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医馆后,元生是一步三回头。
诸葛苡湛走过去拉他,“元生,走了。放心吧,先把大叔交给大夫,你也需要休息梳洗一番,一直穿着湿衣服会生病的,你也不想他醒来了,你却生病了吧。”好在大夫有给他一条巾子擦一擦,他身上才没有滴水。
元生垂下眸子点了点头。
“元生没有行囊,先到布庄买两套现成的衣裳穿,我们的行李大多没带出来,也顺便再买套换洗的。”她指着不远处的布庄。
“还好我们出门时没有带太多行李,不然现在都被烧了,奴婢肯定心疼死。但是奴婢最心疼还是那只骡子,被活活给烧死,唉,好几两买的耶……”银子一想到方才那场劫难及损失就心疼得忍不住叨念几句,“现在又要花大笔银子救人……”
“好了,这也是我们的劫数,别念了。我们只要凭着良心做事,老天爷不会亏待我们的。”没死在那场火烧船或是水贼手中就已经是万幸了,做点功德她也才能心安一点。
“是啊,银子,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凡事有定数,你别心疼钱了,你家小姐有的是法子赚钱,生财有道,不用担心。”老爷子呵呵笑着,点着银子这个傻姑娘的头。
“老爷子,你又知道了!”诸葛苡湛横了老爷子那笑得跟老狐狸一样,一张精明的嘴脸。
“自然,老头子我是用心看,不是用眼看。”
一整排急驰而过的马车远离,她催促,“我看你是缺心眼,别多话了,快点,趁现在没有马车经过,我们赶紧过去对面。”又叮咛道:“银子,扶好老爷子。”
四人跟其他路人一样,趁着空档匆匆忙忙穿越街道,来到布庄。
这时又有一辆马车缓缓从另一头行骏而来,皇甫璟渊半靠在车壁上,不疾不徐地喝着追风送进来的汤药。
“追风,还没有诸葛苡湛的下落?”皇甫璟渊语气有些急切地问着。
追风摇头,“主子,我们的人已经全力追查那群水贼的下落,想办法营救那些人质。”
依旧没有消息,皇甫璟渊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色更是难看,他将空碗交给追风,语气严厉的交代,“继续追查,一旦有她的下落,不管任何代价,全力营救!”
“是。”追风才要敲车壁示意车夫将马车停下,他要下车,转头的瞬间视线刚好扫过车窗外,眼睛倏地瞪大,“主子,是诸葛姑娘!”他激动惊呼,“她没事,她、她,我们马车刚从她身边经过,我看到带着丫鬟还有那老头……快,停车,停车!”
“你马上下车去将人带来!”
追风不等马车停好便掀开车帘跳下马车追了上去,可当他到达方才看见诸葛苡湛一群人所在的位置,几人早已经失去踪迹。
追风在附近找了好一会儿,却一直没有看到他们,也没有打探到她的下落,只好垂头丧气的回去禀告。
在马车里焦躁不安等着诸葛苡湛的皇甫璟渊,听到追风传回让人失望的消息,当即道:“立刻让所有人去找,一定要找到她!”
“那还在搜寻水贼的弟兄是否要调回来?”
“你说呢?”他浑身气息陡地变得森冷无比,眼底晦暗不明,眯着眼盯着追风。
那危险的视线像是一道锐利的冰凌朝追风直刺而来,慑人的气息冻得他瞬间打了个寒颤,“属下知道了,属下马上去办!”他一刻也不敢在马车上多待,推开车门拔腿赶紧去交办任务。
皇甫璟渊松口气缓缓往后躺,得知她平安无事,未被水贼掳走,一颗挂在喉间不上不下的心终于能够放下了。
“阿璟,你怎么一脸如释重负?”来查看他伤口复原状况的华凌掀开车帘便看到他甩月兑连日来的阴沉,神情终于变得较为轻松,不由得感到好奇。
“你想太多了,我一直都是这个表情。”皇甫璟渊靠在车壁上面无表情地睨着华凌。华凌上下扫视着他,“阿璟,什么叫欲盖弥彰,你现在就是。我是医者,自己病人的状况我还会不清楚?”
