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阎麒臣单手靠在液晶萤幕上方,另一手斜插牛仔裤口袋,一脚微弯,脚尖抵地,活月兑月兑是拍摄杂志的男神姿态。
秘书室有设门,平常都是敞开的,外头同事的纷乱耳语立时入了严士舒的耳,她转过头去,果不其然,尚未下班的同事一脸兴致盎然,写满探听八卦的,女同事们更是个个脸上写满像是偶然见到偶像的喜悦,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这个高大俊帅的男人是来找她的。
强烈的虚荣心窜涌了上来。
她真是个肤浅的女人。她想。
可是在接收到他人的艳羡目光,她实在无法压抑心头的欣悦,下巴都忍不
住往上昂了五度。
她稳步走上前,对着外头的同事喊:“明天要帮忙婚礼的,赶快回家敷面膜!”
说罢,不等任何人回应,就把秘书室与办公室之间的大门给关上了。回身,四目相接之际,阎麒臣微挑了挑单眉。
“你可以下班了吧?”
“咳。”她装模作样的轻咳了声,“我还在等设计部传的图稿,”然后,也不知是怕他会觉得不耐还怎样,她附加了说明,“说只要再十分钟就好了。”对于他竟然亲自来接她,她心中有着难以言喻的喜悦,但是她丝毫没有察觉。
“喔。”阎麒臣一脸不以为意,四处张望,在他的斜后方有扇深褐色的大门,他弯起四指,以拇指比了比,“你老阅的办公室?”
“嗯。”
接着,她便看到他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下一秒,便擅自推门进入了。她吃了一惊,急忙追上。
“老板的办公室不可以……”
“装潢还满简单的嘛。”阎麒臣的手在双人皮沙发椅背上模滑了过去,“还以为会很气派。”
胡硕予的办公室约莫八坪左右,入门即见一对双人皮沙发相对而置,中间搁放着椭圆形茶几。
左手边是办公桌,背对着落地窗,窗帘是放下来的,加上又是初春的傍晚时分,故已十分昏暗。
阎麒臣扭亮了灯,走向尽头处的书柜,快速扫了一遍,一在办公桌椅上坐下。
“这椅子不错,”他左右摇了摇,“舒适。”
“你是来参观动物园的吗?”严士舒没好气走上前。
他唇边噙着一朵笑,带着点小孩子般的稚气,她莫名心怦然了下。
“嘿。”阎麒臣忽地起身,将她一把拉了过来,箝制在桌前,“你有没有想过,”他低声在她耳畔呢喃,“你老板跟他未婚妻,曾在这间办公室……”他话虽没说完,但从他已经开始在她身上乱来的手,严士舒也猜得到他想
说什么。
“谁会去想那种东西!”
她觉得这种猜测实在太过头了,她不敢去想象那样的情景,总觉得有点……
难为情?
而且那一瞬间,她脑子里浮起的不是胡硕予跟萧品裙在这间办公室内做什么,男女主角变成了他跟她,于是她更不敢想下去,迅速挥走脑中的影像,强迫自己不要被他的胡乱猜测牵着鼻子走。
她垂阵,掩盖了阵中的心思,头还微微别过去,阎麒臣因此微眯了双眸,猜想这样的臆测,对她恐怕是个“打击”。
对于她暗恋老板一事,他是清清楚楚的,他们第一次上床的那天,也就是她失恋的那天,要不是因为借酒浇愁,她怎可能醉得那么快,会失了理智,主动挑逗他,还跟他上床?
答案是否定的。
听到她早上还在电话中,为了帮老板做招待一事,拒绝了他洗温泉的过夜提议,一股气便涌了上来,说话也就不客气了。
他在忌妒,在吃醋,但眼前的女人丝毫不以为意!
“他未婚妻不也是秘书?你不在的时候,他们都在干嘛呢?”阎麒臣双手食指抓着桌缘,将严士舒禁锢在他与办公桌之间。
“那不关我的事!”
她还真的从没想到这方面去,若是一两个月前,她听到这样的猜测,可能会有点生气吧,但现在,那两个人都要结婚了,胡硕予在她心中的位子除了是尊敬的老板这点不变以外,其他的异样心思早就已经不存在,故她一点感觉也没有,但他彷佛带着恶意的挑衅,让她有些不高兴。
她越想回避,阎麒臣越像是想挑起她的怒气似的,绘声绘影的述说起来,还不忘实际操演。
他弯臂勾着她的头颅,她的下巴几乎要靠着他的肩,而他的唇就在她耳畔,低声地说着“故事”。
“你老板一定会把她叫进来,叫她坐在你现在靠的位置,拉起了她的上衣,将手伸进去,”
“你不要……”她咬着唇,抓着那乱来的手,“乱讲啦!”
