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趁着天光晴好,叶晋开实践了自己对孩子们的诺言,带着他们来到侯府的温泉别庄,此处位于半山腰,四季风光殊丽,尤其是秋天时,满山的枫叶火红,更是城郊一大胜景。
此时正值夏季,虽说没有枫红似火,但郁郁葱葱的林景以及各色百花盛开,也同样有动人之处。
孩子们都玩疯了!
一进别庄,活泼的旋哥儿自是兴致勃勃,就连素来安静的媛姐儿以及风寒才刚刚痊癒的庭哥儿都是满心雀跃,三个小豆丁宛如三只小鸟儿,东奔西跑,四处探险。
程向蓝和叶晋开说好了,这几日她会为孩子们安排一些户外活动,就像平日上课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这个家长也得陪同参加。
“我也得上课?”叶晋开起初的反应是惊愕的。
程向蓝盈盈一笑。“是,这些活动都是亲子课程,是你这个做父亲的必须带领孩子们一同完成的。”
“一定得这样吗?”男人有些抗拒。
“必须的。”女人不由分说。
叶晋开抿了抿唇,碍于自己先前已经给予承诺了,总不好食言而肥,只好勉强顺着女人的意思,也跟着上这些亲子课。
他以为自己会感到无趣的,但每一堂课程,她总是有些令他耳目一新的创意,教他也不由得期待起来。
比如她会安排亲子一同做风筝,他负责弯折木条等比较粗重的手工,孩子们则可以在风筝布面上自由挥洒,涂涂画画,而他也是此时方知晓,原来文静内敛的媛姐儿颇有绘画的才能,她在风筝上画的猫戏绣球既有童趣又栩栩如生。
他在程向蓝示意之下称赞了媛姐儿两句,小姑娘脸蛋立即就红了,还对他抿出一个万分羞涩的微笑。
而他之后恍然回想起来,才惊觉那竟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初次见到女儿的笑容,是那样甜蜜又可爱,令他心头不由得有些酸楚。
除了各种手作课程,程向蓝还设计了许多游戏,比如仿照曲水流觞的诗词接龙,谁接到上一个人传下来的手绢就得接上诗句,也是在此时叶晋开才发现他三个孩子都背诵了不少诗词,即使是不爱读书的庭哥儿也能琅琅上口。
原来庭哥儿不是不会背书,而是在寓教于乐的过程中更能激发他愿意学习的潜力。
旋哥儿聪明机敏,这是叶晋开早就觉察的了,但他不晓得的是这孩子居然很爱撒娇,在亲娘面前,他不再强装成熟懂事的小大人,可以依从本心,做个天真调皮的孩子。
是的,其实三个孩子都很爱玩,无论是玩静态的升官开业图,或是动态的老鹰抓小鸡,当他们放开来玩时,个个都欢快得像极了小麻雀,尖叫笑闹声不绝于耳。
玩到兴起时,孩子们对一直敬畏的父亲也没那么害怕了,叶君庭甚至还主动提出要求。
“老师,我们玩鬼抓人游戏吧!”
“好啊!”程向蓝从来不打击孩子的积极性,爽快地同意。“那我们来猜拳,输的人当鬼。”
这游戏叶晋开自然也必须参与的,他加入了猜拳,三战两胜,很快就赢了两局,接着三个孩子们也陆续月兑离战场,最后只剩每次都猜输的程向蓝。
叶君庭开心地拍手。“哈哈哈——老师输了,老师当鬼!”
程向蓝莞尔一笑,愿赌服输,主动拿一条手绢蒙住自己眼睛。“我数到十,大家躲好喔!”
她清脆地倒数计时,孩子们欢乐地四散开来,倒是第一次玩这游戏的叶晋开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愣在原地。
“我开始抓人喽!”程向蓝开始模索着前进。
孩子们会故意跳到她面前闹她,等她伸出手快抓到自己时又及时飞快地逃离,逗得程向蓝好气又好笑。
“老师,我在这里!”这是叶君庭的喊声。
“这里这里!”这是叶君旋。
“嘻嘻。”这是叶巧媛。
程向蓝侧耳倾听,决定先抓旋哥儿,颤颤巍巍地朝着他的方向模索前行。
叶君旋悄悄地绕到叶晋开身后,叶君庭和叶巧媛见状都惊讶地瞪大了眼,却不敢叫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程向蓝往叶晋开接近。
程向蓝感觉自己的裙角似乎碰到了什么,心念一动,双手迅速往前探。“抓到了!”
