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吃饱喝足的陆青瑄,眼看蒋三闲刚走出一品香酒楼就迎面而来一把三尺青锋剑,直逼他的脸面。
见状的蒋三闲将身侧的人儿推向丫头茶花,嘱咐她保护好小姐,带到安全角落躲好,随后他往腰上一抽,宽边腰封内暗藏精钢打制的软剑,矫若游龙迎向锋利长剑。
能看出持剑刺杀的灰衣人十分惊讶,怔忡了一下才连忙回击,没人料想得到看似文弱的书生居然会武,而且武功不弱,几招简单的招式便让灰衣人节节败退。
自知不敌的灰衣人吹了个响哨,马上十来个蒙面黑衣人从天而降,毫不迟疑的围攻。
“不要脸,以多欺少。”又气又急的陆青瑄看不过眼,正巧手边有块方砖,她想都没想地拿起砖头,对着最靠近她的黑衣人脑门用力砸下去。
吃痛的黑衣人一头血的转身,想看是谁偷袭他,好一剑解决了,谁知月复部又是一痛,一把匕首重重插入。
匕首拔出,血喷,黑衣人往后一倒,死了。
“茶花,你好厉害。”三闲哥哥送她的人果然是好的。
表情极淡的茶花推开一把抱住她手臂的人儿。“小姐,你少惹点麻烦,一会儿把黑衣人引来了,我没法一下子应付太多人。”三、五个还行,多了便捉襟见肘。
“对对对,茶花说的对,二小姐快来躲着,别让人捉你去当人质。”躲在柱子后的若儿高声一喊。
不知若儿是天真无知还是蠢笨至极,原本落了下风的黑衣人死伤惨重,正准备带着伤兵残将离开,谁知她这么一喊,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手拿砖头的陆青瑄。
“谁敢——”
蒋三闲咆哮一声,朝陆青瑄而去的三名黑衣人忽地惨叫,三条握剑的手臂落地,血染黄土地。
“三闲哥哥,我帮你。”砸!砸!砸!砸死他们。
看陆青瑄像只凶狼的小野猫挥舞着砖头,蒋三闲好笑又好气。“躲我身后,不许胡来。”
“三闲哥哥……”她没那么没用,她也想帮他。
被丫头、拉住的陆青瑄没法上前,挡在她前面的是茶花,小厮兼书僮的广福则不知去向。
“小姐,别坏事。”她只会碍手碍脚。“茶花,你去帮帮三闲哥哥,我怕他会有事。”这是天子脚下,怎么有人当街剌杀呢?
“顾好你自己再说,别让少爷分心,虾兵蟹将不是少爷的对手。”眼看着黑衣人去了一半,剩下一半不足为惧。
“真的?”四喜老人的徒弟应该不差吧,隐世高人的绝招落叶能杀人,滴水穿喉而过……
“小姐睁大眼睛看就好。”话少的茶花多说几句话就嫌累,真是难为她了。
“喔,我看看……呃,茶花,你挡到我了,我看不到……”她只看到背影,呜……欺负人。
“真是麻烦……”茶花咕哝了两句,身子往左挪了挪。
就见眼前银光闪闪,无数剑花交错,被剑光闪了一下眼的陆青瑄眼一闭,用手揉揉眼皮,再睁眼……
“京兆尹来了、京兆尹来了,还打……”
这声音……
是广福。
“还不让开,大人来了,当街行凶目无王法,我家少爷可是一甲之才,是不是怕他抢了头名才刺杀他,读书人呀读书人,心怎么这么黑……”一个青衣小厮嘟嘟囔囔地跑在最前头,后面是一队官兵和京兆尹大人。
一见官家来人,仅存的黑衣人立即诛杀重伤的同伴灭口,余下飞快的向四周逃开。
“追!”