“不要把你那套观察病人的手法用在我身上,否则你的招牌绝对会被劈了当柴烧。”他语出警告。
“会威胁我了,想来你今天的状况不错。”华凌拉过他的手,两指抵在他手腕上,闭眼仔细感受他的脉象,“脉搏比昨日沉稳有利,复原得很好。”
“你是神医谷谷主华严的首席弟子,若是治不好我,我想你师父恐怕会将你踢出师门。”他薄唇微勾,带着一抹笑。
“只要你好好活着,我相信师父是不会舍得将我逐出师门的。”华凌松开手指,眉尾微挑,关心问道:“对了,你让追风领着手下去找寻的那位姑娘,她跟你是什么关系?你竟这么关心她的死活。”
“你应该很清楚,怎么又来问我?”他月兑下衣裳让华凌替他换药,“她救过我的命,而她又似乎与国师有什么关系,必须好好彻查一番,毕竟她前往京城是为了替我三舅办事。”
“你这套是官方说法。”华凌打开医药箱,拿出特制的药水与药粉涂抹在皇甫璟渊的伤口上。
“信不信随你!”略带刺激性的药水造成一阵刺痛,让他的眉头不由得微蹙。
每每一想到诸葛苡湛,他就会忍不住想到两人的意外之吻,还有那件粉色肚兜……
他是不会向任何人承认,他是有那么一点别样心思的。
“我说阿璟,我们两人可是同穿一条的交情,你对别人说谎就算了,还瞒着我,真是太不够意思了!”华凌眼神幽怨睨着他,一边替他包扎,一边语带委屈的抱怨。
“本世子这一辈子没穿过。”
当年祖父从母亲手中救下他,将他送到神医谷疗伤,而他就是在那时候认识华凌的。他在神医谷待了近一年的时间,因为与刚进神医谷学习医术的华凌年纪相当,两人常玩在一块,他才因此逐渐放下母亲带给他的伤痛,这么多年下来,两人早已经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
“你真是太枉费我们这二十多年来的交情!”华凌忿忿地将包扎伤口的布条用力绑上。“你若想让我这只手废了,可以再绑紧一些。”皇甫璟渊冷声提醒公报私仇的华凌。
“你……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只是阿璟,我希望你能快乐一些,我发现这位诸葛姑娘能左右你的情绪,终于让你看起来比较像人一点,而不是冷冰冰的雕像,说实在的,我很开心。”华凌语重心长的说着。
皇甫璟渊怔了下,片刻后道:“谢谢你。”
“好兄弟,谢什么,我只希望你能打开心结,多的我就不说了。”华凌收拾好医药箱,敲敲车壁让车夫将车停下。
昨日诸葛苡湛找了间位在医馆附近的客栈住下,草草梳洗一番,吃了点东西后,便又匆匆忙忙赶到医馆。
在与大夫详谈一番后,诸葛苡湛决定租辆马车,明日一早带着那位大叔前往仙芝堂求诊。
天才蒙蒙亮,晨光刚从天边绽放,诸葛苡湛几人已经来到医馆,而昨日已付了订银,谈好今日清晨载他们前往省城的马车跟车夫也在医馆外等待。
几个学徒用担架小心翼翼的将人抬出医馆,准备抬上马车,只是马车较高,医馆的学徒们年龄都还小,身形也较为痩小,实在是抬不上去。
诸葛苡湛决定使点银子找人高马大的路人帮忙,可是一大清早的,街上根本没有什么人,让她懊恼不已。
好不容易发现两名身形高大健硕的男子从不远处的巷子走出来,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她即刻冲了过去,“两位壮士,两位壮士,能否帮个忙?”
那两人停下脚步转身,不约而同诧异惊呼,“诸葛姑娘!”