她一把拽住了前方那个人的衣襟,抓到时才惊觉不对,下意识欲往后退时,手腕已被那人箝握住,顺势就往自己怀里带。
程向蓝跌入一个温热而坚实的怀抱里,拉下蒙眼的手绢一看,果然是不怀好意的叶晋开。
“侯爷!”她忍不住娇嗔。
他将她搂在怀里,对她微微一笑。“你抓到我了。”
这话淡淡的,却又似蕴含着某种深意,程向蓝只觉得心跳陡然加速,粉颊莫名发烫。
两人在孩子面前搂搂抱抱,三个孩子都直觉地用自己的小手捣住眼睛,彷佛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场面,程向蓝眼角余光瞥见孩子们的小动作,更加羞窘了,手指不受控制地就掐了男人的铁臂一下。
“换你当鬼了!”她有些懊恼地咬牙切齿。这男人,分明是当众吃她豆腐嘛,也不怕污染了孩子们纯洁的心灵,可恶!
但男人显然是不怕的,见她羞得整个脸蛋红艳艳的,更是心情大好,竟是一仰头逸出爽朗的笑声。
程向蓝一怔,三个孩子更是愕然,一个个放下小手,呆呆地望着不再森冷严肃的父亲。
原来,那样厉害又可怕的爹爹也会笑。
三个小人儿面面相觑,彼此交换不可思议的眼神,接着小嘴儿一咧,也都傻乎乎地跟着笑了。
程向蓝看着这一幕,明眸流光璀璨,心中暖暖地流淌过一股甜蜜。
☆☆☆
叶晋开陪着孩子们住了两日,第三天一早,宫里那边传来消息,皇上让他到附近的晋州军营陪同新拔擢的威武大将军进行视察。
孩子们起得晚,吃朝食时见父亲不在都有些失望,还是程向蓝安慰他们,说叶晋开晚上依旧会回到别庄这里,多住几日才会回侯府,三个小豆丁才又开心起来。
这天,程向蓝早上陪着孩子们读书写字,下午则跟厨房那边要来了糯米、肉馅、蛋黄、豆沙和一大笼的竹叶,一边跟孩子们述说着端午节的典故,一边教他们包粽子。
“包了粽子,先给你们爹爹吃一些,再带些回侯府,分给阖府上下,让大家都尝尝,好不好?”
“可是端午节都已经过了啊。”
“谁说不过节就不能吃粽子的?我们想吃就吃!”
孩子们自然是兴冲冲地答应了,一个个认真地学包起粽子来。
忙活了将近一个半时辰,一大三小包了将近百颗粽子,这才满足地将成品送进厨房,交给厨娘去蒸粽子,程向蓝则带孩子们去泡汤。
几个人穿着素白的里衣,在冷池和热池来回交换着泡,直到全身的筋络骨头都松开了才懒洋洋地回到屋里。
三个孩子都累得打盹,程向蓝让秋意和几个小丫鬟带着他们去安歇,自己则懒懒地躺坐于一张贵妃榻上,敞着轩窗,让午后的凉风徐徐地吹进来,拿着一卷游记读着。
不一会儿,彩云送来了茶水和点心。
“姨娘,今儿附近的山民送了新鲜的羊女乃过来,厨房那边做了女乃酪和女乃茶,我瞧着姨娘肯定喜欢,就拿了些。”
女乃茶啊,好久没喝了呢!程向蓝想起自己于现代时常喝的珍珠女乃茶,不免感到嘴馋,放下游记,坐直了身子。
“倒一盏给我尝尝。”
“是。”彩云拿起一个甜白瓷的盖碗茶杯,倒了一盏热女乃茶,放到榻边的小几上。“有些烫口,姨娘缓缓再喝吧。”
程向蓝闻言,讶异地挑眉。“你这阵子倒是细心了不少。”
以前能记得倒茶给她这个主子就不错了,哪会管她喝冷的热的。
彩云尴尬地扯了扯唇。“姨娘就莫要打趣我了。”
程向蓝微微一笑。“脚伤都好了?”
提起这事,彩云神情就掠过一抹不自然。“好全了,多谢姨娘关心。”
程向蓝见她局促,猜想约莫是她借着脚伤想偷懒的事被自己察觉了,所以才这般窘迫,想了想,还是敲打了一句。“以后可莫要如此了,有句话说『在其位,谋其政』,人都要尽自己的本分。”
“是。”彩云更窘了,红着脸,看着程向蓝欲言又止。
“你有话要说?”
“我……”
“直说无妨。”
彩云见程向蓝神态温和,却似乎越发心慌,眼神闪烁,百般挣扎后,终于颤抖着嘴唇开口。“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就是……”
“就是如何?”