大人一喊,官兵分成四列,分别向黑衣人逃走的方向追去。
“少爷,你有没有受伤?该死的贼人也敢伤你,也不想想你是户部侍郎的外甥……”这年头是拚家世的,身分有没有用先搬出去瞧瞧。
便福刻意宣告,看到一地死人的京兆尹原本要让蒋三闲当代罪羔羊,死了这么多人总要给上头一个交代,可是一听到他和户部侍郎有关系,想要轻松结案的想法立即打散。
“咳!咳!你是本届的应考生?”京兆尹大人例行的问案,先问清楚来龙去脉。
“是的,晚生刚从考场出来。”蒋三闲剑一收,看得京兆尹嘴角一抽,暗忖他干么不去考武举,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你平常有没有和什么人结仇?”武刀弄剑的,很少不得罪人。
“晚生一向只待在侍郎府读书,很少外出,而且晚生随着姨父刚到京城不久,认识的人不多。”他有问有答,条理分明。
“你姨父是?”
“户部侍郎陆敬之。”
他嗯了一声,脸上有父执辈的温和。“前两天我和你姨父陆大人喝过酒,他说你文采不错,必能中一、二甲。”
“姨父一向宽厚,不敢有所辜负。”蒋三闲自谦的说道。
“嗯!嗯!年轻人有前途,不卑不亢,足堪大任,不过有时候年少气盛,你再想想有无和人起冲突?”除非是寻错仇了,否则怎么会有人想杀个小书生。
蒋三闲假意想了一下,故作为难。“晚生是个读书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是……”
“但是什么?”有线索了。
“今日刚从考场出来,有名老者忽然冲出来拦下晚生,自称是晚生的祖父。”我想放过你们,你们却不想放过我,那就接招吧。
“老者是何人?”嫌疑犯出现。
“当朝丞相。”
“喔!当朝丞相……嗄!你、你是说丞相大人?”能老到有子有孙的丞相也就那一人了。
“是。”
京兆尹忽然十分客气的问:“敢问贵姓?”“蒋。”“令尊是?”
“先父蒋镇安。”丞相长子。
一听,京兆尹怔住。“你是镇安兄的儿子?”
“是。”再提起亡父名讳,他眼中略有神伤。
“先父……镇安兄过世了……唉!他是本官见过最潇洒不羁的人,为人坦率,有股江湖人的侠气,他与本官是同科进士,镇安兄为状元,本官是榜眼……”可惜世事多变,人事全非。“你走吧,有事本官再传唤你。”
“是的,大人。”蒋三闲拱手一揖,感谢京兆尹的公正严明。
浓浓的血腥味充斥鼻翼,眉头微微一拧的蒋三闲正要带饱受惊吓的陆青喧回府,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忽地一扬。
“等一下,这一地的死人是怎么回事,是想剐了肉做包子不成。”啧!啧!啧,一、二、三、四、五……整整十二具尸体啊。
看到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走过来,有世家子弟,也有名门纨裤,以及簪缨之家的公子哥儿,清贵门户的少爷……总而言之就是自以为高人一等,实则一事无成,无所事事,不学无术的名门之后,闲来无事上街蹓跶。
为首之人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一脸玩世不恭的扇着比脸盆还大的羽扇,走在蒋三闲身后的陆青瑄看了一眼,眼皮抽了一下,差点不小心喊出来……
“下官参见五皇子。”京兆尹立即躬身行礼。
笑得很反骨的轩辕萧扬手一挥。“谁杀的?”
