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圣天堡北境王府议事厅。
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无人能解的血雾就从夜行鹰体内消失了,他身上的红丝、唇上的暗红细纹全都不见了,就是人异常虚弱,好一会儿没法起身,喝下熬煮的野人参汤才稍有起色,能下地走两步,五千两银子花得值得。
众人在原地驻紮休息了两天,他失去的血色全都回来了,气血也感觉更旺盛,浑身是劲。
问及他的毒怎么清除的,眼一眯的夜行鹰也陷入深思,试图回想整个过程,但是他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依稀记得有道白光往他眉心一闪,他顿时意识模糊,进入一个无人的纯白地方。
若是当时有人存心刺杀他,只怕他都死了好几回了。
夜行鹰始终不知发生什么事,太过匪夷所思了,他不喜欢这种不明不白的迷失,好似被人赶进迷雾中,分不清东南西北,伸出的手明明碰到墙壁,往前一扑却是扑了空,这是一道空墙。
“王爷,我的北境王,你是被勾魂了吗?两个女人而已,其中一个还没你岁数大,就是个黄毛小丫头,你堂堂北境战神还能让她们在你眼皮子底下作妖?”宇文鸿恨铁不成钢,彷佛夜行鹰多对不起他似的。
打仗他在行,一遇到女人就束手无策,叫人好生唏嘘。
夜行鹰面上布满阴霾,他比自己想像中更在意那一时辰的毫无所觉,如果她们是敌人的话……
“黄毛丫头?你不妨去试试,看你能从她口中套出多少真相。”
她就是个谜,身世不明、来历不明,从哪里来更是天大的谜,长相不是西虎人,亦非南契人,口音像南方人,娇软轻哝,但她发誓从未去过南方,没喝过江南水。
目前只知她姓上官,要去一个叫“长安”的地方,对北境的事完全不知晓,她还是好奇心偏重的小野猫,张口闭口都是“为什么”,一条小鱼在河里游来游去,她也能问出“鱼为什么不会淹死,它应该在天上飞”。
鱼本来就生长在水里,它怎会溺水?会飞的是鸟儿,鱼反倒一出水就会死。
上官晚儿不明了这些是因为她见过的飞禽走兽大多数都进行过基因改良,为了更适应生存的环境,鱼类有了翅膀,多了一对肺,成了两栖动物,能在水里游,也能飞上天。
一听到要将他推入“虎口”,圣天城的第二把交椅顿时看成怂货。“不成、不成,我可怕死她那张嘴了,她说起道理连老和尚都想**逃走,黑的、白的兜在一起也能讲出是非来,明明是错的,却叫人哑口无言,无力反驳。”
见他满脸惊色,夜行鹰眼中多了些许笑意。“你不是常说在嘴皮子上头难逢敌手,这不就一个。”
哭笑不得的宇文鸿难得低头认输。“她是高手,我自叹不如,以她的谈吐、学识以及大胆,她绝非常人。”
“她的过去无从查起,像是突然冒出来的。”她身上隐藏无数秘密,让他想要挖掘。
宇文鸿失笑。“你别说得像土里的竹笋,一夜就长出绿笋头,从泥土里钻出来……”
他自个儿说得都笑出声,却又认为是十分贴切的形容,以他的天算居然算不出来龙去脉,说来也有失颜面。
“必须留下她。”夜行鹰似自言自语的说着,眼中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幽幽流光。
“是呀!必须留下她,在没弄清楚她是谁之前,她哪里也去不了。”是敌、是友,攸关重大。
“我说的留下和你的不同。”不管她做了什么,他的命是她救的,他便欠她一条命。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当他从茫然中醒过来时,他胸口那股重石压住的沉重感不翼而飞,他先是错愕,而后是不信,接着不解,继而有些迷惑。
他的毒真的清干净了,不留半丝毒素,她是怎么办到的?太过引人疑猜。
而她和那个名叫梅玖的女人分明身无长物,可偏偏一转身就能拿出叫人目瞪口呆的东西。
仙人乎?