彩云咬了咬牙,祈求似的看了程向蓝一眼,终究还是哭丧着脸,低下头来。“奴婢……奴婢以后再不敢偷懒了,奴婢告退。”
语落,彩云像逃避什么似的,匆匆离去。
程向蓝目送她显得仓皇的背影,若有所思,跟着缓缓端起茶盏,啜了一口女乃茶。
浓醇香都有,就是少了珍珠粉圆,不是怀念的那一味。
想着,程向蓝幽幽叹息,又自嘲地摇摇头,有得喝就不错了,哪能奢求是和现代相同的原汁原味,她可不能太贪!
她笑了笑,又喝了几口女乃茶,蓦地,脑门微微发晕,月复部似有一股灼热往四肢百骸流窜。
这是怎么回事?她发烧了吗?
程向蓝眉宇微撑,欲起身唤人,却陡然惊觉自己四肢无力,竟是连站起也不能,而丹田那股灼热越发激烈了,渐渐地有种酥软麻痒的感觉占领全身。
不妙!她这是被下了药!
程向蓝目光扫向小几上的茶盏,才刚有了不祥的预感,就瞧见有个人影鬼鬼祟祟地进屋……
☆☆☆
连接京城外的官道,早在数年前便铺上了水泥,年前又才刚刚修过,因此道路格外平整,来往的车辆和行人都赞不绝口。
此时,一辆双驾马车正疾驶于这条官道上,车厢里坐着的正是从晋州军营欲赶回侯府别庄的叶晋开,另外还多了位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还挺多话,滔滔不绝地炫耀着自己的丰功伟绩。“你瞧这路,是不是好走多了?即使这马车跑得飞快也不怎么颠簸,可比那些没铺上水泥的黄土路舒服百倍!”
叶晋开忍不住翻白眼。“都是你的功劳,成了吧?谁不晓得大雍境内各项重大的水泥工程都是你傅大人一手促成,你厉害着呢,朝廷文武百官尽佩服不已。”
傅既明听出好友话里的嘲讽,一点也没觉得尴尬,眉目之间反倒越发神采飞扬。
叶晋开简直败给他了,懒得再听他天花乱坠,提起在一旁炭盆上温着的茶壶为自己倒了一盏。
傅既明很主动地也端起自己的茶盏,朝他伸手。“烦请侯爷也给在下『来一客』!”
叶晋开白他一眼。“茶是论杯论盏的,『来一客』是什么意思?”
“你不懂。”傅既明悠然自得地品着茶。
叶晋开剑眉一挑。“该不会又是你『家乡』那边的说法吧?”
傅既明但笑不语。
叶晋开便知晓自己猜对了,他不再多言,喝着茶,想的却是近日几乎占据了他大半神魂的女子。
傅既明看他出神,约莫也猜出了他的思绪,倾身相问。“是不是又想起你那位灰姑娘了?”
叶晋开一凛,回过神来,才惊觉好友一张俊脸靠自己极近,几乎气息相闻,他吓一跳,慌忙往后躲开。
“干么?怕我轻薄你啊?”傅既明朗笑出声。
叶晋开瞪他一眼,心头不由得有些后悔,早知道不让这家伙坐上车了,哪里料到自己陪同新任威武大将军前往军营视察,会那么巧碰上这家伙,他还死皮赖脸地硬要跟着自己回别庄与“老乡”见上一面。
思及此,叶晋开咬了咬牙,拒绝承认其实是因为自己也对程向蓝的来历万分好奇,很想有个机会确认……
蓦地,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敲上他右腿的膝盖,他一凛,差点惊跳起身。“你干么!”
傅既明一脸无辜。“只是好奇而已,你这双腿究竟打算废到什么时候?”
叶晋开面无表情。“刚在军营你也看到了,大皇子和同母所出的三皇子借口出城狩猎,偏偏就和李将军碰个正着。”
“那两个还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傅既明摇头嘲讽。“当着圣上和皇后眼皮底下也敢上赶着结交武臣。”
“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怕是这两位皇子身后还有谁在处心积虑地操控着他们……”
“也是,谁先当了出头鸟,谁就可能反而先从这场夺嫡战争中退下来。”傅既明赞同好友的推论,也陷入了沉吟。
正当两人沉默不语时,马车前方传来动静,负责驾车的侍卫铁衣紧急煞住了马车,车厢顿时一阵激烈摇晃。
叶晋开迅速与傅既明交换一眼,两人同时紧绷身子,各自模上藏在腰间的武器,就见铁衣敲响了车窗。
“侯爷,是寒光从侯府送来的飞鸽传书!”
