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别陷下去。”
来不及了。
有人牵手一辈子形同陌路,相识不相容,同床异梦。
有人一心定情,心系一生。
宇文鸿的忠告被风吹散,未入人耳。
“交给你全权处理,和红月山庄的人谈谈,从十月到明年三月,除了粮食还要麦种跟一些杂粮种子,先估算大概的需求,一次购入,还有棉花、石炭,御寒雨布……”
未雨绸缪,春露看冬雨。
一句话,宇文鸿就被打发前往江南,与新起的大粮商接洽购粮事宜。
这一次他带了五百兵士乘船南下,乔装成一般行商的行号,不引人注目,再以包货船的方式返回。
这一去一回少说也要三个月,舟车上奔波劳累,一向贪图安逸的大军师原本抗拒着不想去,可是一想到一群糙汉子没个口齿伶俐、能言善道的,个个笨拙得很,他叹了口气,勉为其难的去遭回罪。
他能掐会算,夜观天象,却没算到他前脚一出城门,后脚冷心冷肺的夜行鹰就在上官晚儿的一再要求下,一反常态的陪同她出了王府,以双足代车逛起热闹的街头。
根据夜行鹰说服自己的说词,在他眼皮子底下待着,若有不轨举动便可捉个现行,让人无从辩解。
但事实上他根本是纵猫行凶……呃!是纵容府中女客为所欲为的大护卫,任由她大肆的买买买……一见到喜欢的便停下来看一看,走累了就去茶楼饭馆歇脚用膳。
其实他也不是什么都不做,只是女人的玩意儿他一概不感兴趣,就冷着脸站在身侧,一些想来搭讪或调戏小姑娘的风流公子、地痞流氓一瞧见他,哪里还敢靠近半步,有多远离多远,逃之夭夭。
“唔!真好吃,爷爷常说烤羊腿有多好吃,吃过的人才知道是人间美味,爷爷果然没骗我……”现宰的最鲜女敕,她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油花,在她的年代,羊已经很少了,地球粮食连人都快供应不上,喂羊的草料自然也不多,所以养出的羊都很瘦,还只有少数人才吃得起。
这是真的羊肉,看得上官晚儿感动不已,打她出生后的年代已经改用代餐代替真正需要烹调的食物,代餐是以一个人身体所需的热量去调配,营养均衡,不会有过量的卡路里,帮助人调整健康的体态。
不过那味道……不难吃,就是淡而无味,比嚼牛皮好一点,讲究低盐、低油、低糖,不添加有害身体的调味料,不咸、不辣、无香精,绝对符合健康标准。
上官晚儿是吃代餐长大的,但上官敬天有时会自己下厨,自从事农业改革的朋友那里弄来菜蔬瓜果和肉品,祖孙俩偷偷地享用,她也因此爱上有油烟味的食物。
“令祖父是……”夜行鹰不动声色的套话。
可惜他是猪八戒碰到挡泥墙,撞壁了,被一道道美食佳肴迷了心眼的上官晚儿哪听得到他在说什么,她只惦记着吃,一张如花脸儿快埋进香味四溢的菜肴里,呼呼呼的觉得吃什么都美味极了。
“爷爷是爷爷呀!他都九十岁了,最常说的一句话是能再吃一口红烧肉他便死而无憾。”但医生不许他吃肉,严禁多油、多盐的高热量食物,他是最不配合医嘱的人。
仙风道骨……“令祖如此长寿?”
“我们那里的人都活得很久,百来岁还能捎着大筐上山种树。”
“千岁团”的爷爷女乃女乃不服老,退而不休地每隔一阵子相约种花植树,要把美丽的绿色植满地下城。
“你是哪里人?”他又问。
“我是地……地方上的人,我住在球里。”不是地球,而是真正的半圆形球体,她居住的地下城上空罩着透明的空气净化膜,以保持空气的洁净。
“没人住在球里,会闷死。”夜行鹰悄悄地将她的桂花酿换成桂花酒,同样有淡淡的酒味但浓度不同。
前者是甜酿,一股的甜水,不醉人,而后者是后劲十足的甜酒,不小心喝多了是会醉的。
“此球非彼球,不闷,住了一……一千三百万人口……”她忽地舌头打结,感觉头有点晕。
闻言,他眉头一拢,北境的人丁还不到五百万,她到底打哪里来,能有千万百姓。“是南契,还是辽北?”
