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少轻并不排斥生孩子,并不是因为皇后的职责所在,而是她想要生一个他的孩子,他们的骨肉。
可是,老天不让她过太平日子,今年的第一桩连环杀人案才过去一个月,第二桩又起。
受害者是京城皇商狄家的嫡大姑娘,案发现场一样是她的闺房,同样被剃了毛发,割掉双ru和yin户,房里到处都是血,触目惊心。
“已经验尸了。”陆宸将验尸单交给她,苦笑道:“案犯似要补足开春没杀的分,竟然这么快又再犯案,真真是目无王法了。”
言少轻眼眸微敛。“心里有王法,还会干这等惨绝人寰之事吗?”
陆宸蹙眉,“也是,这么长的时间都没能捉到他,他眼里还能有王法吗?自然是全然不怕了。”
狄大姑娘已经订亲,对下人很是和气,因此府里上下哭成一片,狄夫人更是一早哭昏了去。
“这是什么味?”言少轻在重复验尸时发现了奇怪的味道。
她的嗅觉特别敏锐,这间闺房里和尸体身上都有股特殊味道,不是香,也不是臭。
一个丫鬟哭哭啼啼地说:“大人说的可是墨香?”
言少轻眼眸微闪,“墨香?”
那丫鬟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家小姐擅长画画,特别爱大梁的雨墨,不过雨墨希有,产量少,老爷的商队若有去大梁,一定设法收购。”
言少轻是知道雨墨的,只是不知道雨墨是这个味,想来这位狄大姑娘嗅觉也很灵敏,才会特别偏爱,寻常人肯定分辨不出。
陆宸走过来问:“大人,可有什么发现?”
言少轻摇了摇头,“尚无。”
陆宸又道:“昨日我有案卷要向老夫人讨教,去了府上,见老夫人咳嗽不止,似染了风寒,偏生固执,又不肯喝药。”
言少轻蹙眉,“知道了,我回去看看。”
她祖母总说汤药不文明,也没效果,还是药锭好,一吞立即见效,是以总不肯喝汤药,宁可拖着。
她实在是不知道她祖母口中的药锭要去哪里取,祖母也总含糊带过,说天下就是有那东西,至于在哪儿,也说不出所以然。
稍晚,她回了言府,直奔枫叶满楼,果然见她祖母咳得厉害。
蓝嬷嬷见她来了,如见救星。“大姑女乃女乃快劝老夫人喝药吧!这都咳了十日了。”
言老夫人一眼瞪过去,“夸张,才咳了九日。”说完又剧烈的咳了起来。
言少轻连忙帮忙拍背。“祖母,您不想看外曾孙了吗?”
言老夫人眼睛一亮,捉住了她的手。“怎么,丫头,你怀孕啦?”
言少轻脸不红气不喘地道:“正和皇上努力着,不日便会有好消息,祖母若不好好保重身子,要如何看外曾孙出世?”
言老夫人一把夺过蓝嬷嬷托盘里吹凉的汤药。“我喝就是,但我跟你打包票,喝了也没用。”
言少轻笑了笑。“那您就当水喝吧!我明日让余太医过来给您诊脉,余太医的专科是伤风祛寒。”
言老夫人不置可否地道:“也给你爹看看吧,听说你爹也有点咳。”
言少轻有些失笑,一个宅里,却要听说,可见关系多冷淡。
“那我去看看爹再走。”
她爹的静书斋虽然是书房,但有东、西两间暖阁和一间小抱厦,也有净房,四周遍植翠竹,她爹起居都在这里,或看书做学问或看吏部的案卷,累了便直接睡下,反而长年不回主院住了。
她总是觉得,她爹对她娘没什么感情,主院是她娘住过的,她娘病死了,她爹住在那里觉得心里不大舒服,所以宁可住书房。
“大姑女乃女乃等等,小的给大人通传一声。”守门的小厮四喜见她来很是惊讶,有些惶恐地说。
言少轻拦着他,“不必了,我只跟爹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四喜面露犹豫,言少轻已经越过他进去了,他也不敢阻止这位皇后娘娘,索性奔去了茅房,假装自己没在守门。
言少轻敲了门。她爹是极为清高之人,连丫鬟都不用,日常沐浴更衣都自己来,也不让四喜近他的身,书斋里若要打扫,他一定坐镇,以防下人弄乱了他的书画,如无他的吩咐,也不能进去打扫。
“什么人?可是四喜?”