宇文鸿玩世不恭的挑眉一睨。“王爷,你是定了亲的人,不能随意动心,你那位未婚妻可不是良善之人。”
一想到退不掉的亲事,夜行鹰顿时目光冷了几分。“不用你提醒,我自有打算。”
“呵!能有什么打算,不就是拖字诀,把人拖老了逼得对方自动退婚。”他太小瞧烈火堡了,好不容易攀上王爷这棵大树,野心不小的东方烈焰岂会轻易放手。
耗子看到大米,兔子跑进菜地里,那是不吃到肚胀是不会离开的,打了地洞住下来,随时吃到饱。
“别说得好像你很有能耐,要不你来想办法。”当年年少无知,为了联手击退西虎大军而误中圈套,被逼着认下这门亲,如今是有嘴说不清。
宇文鸿干笑,呵呵三声。“东方妩媚是狠角色,我自认招惹不起,还是你福泽深厚,能消受美人恩。”
一个女人比男人还狠,统领烈火堡五千名子弟兵,她的狠劲连西虎战士都背脊发凉。
东方妩媚并非虎背熊腰、粗黑壮硕的女汉子,她十分艳丽高就,五官相当明艳,体态优美,胸大腰细,一双大长腿笔直又匀称,多一分太胖、少一分太瘦,稳纤合度。
可是和她容貌不搭的是脾气,如同烈火堡之名,性烈如火,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她的“东西”只能是她的,别人不能染指,若是她不要了,宁可毁掉也不允许他人拿走。
这也是宇文鸿不与她搅和的原因,他只有一条命,还没活够本,不想因为人家的闲事而赔进去。
“这的确该早点解决……”心性狠辣终成隐患,父女一个德性,要得太多了。
烈火堡位于西虎部落与北境的接壤处,一向是遏止草原民族进犯的要塞,它就挡在两地往来的狭谷进出口,想由西虎进入北境得经过烈火堡建立的十丈高城关,城门不开就过不了。
类似这样的关口一共有七座,又称七峡口,由烈火堡派人驻守,城关上头有烽火台,一旦西虎部落有异动便点燃烽火,北境会立即派兵前往围堵,不让敌军越雷池一步。
如此,烈火堡和北境的关系就有点微妙了,它进可攻、退可守,又占着两地天险的便利,对夜行鹰而言是不可错失的盟友。
然而烈火堡堡主东方烈焰是个不折不扣的墙头草,表面上与北境交好,暗地里却与西虎部落往来密切,还与对方做起生意,将盐、茶叶、绸缎、瓷器等运往西虎,再低价收购西虎的皮毛、宝石、药材、牛羊和马匹。
一来一往的暴利让他欲罢不能,而北境军队的战马和军中药品又大多由烈火堡供应,不可分割。
烈火堡的存在是北境不得不吞下的硬骨头,既要防备它的不轨野心,填满其难以满足的,又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它以桥梁方式同时掌控西虎和北境的战略物资。
以前夜行鹰羽翼未丰,只得容忍,一边虚与委蛇,稳住与烈火堡互相算计的关系,一边又鼓励生产,增加人口,建城练兵,囤粮储水,将一座一座的城池往西虎方向扩建。
包括北境王都所在的圣天城,他一共建立了规模不小的七座城池,每座城池最少驻兵十万,蚕食鲸吞的将北境势力向外扩展,慢慢减低烈火堡凭借的地利之便,以期摆月兑无形的掌控。
他暗中成立五支马队,发展连接四面八方的商道,在物资方面自给自足,尽量不依赖烈火堡的供给,也允许一个月两次的互市,不论西虎、北境或其他地域,都可来北境特意开放的集市进行交易,以物易物或银两买卖皆可。
虎口夺食是相当危险的事,与烈火堡争利让东方烈焰颇有微词,心中不满,但随着北境日益壮大,以及夜行鹰威名在外,势如中天,他还是小有忌惮,不敢明目张胆以势相胁。
倒是两家的婚事悬而未决,迟迟未有动静,东方烈焰也着急了,频频催婚,意欲借着儿女亲事将北境收归囊中。
“王爷、宇文军师,你们带回城的娇客正闹腾着,你们赶紧去劝说劝说,侍候的下人招架不住……”管事嬷嬷一脸急色,气喘吁吁,不经通报便直闯王府议事厅,原本一丝不苟的髻发为之凌乱,发丝掉落两颊旁。
“又闹?”夜行鹰紧锁的眉头又增一条皱褶。