“追风,追云!”这也太巧了吧,竟然是他们两人。“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诸葛姑娘,我们正在找你,没想到你就这么出现在我们眼前!”追风惊喜道:“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你们找我?”她眉头皱起。
“是啊,我们主子听说你——”
“欸,等等,别说那个,你们两个先过来帮我一个忙。”她打断追风的话,要他们过来帮忙扛人,边说边迈开脚步。
两人见她已经跑掉,只好赶紧跟上,来到马车边,问:“诸葛姑娘,要帮什么忙?”
“帮我把人抬上马车,要小心点,这位大叔受了重伤,正处于昏迷中,我们要带他到仙芝堂求诊。”她指着担架上的大叔。
“他?”追风稍微探头看了下昏迷的中年男子,不看还好,这么一看,眉头都皱起来了。
“你光看做什么,赶紧帮忙啊!”
“不,我是诧异他跟我们主子……”长得好像,跟国公爷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追风连忙打住嘴,关心问道:“诸葛姑娘,你说要送他到仙芝堂求诊?”
“你也知道仙芝堂?”
“仙芝堂在全国的省城都有分堂,我当然知道,只是他是你什么人,你怎么要送他去求医?”
“是反抗水贼时一起落水的。”她随便说了下,不想讲得太清楚,“既然都是一条船上的,有缘就伸把手,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吧。”
“是,我完全认同。”
“追风,你忘了!”一旁的追云也发现了方才追风突然出现惊诧神情的原因了,暗示他一下。
“忘了什么?”
“华大夫不是在吗,他的医术可是师承神医谷谷主。”追云朝他猛使眼神打暗号。“是啊,我怎么差点忘了这事。”追风接收到他的暗示,恍然大悟,他怎么那么傻啊,主子对诸葛姑娘的态度明明就不一样,他要是犯傻将人给放走,主子不剥了他的皮才有鬼,先不管主子对诸葛姑娘是什么心态,把人带回去才是重点。
“华大夫?神医谷?这是什么人、什么地方呀?”
“丫头啊,这神医谷自然是出神医的地方,而这位华凌可是神医谷谷主的首席弟子,也是小有名气。”老爷子解释道。
“就是,姑娘,若是华大夫愿意出手,那可比你千里迢迢将人送到百里外的仙芝堂,只求一个渺小的机会来得有保障。”
“诸葛姑娘,华大夫的医术仅次于他的师父,他师父可是人人称颂的神医!”
听到他们这般认同这位华大夫,她当然想马上点头将人送去,只是……
她眉头打结的看着他们,“我当然也想啊,可是我们并不认识华大夫,他既然是神医的首席弟子,恐怕不会随便替人治病吧。”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主子答应出面替这位伤者说情,华大夫一定会同意医治的。诸葛姑娘,你只要去拜托我家世子,他会帮你说情的,毕竟你是他的救命恩人是吧,他会答应帮这个忙的!”追风连忙鼓吹道,他觉得自己都快成了诱骗无知少女入火坑的老鸨了。欸,呸呸呸,他怎么可以说他家主子是个火坑咧,再怎么样也是冰坑。
“诸葛姑娘,你对我家世子不够了解,他只是面恶心善,其实很好说话的。”追云也在一旁敲边鼓。
“那好吧,你们帮我把人抬上马车,我们先去拜访华大夫询问他的意愿,再做最后的决定。”她实在很不想拿着那一点恩情去求皇甫璟渊,但为了救人,也只能放段了。
追风跟追云动作十分迅速,她才点头同意而已,眨眼间他们已经将人搬到了马车上,不为什么,就是担心诸葛苡湛反悔,届时换他们倒霉。
皇甫璟渊双指夹着茶盖,端着茶盏不疾不徐地喝着参茶,阵子隔着杯沿看着坐在眼前快半个时辰、几乎被他当成不存在的诸葛苡湛。
诸葛苡湛隐在袖下的拳头紧了几分,怎么办,她这充满愤怒的拳头好想往皇甫璟渊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庞挥过去,可是目的还未达到,她不能这么做,否则她担心皇甫璟渊会先要了那大叔的命。
她磨了磨牙,又深吸口气,压下胸口那团怒火,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他将茶盏放下,连忙扯出一抹甜美却显得僵硬的笑,“皇甫公子,不知道你是否肯帮这个忙,请华大夫出手相救?”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那张明明想将他掐死,却必须压下火气对着他扯出比哭还难看的假笑,她大概不知道自己这时的表情有多么生动。
看着她那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他积压心底多时的烦闷竟然消失不见,心底舒坦了不少,想不到看着她多变的神情竟能放松心情,真是神奇。
他染着一抹不明幽光的深邃眸子,与她那对燃烧着两团小火焰的璀灿美阵对视,嘴角勾起浅浅弧度,“你来之前有照过镜子吗?”
