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硕予婚礼前一天的设备材料部门办公室,充满着轻松活泼的气氛,主因不是因为明日要参加婚宴的关系,而是因为从今天起,胡硕予请了长达十天的婚假,也就是办公室内至少有十天会处于西线无战事的平和状态,不会听到“爆走炮”飙人的怒吼声,故每个下属都处于像是明日要过年,或是准备开party的无敌轻松状态。
严士舒是胡硕予的秘书,他不在的这段期间,肩膀上的压力固然也跟着放松了不少,不过他在假期前,早就安排好了工作进度,所以她必须担负起监督的责任,盯着态度已经松懈的同事,要不等胡硕予收假,恐怕是直接天降核子弹,不是尸横遍野,而是尸骨无存了。
工作日程表她早就打好,放入部门内部共享的云端资料夹内,午休前半小时,她叫了出来,一一检视部门的回复,未照期限打上工作状态的,便直接拿起话筒,催促主管。
“这群濑散的!”她低声斥骂,放下刚交代完副理的话筒。
点开电子邮件匣,正要检视公务来信,手机萤幕突然亮了起来。
上班时,她的手机都是转静音,放在键盘前方,萤幕亮就表示有来电。
是胡硕予打来的,严士舒猜就算是放假忙着婚事,他还是不忘关心一下公司情况。
胡硕予也是低沉的嗓,带有种豪迈风格,不像阎麒臣充满着魅惑的磁性,带着无所不在的勾引,严士舒的耳朵最是敏感,无法抗拒男人好听的嗓音,所以阎麒臣对她的杀伤力才会这么大。
以往,她若是接到胡硕予的来电,总是心脏评评跳的聆听他说的每一字每一句,而现在……
严士舒停止敲击键盘的手势,看着手机萤幕上的来电显示,觉得心口意外的平静。
“你不喜欢他吗?”
“何以见得?”
夏若嫒那日的疑问在脑中响起。
“因为他不在的时候,我不会想他。”
她说谎了。
她只是不想在不确定阎麒臣心中的想法时,就坦率说出自己静下来时,第一个蹦进脑袋里的人影就是阎麒臣,而倔强的说出与内心相反的逞强。
她的自尊,承受不起。
所以她可以一派轻松的说两人仅是炮友关系,但如果她承认她对对方上了心了,那就是输得一败涂地了。
这比失恋还要惨上千百倍。
伸长手,滑开手机萤幕上的解锁键,胡硕予带着愉悦感的沉嗓传入耳朵,果然是打来吩咐工作上的事情。
她一一应和,在记事本上记下嘱咐的重点,挂了电话后,立刻打开email,将指示发了出去,便又回头继续刚才未忙完的工作。
忙了没一会儿,手机萤幕又亮了,严士舒真想告诉胡硕予,专心去准备婚事,公司的事可以先放下,他们能力没有糟糕到老板一不在,就跟保龄球一样,一击就倒,但视线才落到蛋幕上,她的呼吸就停止了。
是他,阎麒臣。
当他打电话来,表示他人就在台湾,若是在国外,通常都发讯息居多。
“喂。”他的嗓音带着些许疲惫,可见是刚下飞机,还被长途飞行与时差困扰着。
但即使是不太有元气的懒嗓,却还是足以让她像刚被施打了强心剂,心脏瞬间跳跃得飞快,下月复深处一股热火熊燃,身子很自然的回忆起两人在床上的旖旎。
她吞咽了口唾沫,藉以滋润干燥的喉头。
“回来……了?”
“嗯,我先回家休息一下,睡醒再跟你联络。”他打了声呵欠,“看是一起吃晚饭还什么的。”
她看了下表后道:“直接约饭店见吧。”
手机对面传来疑问的轻响。
她比谁都清楚,她的身体在渴望着他的抚触,比食欲更为急切。
既然是炮友,那就彻底实行啊,还搞什么吃晚饭看电影的,跟情侣一样,何必呢?
严士舒有些自暴自弃的想。
打一开始,他们之间的定位就是如此,更别说,一开始还是她主动勾引他的啊。
谁能赢得过一个已经去世的人呢?
况且那个女人还怀着他的孩子呢。
严士舒从零钱包中,拿出被收在密封袋的戒指。
他在妻子死后,这婚戒仍持续戴在手上三年,就算被同事误解也不解释,可见在他心中,亡妻占有多大的分量。
而现在,这戒指被他套在她手中,套在没有任何意义的大拇指上,就好像她在他心中也是一个没有什么意义的存在。
她只是他回到台湾时,身体上的一个慰藉。
那么,她也要把他视为同样地位的对象,要不然,她就会吃亏了。
她用力捏紧戒指。
她才不要在这方面吃亏!
“你想要了?”话筒对面传来笑意。
听他高兴的,果然只想着她的身体吧?
心脏像失去了支撑的往下一沉。
“还是你直接来我家?”阎麒臣的提议传来。
“你家?”他亡妻生前住过的家?