众人齐指,“他。”
处变不惊的蒋三闲非常淡定。“今日是时辰正好的投胎日,他们相约赴死。”
闻言的轩辕萧差点将手上的羽扇往他脸面一扇,啐他一脸痰,再骂上一句:你的脸呢!“嗯!嗯!身手不错,本殿下刚好缺个贴身侍卫,你来本殿边吧,以后本殿下指谁你打谁,打到像龟孙子一样在地上爬。”
本殿下有情有义吧,收了你,还不跪地谢恩。
蒋三闲挥袖一揖,没看轩辕萧一眼。“晚生乃此次科考的应考生,没想过走武官之路。”
“给脸不要脸,本殿下的人不如一个进士之名。”好呀!蒋三闲,你的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
“人各有志,晚生的志向是向朝廷尽忠,为百姓谋生,以进士之名为跳板,尽量做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国土之大,无法履行,但可以从小县城做起,教化民心。
虚伪话说多了你不违心吗?本殿下鄙视你。轩辕萧从羽扇后瞪了他一眼,做出龃牙咧嘴的凶狠样。
你怎知我做不到,以你的驴脑袋来看,唯有杀伐才最适合你。狐狸和狼等级不同,一个用脑子、一个用獠牙。蒋三闲用着唇形讥讽。
你敢说本殿下无脑?轩辕萧眼一眯怒视。
你不就做着无脑之事?蒋三闲着实心累。
……好,你有种,本殿下记你一次。
“老孙呀!你看过会杀人的书生吗?你叫他弃文从武算了,日后没饭吃时还能杀人越货,赚点零花钱银子……”
京兆尹姓孙。
“学生只是自保,与律法有所抵触之事向来不为。时候不早了,晚生也该告辞了,以免姨父担忧。”蒋三闲谁的帐也不买,行了个礼便目不斜视的退下,无视血泊中断臂残肢的尸首。
血,很红。死人,很刺目。
眯了眯眸的轩辕萧将手往孙大人肩上一搭,顿感双肩一重的孙大人欲哭无泪。
“老孙,这小子是不是欠教训,本殿下想招揽他是他的福气,他居然给本殿下看他的背影,拂袖而去。”说得一脸凶煞的轩辕萧像要将不识相的家伙切成细肉条,沾酱生吞。
孙大人满头汗的干笑。“他祖父是蒋右相。”
一顿,轩辕萧羽扇一收,拍向身后的跟班。“本殿下不能动他?”
“好像是。”他笑着拭汗。
“啐!蒋家也有人模人样的孙子?他家祖坟冒青烟了不成,哪天去挖开坟茔瞧瞧是不是有宝珠出世。”蒋家的孙子……呵呵……真有趣,那小子的牛脾气会回去认祖归宗?
“不行呀!五皇子,挖人祖坟损阴德。”这位无所不为的祖宗可没什么不敢做的事,他连太后的痰盂都敢拿来玩骰子,偷七王爷的爱驹和人打赌,把八公主推入莲花池……恶行罄竹难书。就是个根子坏的,没得救。
“不行就不行,哪天挖你家的……”
孙大人脸一白。
“粪坑。”瞧他吓的,真不中用。
孙大人吁了一口气,苦笑。“尽量挖。”
不然咧!
这天起,京城流传出有个楞头青书生被五皇子轩辕萧那太岁爷盯上了,只怕命不久矣,可怜了白费十年寒窗苦读呀!
只是直到放榜,名列头名的蒋三闲还活得很滋润,依然是唇红齿白的翩翩美少年,高跨白马游街三日。
但他却不是状元郎,而是探花郎,二、三名实在长得太寒碜了,一个老、一个丑,皇上一看差点吐了,掩面不忍卒睹,便把老的那个提做状元,当官两年荣退,丑的放入工部,反正不用见人,就这样了。
从来没有一次的科举会像这回这么马虎,让人啼笑皆非,不过多了个“貌美如花”的探花郎,还是十分有可看性,不少有女儿的人家纷纷询问是否有了婚配,愿做亲家。
这事倒把陆侍郎乐坏了,他家的女婿可真抢手,幸好他肥水不落外人田,先下手为强,要不真要便宜别人了。
嗯!上了榜,也该请期了,明儿上钦天监坐坐,推敲推敲个好日子,好让一对小儿女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老爷……老爷,顾姨娘要生了,听说羊水破了……”管园子的下人忽然来报。
“不是才八个多月吗?”怎么就要生了,会不会有事,听得消息的陆敬之慌得六神无主。
“好像……摔了一跤。”下人说得很小声。
“不是有陈娘子吗?为什么还会摔跤?”他高价聘请女武师就是为了护住他的九娘和孩子。