她的眉头瞬间拧成一座小山丘,心头那被她压缩成一小团的怒火瞬间如爆发的火山,怒焰冲天地质问,“皇甫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不要脸,还是我脸皮厚!”
“你难道不知道?”他用略带嘲讽的语气故意误导她,其实他根本不是这意思。
“皇甫璟渊,你这人恩将仇报,没良心,根本是个以享受别人的痛苦为乐的变态!想来我是来错地方了,告辞!”
她真是个傻子,明知道皇甫璟渊跟她不对盘,竟然还妄想拜托他出面请华大夫医治大叔,在这边浪费时间,若是当时直接赶往省城,现在说不定已经到隔壁镇了。
“站住!”在她踏出门槛之前喊住她。
“傻子才会继续留在这里,跟你这种黑心肝的人共处一室,我觉得空气都是黑的,吸了肺疼!”她答应元生要尽全力救治大叔的,得赶紧把握时间将他送往省城。
皇甫璟渊瞪视着诸葛苡湛一溜烟离去的背影,经过几个深呼吸火气才逐渐消失,将剩下的参茶一仰而尽后,抬脚随着诸葛苡湛消失的方向走去。
诸葛苡湛一出屋子,拔腿便往大叔暂时待的屋子大步走去,脚下才刚要拐弯而已,迎面便撞上一个大块头。
“唉啊!”这突如其来的撞击让她的身子失去了平衡,惊呼出声,整个人往后跌进一个健硕的温暖胸膛之中,腰间多了一双手,一抹夹着伤药味道的男性气息充斥在鼻息之间。
“没事吧?”低沉浑厚的嗓音自上头飘下。
往后仰倒的瞬间她闭紧了双眼,当这声音传来时,她霍地睁开眼,对上的是皇甫璟渊那染着一抹关心的深邃黑阵。
“嗄?怎么是你!”她连忙站好身子,推开他的手臂。
“怎么,你希望是谁?”她那嫌弃的口吻让他感到火气莫名的浮上。
她揉着差点被撞断的鼻子,想到刚才的事,没好气地回应,“谁都比你好!”
皇甫璟渊决定不跟她计较,否则会气死自己,冷然看着跟她撞在一起的追风,“发生何事?也不看路。”
一脸无辜的追风可不敢为自己辩论,只道:“主子,诸葛姑娘救的那中年男子已经稍微恢复一点意识,属下急着前来告知她,没想到会在这边与她撞上。”
“什么,恢复意识了!”她惊呼。
“是的,诸葛姑娘,华大夫请你过去一趟。”
“华大夫!”她又难以置信的惊呼,“他不是不随便出手,怎么会主动替那位大叔医治?”
“诸葛姑娘,这一切都要感谢我们世子,若不是他,华大夫是不可能出手的。”追风赶紧在她面前替他们主子说好话。
他从华大夫那里得知,主子肯定对这诸葛姑娘有不一样的感觉,让他们眼睛睁亮些,别坏事了,若是有必要最好替他们主子增加印象分。
听到追风这么说,她傻了,眼神乱飘,就是不敢与盯着她的皇甫璟渊对上。
皇甫璟渊摆手,“追风,你先下去。”
“是。”追风抱拳行一礼后,像脚踩风火轮一样火速退下,“簌”一声就不见人影,让诸葛苡湛想拉他当挡箭牌都来不及。
皇甫璟渊沉沉勾着嘴角,缓缓朝她逼近,“我这人恩将仇报,没良心,是个以享受别人的痛苦为乐的变态,嗯?”