“什么契,没听过,撩……谁的撩人……臭老鹰,你是不是在菜里下毒,我又被你骗了……”怪了,什么药这么厉害,她小心再小心还是中招了,看人都重样,一分为二。
上官晚儿以为中了暗算,招来梅玖给她百忧药片,能解百毒和治重症,它是为癌症病患所研发的特效药。
只是癌症的治癒率已达百分之九十八,百忧药片不再是高价的癌症专用药,故而上官晚儿选它当穿越后使用的应急药物,主要功能是解毒,排除体内非正常细胞,任何的毒或病株一碰到它便会立即分解,化做污垢排出体外。
不过它也有叫人难堪的后遗症,长期服用身体表面会有水果放到烂的酸臭味,味道很重,旁人一近身会闻到。
早期的癌症患者一个疗程要半年,若是未彻底根治还得进行二次疗程,因此身上常有腐臭的酸臭味。
后来发明了新药,疗程缩短了一半,也没有令人拧鼻的酸臭味,百忧药片便回收再制作,着重在解毒方面,对肝发炎或肾结石有显着效果,一药多用。
最主要的是便宜,为了这一次的穿越旅行,爷爷已花光了他多年的积蓄,当孙女的她不想再造成老人家的负担,所以她的储存手环内没有昂贵物品,全是平价又实惠的民生用品,用不上的奢侈品一概不买。
“没下毒,你只是喝醉了。”他倏地一伸手,取走梅玖手上的粉色药片。
梅玖怔了一怔,难得出现人性化的动作——颦眉,她不知道该不该讨回,看向小主人,小主人没回应,她便悄然退后。
“喝醉是……什么意思?”她还没吃够,珍珠丸子、羊肉泡馍、四喜饺子、罗宋汤……
“酒量真浅。”他低笑,眼带莞尔。
才半杯,一沾唇就醉,北境七岁的孩子喝上一大盅都不见醉意,偏她才一下肚就醉了,醉意酣然。
本来就容易潮红的女敕白面颊抹上一层嫣红,更显得娇艳动人,迷蒙的双眸好像染上烟雨江南的秋水,嫣然一笑露出八颗贝齿,柔美中多了诱人媚色。
“浅什么,我没听清楚。”咦!他怎么又分裂了?蚯蚓才无性生殖,他一做三,看得眼睛花了。
“没什么,酒喝多了。”他湮灭证据,端起她未喝完的桂花酒一口饮尽,微甜的酒味他嫌太淡,不够辣口。
酒气上头的上官晚儿还有一点理智,她揉着晕乎乎的额侧。“我……我不喝酒,你……你骗人。”
“我没骗人,你喝了。”他强调她喝酒了,用意是留下模糊的意识,让她知道酒是她自己喝的,无人强迫。
有些人喝醉酒了还会记得喝酒时的情景,就算记不得了也会有残留记忆,一回想多少有些印象。
“真的吗?”她顺着他的话语怀疑自己。
“我再问一遍,你是哪里人?”总会说实话吧。
她咯咯直笑。“地……地球人。”
“地球在哪里?”
“地球在你脚下。”她指着他的脚,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彷佛落日前的霞红,余晖映日。
“我脚下……”看来不是她醉了,醉的人是他。
夜行鹰让她多喝汤,汤能暖胃和解酒,少了宿醉之苦。
不知不觉中,他对身分不明的上官晚儿多了一份包容,眼神无意间有了宠溺,看不见自己神情的他以为他能控制感情的深浅,女人于他也就顺眼、不顺眼两种,可是他眼底的笑意慢慢扩散开来,一双漫漫春色的眼中映着一张山花般的娇容。
他忘了他有个比狼还狠的未婚妻,也忘了自己是北境王,忘了生活在雪国的百姓,他只看得到她。
“你……你最坏了,欺负人,把我扔在马背上,我……吐了……”好难受,吐了一肚子酸水。
