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
头很痛。
没有饮酒经验的上官晚儿头痛欲裂,在西元二一00年,酒类属于管制品,得先申请酒牌,申请人得通过身体检测,确认是否是适合饮酒的体质,再来要提供资产证明,表示你的经济状况允许买酒,最后是清点家族中没有人因饮酒引发不良行为,譬如发酒疯、酒后闹事。
因为大部分的酒类都是由粮食熟成做的,在粮食供应不足的情况下,酒的制作量非常少,几乎是限量的奢侈品,把持在少数几位超级富豪手中,一般人是不可能喝到的。
而上官晚儿祖孙属于一般家庭中家境还不错的,上官敬天身为科研院院长,算是高薪一族了,吃穿和民生用品不虞匮乏,但是和富饶人士一比,那是人家的零头,省吃俭用一年才能买六百五十毫升一瓶的龙舌兰酒。
“醒了。”
“嗯!”
“头还痛?”
“痛!”
“昨儿夜里喂了你喝醒酒汤,不过效果不大,一早喝了红薯粥才不闹腾,终于不吵不闹的睡沉了……”下次绝对绝对不能让她再沾一滴酒,太可怕了,她一人堪比千军万马,连皇宫都能拆了。
“我哪有吵闹……不会,我在床上,为什么有人和我对话……”还是男人的声音。
抬头一看,是黄花梨木床,上面是绣了鸢尾花的床顶,床的一边靠墙,床尾是一排金黄色的串珠流苏,她在床尾上端垂挂了一串水晶风铃,叮叮叮的真好听……
没错,她是睡在原本的屋子,并未移位,一切的摆设仍在原处,毫无搬动痕迹,这确定了她没有走错院子。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第三人的低声?难道也有声控系统,由远端机进行双方或多方交谈?
“因为我在你身边。”一杯神仙醉就让她醉得神智不清了,看来她的酒量真的很不好。
“什么……”在身边?
一转头就头疼的上官晚儿扶额转动细颈,像乌龟翻身一样慢到令人为她着急,然后……
想死。
她瞎了,什么也没看见。
再把头龟速转回来,闭眼装睡。
“自欺欺人是逃避不了的。”看来她的打击很大,他看她脸上写着“本人已仙去,名列仙班,三生石上无吾名”。
“我听不见,我看不见,恶鬼散去,无量寿佛,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萨,如来佛,地藏王菩萨,城隍爷……还有哪尊大神没有请列,赶紧想一想……”
“我是恶鬼?”一翻身,冷气森森的男人眯起眼,冷笑一声,将粗壮臂膀往某人盖的荼蘑团花姜黄色大条褥上头一压,被褥下头的娇躯为之一颤。
“走……走开,我当没瞧见你……”啊呜!她的头更痛了,肯定是流年不利,倒楣鬼缠身。
夜行鹰将人抱近,身体靠向她的背后。“都睡在一起了,你还能视若无睹。”
“睡……呃!这个字眼太耸动了,能不能划掉。”她才没和他“睡”在一起,只不过不小心躺在同一张床上。
“好,不是睡,是你占了我便宜。”他从善如流,目的达到即可,不让她有耍赖的机会。
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她既是难缠的女人,亦是狡猾的小人,两者合一是奸狡成性,鬼灵精怪。
她太会用似是而非的道理为自己月兑身,道一说十,牙尖嘴利,大是大非在她看来是过眼云烟,没啥意思。
上官晚儿双眼一翻,在心里嘀咕着。还不是一样的说法,换汤不换药。“这事值得炫耀吗?你是堂堂北境王,真要传了出去,颜面尽失的可是你,人家会对你指指点点,看你笑话,你丢得起这面子吗?”
“谁敢——”他冷声一厉,铺天盖地的威压立现,连想反唇一讥的上官晚儿都为之震慑,不自觉的后颈一紧。
“你……你以势凌人。”太过分了,他王威一展,谁还敢说两句奚落话,怕是跑得比飞还快。
“我需要吗?”夜行鹰冷眉轻挑。
“这……”不需要。
谁与争锋,他当得起这句话。
北境王一出现,势压群雄,他即便不出声也能令人心生寒意,为之胆颤,先退百步不敢与之直视。
没说话的上官晚儿败下阵,她有些气馁,面对太过强势的霸主有极大的压力,要把这股势头压下去并不容易,除非比他更强,或是……以柔克刚?