她额头的冷汗不断滴下,脸上挂着尴尬无比又牵强的假笑,惊恐的退后,“欸,不,你怎么会是这种人呢,在我看来,你、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大好人,会那么说你的人肯定是心胸狭隘之人,你这么有度量又有善心,老天爷肯定会开眼,让你好心有好报的!”
她在他的逼近中一步一步后退,最终退到了墙边,无路可退。
皇甫璟渊欺上来,将她整个人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居高临下睨着眼前这个只敢嘴上逞威风强装镇定的纸老虎,将她的慌张和防备尽收眼底,心头瞬间舒坦了许多,不过却继续装模作样冷沉质问,“跟我这种黑心肝的人在一起,空气都是脏的,吸进去让你肺疼?”
他轻柔低沉的嗓音明明那么性感那么好听,可是怎么听进她耳里,就像是索命阎王的召唤一样惊悚阴森?
她的背脊抵在了墙壁上,直挺挺的,头更是摇得像拨浪鼓,“不,肯定是你听错了,跟你在一起,空气中就像有百花盛开,满是清新迷人的香气,闻着精神百倍,身体健康,无病无灾。”
呜呜呜,她今天才知道原来自己也能这么狗腿,还这么会睁眼说瞎话,最可悲的是她一个现代人,竟会被古代人给吓得不敢反驳,任由他欺凌。
皇甫璟渊浓眉微蹙,微微弯,修长的手指勾起她的下颚,逼使她带着慌乱的杏阵与他的黑阵平视,“诸葛苡湛,你今天出门有好好照过镜子吗?”
她在心底怒声月复诽着他,而他似乎听到她在心底咒骂他的声音,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鼻腔发出一记轻哼,“自己看看!”他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如胭脂盒般大的水银镜。她傻住了。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脸蛋,将水银镜塞进她的手中,“姑娘家,出门前最好再照次镜子。”
她不解地眨着眼睛看着大步流星离去的他,他吃错药了?还是良心发现?否则怎么这么简单就放过她!
久久,他一直未再折回,她整颗心才安稳了下来,疑惑地拿起小小的水银镜,仔细看着自己的容貌。
她赫然瞪大眼睛,惊声尖叫,“啊!”
镜子里的人是谁?脸颊上竟然有好几道墨汁的痕迹,这是怎么回事?
她阵光一闪,忽然想到稍早他们到医馆,她看到一名药僮躲在角落哭泣,随口问了下,这才知道他家人生病,她便帮他起个卦,告诉他解决方法。
那药僮拜托她将卦象跟解决方法写出来,否则他怕忘记,所以她提笔写了下来。
正好那时银子不小心撞到她,墨汁喷了上来,沾到脸上,她先拿帕子将墨汁擦掉,还没来得及去净脸,又出了一些事情,她就忘了……
所以是她误会了皇甫璟渊!