“以后不会了。”他轻声说着。
梅玖一如往常的站在小主人身后不远处,一动不动的守护她该守护的人,只要小主人没受到伤害,她便不会主动攻击和其亲近的人。
反倒是滴酒不沾的上官晚儿一沾了酒之后,原本外放的个性更显着了,一想到曾经受过的委屈,她捉起夜行鹰结实的手臂张口就咬,上下两排贝齿咬不动还怪人肉太硬,留下不见血的浅浅牙印,而后呵呵傻笑,对着她认为好看的脸上下其手,一下子模模眉毛,夸它又浓又黑,再捏捏鼻子,又说长得好,挺直有肉,小手往下一放,停在薄抿的唇……
她真的不能喝酒,要坏事了。
清亮的双眼缀了好多好多的流星,她看着他的唇,呼吸变得很轻很轻,轻到让人以为她快睡着了。
突然间,她两眼亮得出奇,双手捧起他的脸便将樱桃小口盖上去,啃肉骨头似的吸吮。
被“轻薄”的夜行鹰眸色一深,反客为主按住她的后脑杓,将纤柔的小身板揉入怀中,以舌顶开编贝白牙,长驱直入,以无比强大的力量蹂躏可怜的小白花。
“你过分了,请放开我家小主人。”眼看情况失控了,梅玖往前一站,将一银白物抵住他颈侧。
又吮了两下,气息有些不稳的夜行鹰才缓缓离开被他吻肿的唇。“你家小主人会是我的。”
这一刻,他想占有她。
“不可能。”她们不是这时代的人,不能留下。
“在我北境的土地,我说了算。”他是北境的天,天幕之下的人或物都是他的。
“我们不是北境人。”迟早要离开。
“很快就是了。”他决定的事没有人能更改。
“北极星是领航星,它会带领我们回到我们的地方。”梅玖忽然念起领航日志中的一段话,令夜行鹰十分不安。
她们的地方在哪里?他找得到吗?
“……疼,你咬我?”疼痛感让上官晚儿酒醒了一些,她抚了抚唇,眨了眨眼,似乎不知道两人刚才做了什么。
似醒未醒,似醉未醉,懵懵懂懂的模样似水中皎月,让人很想拥入怀中疼爱,叫她不知忧愁为何物。
“你也咬我了。”他伸出手臂,让她看见小小的牙印子,月牙形状的咬痕犹自清晰,一看就是女人咬的。
她一怔,脸红了。“你……你胡说,肯定不是我,我不会做这种事,你的肉太硬……”
“肉太硬”三个字一出口,她自个儿也恍惚了,好像、似乎、隐约……她说过这句话。
蓦地,粉女敕的桃腮红得像轻点胭脂,由脸颊红到耳后,又晕染回水女敕娇颜,满山的桃红不及她回眸一笑。
“做过的事不会如烟消散,你不记得了,可我清清楚楚的映在脑海中……”墨黑的双瞳如那深海的巨龙,带着浩翰无垠的神秘感,用着令人心慌的深意凝视着她。
“等等,你不会要我负责吧?不成、不成,你别找上我,这会儿我脑中一片空白,你不能随意栽赃……”她心乱的摇头,心虚的眸子不敢看向和她嘴型相符的印子。
“我栽赃?”他声音低得似要叫人吞没。“你可以问问你身边的人,她可是目睹了一切。”
被设定不能对小主人说谎的程式,梅玖的眼珠子闪了一下,透露出上官晚儿不能接受的事实。
“不用问,我自己晓得有没有做过。”她一急,端起手边的一杯“茶”喝到见底,打了个嗝。
看她把“茶”喝了,夜行鹰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你不觉得喉咙火辣辣,像是一把火在烧灼吗?”
他不提她还没感觉,这一说,一股灼烫感由月复中升起,一把浓烈的火快要从口中喷出。“你……你给我喝了什么?”