下人吞吞吐吐。“陈娘子被人关进柴房,门口上了铁链。”
“所以呢?”陆敬之眼一眯。
“所以二小姐给了小的五两银子,要小的一定要来通知老爷一声。”他是偷偷瞒着夫人过来的,很怕被人瞧见。
“谢皎月……谢皎月!那个毒妇还有什么不敢做。”不怕家丑外扬的陆敬之愤然一喊。“老爷,顾姨娘还在生产。”下人提醒。
“去,去请风五娘,还有她夫婿陈太医,最好一并请来……”他不能让他的女人和孩子有事,他两个都要保住。
“是,老爷,小的马上去”
飞毛腿似的下人往外跑,满脸着急的陆敬之大步奔向后院,他腿脚之快不亚于少年人。一到顾九娘的院子,他的脸色倏地一沉,庭院的大树下摆了一张圆桌,七、八张玫瑰椅,两个姨娘、五个女儿都来了,连被禁足的谢皎月也在,正悠哉悠哉的嗑瓜子。
“你为什么也在这里?”看到女婿,老丈人的脸更黑了,女人生孩子他凑什么热闹。
“季姑娘忽然月复泻不止,没法照看正在生产的顾姨娘,姨母便说她生过三个孩子都顺产,要进屋帮忙,二小姐不让,让我帮着堵人。”这么明显的阴私事有谁瞧不出来。
“瑄儿呢?”他狠瞪谢皎月一眼。
“在屋里。”蒋三闲的心情也不怎么美妙,他的小泵娘才十四岁,怎么能让她看妇人生娃,若她吓到了,以后不肯生,他的含饴弄孙打哪来。
“什么,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瞧见女婿木炭似的黑脸,陆敬之话到一半叹了口气。
未出嫁的姑娘家又如何,事到临头还不是得硬着头皮上,不管她愿不愿意,这是她的亲娘,她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陈娘子被粗大的铁链锁在柴房,没有钥匙也无法放人,善医的秀婉姑娘月复痛如绞,虽然自个儿开了药服下,不过之前拉了几回有点虚月兑,全身发软站不住,只能在屋外传话。
谁也没料到都被禁足的谢皎月还能蹦跶,让人半夜在顾九娘的门口倒了菜籽油,就算平常人踩上去都会滑跤,更何况是大月复便便的孕妇,重重着地立即见红。
“娘,你把气憋着,我说推你就用力往下挤,弟弟要出来了,你一定要为他挺住……”
为什么会生不出来,娘亲流了好多血。
“我……我疼,没力气……”她要死了吗?感觉不到手和脚在哪里,就是痛。
“没事的,我给你扎针,是护胎的,你深吸口气,缓缓吐气,我揉揉腰月复,把弟弟往下推……”她没做过呀!要怎么推……吓个半死的陆青瑄脸色发白,她试着照医书写的揉按穴道,轻缓而规律的推着。
“瑄……瑄姊儿,姨娘不、不行了,好痛,你救孩、孩子吧……”她就算活不了也要保全孩子,是她太不小心了,把女儿的嘱咐抛在脑后,未防备夫人明里暗里的手段。
“娘,你女儿这半桶水的功力是没办法自己来的,你还是得自己努力,不要闷死弟弟。”
“你、你这孩子……”想到只有十来岁的女儿,顾九娘想气也气不起来,看她眼中蓄泪的苍白小脸,着实心疼不已。“帮……帮我推,我再试试。”
“嗯,我模到弟弟的头了……”
彼九娘虚弱一笑,不敢说她连一丝气力也使不出来,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流,她很怕孩子胎死月复中。
蓦地,一片参片塞入口中,她慢慢又能动了。
“这是三闲哥哥给我的,为了以防万一。”果然用上,他比她更了解陆家那两母女,女人一狠起来是不管不顾的。
“三郎是个好孩子……啊!我要生了,你别看,出去,不要看……”好痛、好痛,痛得快要将她撕成两半。
“我不出去,我要陪着你……”看着母亲嘴唇都咬破了,鲜血淋漓,陆青瑄忍不住泪流满面。
“……出去,娘求你了……”为了不吓着女儿,顾九娘连“娘”都用上了,就怕她日后嫁人会有阴影。
“娘,我不……”忽地,她被拉起。
“这里我来,你出去,小泵娘家的不要见血。”
“风五娘……”终于来了,五两银子没白花。
扶着虚软的腰,陆青瑄像上了年纪的老婆子,一步一步走得很缓慢,一出房门口就腿软,差点往前倒。
“瑄儿!”