“姑娘说王爷不守信用,该给的报酬她一个子也没瞅见,又言说好的事王爷一件也没做到,若王爷再不给个合理的交代,她便要放火烧房子……”管事嬷嬷说得急,一副说慢了便火烧眉头的样子,急得不行。
“她真敢放火?”胆子不小。
管事嬷嬷苦笑着,轻拢乱掉的头发。“姑娘身边的梅姑手持一面西洋国来的镜子,她也不动手,只将镜子对着日头,又将镜子折出的光往草垛上一照,没多久就冒出烟了。”
看得他们都快吓死了,没火怎么就烧起来了?星红的火光一点一点的燃起,不浇熄真能酿成大火。
只是她实在想不通,两人明明离得老远,为什么靠一面镜子就能点火,把她吓得此时心口还扑通扑通狂跳。
“用镜面燃火?”倒是稀有了,那丫头层出不穷的鬼点子究竟从何而来?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有趣,真是聪明,我瞧瞧去……”对新奇事物感兴趣的宇文鸿一个起身,大步往议事厅外头走去。
走到一半,他忽然迈不开步伐,衣领被人从后头扯住,回头一看,面上多了一抹兴味。
“我去就好,毕竟人是我带回来的。”
夜行鹰单方面主张将人带进城,半是幽禁,半是看管地留在北境王府内的一座院落中。
其实他并未亏待她们,大鱼大肉照三餐奉上,服侍的婆子、嬷嬷、丫头多达十数人,还裁制北境的服饰令其穿戴,按府中主子的分例各十二套,她一天换一套,不愁没新衣穿。
对一向视女人为累赘的夜行鹰而言,他做得有点多了,即便是名义上的未婚妻,他也没想过为她添件衣服置套首饰,此番却不自觉的亲力亲为,让府中长吏准备姑娘家喜欢的衣裙、钗饰,想让他的“救命恩人”过得舒坦自在。
“我也点头了呀!何况我和上官姑娘处得不错,相信她更乐意见到我。”与其面对一张三月寒的冷面,笑脸更受欢迎,人总不好对着如春笑面恶言相向吧。
宇文鸿自认他比王爷兼城主大人更讨喜,他是无害的,从不喊打喊杀,为人处事温和到近乎没有脾气。
处得不错?夜行鹰的脸刷地一沉。“不用,她是我圣天城的客人,由我出面即可。”
“她是客人不错,可是她似乎对你……呃!不怎么和颜悦色,你确定她想见到你?”换成是他,杀人的念头都有了,王爷这性子十个人见了九个人嫌弃,另一人吓到直打哆嗦,不敢嫌弃。
唉!王爷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就算没有马车,临时做张抬人的竹轿也行,由士兵轮流抬下山,偏他是不知怜香惜玉的爷儿作风,不是扶或抱,而是上马后手一扯将人拉上来,吓得小姑娘双手无处可放,只能环紧前方男人的腰。
一路上就听到小姑娘不重字的骂骂叨叨,从头骂到脚,又从品性开骂,将王爷骂得无一处是好的,还给了个“恶鬼”骂名。
而她那随侍在侧的女侍,这次不知为何没有攻击王爷,只以稳定的速度跟在一旁。
启程没一个时辰,王爷难得喊了歇息,下马后小姑娘就吐了,那小脸白得跟纸差不多,眼神涣散的被她那个护犊子的女侍抱着哄了大半天,最后不晓得往她嘴里塞了什么,神情蔫蔫的小姑娘没一会就由濒死状况活了过来。
就见胆子大概有牛胃那么大的小姑娘,气势汹汹的冲过来往王爷的小腿踢了一脚又跑开。
喝!好个巾幅须眉,不畏死的勇气,她那一脚又快又急,当下所有人都惊呆了,虎口下拔须,死定了。
可是出人意外地,王爷只是铁青着脸瞪着被踢的小腿,不发一言的忍下来,还特意让人打了一只野兔子,烤好后将兔腿给小爆竹送去,从头到尾冷着脸无一句重话。
大概是用吃食堵住了嘴巴,之后坐在马背上的小姑娘安分许多,昏昏欲睡地将王爷的胸膛当枕头,双手抱着他的腰便睡着了,看得众人提心吊胆,唯恐她眨眼间被王爷扔下马。
但是更令人惊讶的是,王爷抬起的手不是将人推下马,而是有意无意的护住摇摇晃晃的小身子,大手扶着柳腰以免她往下滑,让随行的士兵好不傻眼,小声的交头接耳——王爷的毒还没清吗?他脑子被毒坏了。