“颠倒黑白的话你说来不脸红,明明是你抢了我的酒。”该埋怨的人是他,毕竟那是酒仙酿的神仙醉。
饭馆不供应酒,怕人喝醉了闹事,上官晚儿逛街逛累了就喊累,肚子扁扁想打牙祭,又喊渴,她能喝下一缸水,夜行鹰便命令隐在暗处的黑虎卫回府取女子饮用的酒。
卫士自作主张取了他喜爱的神仙醉,美人美酒,岂不快哉,少了花前月下,多了旖旎春色。
一桌子的菜,夜行鹰吃得不多,倒是喝了半壶酒,他意犹未尽的又倒了一杯,谁知某人手快,才稍稍醒酒,眼看着又要醉了,稍微消退的红晕又爬满花样玉颜,一朵国色天香的牡丹瞬间绽放。
“什么,酒?”上官晚儿一听,真的要醉了。
“要不要再来一杯?这是难得一见的好酒,别人求都求不到,喝一口快活赛神仙。”他嘴角往上扬,行云流水的将酒斟满,你一杯、我一杯,金黄的酒液散发着淡淡果香,不像酒,似银河酒落的金泉。
“我不……”喝。
她明明不想喝,可是喉头一咽,她不自觉的将皓腕往前一探,那杯澄黄的酒到了她手上,头一仰她一口气喝光,眉头一皱,伸出丁香小舌舌忝舌忝唇上的酒渍,似在回味是什么滋味。
上官晚儿不晓得她无意地一舌忝唇,与她对坐的夜行鹰眸色又深了几分。
他觉得他也醉了,把眼前娇憨可人的小猫儿看成月下天仙,那一颦一笑都美得朦胧,让人想紧紧捉在手中。
“咦!臭……臭老鹰,你怎么会分身?一、二、三、四、五……啊!你别动来动去,我头好痛……”她这是醉了吗?怎么全身都好难受,像快烧起来一样。
有了经验后,她知道是喝醉了,可她什么药都准备了,唯独少了一样。
解酒液。
“叫我夜大哥或是鹰哥哥。”他声若鸿羽,轻得飘忽。
“鹰……哥哥?”她顺着话尾一喃,心想:她不就是雀妹妹,老鹰捉雀,一爪子捉住。
当她是真心一唤,夜行鹰心口一荡,眸心浮现柔意,抚着她细滑小手,意喻深深。“再喊一声。”
“鹰哥哥。”她当玩儿,喊着好玩。
黑眸深了又深,闪着幽色。“以后别走了,留下来。”
“留……留下来干什么……”没吃饱的她一筷子想挟松鼠蹶鱼,谁知挟个落空,筷子落在盘子外。
咦!鱼长脚了,怎么挟不到?
“留下来当我的……”他挟起鱼肉正要往她碗里放,谁知还没进碗中,一颗脑袋瓜子凑近,张口一吞。
“好吃,滑女敕像豆腐,入口即化,我……嗝!最喜欢吃了……”她把嘴张开,一副等着投喂的样子。
她是醉了,但还是保有那份聪明劲,晓得自己挟不到想吃的菜,便让别人动手,她等着吃就好。
“好吃就多吃点,别把自个儿饿瘦了。”没把该说的话说完,他不生恼反而笑了,嘴角的笑意是那么轻快。
不介意喂食的夜行鹰又挟起一块醋溜肉片,压了压肉汁再放入大张的小嘴儿,他似乎乐在其中,连红烧鸡腿也亲自用手撕成一丝一丝,以手喂之,怕她吃太快噎着,又舀了口汤吹凉,放在润红的唇边。
一喂、一吃,看来十分和谐,却把身在暗处的黑虎卫看得快泪流满面。
他们王爷几时这么委屈了,纡尊降贵的喂人吃食,偏偏他脸上还笑着,简直让人悲从中来,这不是他们冷酷无情的北境王,他的铁血纪律、冷厉严峻都到哪去了?不忍目睹呀!
夜行鹰不晓得他的暗卫正在风中流泪,为他的转变感到万分悲痛,反而越喂越起劲,眼里的柔情更绵长,一点也不觉得低了身分,伸指拭去上官晚儿嘴侧的汤汁。
他似乎喜欢上这种喂食,看她一嚼一嚼鼓着腮帮子,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那一筷子一筷子挟的不是肉,而是没人见过的温柔,一丝丝、一缕缕地流向他眼中的她。
春风不解情,无端吹皱一江春水。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上官晚儿被哄着喊了无数次的鹰哥哥,诱人的小嘴儿也一再失守,成了某人的口中食。
“梅玖,我吃饱了,摘我……”吃得好撑,走不动了。
正要上前的梅玖被骤然伸出的大手挡住,身形高大的男子早她一步抢人,将人捎起。
“我来。”
莫名地,夜行鹰不想有人碰到他的小猫儿,即便对方是名女子,他也心生不快,一身怒气。
“那是我家小主人。”与他无关。
“你家小主人是我的。”他狂肆的宣称。
“不是。”她冷静地摇头。
“是。”他坚定的一点头。
“小主人不会同意。”他妄想了。
小主人是何等天才,他配不上她。
夜行鹰眼泛自信的说道:“不需要她的同意,我的决定从来没有人可以说不。”
一说完,他捎着棉絮般轻飘飘的人儿走出雅间。
一名青衫配短刀的男子突地现身,掏出银两结帐。
出了饭馆,是个万里无云的艳阳天,日头十分晒人,他正想找个什么给他的猫儿遮阳,就有一把伞打在头顶,遮住两人上头的炎热。
徐徐凉风吹来,吹动他的黑发以及背上女子的鸦黑发丝,交织在一起的长发分不出是他的还是她的。
“咯……咯……梅……梅玖,你怎么变了模样,真好看……”刀削的侧面好阳刚,看得她的心都快融化了。
“我不是梅玖,我是鹰哥哥。”夜行鹰面不改色地由着一只小手在他脸上模来抚去,还掐了一下。
“你不是梅玖……”她爬过宽厚的背,仔细看看捎着她的人。“咦!你长得真像一个很讨厌的人。”
他唇一抿。“不讨厌,以后对你好。”
“真的?”她醉眼迷蒙,蝴蝶羽翼般的长睫轻搧了两下,娇软可爱地让人想揉红她的脸。
真的醉了的上官晚儿咯咯直笑,此时的她没有敌我,就是一个心性简单的小姑娘,没有要摘下星星的伟大梦想,只有睡个好觉的小小心愿,她翻了,眼皮一直往下掉。
“嗯!只要你喊我鹰哥哥。”喝醉的她多温顺,收起锋利的猫爪子,软如糯米糖的嗓音直勾他的心。
她醉得没法去思考,娇声咕哝。“鹰哥哥。”
“乖。”一抹笑意在他嘴边漾开。
乖?