风似的身影倏地掠过,接住她往下滑的身子。
“三闲哥哥,好可怕,都是血……”她以后不穿红色衣裙了,都是血的颜色……
“不怕,我在。”他抱着她,轻拍她的背安抚。
“还有规矩没有,在长辈面前也敢搂搂抱抱,别以为订亲了就能这么随便,终究还没嫁人,不要因为她一个人的关系就坏了府中所有姑娘的名声。”太不要脸了,简直天生婬贱。“母亲,我腿软……”陆青瑄两脚脚肚子还抖着,站都站不直,要是没人扶着又软下去了。
“你没有别的借口可用了吗?明明是狐媚子还装贞节烈妇,楚楚可怜地博取男人的怜惜,你就跟你娘一样是个……”想到向来听话的庶女居然将她阻隔在外,一副她心怀不轨的样子,被禁足多日的怒气和不甘一股脑发泄,谢皎月越说越气愤,越说越恶毒。
“姨母,小心祸从口出,有些事禁不起推敲,真要查还是能查出蛛丝马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还是留点口德吧。”免得来世入畜生道,当头一年生数胎的母猪。
“你、你是我的外甥,不帮着我说话还说我的不是,我白养你了……”谢皎月有一点点气虚,话都没法理直气壮。
“我帮理不帮亲,而且你所言也是对我人品的羞辱,我修身、修德、修圣贤书,你却污灭我立身不正,是非不分,被所诱,二表妹也是喊你一声母亲,你于心何忍,就算她没做好这是你的失责,该自我反省的是姨母你……”
蒋三闲咄咄逼人,逼得谢皎月想反驳都反驳不了,她气恼地涨红了脸,一张脸扭曲变形,恨到想咬断蒋三闲的喉咙。
丙然是一路的货色,什么娘有什么样的儿子,谢离月都死了好几年,她的牙尖嘴利,黑的都能说成白的,让人哑口无言。
“表哥,你误会我娘了,她是急了才有些口不择言,但心里是为了二妹妹好,怕她一时想左了,让府里跟着蒙羞。毕竟除了她之外,还有几个待字闺中的妹妹,她们这几年也要议亲了。”白莲花含情脉脉的美目一睐,微带撩人意味。
科考成绩出来了,位列头名的探花郎生得俊俏,颇得圣宠,议亲不顺的陆青黛便有点意动了。
她娘当初也是榜下捉婿,才捉到她爹这般有才又有能力的丈夫,虽说两人之间多了个顾姨娘,可是动摇不了母亲当家主母的地位,她还生了二子一女,稳坐正室之位。
同样地,表哥若娶了她,那跟赘婿有何两样,还不是住在府里,有爹娘看着,他还能欺负她不成。
越想越觉得可行的陆青黛不自觉嘴角一弯,露出木已成舟的神色,认为只要她透露点意思,表哥肯定心向着她,毕竟再傻的人也知道嫡庶有别,若想官运亨通还是择嫡为妻方为上策,她才能帮着他打入世族之家。
“所以往她身上泼污水是为了她好?”蒋三闲目含讥诮的冷笑,眼底透着对谢皎月母女不慈、不厚道的不屑。“这……”她一窒。
“你们有没有想过和二表妹搂搂抱抱的人是我,她已经和我定下婚约,若是她在行为上有所不妥,只要我不在意又何须他人枉做小人。里面正在生产的是她生母,你们有谁关心是?否母子均安,却有闲情逸致捉一个为母担忧的庶女把柄,你们的贤良淑德在哪里?”好歹做做样子,别百年功力毁于一旦。