“你没想象过吗?”他将针织上衣拉到胸口,她惊喘了口气,试图抗拒。
“没有!”她严正否认。
“那你现在可以想象一下他们会做的事。” “他的未婚妻应该不会抗拒的吧?”
“不——”她细细喘着气。
不要让她想象那样的画面!
“我又不是萧品裙!”她生气的低喊,用力抓着他的手腕。
“你不是很希望变成她?”黑眸危险的眯起。
“才没有呢!”她觉得他真的是莫名其妙,好像是故意要激怒她似的。
“变成她的话,”他抽回手来,舌忝掉指尖上的湿濡,“就可以跟你喜欢的老板结婚了,不用只做婚礼招待,送上你心不甘情不愿的祝福。”
“你住口!”她火大的扬手,往俊颜甩了一巴掌。“你到底想干嘛?你讲这些话干嘛?你想看我哭吗?还是看我生气咆哮,像个没人爱的泼妇一样?”气愤的眼泪悬于睫。
他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为什么要故意在明知她暗恋过胡硕予的情况下,刻意这样惹她生气,还在她身上做出那些猥亵的动作?
他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他一点都不在乎她的心里感受吗?
啊……这个人果然一点都不在意她的,所以也不在乎她的感受,当游戏般笑闹嘲讽她的暗恋,若能逼出她不甘的泪水,恐怕心中会是一阵得意吧?
乌眸沉了下来,阎麒臣正了正神色,口腔内的舌头抵着被打疼的左颊。
他神色倏地刷冷了下来,严士舒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紧张。
“戒指呢?”黑眸瞟向她空无一物的拇指。
“我拔下来了。”她别过眼去,双腿夹得特别紧。
“在哪?”
“在我的包包里。”
“你不想戴着它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谁想戴着你跟你亡妻的纪念品!”当她是白痴吗?
“那还我吧。”
她快速拉整好衣服,走出经理办公室,从手提包中拿出零钱包,捏出装着戒指的夹链袋。
不知为何,直觉告诉她,两人到此为止了,一切都结束了。
说来好笑,根本没什么开始,讲什么结束。
他们两人之间,不就只是一夜的延伸,见面就是要上床的关系吗?
有什么好不舍的?
她咬了咬唇,将戒指用力握在手心,回身时,意外发现阎麒臣已经来到她身后。
“哪。”她将戒指递向他。
还以为他会拿出来重新套回无名指,但他仅是随意塞进牛仔裤后口袋里,转身走了出去。
办公室内还有两三只小猫未离开,目送着阎麒臣离去,待他身影消失,又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严士舒回到秘书办公桌后,桌面有提示讯息,告知她,设计部门已经将图稿传上云端资料夹了。
但她没有任何力气将资料夹打开。
她捣着脸,在萤幕后方垂着头,不明白自己怎么有把事情处理得一团糟的本事。
明明……明明她在公事上很有一套的,为何感情方面却像个弱智?
在暗恋着胡硕予的时候,她努力的工作,在短短半年时间,就成为他得力的左右手,她以为自己是离他最近的女人,她以为自己是他最欣赏的女人类型,她以为他对她的称赞,不仅是工作方面的肯定,亦是对她这个人的肯定……可其实是她想太多了,她只是个自作多情的蠢蛋。
而刚走的那个男人,于她不过是炮友的关系,她却是沦陷了,当他飞往国外的时候想着他,当他回国的时候欣喜于他的来电,缠绵之后满足的依偎在他怀中……
但他其实根本不在乎她,她只是关系的对象,所以他会拿她暗恋的事情嘲讽,以或真或假的言语戏弄着她,将她耍得团团转……
她真的、真的不是当炮友的料。
用力抹掉悬于眼睫上头的泪水,却没想到竟连隐形眼镜也一起抹掉了,呈现一只眼清明,一只眼模糊的状态。
她大吃一惊,闭着模糊的眼,四处搜寻那被她抹掉的隐形眼镜,找了好一会儿,才在办公椅的扶手上找到已经叠成半圆形,揉不开的透明镜片。
在那瞬间,严士舒心口的防御整个瓦解,纤躯缓缓下沉,躲进了办公桌底下,双手捣着唇,暗自低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