“你想弃夫?”
此话一出,一张小脸惊白了,狠狠抽气。“你……你要不要脸,谁弃夫了,你……我……我们哪里是……你不要见缝插针欺负人,我不是……呃!你也不是夫……”
哪有人乱攀扯,才“睡”了一晚就成夫妻,在她那年代婚姻早已多元化,可以不用登记便互称夫或妻,有两人同居和三人以上共住,孩子一出生便为共同抚养权,不分同性与异性恋。
贞操观念亦非常淡化,年满十三便有身体自主权,因为早熟化的孩子已有大人的心智,甚至比年长者更聪明,越多限制他们越想挑战制度,没办法的情况下只好重新制定新制度,好挽救少年早到的叛逆期。
上官晚儿是少数不开窍的晚恋者,她很多同学早早就丢了初次,一个又一个的换过伴侣,十七岁的她反而遭嘲笑是原始人类,住在考古区,是二0年代的遗留生物。
二0年代指的是西元二0二0年,那时的地球才刚开始生态恶化,热带雨林大幅度消失,地球的肺日渐委缩,海啸、地震、火山爆发、大洪水、蝗虫来袭……
往后的气候只会越来越糟,变动得相当厉害,反覆无常,人无法掌控一切,最后只好放弃,另寻新天地。
生活已经很艰苦了,所以没有人在乎是不是唯一,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及时行乐成了人们的追求。
“到底是谁欺负谁,想清楚了再说。”他冷眼直视,看进她那双又慌张又不安的清澈眸子。
看他冷静到近乎冷漠的神情,想不起昨夜做了什么的上官晚儿莫名感到很心虚。
“你……你又没吃亏。”
这种事倒楣的是女人,他还赚了。
“你怎么晓得我没吃亏,被强拉上床可不是好事,你当我乐意?”他咬牙切齿,似是受到莫大欺辱。
“我不记得了……”她小声嗫嚅。
“可我记得。”她简直是生来磨人的,叫人欲生欲死又拿她没辙,反过来还要心疼她。
“那……那你想怎样,我银子没你多,赔不起。”为什么是他,换个人她踩两脚走人了。
北境王,好大的天,她光走都走不出这个地界,不出两天就被捉回来了,下场更惨。
看她终于有认命的自觉,忍了许久不笑出声的夜行鹰嘴角微扬。“我不要银子,我要人。”
“要人?”她怔住,一时没想通他话中的意思。
“虽然你出身未明,不过本王不计较这,就让你以身相抵……”他给不了她正妃之位,至少两侧妃有她一个位置,不至于委屈了她。
夜行鹰顾虑的是烈火堡的东方妩媚,他一直想要解除婚约,在这桩婚事还在时,他不会给任何人承诺。
这也是身为男子的担当,在给不了的时候什么也别说,说了反而是一种伤害。
“等等,你还让本姑娘背锅呀!自个儿没本事查清楚还想往我身上赖,是当我无权无势无靠山,任你拿捏吗?”一听又被污缎,她哪还管头痛不头痛,立即化身在山林中咆哮的母老虎,据理力争,不畏强权。
“你想白睡本王?”她可真敢,明明已落了下风还能喧宾夺主反咬一口,把弱了的气势又找回来。
这只小野猫太难驯化了。
“白睡就白睡,你想咬我不成?我就不信你没睡过人,随随便便就想讹我。”古人三妻四妾,甚至更多,他一个王爷难道就没三、五十个美人娇妾?他装什么装呀!
想到他美女围绕,佳人在侧,上官晚儿觉得她亏大了,她冰清玉洁,他阅人无数,想想都糟心,很不是滋味。
“我就睡过你一人!”他大喊。
一喊出口,他骤然脸色一阴,彷佛乌云布满天,快要下起倾盆大雨,水淹没顶。
这是他不为人知的隐秘,和他同龄的男子大多是好几个娃儿的爹,而他年届二十四却连一个女人也没碰过,说来有谁会相信,就算是他也自觉荒谬至极,难以言语。
但事实上他就是没开过荤。
一是他自己不感兴趣,一碰到涂脂抹粉的女人便感厌恶,觉得她们靠近他是别有所求。
二来他为了和烈火堡借兵而同意东方老贼的联姻,自从多了个名义上的未婚妻,他身边再也没有出现过稍具姿色的女子,行事狠厉的东方妩媚会一一清除,她不容许其他女人靠他太近。
“我告诉你,昨夜是特殊情况,我们脑袋……”她忽地一滞,两眼睁大。“你……你刚什么,你……你只……呃!我一个……”
可能吗?