“宇文军师,你管得太宽了,去把下半年的军备盘算盘算,看还缺什么,让下面的人补上。”粮草要充足以防不时之需,兵士没吃饱做不好防御,饿着谁都不能饿着护城军。
“这事有军需官,用不到我。”要是凡事都要他经手,城里的大小官员可以回家种田了。
根本不听从命令的宇文鸿走在夜行鹰身侧,夜行鹰走一步,他跟着跨一步,两人像身与影,形影不离。
圣天城是北境的王都,为七座圣城之中最大的一座,城中百姓近百万,因此北境王府也盖得宏伟壮观,府中有大湖、小桥流水,还有容纳上万名府兵的校练场,以及一座连着一座的院落和高墙阁楼。
从府里的这一头走到另一头,脚程慢的要花上一整天,府中还有林郁苍绿的后山,占地十分辽阔。
男女的居处是分开的,隔着绿波荡漾的湖,湖面上有座七弯八拐的九曲桥,桥上搭了北斗七星排列的小亭子,用来歇脚和赏景用,平时能在亭子里垂钓,泡壶龙井。
夜行鹰轻哼一声。“你不是能掐能算,那就算算今年的收成好不好,入冬后是否有雪灾。”
北境的冬天很长,几乎长达半年,每年十一月便开始下雪,时停时下的,下到隔年三月初才慢慢回暖,要到四月土地才真正解冻,适合农民翻土播种。
因为冬长夏短,积雪量十分惊人,一有天灾人祸就雪崩,压死不少百姓和牲口,光是应付各地的灾情便疲于奔命,容易遭难的地区大多以石材做为建筑,大雪来时能承得起重压,人住在石头屋里也较为安全。
他们会在屋子底下挖地窖,储存过冬的粮食,万一屋子被雪埋了也不用担心,他们还有食物果月复,青壮男子则负责把雪挖开,挖出一条雪路,方便王都派人来救灾。
经他一提,宇文鸿眉头轻轻一拢。“我算过了,灾年。”
“灾年?”夜行鹰一顿。
“会是不小的损失,你最好提早做好各种急需品的储备。”还有人手的调派,发文各城镇做好防灾准备。
“又要和烈火堡那边有所牵扯……”这是夜行鹰所不愿意的,似乎没法完整的切割,受制于人。
“那倒不一定,江南附近有个新兴起的粮商叫红月山庄,他们的粮食种类多又齐全,可长期大量供货,王爷不妨考虑一下。”就是路途长了些,运送不便。
闻言,夜行鹰略微思忖。“这事交给你去办。”
宇文鸿一愕。“为什么是我?”
需要他再重申一遍吗?他是军师,出策献计,不是当牛马用的城务官,杀鸡用不到牛刀。
“因为只有你听过红月山庄,自是由你出面接洽。”人才要用在对的地方,他最擅长的是舌粲莲花。
☆☆☆
“骗子、骗子、大骗子!说什么会好好报答我们,让我们有用不完的银子,想去哪里都有人护送……真说得出口呀!哄小孩的话我居然相信了,他们拿我当傻子看是吧!”
气得腮帮子鼓鼓的上官晚儿睁着圆亮大眼,很不高兴被当成“宠物”豢养,每天一睁开眼不是吃吃吃,便是不断的换穿新衣服,梳着繁复的妆发在园子里走来走去。
整整十天呀!她就像是猴子一样被圈禁在高墙之内,连一步也没跨出大门,鬼打墙似的在固定的地方绕圈,看着相同的人,说着同样的话,做着同样的事。
虽然她不得不承认她住的地方非常大,比月球上的星际会馆还要大上十倍有余,极目望去一片空旷,让人有种舒畅感,连住数日让身心达到极大的满足。
可是住上七、八天以后,莫名的压抑感油然而生,看来看去都没变化的景致让人产生厌倦感,她也不喜欢身边服侍的人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她们是易碎物品,说话轻声细语,不敢高谈阔论,走路无声,猫爪子一般。
太安静了,静得像座死城,没有一丝生气,她看到墨守成规的规矩与旧式大家族的体统,沉闷而守旧。
上官晚儿以为她可以忍,但是在她提出要出门一游遭拒后,她忍不了了,束手束脚的活法不是她该过的日子,她有任务要完成,还要设法连上时空管理局,锁定她和梅玖的位置以便一年后的传送。
来了几日,她终于明白她所在的大唐并非她所知的大唐,也没有长安这个地方,当今天子姓夜不是李。
会来到这边是因为她的时空穿梭舱出了问题,一个时空跳跃被传送到另一个平行世界。
