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严士舒固定每个星期二与五是瑜珈课时间,结束时间约莫是晚上八点。星期五的晚上,严士舒在淋浴间冲掉了汗水,换回一般的服装,走到更衣室,夏若镘正坐在两排衣柜间的长椅上,喝着运动饮料。
“你等一下有事吗?”严士舒在她旁边坐下。
“没有啊,怎了?”夏若镘旋上运动饮料的瓶盖。
“我想去买件衣服,”严士舒解释道,“参加我老板结婚典礼时穿的。”
“要穿得美美的,跟新娘一较高下吗?”夏若镘玩笑道。
严士舒横她一眼,“人家公主级别的美丽,下辈子再说吧。”
“喔。”
夏若镘心想严士舒长得白白净净的,五官端正,也是个美人,她真想看看那位小公主到底美到哪去,让严士舒还得等到下辈子。“可以携伴吗?我想去凑凑热闹。”
“你是去看脸吧?”严士舒一语道破。
“你真是太聪明了。”夏若镘称赞的一弹响指。
“你意图太明显了。”严士舒从包包中拿出保温瓶,旋开瓶盖,倒出黑豆水。
“你为什么要把戒指戴在拇指?”夏若嫒忍不住好奇的问。
这戒指夏若馒在意很久了。
拇指戴戒指并不常见,通常会戴在特殊手指的装饰品,样式都会比较浮夸或特别,可这只白金戒指样式十分普通,朴素的一圈,中央内嵌一颗小碎钻,其宽度像是男性戒指……
男性戒指?!
夏若嫒的嘴像发现到什么秘密似的微微张大。
严士舒眸色闪过一丝慌乱,右手下意识盖住了戴戒指的左手。
“这个……嗯……”她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解释。
“男人给的?”
严士舒吃惊回头。
她这个动作等于是不打自招了。
“都有新男人了,小公主再美也无所谓了啊。”夏若嫒贼兮兮的斜睨着她,弯起手肘撞了她一下。
“这不是……”严士舒抿了下嘴,放弃狡辩,“我们先走吧,路上再跟你说。”
两人搭乘捷运来到东区的百货公司,目前正是换季折扣下杀到最底的时候,故各家衣饰专柜前还算热闹,花车上不时有手翻动着柜姐懒得再折整齐的特价衣服。
严士舒平常上班以套装居多,色彩大都是暗色,连身洋装或色彩鲜明的衣服鲜少,要不就是已经有点岁月了,款式落伍了些,她在架子上仔细翻找着,一旁的夏若嫒不时拿着看上眼的款式在她身上比画。
最后严士舒选定了一件针织洋装,颜色还是挑选了她觉得比较自在的墨绿色系,夏若镘虽然觉得这衣服参加喜宴,颜色似乎沉了些,尤其当严士舒欣悦
说着再系条腰带就可以在上班穿时,她心底不由得吐槽那干嘛还特地来买衣服,但严士舒坚持,她也只得耸肩不再表示任何意见。
结了帐后,两人到附近的星巴克喝咖啡。
虽然一直到买好衣服,夏若嫒都没有催促,可咖啡点好一坐上椅,她便点点严士舒拇指的戒指,要她快点开讲了。
“欸,这个是……”严士舒斟酌颇久,还是想不到一个适切的开场白,最后她索性心一横,直言道:“炮友的。”
夏若嫒真庆幸咖啡还在吧台的服务生手上调制,否则她八成要喷了对面好友一身。
“是指上床的炮友吗?”
想不到个性正经八百,只有喝了酒才会变得狂放的严士舒,竟然也“开窍”学人当起炮友来了?
莫非是因为失恋打击过大?
“是那个炮友。”严士舒点头,脸颊有着难为情的热意。
跟阎麒臣的关系,她思前想后,只有“炮友”是最佳注解了。
一开始的缘分取决于一夜,尔后,他们可说每次见面,都是在床上作为结束,他们贪恋彼此带给对方的欢快,在床上契合度良好,这不是炮友是什么?
况且那个人,对她八成也没什么感情存在的。
想到此,心头微微刺了一下。
他不是没说过“喜欢”这两个字,但出现的时机都是在类似——
你温柔的模样很动人,我喜欢。
这种调侃的时候。
或是—
你在床上把我弄得好舒服,我喜欢。
这种欢爱的时候。
都是跟感情无关的。
当然,回想两个人认识的过程,以及尔后的发展,就是一种上床的关系,她也没那么自作多情的以为,这个出色帅气,站出去就会得到众多女性的热切目光的男人是喜欢她的。
有了胡硕予的经验,她不敢再那么自以为是的断定对方的喜好,她甚至因此有些旁徨与茫然,对于阎麒臣,没有半丝把握。
她猜她是个过渡期吧。
在他还没将亡妻完全放下之前的过渡期。
只是上床,没有感情,就不是背叛了……吧?
她不知为何觉得胸口沉甸甸的,有些难受的模了模颈子,眼眶微微发酸,怕被夏若镘看出她不太对劲,故低头玩着手中写着号码的发票。
“厉害了呀……”夏若嫒靠上椅背,瞠大明阵,“我一直以为你算保守的。”
这当炮友,实在不像是严士舒的风格啊!