他怎么会没有别的女人?以他的身分要多少有多少,一天换一个不嫌多,他自己不要还有人眼巴巴的送上门,自荐枕席的何其多,是男人都不会拒绝。
上官晚儿目瞪口呆,有些口吃,磕磕绊绊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显然被他的惊人之语给噎住了。
“你是不是觉得很荣幸?”他阴沉着脸冷笑着。
“是惊吓……”她忍不住说实话。
“你说什么?”她还敢嫌弃。
她很识时务,连忙改口。“没说什么,你别动不动摆脸色给人看,我又不怕你……噫!你肩上的伤好了,粉色的疤淡得都快瞧不见,你的黄金没白花,我一出手妙手回春,把你从鬼门关前拉回来……”
瞧她又戳又捏的,眸色一深的夜行鹰多了无奈,“我是男人。”
“我知道。”长得真结实,胸肌、臂肌、六块肌,这肉硬得都拽不动,练得可真好。
“我没穿衣服。”只着一件里裤。
原则上来看,说是果身并不为过。
“我看到了。”长相好、体格棒,又有好出身,上天待他可不薄,天赐宠儿。
“男女授受不亲。”他说得够明白了吧!稍有羞耻心的女子不会直盯着男人看,多少会回避。
上官晚儿不在乎地往他带着淡疤的左眉用力一按。“照你说的,睡都睡过了还矜持什么,要不我们都把这件事抹去,谁也不再提起,就当没发生过。”
“休想。”她想得倒美。
夜行鹰下床将衣服穿上身,他耳中听见一句“可惜了,没看够”,心里好笑又无奈,他怎么没能把她拿下呢!三两句又让她从指缝间溜走。
“休想是休息再想的意思吗?”她睡够了,想到外面溜达溜达,昨天算算也才逛了半天,不够。
当年她父母没有在期限内回去,自此失联,再无音讯,她现在怀疑他们是不是和她一样未顺利抵达预设地,反遭时空线弹出,落到另一个世界,因此时空特警才找不到他们。
反正一只鱼也是钓,两只鱼也是钓,她在执行任务时能一心两用,或许会有奇蹟也说不定。
她没想过回不回得去,既来之则安之,还没到时间,用不着心烦,随遇而安,先把眼前的日子过好。
一听她的解释,夜行鹰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她黑白分明的水亮眼眸十分澄净,毫无杂质,看得出并非开玩笑,她的确是如此理解,叫人无从气起。
“关于你睡了我……”
他清清喉咙,忍下臊意,想把谁睡了谁做个结论,谁知他才提了个头,马上被无情的打断。
“梅玖,我饿了,想吃韭菜馅的猪肉饺子,还要有骨头肉啃的骨头汤,加萝卜的那种。”她好像很久没吃东西了,肚子扁扁的,咕噜咕噜叫着说被虐待了,没油腥。
“小主人,你醒了。”
梅玖一如往常的端着温度适中的一盆温水入内,她就像准点报时的闹钟,精准地算出上官晚儿起床的时刻,贴心地准备好梳洗用的面巾和清水、净牙用具,提醒她天亮了。
这在现代的说法便是全能管家,一丝不苟的做好理家事宜,从不出错地为主人效劳,完美到近乎零瑕疵。
“梅玖,你昨晚到哪去了,为何没守在我身边?”上官晚儿不快的询问,除了上学,梅玖向来与她寸步不离。
梅玖声音平稳的回道:“小主人,梅玖一直在屋里,没离开。”
没离开?那“睡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姓夜的,你要不要解释清楚,我觉得背上很重。”
背了好大的一只黑锅。
嫌梅玖多事的夜行鹰冷瞪她一眼,眼看着把人哄住了,又多了个碍眼的出来搅事。“就字面上的意思,难道你的理解能力那么差?”
“那我的衣服……”分明不是昨天那一件。
“我换的。”梅玖出声。
“那么说,我们昨晚没什么罗!”她嗓门略微提高。
他挑眉,神态自若。“你想有什么?”