要是上官晚儿是清醒的,一听到这字眼肯定是毛发往上竖,怒发冲冠,气得小嘴往上蹶,能挂三斤猪油。
她从来不在“乖女孩”的行列,打小便是个令人头痛的孩子,因为太聪明了,所以没人管得住她,除了亲爷爷的话还能听进两句外,其他是马耳东风,想让她听话就得比她强。
“鹰哥哥,肚疼……”不太舒服。
“吃太多了?”他问着。
夜行鹰只管喂食,没想过姑娘家的食量,一桌子的菜大多进了她的肚子,撑到肚儿圆,不痛才怪。
“想吐。”酒气由胃往上冲,她胸口犯恶。
“那就吐吧!吐出来好受些。”他有些心疼,心里泛着丝丝怜惜,他似乎喂得多了些。
不是自责,而是不舍,像他这样早早成名又播负一地百姓重责大任的男人,是不会多往男女私情上面去想的,他想的是下次少喂些,别再让她吃撑了,适可而止。
夜行鹰不好杀戮,但是身为先北境王的儿子,他不杀人就会被杀,因此他只好逼着自己的心硬起来,用无数人的血铺开他要走的路,再难、再苦,荆棘遍地也要闯过去。
他用八年的时间开创一片新天地,七座城池除了圣天城外,另外六座城池都交由信任的人去治理,其中两座各自给了两个弟弟夜行峰、夜行衍,由他们担任城主自行管理。
而他娘却远在京都,回外祖家养病。
自从父亲过世后她便一病不起,认为是北境害死她深爱的丈夫,她恨这个夏天酷热、冬季寒冷的地方,在她亲如姊妹的好友催促下,毅然而然的离去。
此后,独撑大局的夜行鹰心底最后一块柔软处渐渐僵硬,化如铁石不再为谁开启。
直到他遇到上官晚儿,一只骄傲又坏脾气的小猫儿浑身的神秘感勾起他的好奇,机敏又高超的救治手法更救了他一命,她用锋利的爪子划开他的胸口,再用她的小牙叨出他的心,细雨润无声,连他都想像不到自己居然会对张牙舞爪的小野猫有了隐晦的心思。
“不……不能吐,有人……”好多人晃来晃去,看得她头晕,一个个駅牙咧嘴地在笑她……
圣天城的百姓无人不识得他们的战神北境王,即使有大红伞半遮掩他的面容,但是令人景仰的身形还是一下子就被认出来。
众人既惊讶又难以置信,想靠近看看是不是他们的王,又怕靠得太近惹王爷不悦。
而且那是谁呀,怎么能让北地的神摺着?这是个姑娘吧!也未免太不知羞耻了。
基于崇拜和敬仰,满街的百姓对捎着女人的夜行鹰无一句不敬,还为见到他而感到欣喜若狂。
大概是出自嫉妒和羡慕吧!他们反而不能容忍被播的女子,认为她猖狂到无边,凭她也配接近北境的神。
上官晚儿是醉了,但天生的敏锐让她还是能感受到别人散发的恶意,那一张张百姓的脸在她看来就是张着血盆大嘴的怪物,嘴角流着血,嘲弄地看着她狂笑……
“没人了。”夜行鹰取过梅玖手中的伞,将背后的人儿遮得严实,不叫她看见形形色色的人。
一主一仆皆是无法理解的谜,夜行鹰懒得去问伞从哪里来,而且还是他没见过的布料做成的伞面,见怪不怪,他也习惯了,哪天两人搬出一座宅子他也不意外了。
就像凭空出现一般,査无可査,他派出上百名探子仍查不出所以然,在她们闯入他的营地前没人见过两人,他和他的兵是第一个见到她们的人,在这之前两人的确在饿狼山待过十数日之久,这倒有迹可查。
只有走出来的足迹,和一处被采得东缺一块、西少一片的药谷,可他的人找不到入山的脚印。
如此诡异的现象,他决定不查了,顺其自然,他有预感答案不是他想要的,谜底一解开就回到原点。
“鹰哥哥,你人挺好的。”她一呕,往一旁吐去,但飞溅的秽物还是溅到两人的衣服,留下难闻的气味。
“我也觉得自己很好。”他忽地笑出声,有点自嘲的意味。
若非喝醉了,她怎会认为他好?等她酒醒之后,只怕懊恼得想将他剁成肉末吧!