只是……老天爷啊,她怎么就顶着这么一张脸出门?银子他们难道都没有看见?难怪皇甫璟渊会问她来之前有没有照过镜子,他分明是好意提醒她,却被她误会,还被骂黑心肝、没良心,真正没良心又黑心肝的人是她吧!吼,她该怎么办,该去向他道歉吗?诸葛苡湛叹口气,打算先将脸洗干净再去看大叔,然后……去找皇甫璟渊道歉。
做错事本就该向人道歉,就算被他骂、被他冷嘲热讽,她都认了。
她往前面的客房走去,好不容易找到店小二要了些水,把脸上的墨渍全洗干净,用水银镜仔细照了下,确定脸上没有留下任何一点脏污后,这才朝大叔所在的屋子前去。
真搞不懂皇甫璟渊,他们的人明明没多少,包下半间客栈就可以,没事包下一整间做什么?他自己还住那么后面,像这样到前头一来一回的得浪费多少时间。
她来到大叔所在的房间时,华凌正好将插在大叔头上的最后一根金针拔掉。
大叔刚才虽然曾短暂醒来,可很快又昏睡过去。
华凌看到她进来,未等她自我介绍便率先道:“你就是诸葛姑娘吧。”
一直静静待在一旁看着华凌治疗的元生立刻跑到她身边,欲言又止,不安地搓着双手。不用元生开口,她便知道他的担心,握住他的双手温柔地看着他,安抚他慌乱的情绪,“别紧张,姊姊既然答应你了,就一定会做到,请神医医好那位大叔。”
从没有女人这么牵过他,元生感到好温暖,脸蛋瞬间浮上一层红晕,害羞的点头。
她欠了欠身,“见过华神医,神医你好。”
“不要称我什么神医,那都是虚名,我就是一名普通的大夫,医治病人是我的职责。当然了,这病人还是要得我的眼缘,否则银子堆得再高我也是不会医治的。”
她勾了勾嘴角,“华大夫客气了。”
“叫我华凌吧,华大夫华大夫的叫,怪生疏的。”
诸葛苡湛嘴角隐隐的抽动了一下,他们很熟吗?今天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他怎么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好的,华凌,不知道这位俊美大叔现在的情况如何?你能跟我简单说一下吗?”她牵着元生来到床边,视线落在大叔那张充满中年男性魅力、俊美无俦的脸庞上。
“俊美大叔?”华凌有些好笑的指着昏迷的大叔,“他?”
她点了点头,“是的,虽然他正在昏睡,但你不觉得他有种中年男子的成熟魅力吗?”
“不,我只觉得他有些眼熟。”
“眼熟?”她歪着头仔细端详着昏迷的大叔,“听你这么说,我还真感觉有些眼熟,只是他长得像谁呢?就只是觉得眼熟……”
“无法想起来,应该就是不熟的人,既然不熟,就不要费脑力去想。”
“说的也是,无关紧要的人,无须浪费我的脑力。”
“诸葛姑娘,我听阿璟说这人是你救的,你现在对他的伤势有什么想法?想要医治好他,让他完全恢复,得费不少银子。”
“银子我有,请你尽你所能让他清醒,我不忍心让元生伤心。”看到元生那双眼睛,她就想到她在现代的弟弟,元生跟他一样有一双澄澈得让人无法拒绝的眼睛。
“他跟我好歹也算有个水贼情谊,同样是落难人士,也不好弃之不顾,你说是吧?”
华凌认同的点头,“说的也是,想不到你这么有善心,老天会保佑你、赐你良缘的。”
她瞪圆了眼,赐她良缘?她怎么觉得这个华凌比她更像神棍!
“诸葛姑娘,他的情况不是很乐观,最少还要施上五次针才能醒来,期间他不宜随意搬动,就让他住在这里吧,平日他需要人照顾护理,你们也就一起住下,这样大家都方便。”华凌提议道。
其实只要再深度施一次针,伤者的状况便能加快恢复,不过这么快将伤者医好,诸葛苡湛一行人肯定会急着离开,这样就打探不到想知道的消息了,所以只好委屈一下这伤者了。“我们一行人住在这里方便吗?”想到要跟皇甫璟渊同一屋檐下,她额头就隐隐发疼。“方便,怎么会不方便?不过还是要知会一下阿璟。”华凌开始收拾自己的看诊工具,“我接下来要去帮阿璟换药,不如你跟我一起去,询问他的意见,你看如何?”
“我也一起去?”她好犹豫啊,一想到他那张冷得跟冰雕一样的脸,她就全身发寒,可是随即又想到自己还没跟人家道歉呢,只好垂着双肩点头,“那好吧,我跟你一道去……”道歉。
“走吧。”他看向一旁的元生,“小家伙,那大叔就交给你照顾,他要是有什么状况,你就大喊,知道吗?”
“好的,华大夫,我一定会照顾好大叔的。”元生双手握成拳,用力点头承诺。
她揉揉他的头,“元生,你先在这,我一会儿让银子过来帮你一起照顾大叔,好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