上官晚儿被他这句话气着了,好似她才是蛮横无礼的主儿,非常遗憾没对他做什么。
“你误导我。”
看她气呼呼的样子,像小猫炸毛,他心里乐得欢。“我们是睡了,你可是整夜抱着我,不许我走,还直说『鹰哥哥,你真好看,我要吃了你,让你成为我的星星月亮』。”
闻言,她涨红脸,真想把头往沙里埋,这真是她会说的话?太丢脸了。“此睡非彼睡,你故意语焉不详说得不明不白,让我以为……以为……我把你怎么样。”
“什么叫怎么样,你对我又抱又搂,上下其手,还强迫我相濡以沫,你不用给我个交代?”他在声讨,表示她恶劣的种种举动已严重伤害到他,她无法置身事外。
“又……我没半点记忆,不作数。”她一咬牙,不认帐,但脑海中有着断断续续的影像闪过,虽然不是很连贯,却也叫她面红耳臊。
她暗骂自己是一枚,对北境的王又扯衣服又撩拨他,还强吻他。
没脸见人了,她要像埃及木乃伊一样将全身用白布缠裹,只露出一双眼睛,叫人认不出她是谁。
“你只是喝醉了。”他直接点明,不容许她逃避。
一说到喝醉,上官晚儿原本有些心虚的脸色立即一恼。“我不喝酒的,你给我喝了什么?”
“酒。”他没有半丝愧色,气定神闲,取过梅玖手中的镶珠玉梳,梳着她光可监人的乌黑长发,动作熟稔的梳成双丫髻,紮上鲜亮发带,耳后别朵粉色珍珠串成的芍药珠花,看来别致又生动。
“你走开,别乱弄我的头发,一个大男人还给小姑娘编发,你羞不羞。”噫!还真好看,俏生生的小美女。
上官晚儿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十分满意的勾唇。
“口是心非。”他又拿出一根小簪,上面的雕花手法粗糙,但看得出是手持莲花的飞天仙女,簪子是凤头衔珠,鸟喙衔的是黄豆大小的绿色宝石,帝王绿。
“我是口是心非,就不赞你,你这人太坏了,一边端着冷脸让人瞧,一边又虚情假意对人好,双面人。”她朝他一吐粉舌,表示他这人太虚假了,反覆无常。
夜行鹰眼神一暗。“别随意在男人面前做这表情,不是每个人都忍得住,不要挑战自己的好运。”
“我才没……”说得好像她挑逗他似的,那是不经意的反射动作,不作他想。
一道黑影遮住窗外透进的光,上官晚儿被吻了才反应过来那是男人的唇,她玉腮霍地一红。
“乖一点,别东想西想地想推开我,我们的确睡了,还有肌肤之亲,不论你走到哪里都是我夜行鹰的女人……”
“王爷,有客到。”
有客上门,打断了夜行鹰霸气的宣示,看得出他的脸色不太好,对于未送拜帖便迳自上门的客人十分不满。
他北境王府是想来就来的地方吗?未免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因此他并未立即去迎客,只让管事上茶,之后又逗弄了小猫儿好一会儿,把她恼得快翻脸了,这才面带微笑走出藏娇院子,回味着四唇相贴的浓腻滋味,甜口如蜜。
但是他的笑短暂如昙花一现,一离开他的小人儿便消失不见,重新挂上冷冽神色,凌厉的双瞳尽是冰霜寒冬,不见融化,毫无半丝波动,冷得令人冻结。
在他走后,心口吊着千斤石的上官晚儿双肩一垮,一口大气重重的吐出,彷佛刚走过千重地狱,重见天日。
“小主人,好看。”不吝啬赞美的梅玖轻抚小主人的头,记下挽发的过程和发饰的搭配。
上官晚儿没好气的埋怨。“好看是好看,但梳发的人不对,你不觉得太诡异吗?他一日三变,叫人难适应。”
“他喜欢你。”梅玖说了句实话。
上官晚儿一听,既苦恼又有点小窃喜。“你看错了,他只是看我不怕他,逗着我玩儿。”
“小主人错了,他是真的对你有不一样的感觉,梅玖暗中观察过。”她测过他的心跳和脑波周率,皆有异常反应。
心动的频率。
“怎么说?”上官晚儿睁着大眼,好奇的问。
梅玖启动记忆模式,说道:“小主人吵着要人捎时,他将梅玖推开,自个儿低将小主人播起,一副怕小主人摔下背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托着小主人双腿……”
发酒疯的人是不受控制的,又吼又叫又唱起歌,还扯人头发,双脚踢来踢去,吐了人家一身。
但是夜行鹰像感觉不到上官晚儿的胡闹,不以为然的由着她上灶拆屋,无视他人异样眼光继续捎着她走,还担心背上的人晒着了,坚持撑着引人注目的大伞走回王府。
“……小主人不认人了,抱着那男人又亲又吻,还要他陪小主人睡觉,他要走,小主人拉着他不放,用身体压着他,直到睡着了还捉着手,低声呢喃要他做小主人的男人。”梅玖好不容易想办法才分开两人,再为上官晚儿净身换衣。
“不会吧!我真说了这样的话?”上官晚儿捧着脸,不自觉地红了脸蛋,不敢相信自己的脸皮这么厚。
她不只不能见人了,还要杀人灭口,不然这段黑历史过不去呀!她从没做过这么黑自己的事。
“是的,小主人说了,小主人还模了他的,说要先验货,他便反过来压住小主人,朝小主人狠狠一吻,还说你是要命的小妖精,简直想要了他的命。”有趣的人类。
上官晚儿一听,又羞又臊,还有一丝怦然心动。“他没对我做……呃!不当的肢体动作吧?”