叶晋开一凛,寒光是他特意留在侯府的,替他留意侯府动静,尤其是那位来自长乐伯府的继夫人,肯定会和自己娘家有什么来往。
本来他们就约定好了寒光于每日凌晨送信向他报告,而今日凌晨那封也早就送达了,此时却又紧急动用了飞鸽传书,必有要事……
叶晋开心念电转,顾不得向一旁好奇的傅既明解释,立刻打开车门从铁衣手中接过卷成细条的信纸,展开来一瞧,倏地大惊失色。
“怎么回事?”傅既明追问。
“别庄那边可能会有变故……”叶晋开面色冷凝,转瞬便下定了决心。“我得赶回去!”
语落,叶晋开直接跃下马车,解开其中一匹驾车的黑色骏马,俐落地翻身上马,大掌一拍马臀,骏马昂首嘶鸣一声,撒开蹄子就狂奔起来。
傅既明目送好友飞奔离去的身影,一时震惊难抑。
是什么样的变故,让他连双腿残废的伪装也顾不得了,直接就在官道上快马加鞭驰骋起来?
万一让人瞧见了,他这段时日的筹谋可都功亏一篑了啊!
傅既明越想越恼却也越发好奇,拍了拍也因主子这番出乎意料的操作而愣在一旁的铁衣。“快跟上去!”
☆☆☆
闯进屋里的是个男人,一个蒙着面巾、身着黑色劲装的采花贼!
程向蓝一凛,脑子昏昏沉沉的,思绪却是越发明晰,如果真是彩云背叛了她,那她还能呼叫求援吗?
秋意跟其他丫鬟都去照料孩子们了,即使她们想进这屋里怕也是被彩云找借口拦住了……
那她该怎么办才好?
程向蓝心念电转,只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就范,这个时代对女性的要求太严苛了,只要她稍稍白玉有瑕,怕是从此再没了活路……
不!她不甘心!
她绝不允许自己再落到如上辈子那般凄凉惨绝的下场,老天给了她重生的契机,不是让她来虚掷浪费的……
程向蓝咬紧牙关,勉力抬起酸软的手臂取下发簪,狠狠刺向自己的大腿,剧烈的疼痛让她脑子霎时清明了几分。
蒙面男子见到她自戕的举动,先是吓了一跳,接着回过神来,却是嘲讽地冷笑。“原来还是个烈性的……也罢,爷就爱你这味,好娘儿们就像白干,越辛辣喝了越上瘾,你说是不是?”
男人笑容邪肆,细长的小眼闪烁着婬光,一边说着一边好整以暇地走向程向蓝。
程向蓝强忍大腿的疼痛,抽出发簪指向蒙面男子。
男人好笑。“你不会真以为光凭一根发簪就能拦得住爷吧?”
程向蓝深吸口气。“是谁……让你来的?”
“这你不用知道,总之爷今日既然来了,总要采下你这朵娇滴滴的鲜花,否则岂不白来一趟?”男人无视指着自己的发簪,悠悠哉哉地来到程向蓝身前,一手夺了她手中的发簪,另一只手就毫不客气地捏住她下颔。“瞧你,脸蛋都红了,身子肯定很热吧?那地方是不是都湿透了?要不要爷替你泻泻火?嗯?”
蒙面男子满嘴的婬声浪语,程向蓝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看在男人眼里就是她不为所动。
她越是表现得清冷男人就越是来劲,突然一伸手将她整个人揽入怀里。“美人儿,爷的小心肝,让爷好好疼你……”
程向蓝默不作声,看似绝望地闭上眼眸,羽睫颤巍巍的,如惊弓之鸟。
蒙面男子笑得更得意了,俯首就想一亲芳泽,不料下月复却倏地遭到某尖锐物刺入,激烈的疼痛令男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低头一看才发现程向蓝手上不知何时拿了一把剪子,趁他不备时精准地袭击。
程向蓝用足了劲,将剪刀更加往男人月复部里推进,接着再用力拔出,带出一股狂喷的鲜血。
“贱人!”男人痛得踉跄不稳,整个人跌跌撞撞地往后退。
程向蓝趁此机会慌忙就想往屋外逃,只是没想到药力发作,她已是强弩之末,此刻全身无力,一下子就软倒在地。
她冷汗涔涔,看着蒙面男子单手捣着月复部,见血流不止,索性将蒙面的布巾扯下来,撕成条状绑住自己的伤口。
程向蓝看着男人俐落地处理着伤口:心一沉,只觉得胸口冰凉,她故意让男人夺走发簪便是想藏住剪刀,在关键时刻给予他痛击,却没想到自己这身子这么没用,连几分钟都顶不住。
男人处理好伤口,见她虚弱地靠坐在墙边,显然已是无力动弹,朝地上狠啐一口,上前就重重打了她一耳光。“婊子!给你脸你还不要,贱胚!”