上官晚儿无力地往他肩上一拍。“你好、我好、大家都是好人,我喜欢你。”
他的背好宽,好温暖,让她想一直靠着……
我喜欢你……明知她口中的“喜欢”可能不是他所想的意思,神色一震的夜行鹰还是红了耳朵,止不住的嘴角往上拉高。“希望你今日过后还能记得这句话。”
你的喜欢我收下了。他在心中烙下印记。
“困……困了,想睡……”吐过之后舒服多了,但是饮了酒的缘故,睡意来袭。
“睡吧!我们回府。”他一手托着轻盈的小身子,一手拿着显眼的大红伞,脚步沉稳的走向王府。
一把招人目光的伞,一个叫人无法忽视的高大男子,还有两颊红通通,睡得天昏地暗的小姑娘,以及绑着红头绳,身着苍色上衣,是淡青色短裙搭骑马裤的清冷女子。
看似怪异的组合却给人一种诡异的和谐,好像他们本来就格格不入,遗世独立于天外天,可是又融入红尘之中,与竹风菊香为伍,让人忍不住频频回首,沉溺其中。
直到三人入了北境王府,门口两排带刀侍卫行礼恭迎,大喊“王爷回府”,看到出神的众人才从口中吐出一口浊气,如梦初醒的惊呼——
“哎呀!那真是王爷,没看错呀!怎么背上多个人,那是谁家的小姑娘?”
“是呀,谁家的小姑娘?”
不远处,一群穿着黑底红边,半边绣着虎纹斑大猫劲装的男子中间,走出一名用轻薄紫云萝面纱蒙面的女子。
她同样是一袭紫红色勾边花衣裙,前襟是银紫色盘扣,腰间系着蛇皮做的宽指腰带,腰带上钉着铜扣,每个铜扣上是睁狞的兽首。
她在笑,却笑得让人感觉她是弓起身的毒蛇,吐着叉开的蛇信说起人话。
“圣女,要不要属下去查查?”都是有婚约的人了还敢在外拈花若草、招蜂引蝶,战神之名真能千秋万世吗?
女子眼神媚如妖,妖娣而多情。“那是东方妩媚的夫婿,与我何干?她就是太放心了,以为每个男人都会拜倒在她的千娇百媚下,做她的不二忠犬,她真是脸皮厚呀!”
姊姊,原来你也不是那么魅色无边,什么都能手到擒来。真正的打击就要来了,真令人期待。
“要把这件事传至烈火堡吗?”
“传吧!最好传到东方妩媚跟前,我才有好戏可看。”看她还怎么耀武扬威,处处压自己一头。
“旺达,你说东方妩媚会不会气得七窍生烟,带着她的鬼头军杀过来?”看他们自相残杀,她才好渔翁得利。
身高七尺的壮汉顶着一颗光头,头顶中间留出一撮冲天发辫。“不予置评。”
女子状似自言自语的看着书写“北境王府”的黑坛木悬空牌匾。“东方妩媚的一切都会是我的,她的权力、她的军队、父亲的宠爱,包括她的男人,我、都、要——”
她不再是躲在角落里的影子,她要堂堂正正的站出来,让大家知道世上不是只有一个东方妩媚,还有她。
光之影者。
东方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