,眼中的眸光倏地转幽。
这整件事明明是她自作自受,可是,为什么当她告诉他“纵使他不娶她也没关系时”,他的心竟觉得这么难过?!认为自己把话给说得太刻薄了?
“什么?他不要娶你!而你答应了?”
当嬉春听到长亭带回来的惊人消息后,整个人吓得都快崩溃了。她好不容易设下的局,竟然被她一句天真的玩笑话给弄砸了。
“你为什么要答应?你不是很爱严少爷吗?怎么现在事情都快成功了,你却又自动放弃?”
嬉春忍不住用力的摇晃著长亭的双肩,企图把她晃醒。
“你是不是不爱他了?”只有这个可能,才会让她放弃严日刚。
“没有啊!我还是很爱、很爱严日刚。”长亭却一口否认她的猜测。
“那你怎么不按照计画,叫严少爷娶你?”嬉春真的不懂。
“因为,昨晚发生那件事的时候,严日刚一点自主能力都没有,他是落入我们的陷阱,如果我真的要他负责,那不是对他很不分平吗?”长亭完全站在严日刚的立场著想。
“公平!我们现在已经不是在讨论公不分平的问题,而是在说你的清白,你、的、清、白,你懂吗?”
老天爷啊!嬉春觉得自己得跟一个搞不清楚状况的超级笨主子沟通,实在是一件很可怜的事。
“小姐,你听我说,倘若今天你没有假戏真做也就罢了,可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你知不知道你……你……”
嬉春实在觉得难以启齿极了,她支支吾吾了老半天,还是吐不出她想说的。
“我知道我失去了我的童贞。”长亭却一点也不矫情的实话实说。
“你知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看来,她家的主子还没有笨到极点,还有得救。
“可你既然知道,为什么又要答应严少爷的要求,让他不用负责呢?你知不知道咱们姑娘家最重视的就是名节问题?严少爷他……他已经是你的男人了,如果你不嫁给他,那你要嫁给谁呢?”嬉春不得不捺下性子,对长亭说清楚、讲明白事态的严重性。
“我一定会嫁给严日刚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我要等到他真正喜欢上我的时候,才要叫他负责,我才要嫁给他。”
长亭做事一向有她自己的逻辑、有她自己的思考方式。
而嬉春却称她那种逻辑、思考方式为超级愚蠢的“一派天真”。
“你要怎么让严少爷喜欢上你?”嬉春反问长亭。“这些日子以来,你为他做的事还不够多吗?”
在还没认识严日刚之前,长亭是个十指不沾水的富家千金;可是,自从她认识了严日刚之后,她不但学会了煮饭、烧菜、打扫兼洗衣……但问题是,那些都是下人做的事情。而长亭一件件的全都学会了,她为的是谁?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严日刚。
但反观严日刚回报了长亭什么呢?
没有,什么都没有。
虽然嬉春没有念过几天书,但是,她明白男女之间的感情,她了解严日刚对长亭漠不关心的态度,根本就构不上“爱”那个神圣的字眼。
长亭想要等到严日刚爱上她——
嬉春只能在心里偷偷的骂长亭实在是太傻了。
嬉春不想再理长亭的事,她再也不想管长亭了。
长亭见嬉春不再对著她碎碎念,又自顾自地忙了起来。
瞧瞧!她那是什么态度!好像严日刚娶不娶她,她真的无所谓一样!嬉春看著长亭像个没事人似的,她气得连想不理她都不成。
“小姐。”嬉春粗声粗气的叫长亭。
“干嘛?”长亭依旧一脸和气,转脸看向嬉春。
“那你待会儿怎么跟老爷说,严少爷不娶你的事?”嬉春指出最重要的重点。
“我为什么要告诉我爹这件事?”长亭心想,她才没有那么笨哩!如果她跟她爹说了,她爹铁定会去找严日刚拚命。
“你不说,老爷早晚也会知道的。”嬉春不希望长亭一味的当鸵鸟,便好心的提出謷告。
“等到他知道的时候,严日刚就会来娶我了啦!”长亭把事情说得好像理所当然似的。
嬉春一点也搞不懂长亭是打哪里来的自信?“小姐,你为什么就这么笃定严少爷一定会娶你呢?”
莫非她还有什么高竿的手断?但……不可能啊!
长亭故作神秘的样子,只是嘴角噙著笑,却始终不发一语。
她的表情看起来真的很像是胸有成竹,但嬉春还是觉得她可能是过分乐观了;不过——也对啦!要是长亭没有今天这样的傻劲,怎么可能在碰了那么多回的软钉子后,依旧会执迷不悟地爱著严日刚呢?
嬉春回过神,打算不再跟长亭耍嘴皮子,却看到长亭换了衣裳,像是要出门。
“小姐,你又要出去啊?”
“对。”长亭老实说。
“你又要去哪里?”
“去傅家庄。”
不会吧?
“你又要去暗杀傅少庄主了呀?”嬉春好奇的问。
“没有啦!”长亭觉得嬉春这个丫鬟真的很烦,便赶快加快脚步,踏出闺房。
嬉春犹不放弃地跟在长亭的身后,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你去傅家庄干嘛?