男人勃然大怒,双眼冒火,一张胡子拉确的脸横着刀疤,表情狰狞,看着既猥琐又令人恶心。
程向蓝恨得红了眼,明明浑身因药的缘故发烫着,她却感觉如坠冰窖,这一刻,男人邪佞的脸与前世那个年迈急色的老员外重叠。
难道她清清白白的身子,又要被玷污一回吗?
为何她总是逃不过这样的命运?无论她是低贱的丫鬟还是小妾姨娘,命运之神总是这般捉弄着她,她只是……只是想自己作主一回啊!
“我命由我不由天……”
程向蓝泪如雨下,她知道自己疯了,肯定是疯了,不然不会在这男人撕扯她衣衫时狠狠用牙齿咬住他的脸。
也不知她是哪来的力气,竟然真的将男人的脸咬下一块肉来,于是男人更震怒了,又一次给了她一个大耳刮子,打得她耳朵痛得几乎要听不见了。
“疯婆娘!”男人嘶声咆哮。
程向蓝朝他啐一口,直接将咬下的肉吐出来,此刻的她双颊红肿,发鬓散乱,嘴唇还沾着男人的血,看来竟有几分鬼魅似的癫狂。
“我不会放过你的……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她喃喃撂着狠话,连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
男人被她震得有些惊悚,短暂的犹豫后终究还是记起自己的任务。“你莫怪我,爷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就是你的命,你就认吧!”
不,她不认,她不相信自己挣不过命运,她不认!
“啊——”程向蓝倏地放声尖叫,凄厉的呼号彷佛来自地狱的控诉,即便终究是徒劳无功,她也要为自己努力一回……
☆☆☆
叶晋开快马奔回别庄附近时正好见着一匹棕马从别庄侧门急驰而出,马上坐着个蒙面的黑衣男子,搂着一个蓝裳女子。
只一眼叶晋开便认出那昏昏沉沉的女子正是程向蓝,衣衫凌乱,身上还染着血,令人怵目惊心。
叶晋开目皆尽裂,狂吼一声,不管不顾地疾奔而至,从腰间抽出几枚梅花镖就往那名蒙面男子的背后射去。
男子猝不及防,背部中了两枚镖,整个人身子一歪,缰绳握不住了,另一条手臂也下意识地松开程向蓝。
眼看着她摇摇晃晃即将坠马,千钧一发之际叶晋开已策马上前与棕马并行,抢在程向蓝落地前一把捞起了她,搂在自己怀里。
“你怎样?哪里受伤了?”
程向蓝浑浑噩噩地睁开眼,冷汗涔涔的容颜苍白无血色。“你是……”
她竟没有认出他吗?叶晋开胸口如遭重击,可想而知怀中的女子受了多大罪,神智都不清楚了,越发心疼难抑。“是我,叶晋开。”
“侯、爷?”
“我来救你了,你没事了,莫怕……”
他低声抚慰着她,嗓音沙哑而急切,听入程向蓝耳里宛如天籁之音。
她蓦地搂住男人颈脖。“侯爷……叶晋开……你怎么才来啊?怎么才来……”
他见她哭得伤心,不敢再策马,勒住缰绳,抱着她下了马,她整个人软倒坐地,如一只受伤的猫儿在地上呜咽啜泣着,悲悲切切,倔强又可怜。
叶晋开看着程向蓝泪如雨下,原该细女敕的脸蛋显然被狠狠打过耳光,红肿一片,他忽然就发狂了,大踏步走向那个早已摔下马的采花贼,一脚就踢折了他的腿骨,接着便是一阵疾如落雷的痛揍。
眼看着他将人打到四肢尽断,差点都要没了气息,一路驾着马车追着他回来的铁衣连忙上前阻止他。“侯爷,还得留着活口问话。”
叶晋开这才寻回最后一丝理智,将那贼子又重重踢了一脚。“带去别庄柴房关起来。”
“是!”
叶晋开月兑下自己的外裳盖在程向蓝身上,将她整个人横抱起来。“控制别庄,不准任何人进出。”
“是!”
叶晋开连下两道命令后,这才抱着程向蓝重新上马,为了避人耳目,选择从别庄后门直驰而入,来去如风,留给这才有些狼狈地从马车上下来的傅既明一个逐渐远去的背影。
傅既明若有所思地目送着,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