“表哥,你……”陆青黛泫然欲泣,好似她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只可惜她的媚眼抛得再多,蒋三闲根本看也不看她一眼,也不理会谢皎月的怒目而视,一副要将他抽筋剥皮的狠戾,蒋三闲兀自扶着小未婚妻坐下,神色宠溺地给她倒一杯莲心茶,让她压压惊,祛祛胸中浊气。
说实在的,他对陆青瑄无微不至的体贴让在座的女子都十分羡慕,不论是嫁人的还是到了年岁的,都想有这样才貌双全又会疼人的未婚夫,因此看向被宠的陆二小姐就有些意味深长了,既嫉妒又想占为己有、夺人所爱。
小陆青瑄一岁的陆青瑾亦心动了,她看向秦姨娘的眼神充满蠢蠢欲动,但是从宅斗中走过来的秦姨娘朝她摇摇头,意思是从长计议,不可急于一时,适时的出手才能得偿所愿。
在座的每个人都各有心思,想着把日子过得更好,唯有一脸焦急的陆敬之魂不守舍,一双充血的眼睛紧盯紧闭的房门,坐立难安的走来走去,浑然不知妻子又作妖,把茅头指向他疼爱的女儿。
哇——哇哇——哇——
忽地,一道强而有力的婴儿哭声穿透门板传出,外面的人同时身子一直,露出不尽相同的表情。
有欢喜的、有庆幸的、有可惜的,亦有恨到极点的妒色,百般算计的落空怎叫人不心口滴血。
“生了、生了,弟弟生出来了!”陆青瑄高兴的抱着蒋三闲手臂,喜极而泣。
“嗯,你高兴了?”两世为人,她终于遇见顺心的事,保住了顾九娘母子。
蒋三闲想到的是他早逝的娘亲,如果他早回来半个月是不是就能救她,牛神医就住在离他们家不到一百里的牛头山,他快马加鞭赶上三日也能请神医救命。
可是他始终改变不了天意,让他再一次体会丧母之痛,骤失双亲的遗憾会留在他心上一辈子,至死方休。
“嗯!嗯!我娘还在,弟弟也活得好好的,我……我满足了,再无所求,回来真好……”能获得重生是老天爷对她的疼宠,她一定要好好地过完这一生,广施福泽、积德行善,让更多的人开怀大笑。
“那我呢?”他俯在她耳边低语,调戏问道。
“……”又哭又笑的陆青瑄脸一红,羞臊地将人推开。这会儿她力气都回来了,腿也不软了,一心等着看弟弟。只是她开心,有人就不痛快了,捉到一点蚂蚁腿就想大做文章,把一桩喜事弄得乌烟瘴气。
“二丫头,你喊谁娘,你眼中还有我的存在吗?”顾九娘想取代她,门都没有,她早晚弄死她。
听到冷冷喝斥,陆青瑄纤肩一缩。“母亲,你在我心里呢!像菩萨一样的供着,不敢有丝毫的亵渎。”
她这话一出,面色一柔的蒋三闲在心底笑开了,暗暗赞许小泵娘长大了,有能力还击,瞧她把话说得多扎心,让人想挑刺都找不到刺头,只得忿然地吞下针般的刺儿。
不伤筋动骨却恶心人,真是出师了。
她哪是畏畏缩缩的小庶女,分明是藏着爪子的猫,看似温驯却凶焊,谁招惹了她就给谁一爪子,让人血流不止。
“你倒是会说话,把我当成菩萨了,不过说错话还是得受罚,一会儿回屋抄写一百遍《女诫》,没抄完前不准吃饭。”面色一沉的谢皎月气恼在心,却没法说庶女对她不敬,她总不能自己承认是母夜叉,没有菩萨的慈悲。
陆青瑄一听,怔了半晌,随即面带苦色的低下头,唇角却悄悄扬起。“是的,母亲。”抄《女诫》?