镜子里,她看见红肿的双唇和颈部几处吻痕,再往下白玉无瑕,没有淤痕或其他痕迹,除了头疼外,身上没有他处异常。
没想到他还能忍人之不能忍,看来他也没多坏,是她把人想坏了,以后对他好一点。
喜孜孜的上官晚儿抚着凤头小簪,她很喜欢不带花俏的简朴,凤头衔的宝石下方刻着一个小字“晚”,不仔细瞧是看不见的,“晚”字的位置磨得特别光滑。
这一看就知道是夜行鹰自己做的,而非出自工匠的手,虽然做工粗糙,却别有用心,让人心里发甜。
“他面色潮红,呼吸急喘,牙根咬得死紧,额头的汗水往下滴,可是他停下来了,叫梅玖滚出去,然后他叫人送来一桶冷水。”她用远距离红外线立体扫描,那男人用冷水泼身,降低全身温度,等恢复正常呼吸才又回到床上,动作轻缓的将小主人抱入怀中,轻吻小主人一下便阖上双眼。
“梅玖,你描述得太多了。”听得她全身都热起来,也想跳入冷水里泡一泡,冷却一身的热气。
“是的,小主人,梅玖改进。”下次她直接做成影像,让小主人自行观看。
“他真没做什么?”实在难以置信,她以为以他的强势作风早就得手了,不会委屈自己。
该高兴还是难过呢?上官晚儿的心里很矛盾,在她原本的世界,夜行鹰这样的男人并不多见,人长得好看,能力又强,还是外表冷酷内在温柔的极品男,让人不为他动心都难。
可是她不是这儿的人,时间一到就得离开,若是和这里的人牵扯过深,日后她还走得了吗?
她想去喜欢,又怕喜欢上后难分难舍,欲走还留 ?爷还在等她,还有下落不明的双亲、未完的课业、她的星际远航计划、迷迭海的星空,十年前发现的新星系等着探索……
“及时行乐,小主人何必为尚未发生的事彷徨,不论他做了什么,小主人还是小主人,小主人只管做想做的事,人类的进步在于勇往直前,而非踌躇不前。”路不是只有一条,未来有无限的可能性,这是老主人常挂在嘴边的话。
梅玖经过分析的一番话让上官晚儿瞬间眼睛一亮,眼前的迷雾被拨开,看见光明。
“嗯,你说得真对,如雷贯耳,我这聪明绝顶的天才居然被一点小事困住,自寻麻烦地以为只有二选,为此苦恼。”她真糊涂了,人生不是只着重于选择,还有过程中能否乐在其中。
二一00年的人类不受拘束,享受生命,快乐生活。
意外和死亡哪一个会先到来,没人能知晓。
“小主人,你的心跳过快。”她太亢奋了。
深吸了口气,上官晚儿平息内心的激动。“梅玖,你要提醒我,可以疯狂,但不能沉迷,我要做我自己,找一个人来分享心的律动,我想我也能是飞翔的小鸟,感受风的流动。”
青春不留白,给自己画一幅五彩缤纷的图样。
上官晚儿是开心的,她模了模手腕上的储存手环,蹦蹦跳跳地走出沉闷的屋子,七月流火带来的闷热影响不到她雀跃的心,晴朗的天空有云三两朵,缓缓往山的那边飘动。
“上官姑娘,你要去哪里?”