别的不说,光看她现在身上穿的上班服饰,就没有半点引人遐思之处,明明是性感又姣好的身材,却隐藏得滴水不漏,哪儿知道,严士舒是行为保守,思想开放啊!
“那是意外。”严士舒将发票折起再折起,脸颊因不自在而烫烫的,“就是我知道我老板要结婚的那天晚上,打电话给你时……”
严士舒将那晚的经过概略说了一遍,因为自己也醉了,故也无法解释细节部分,但自那次之后,两人一直维持着上床的关系,她也坦诚相告了。
“所以他没开飞机时都来找你?”夏若嫒充满兴趣的身子向前。
“欸。”她点点头。
“你不喜欢他吗?”夏若嫒最好奇这一点了。
“这……我才刚失恋没多久耶。”严士舒干笑着避重就轻。
“女生其实是最没当炮友的本钱的喔。”夏若嫒提点她道,“张爱玲说过,女人的通到心里。”她拍拍左胸口,“第一次是酒后乱性没话说,但之后还是愿意的话,就危险了喔。”
而男人在性和爱方面却是可以做到完全分开的,夏若嫒真怕严士舒若把心沦陷了,人家拍拍屁|股走人,岂不是要受到莫大伤害?
严士舒抿了下唇后,语气坚定道:“我觉得我应该没喜欢他。”
“何以见得?”夏若嫒不忘补充了一句,“除了因为你觉得你刚失恋的关系。”
夏若嫒未再提点她,就因为心有空隙,所以被乘隙而入的可能性非常高。
她觉得不要过分的刺激,毕竟严士舒人其实还满K一^的,自尊心颇高,没灌她几杯酒,常不说真话,像她刚才说着跟那个“飞机男”的事情时,采取的是一种不在乎的口吻,好像她也是个高明玩家似的,可明明就不是那块料。且若要牵扯到严士舒失恋的事,时间都过一个多月了,连开始都没有的感
情,她不以为会放多少情感下去,一旦有了别的男人入侵,伤口很快就会复原了。
“因为他不在的时候,我不会想他。”严士舒思忖了一会儿后道。
“是喔。”夏若嫒低眸看着严士舒拇指上的戒指,“那那个戒指呢,是怎么来的?”
“这是他硬套给我的。”
“那是什么戒?”
“……婚戒。”
“婚戒?!”夏若镘大惊失色,“他结婚了?”
“老婆已经过世了。”
“过世了?”夏若嫒环胸做出沉思状,“那他喜欢你罗?”
“……不知道。”
“你是离他最近的人怎会不知道?”两个人还真的是炮友喔?
“他没说过啊。”严士舒有些不自在的玩着手上戒指,“我是很想把这个戒指拔下来还他,但我的拇指指节比较粗,拔不下来,用肥皂水也没用。”
“我有办法。”
“你有办法?”严士舒扬睫。
“这其实靠根线就可以拿掉了。”夏若熳微歪着头望着她,“要试试看吗?”
“呃?”
“我有带牙线盒。”
“那、那就试试啊。”严士舒应得有些言不由衷。
夏若嫒将牙线穿过戒指,再将牙线绕着指头绕圈,在推出来的时候,皮肉因此不会挤在一块儿,接着缓缓拉着线头,果然顺利将戒指拉出来了。
“真的拿下来了。”严士舒看着婚戒,有些失神。
不知为何,戒指顺利从她姆指上拿下了,却觉得有什么也跟着失落了。
“可以还给他了。”夏若镘收好牙线盒,微笑看着呆愣中的严士舒。
“呃……喔,也是。”
她捏着戒指,几经犹豫,才用面纸包起来,妥善放进零钱包内。
“那你老板的婚礼,我可以去凑热闹吗?”
严士舒攒起困扰的眉,“我可以拿喜饼给你吃。”
“又不是你结婚的喜饼,有什么好吃的?”夏若嫒翻白眼,“不然,你找飞机男跟你一起去嘛。”
“找他?为什么?”
“跟你家老板示威啊。”夏若镘握着拳头,做出要揍人的样子。
“示什么威啦?”严士舒忍俊不住笑出声。
与夏若镘能很快的成为朋友,不仅是因为每个礼拜上课都有见到面的关系,夏若熳虽然是会计方面的主管,脑袋却不会一板一眼,她说话幽默有趣,脑筋灵活,有时还有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跟点子,看不出是每天跟死板板的数字打交道的人。
相比而下,她还比较死板些。
“顺便试探一下。”夏若镘眨了下眼。
“试探?”
“飞机男喜不喜欢你罗。”
“喜欢的话?”
“就会陪你去,婚礼也是一个向众人宣示所有权的场合啊。”那如果不喜欢她的话,就会拒绝她的邀请,是这样的意思吗?
严士舒陷入沉思。
“在意吗?”夏若嫒问。
“什么?”
“他喜不喜欢你这件事?”
“我……”
“452号,严小姐。”已经做好咖啡的服务生高喊的声音传了过来。
“咖啡好了,我过去拿。”
严士舒急忙起身,走向吧台,藉此甩开夏若镘让她不知所措的问题夏若嫒望着她的背影,轻搓着下巴,眸中写着苦涩。
早点弄清楚,才不会浪费时间在错的男人身上啊……
别像她一样。
她低首,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