丫头若儿是一脸错愕,表情古怪的张口欲言,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倒是茶花面不改色,眼中有隐隐笑意,不知是对谢皎月的做法太过了解,还是没法说的运气,瞎装碰到死耗子,小姐的屋子里一叠抄好的《女诫》、《道德经》、《莲花经》,那是她平时练字练出的成果,共有几百卷。
所以陆青瑄哪是受罚而愁眉苦脸,根本是得意不已,她先前的“修身养性”终于派上用场了。
“还有,别高兴太早,是男是女还不确定,这声弟弟喊早了,也许咱们陆府又多个庶女。”谢皎月坐得正经八百,以御赐的宫缎做成的手绢轻拭无汗的额头。
“一定是弟弟。”她重申。
“呵呵,生儿生女是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决定得了的吗?再抄一百遍《莲华经》定定心性,太浮躁了。”没能让顾九娘一尸两命,她还整不了一个小庶女吗?就让她女儿代顾九娘母受罪。
又写?一旁的若儿嘴张得足以塞下一颗鸡蛋。
她那夸张的表情让旁人以为是太过震惊,纷纷暗笑,想看陆青瑄哭着求饶。
殊不知她是惊讶自家主子的神通广大,平日没日没夜的练字,练到手指肿大,手腕发酸,原来是用在这里呀!
夫人的罚根本不是罚,而是帮二小姐出清杂物,这几个月来二小姐练字的纸快把屋子塞满了,再不拿出去一些都不晓得往哪放,她原先还苦恼要不要拿回自个儿的房间放呢。
“写了《莲华经》就有弟弟?”陆青瑄满脸期盼。
“你作梦。”她不会容许一个庶子分走她儿子的财产。
“我是作梦呀!但有些梦会成真。”就如同她的重生有如在梦中,她害怕有一天从梦里醒来,她又是庆国公府里被遗弃的媳妇,喝着雨水,吃着馊饭,看着破了个洞的屋顶等待死亡。
“你姨娘没这福分,她终究是个妾……”顾九娘,你为什么还不死,想霸占我的丈夫到几时。
“恭喜了,陆大人,是个儿子,府上又添丁了!”
带着笑的风五娘已经不年轻,耳鬓有几根银丝,她将怀中的襁褓掀开一小角,让当爹的看看初生的小猴儿。
“我、我的儿子……”欢喜极了的陆敬之都惊呆了,看着一身红的儿子竟然呆若木鸡、手足无措,不知该接过襁褓瞧瞧,就一径的傻笑,好像头回当爹似的。
“怎么可能是儿子!那贱人生不出儿子,我明明到庙里做了法,将白花换成红花,她只会生女儿……”错了、错了,肯定是错了,顾九娘那贱人为争宠把孩子掉包了。
不相信顾九娘一举得子的谢皎月愤怒地握拳,因妒生恨的说出心中所思所想,还失心疯般把作法一事摊在台面上讲,用换花方式换掉男胎,令众人讶异,丈夫不喜。
连接生的风五娘都一脸不快,生男生女是上天注定,哪能用几朵花换来换去,这位陆夫人也未免太善妒,无容人之量,这孩子是喊她一声母亲,她就算做不到和嫡出的同等对待,最少给口饭吃也不会少掉一块肉。
败德妇人,难以兴家。
后来不知怎么的,这八个字居然流了出去,在往后几年谢皎月接不到一张拜帖,也无人邀她赴宴,名声臭满京城。
“是假的,不是儿子,你帮那贱人隐瞒是不是,抱过来我瞧一下……”呵!想瞒天过海?休想。
谢皎月像疯了似的冲上前想抢孩子,她是不想被鱼目混珠,明明是庶女却变成庶子,或是她打算手一滑……
可是她还没碰到襁褓就有一群人挡在她面前,不许她和孩子靠得太近,还眼露防备,唯恐她行恶毒之举。
“姨母,刚出生的孩子容易受惊吓。”
“母亲,弟弟还小,你不要吓到他。”
“谢皎月,你想干什么,我不是让你禁足了吗?你居然敢把我的话当马耳东风——”
“你、你们……我只是想看看孩子而已,你们一个个那是什么神情,我会吃了他不成!”谢皎月两眼发红,神色狰狞,咬牙切齿的瞪着和她作对的人,心有不甘。
会,你就是这种人。所有人都用同一种眼神无声回应,包括她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这么认为。
“你的任何狡辩我一句也不信,还有,你的作为实在太让人失望了,因此洗三之后我决定让九娘升为平妻,让她与你平起平坐,省得你搅家祸府,毁我陆家。”
“什么?”她登时面无血色,目訾尽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