是不是又为了严少爷?铁定是的,一定是的。”
嬉春笃定的下了结论。
唉!她的这个主子对什么事都不热中,唯一能让她记挂在心上的,就只有严日刚的烦恼。
“小姐——”嬉春唤住长亭。
长亭止住步伐,回头看著啰唆的嬉春。
“看样子,你没问到你满意的答案,是不打算放弃,是不是?”长亭不满的抗议道。
“这是当然。”她可是长亭的伴读、贴身丫鬟、知己、兼交心人耶!长亭怎么可以有事瞒著她?
“你要去傅家庄做什么?”嬉春缠上了长亭。
长亭只好把嬉春拉到不显眼的角落,小小声的告诉她她伟大的计划。“你记不记得严日刚说过他有两个小孩?”
“记得啊!一男一女,就是龙凤胎嘛!”嬉春又不像她的主子有个豆腐脑袋,她当然记得啰!
“对。”长亭点点头,又问:“那你知道严日刚跟傅绍祥两个人是怎样结下梁子的吗?”
“不知道。”嬉春摇摇头,她只记得那天严日刚想要说清楚、讲明白,可是,却一直被她跟长亭打断,后来,他就再也没有提起过了。
“听说,严日刚跟傅绍祥两个人原来是很要好的朋友,后来,他俩同时爱上一名姑娘家,两人才反目的。”长亭将她偷听到的八卦与嬉春一起分享。
“为了女人而反目?”嬉春皱起小脸。
她不太喜欢听这样的故事耶!她总觉得,大丈夫应该有所为、有所不为,男女感情的事是两厢情愿,为了抢女人而手足背离,这样的男人实在太没有骨气了。
“严格说来,起因是那个女的没错啦!可是,他们两人反目成仇的事却是在那个女的死后才发生的。
“听说,女方家里原本属意把女儿嫁给傅绍祥,但那名姑娘中意的人却是严日刚;严日刚跟他妻子成婚后,两人的生活倒也过得幸福美满,但——就在他们最幸福的时刻,悲剧却发生了。
“四年前,严日刚的妻子难产,她在万分艰难的情况下,顺利的生下她与严日刚的感情见证后,便撒手人寰。”长亭难过的说道。
“他的妻子是这样死的啊?”嬉春听得张口结舌,她感到很难过,这个爱情故事竟以这种悲剧收常
长亭无奈地点点头,当初,她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也觉得严日刚的妻子好可怜。“但是,最可怜的人并不是严日刚的妻子,而是严日刚他本人;就在他初尝丧妻之痛时,他妻子娘家那边的人却不肯谅解严日刚,他们认定他妻子的死是严日刚的错。”
“怎么会这样?”嬉春也情不自禁为严日刚打抱不平起来。
“最后,他们还把那对娃儿交给傅家庄,让傅绍祥照顾。”长亭将严日刚与传绍祥交恶的主因指出。
“啊!”嬉春以为她听错了。“为什么严少爷的孩子要交给傅少庄主照顾?”
“因为,孩子的母亲本来是傅少庄主的表妹,他俩曾是指月复为婚的青梅竹马,严夫人娘家那边的人总觉得女儿负了傅少庄主而改嫁严日刚是他们教导无方,是他们方家愧对传家,所以,当傅绍祥提出要代为照顾严夫人的小孩,以慰他多年的相思之苦,方家的人竟然答应了!”长亭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想去找傅绍祥谈一谈。
“什么!”这是嬉春这辈子所听过最荒谬的故事了。
“那两个小娃儿可是严少爷的孩子耶!傅少庄主干嘛跟人家抢?”嬉春突然恼怒起传绍祥的行为了。
“我想,那个傅少庄主一定是想报复严少爷抢走他的末婚妻,所以,才会夺了严少爷的孩子,想藉机报复。”嬉春以她聪明的脑袋一想,答案便呼之欲出。
“他的企圚心我们就不予研究了,不过我知道这些年来,严日刚为了要回他那两个孩子,已经吃了不少苦头。”长亭好心疼的说。
“所以,你才要去傅家庄?”嬉春终于懂长亭的企图了。“你要帮严少爷去要回他的两个小孩!”
“对。”长亭答得理直气壮。
“小姐,你别傻了啦!严少爷努力了好几年都抢不回他的孩子,你跟傅家庄的人非亲又非故,人家干嘛卖你这个帐?”嬉春忍不住提醒道。
“事在人为嘛!我不试试怎么知道成不成?”
反正,长亭是打定了主意要为严日刚分担他的忧愁,所以,她会很努力、很努力的达成目标。
唉!这就是燕家的长亭小姐,她永远都是这么的乐观,就好像是她的人生里从来不会有任何坏事发生一样。
嬉春突然有点讨厌的发现——她其实还满喜欢这个长不大的主子,真讨厌,她干嘛突然变成这个模样,扭扭捏捏的,变得这么的多愁善感起来?
“小姐,等等我。”嬉春跟上长亭的脚步,又粉有诚意的问:“小姐,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严少爷的事?是不是严少爷告诉你的?”如过是的话,那是不是她在严日刚的心中还占有一点点的分量?
“不是,不是严日刚告诉我的。我之所以知道,那是因为我派人去调查严日刚的过去。”长亭一脸得意的说。
“什么?你竟然派人去调查严少爷?”婠春忍不住哀嚎了起来,她不禁怀疑长亭为了严日刚,到底还有什么事嘱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