“梅玖,我好难过,为什么长得好看的男人都会骗人,我实在太天真了,居然相信他们的鬼话。这年头就没个好人,全是一丘之貉,一肚子坏水,坏到肠子打结……”一失足成千古恨,她深刻体会到了。
“小主人,不生气。”梅玖眼神温柔的轻抚小主人的头,摺着纸鹤哄她开心。
“以我的智商竟然犯不该犯的错误,我自厌中。”要是被她的同学知道她误踩大坑,肯定会笑话她三年,烧制成光影传至各大星球。
“不讨厌,梅玖喜欢小主人,你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美人。”梅玖模仿着上官敬天的语气,把小主人逗笑了。
“还是梅玖你最好,不管我走到哪里都有你相陪。”想起音讯全无的父母,上官晚儿明亮的双眸为之一黯。
上官晚儿五岁时,她的双亲便因为学术上的探索而离开,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她由上官敬天照顾,祖孙俩相依为命,父母的容貌她都快忘记了,只能在时间相簿中找寻一丝丝音容。
时间相簿是一本小册子,里头的每张照片都是会动的,人们会重复当时的动作,并播放声音,甚至还有对话框。但是这毕竟只是照片,栩栩如生的亲人故旧不会从相簿中跳出来,他们留存的是曾经的记忆。
由于上官敬天太忙了,忙得没时间照顾年幼的孙女,因此他订制了全能型的梅玖,既能陪上官晚儿玩,又能教她功课,还是保母和保镖,有梅玖陪在她身边他才能安心做研究。
梅玖等同于上官晚儿的家人,同时还代替她的爸妈,在她孤独寂寞、伤心难过时,梅玖一直都在,比她真正的家人更贴近她,给她还能走下去的温暖。
“小主人也好,陪你一万年,一生一世不分离。”梅玖手往半空中一划,画出同心圆的图形,一个粉红色心形浮现,停留十秒后消散。
梅玖用她的方式安慰小主人,虽然她感受不到什么叫伤心。
上官晚儿噗哧一笑,明显心情好了些,可是她还是很不甘心被欺骗。“梅玖,我们一定会离开,我讨厌这个地方。”
不自由。
“好,离开。”梅玖说着,拟真的眼珠子忽然瞳孔收缩又放大,她的大脑中出现一张王府地形图,同时用着精妙计算点出府中布防,规划最精准的逃走路线。
☆☆☆
园子中浓烟四起,早该扑灭的星火不知为何迟迟不熄,闹得鸡飞狗跳。
吵杂声沸沸扬扬,丫头、小厮、侍卫如无头苍蝇一样,有人提着水桶,有人端着水盆,还有人拿着小瓢子,慌乱的想灭火,你撞我、我碰你的乱成一团。
夜行鹰和宇文鸿转进垂花门后的院子时,看到的便是毫无章法的喧讳、慌张,各跑各的无人带头,把场面搞得更混乱。
但若静下心来仔细一瞧,哪里有火,也就是烟雾大了些,水浇得越多烟越浓,让人产生视觉上的误判,不知是哪里着火了。
“这……这也太乱了吧!”看到傻眼的宇文鸿简直无语,他不由得佩服起造成这场乱象的人。
“把管事叫来,今日没做好分内事的人全罚俸三个月。”一件小事就慌了手脚,可见平日太松散了,缺乏警觉性和判断力,一人乱,所有人跟着闹慌慌,没个主见。
这还是自个儿府里的小事就自乱阵脚,若是哪天敌人攻进城来,他们根本毫无抵抗余地,别人的刀还没挥过来就已引颈就戮,让夜家声名沦为笑柄。
眸色深沉的夜行鹰怒了,他恼怒的不是这场火,而是府中下人的不长进。
在用兵上,他纪律森严,以铁腕作风制定军中规范,谁知他的王府是一盘散沙,一点点风吹草动便慌如虫蚁,四下钻动不辨方向。
“这也不能怪他们,突如其来的意外叫人措手不及,还能记得救火就……咳!咳!不错……”好大的烟呀!呛得人都泪流满面了,哪还看得清楚发生什么事。
“他们不值得求情,有没有火还分辨不出来吗?”眼睛都瞎了吗?用点心不难发觉有异。
穿过重重浓烟,夜行鹰面容冷肃的一脚一个将慌忙奔跑的仆役、丫头踹开,迳自走进院子的最深处。
一阵风掠过,白烟散去,屋前的月季花未受影响,持续散发清幽香气。
“你玩够了?”