看到她有如看到大魔王降世,几个暗岗上的侍卫你推我扯的,推出个拐了脚的王二上前一问。
基于上官晚儿做过的种种“恶行”,他们余悸犹存,先前她为了逃走可是花招百出,先是挖狗洞,挖得整面墙倒塌,底下开小差小赌怡情的下人们全给压住,遭石难不说还被管事罚俸三个月,各打二十板,而后是做载人的纸鸢,人还没上去呢,刮起的大风倒让看热闹的众人被纸鸢线缠了一身。
诸如此类的事层出不穷,把一院子侍候的人吓得不轻,一肚子鬼主意,小姑女乃女乃没事,出事的是她身边的人,谁靠得越近越倒楣,不死都丢半条命,比死还难受。
因此府中人口耳相传,人人畏之如虎,一看到小祖宗来了就把皮绷紧,面喜心苦的想着,她又要干什么?这次又有几人要遭殃了?谁会荣登本日最惨倒楣王?
“我找夜行……北境王,他在哪儿?”打铁趁热,要不然一会儿她就后悔了,大打退堂鼓。
一时的脑热会退烧,她的缺点是没耐心,事情一拖久便会发懒,一懒就什么都不想做。
“王爷此时在前厅招待客人,上官姑娘不宜上前。”没有上头的吩咐,谁都不能进去。
“什么客人?”要北境王亲自接待,来头不小。
“不能说。”王二憋着气,脸涨红。
上官晚儿一走近,他便往后退,一进一退如黑白棋子,两军对峙不越雷池,谁先丢子谁就输了。
其实他们都怕了她出其不意的小招式,不光是侍卫王二,还有其他丫头、小厮和府里的兵,没人想再莫名其妙被电晕,她和梅玖手中的银色圆柱形武器太厉害了,轻轻一碰人就倒地不起,像是被丢上岸的鱼似的上下跳动。
“不能说的原因是因为我是奸细吗?”她逢人便自称是细作,有反讽之意,让人不自在。
“不是。”他暗自叫苦,以眼神求助,他就一颗老鼠胆,不敢面对山里来的母老虎。
“你是说我不是奸细,还是说不是我是奸细不能说,是我不是奸细才不能说……”
“上……上官姑娘,我头晕……”什么奸细不奸细,绕得他头昏脑胀,晕头转向。
王二满脑子是“奸细”两字,想不起来自己原本在说什么。
“客人是男的女的?”晕了才好,好套话。
“女的。”他想都没想就回答,没瞧见藏在大树后头的总旗大人拼命向他使眼神,不能坏了王爷的好事。
女人的心眼都很小,一山难容二虎,没瞧见一向不近的王爷昨晚睡在哪吗?要没点什么谁信!
女的?她眼露微妙。“哪来的?”
“烈火堡。”他照实说。
“烈火堡在哪?”哪天去逛逛。
“在北境与西虎部落的交界处。”王二不认为泄露军情,此境百姓谁不知烈火堡。
“王爷和烈火堡走得很近?”上官晚儿脑子转得快,立即联想到两者之间必有关联。
“盟友。”
“还有呢?”天底下只有绝对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尤其是两大势力,若无好处岂会联手。
王二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说起悄悄话。“我们王爷和烈火堡大小姐……”
“咳!王二,谁允许你擅离岗位,还不回去。”一张嘴没把门,口无遮拦,真要把王爷卖了。
“总旗大人……”分明是他们不讲道义把他推出来当替死鬼,这会儿又是他的不是了。
“还顶嘴,想被罚一个月不得轮职吗?”总旗大人一喝,语气凶恶,挥手赶人。
一听到惩罚,王二飞奔离开,连背影都不曾留下。
一看王二走了,换总旗大人暗自泪流,他板起十分严肃的面孔,面向令人头疼的小祖宗。
“上官姑娘,前头是我北境将领议事之处,未经传召请你勿自行走动,无事请回。”他做了个请回的手势。
“若是我有事呢?”她俏皮的一眨眼。
“什么事……”
“我有孕了。”大事。
“啊?”他嘴巴张得足以塞进十颗鸡蛋,吓得。
上官晚儿轻笑着从他眼前走过。“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