“你下班后就过来,我睡到你来。”他呵呵一笑,“这样才有体力陪你。”
“嗯……”她不想去。
不想去被他亡妻影子遍布的家里。
既然是两人一起成立的家,而妻子通常是家庭装潢的主宰者,恐怕就连他躺的床,他坐的沙发、墙上的任何一幅画,地上踏的地毯、甚至柜内的衣服,都是他亡妻亲手挑选,整个家中的空间充满着亡妻的灵魄,她又怎么可能有兴致把衣服月兑了?
说不定她一睁眼,就看到一个女人站在床缘看着她呢。
她没有办法停止这样的妄想。
也无法忍受。
“不要,”她果断拒绝,“我想去饭店。”
“你怕我在家里放摄影机吗?”他哈哈开着玩笑。
毕竟这个女人还曾经怀疑他偷拍她果照,或影片呢。
她根本没想到那方面去好吗!
严士舒有些气愤的咬唇。
“我想去饭店,还有叫客房服务。”她以任性的口吻道。
她今天是怎么了?
这么像个小女生?
因为长途飞行而身心疲惫的阎麒臣觉得精神振奋了些。
“那我们去洗温泉吧。”阎麒臣思考着。
“洗温泉?”
“去阳明山啊,乌来,或者去宜兰都可以。”不管去哪,他都奉陪到底,反正她明天也放假不是?
“明天我家老板结婚,我要去当招待,很早就要起床了,不能在外过夜。”
手机对面突然一阵沉默。
“喂?”是讯号不良吗?“喂喂?”
“随你。”
不知是不是她多心,他听来好像不太高兴?
是因为没照他的意思来的关系吗?
“不然就算了!”一股气猛然涌上,“你去睡你的,睡到你爽为止吧。”
手机一离开耳畔,她立刻按下切断的红键。
但她没有把手机放下,而是仍呆呆看着已经变暗的萤幕。
看着看着……看着看着……
“严秘书!”
她因这声突如其来的叫唤吓了一跳。
“谁?”抬头,是副理。
“你在干嘛?”副理一脸兴致盎然,“等谁的电话?”
“没有。”严士舒粉颊难得困窘的发红,“有什么事吗?”
“你脸红了耶,我没看错吧?”很找死的副理装模作样揉揉眼睛,“严秘书竟然会脸红,我一定要拍照片当证据……”
“副理,你到底要干嘛?”严士舒一摆起脸色,自讨没趣的副理只好收敛起玩笑神态。
“你刚才不是有发email来,叫我把机台的测试资料给你?”
“你直接email过来就好了。”
“有些数字我得跟你解释一下,不然万一『爆走炮』以为资料有错误,就算是在蜜月旅行也会飞回来宰了我的!”
“爆走炮”是胡硕予的绰号,因为他只要一生气起来,不管谁在旁边都会被炸上一顿,才有此绰号出现。
“哪些数字有问题?”严士舒问。
副理摊开打印出来的一叠资料,上头有些数值已经用红笔做了记号。
“首先,在这个转速方面,因为摩擦系数的关系……”
严士舒一边听着副理的讲解,一边留神注意静音的手机,就怕错失了来电,但一直到副理将整叠资料都解释完了,手机依然是静悄悄的。
午休时间到了,她来到公司的员工餐厅。
她的午休时间是十二点,不过有的部门因为七点半就上班了,所以十一点半便午休,她抵达员工餐厅时,有不少人正喝完免费的咖啡,准备回去工作。
她点了一份咖哩饭,设计部门的女同事看到她,招手要她过来一起坐,她点头欣然走了过去,众人话题全是绕在明天胡硕予即将举行的婚礼上头,有空去参加的早就买好漂亮的衣服,毕竟主管的婚礼跟联谊会没两样,运气好的,说不定就在此找到另一半了。
严士舒将手机调了震动,放在短西装外套的口袋里。
她不敢拿出来摆在桌上,怕被女同事们发现她不时注意手机的状态,要知道,女孩子聚在一起都十分八卦的,而且个个眼睛都像装了放大镜,尖得很,
一点点不一样的小动作都会被挑出来追问。
可是午休时间都过了,甚至都快到下班时间了,他那边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肯定是在家里睡爽爽的了。
她真不懂她干嘛一直记挂着他的电话?
他们是什么身分?
炮友嘛!
自己都说不要搞情侣吃饭那一套了,难不成还妄想着他会安抚她?
更何况他也不见得知道她在生气……
就连她都不晓得她在不高兴什么啊!
果然,女孩子就是没有做炮友的本钱。
不够洒月兑,哪能做只谈性不谈爱的炮友呢?
严士舒叹了口气,再次点进云端资料库里,查询今日的工作进度。
“设计部的图稿怎么还没发过来?”她再三确定,肯定图档并没有传上来。“再不传的话,今天就得加班了。”
她已经决定晚上要去瑜珈教室的SPA馆做全身按摩,让芳香精油放松一身的疲惫,不要再去想着那个人。
但若是加班的话,她就没有办法跟SPA馆做预约了耶。
她拿起话筒,拨了内线到设计部门,主管承诺再十分钟就会传过来,她也只能应允接受等待。
再检视了一下其他部门,工作纪录都有顺利达成,她便放心的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跟SPA馆预约按摩时间。
这时,下班的铃声已经响起了。
“下班了。”有道人声传来。
“嗯。”正在捜寻SPA馆电话的严士舒一愣,猛地抬头。
“我来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