吃着枣子的上官晚儿抬眸一瞧,转过身给了个后背表示不满,她没找他算帐呢!他哪来的脸兴师问罪。
“我的小祖宗呀!你要害死人了,这烟一冒,多少人遭殃。”数十人受到牵连,因她一人而多人受罚。
“别喊我祖宗,受不起,你才是我祖宗。你不去救火,跑到我这儿看热闹不成。”一个个把她当小女乃猫逗弄,她不发威,真当她的爪子是摆饰用,抓皮不破。
我哪敢看热闹,还不被某人一掌拍死。宇文鸿讪笑地往后一退,不抢这锋头。
“别玩火,小心玩火上身。”她这脾性究竟是谁给宠出来的?天不怕、地不怕,理直气壮。
“姓夜的,你还有脸说我,我的黄金和五千两白银呢?你是想赖掉诊金和我的参王是不是?卑鄙两个字你会不会写?我可以教你写在脸上。”人不知耻,天地可诛。
呵!火气真大,还敢用柳枝细的小指头戳人,真是个横冲直撞的小拧≠。宇文鸿在心里为她可惜,明眸皓齿的美人儿就要香消玉殖了,咱们铁面王爷是谁的情面也不理,犯在他手上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军师大人的幸灾乐祸早了些,事情并未如他预料的发展,他头一回算错了。
“没不给你,你急什么,本王从不欠人。”夜行鹰低视与他胸口齐高的小野猫,大掌捉住那为非作歹的小爪子。
“东西呢?没看到就不算数。”她试着把手抽回来,但越抽他握得越紧,搞得她脸都有点发烫。
太暧昧了,他黑曜石般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看,那颗不听使唤的小心脏飞快跳动,像泡在滚水里一般发烫。
太犯罪了,他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害她心口小鹿乱撞……冷静、冷静,不能乱,她一定要拒绝男色诱惑,绝不妥协,好容色、坏心肠,老天迟早收了他……
面对突然放大的美颜,差点把持不住的上官晚儿晕眩了一下,她回过神来轻咬下唇,这才守住本心。
“你吃我的、住我的,还怕我会赖帐?”堂堂北境之王岂会失信于一名小小女子。
“我可没赖着你吃喝,是你说随身没带那么多钱,还说既然进城了就留我们招待几天,我是给你报恩的机会。”话得说清楚,免得产生误会,她不过是顺着他所提做一次古宅考察。
“你救了我,圣天堡自然欢迎你,只是你们的来历无法交代,让我多少不安。”她身上有太多秘密未解。
上官晚儿一听就炸毛了,她也不看两人身体的悬殊便往身前的男人撞过去。“你就是个妪门的,不想把银子给我,找个理由让我吃暗亏。”
“你这是投怀送抱?”夜行鹰面无表情,可嘴角微微勾起。
她怒吼,两脚踢人。“你作梦,我这叫反抗暴政,你对我不公,我就要用行动告诉你,我不屈不挠。”
“不疼吗?”他眼带笑意。
“疼。”他是个人吗?比石头还硬。
踢人的人喊疼,古今奇闻,可眼冒泪花的上官晚儿没一点羞怯,怒气冲冲的瞪人,好像她才是被踢的人。
“疼就别冲动,在绝对的强者面前你是讨不了好。”他在教她隐忍,审时度势,不是她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人在强权前要懂得低头,若是一味逞强只会得不偿失。
“你算强者?”她不甘心的鼻孔朝上哼。
“比你强。”他一手揽住她的腰,以行动告诉她他要扭断她的颈脖子是多么易如反掌的事。
看着两人的身高差,再一瞧他的强者气势,明显到无法漠视的对比叫上官晚儿顿时气馁不已,她挣扎的想扳回一局。“我的黄金和银子总该给我吧!你是大人物,不好跟市井小民计较那一点点小钱。”
“是小钱吗?”足以买粮四万石,供一城百姓一个月粮食。
她大言不惭。“当然是小钱,对你而言,北境王。”
整个北境是他的,以一个王来说,真的是九牛一毛,抬抬手的事罢了。
那一句“北境王”让夜行鹰突然有种强大的感觉,以前他并未放在心上,只当那是传承下来的责任,但由她口中说出,他心中叠高的壁垒崩落了一角。“一会儿我叫人送来。”
他没用本王而是用我,可见心境上的转变。
“还有,我要出门。”老待在一个地方闷死了。
“可以。”
“真的?”她讶然一喜。
看到她忽地亮起来的小脸,心口一软的夜行鹰觉得他什么都能应允,那张绽放笑籍的娇颜彷佛春天初开的报春花,轻轻柔柔的撩拨他心底的最深处,心弦微颤。
骤然间,他发现坚硬如铁的心湖也有一丝柔软,像丝一样细,缕缕抽出,结成一张网。
这就是喜欢的感觉吧!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