“是我,少轻。”
房里顿时没了回应,接着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好一会儿之后言禾才道:“进来。”
她推门,再撩帘而入。
她爹的书房一贯的窗明几净、井井有条,只是不知道她爹在收拾什么东西,适才动静颇为大声,倒有点像是那日她与宇文珑溜出宫时,宇文珑在啸龙宫寝殿内室里拉开的青石板机关制造出的声响。
“有事?”言禾坐在书案后,靠墙一溜书柜密密麻麻摆着书,桌上整整齐齐放着文房四宝,角落一盆半人高的冬青树。
言少轻不着痕迹的环顾室内。“皇上此番围猎,属意爹监国。”
他们父女间的对话一向是这么利落,不带任何墟寒问暖的,她爹也不叫她坐,可见不想与她多聊。
“责无旁贷。”言禾淡淡地吐出这四个字。
“明日余太医会来给祖母诊脉,祖母听闻爹也染了风寒,让余太医一同为爹诊诊脉可好?”她猜想她爹多半会拒绝。
“不用了,我无事。”
果然,言禾很直截了当的拒绝了。
她突然发现,她爹在她面前很少自称爹。
“那么我回宫了。”她又看了一眼冬青树。
言禾点了点头,“嗯。”
言禾的视线已回到桌上翻开的书上,言少轻带上门离开了。
她记得四喜是蓝嬷嬷的表外甥的儿子。
脑子里有些什么一闪而过,她又转回了枫叶满楼。
秋末,皇家围猎,吏部尚书言禾监国,其他文武百官皆十分踊跃的参加,且个个都携家眷同行,加上随行的大队禁军,出发的这日,队伍浩浩荡荡的几乎要看不到尽头了。
安南猎场位在京城南郊,车行一日,男人骑马,女人坐马车,言少轻也不是第一回去安南猎场了,这是祖制,大云朝年年都有,只不过她是第一回以皇后的身分参加,从前她就在大臣的队伍里,但不擅骑术的她,坐的是马车。
因为不是第一次,知道沿途风景也没什么可看的,她这几日身子又总觉得乏,因此上了马车倒头就睡,直到竹桑将她唤醒。
“娘娘饿了吧?您睡了一日,什么都没吃,皇上都来问过十几回了。”
多兰小心地扶她坐起,“娘娘整日东奔西跑,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这一觉才会睡得这么香甜。”
竹桑哼道:“娘娘是睡得香甜,殊不知外头的小狐狸精勾引皇上勾引得有多欢。”
言少轻并不意外,后宫嫔妃雕零,此行随行的嫔妃只有她和梦妃,太后废除选秀的旨意一下,前朝谏议大夫的弹劾奏章就不断送达御书房。
其实前朝与后宫息息相关,只要自家闺女能成为后宫的主子,再生下一个皇子,身分立刻不可同日而语,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自然不愿停止选秀。
如今,废止了选秀,等于是将和皇室搭上关系最快的一条捷径给堵死了,岂能不怨声载道?
“有谁引起皇上关注了吗?”言少轻问道。
竹桑撅着嘴道:“那倒没有,皇上连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她们是白花心思打扮了。”
言少轻一笑,“那还有什么问题?”
竹桑犹有不甘,“奴婢就是看不惯她们的狐媚样嘛,明知道娘娘随行还想勾引皇上,分明是柿子拣软的捏,看咱们娘娘好欺负,不将娘娘看在眼里。”
言少轻莞尔。“本宫好欺负吗?原来本宫在外的风评竟是如此好啊。”
竹桑忙道:“不是好欺负,奴婢说错了,是看娘娘不把心思放在后宫就想趁虚而入,想捞个一宫之主坐坐。”
多兰掩嘴一笑,对竹桑道:“你还看不出啊,皇上全副心思都在娘娘身上,现下是百花丛里过,片叶不沾身,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经过竹桑这么一个劲儿的愤愤不平,言少轻大概知道“竞争”有多激烈了。
如今四妃只剩一妃,妃位空虚,众女想要爬上枝头做凤凰也是无可厚非,而那些身分高贵的诰命夫人携来的千金小姐们也跟寻常女子并无二致,为了能挤进后宫,没节没操也在所不惜。
言少轻简单梳妆之后,由竹桑、多兰扶着下了马车,已是临晚,红霞映着天际,跟她身上绣着凤凰的正红宽袖衣袍倒是很相衬。
安南猎场乃是大云最大的猎场,除了有许多野生的飞禽走兽,更有专门豢养的猎物,一只比一只还肥,除非是骑射特别差的,否则来此很少有空手而归的。
言少轻看过去,营地里已搭好数百顶的帐篷,这些都是六局安排打点的,她这个皇后要操的心倒是不多。
“咱们的帐篷是哪一顶?”
言少轻才问完,也不知宇文珑是哪只眼睛看到她的,明明在跟某个官员讲话,却突然大步朝她走过来,他的步伐矫健,剑眉中隐含着凛冽,俊容严肃。
竹桑、多兰均是一抖。“皇上想做什么呀?”
言少轻安之若素的看向走来的宇文珑。
他身穿月白常服,胸前是冲破云霄的腾云五爪金龙,衣襟袖边都用银蓝丝线交缠绣着云纹,锦腰玉带,金冠高束,气势夺人。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这个俊美的郎君是她的夫君?而且他还是皇上?
脑子正云里雾里的泛着绮思,宇文珑已大步来到她眼前,浓黑的剑眉微挑,嘴角翘起不悦的弧度。
“少轻,帮朕记着,明年的围猎不许再让那些叽叽喳喳的女眷参加!”
言少轻面色含笑,“她们都是冲着皇上来的,皇上不知道吗?”
宇文珑满面怒容。“朕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朕有你一个就够,不需要再有其他女人,况且她们一个个太过惺惺作态,看了就烦。”
言少轻眼角笑意温润,“臣妾记住了,明年一定不让她们来就是。”
宇文珑灵机一动,忽然转怒为喜。“明年带咱们的孩儿来!”
言少轻看着丰神俊朗的他,道:“臣妾尽力而为。”
宇文珑拉住她的手,勾唇暧昧地笑,“晚上到朕的营帐,做爹娘的,要为咱们想出生的孩儿尽一份力。”
言少轻忍俊不禁,噗哧一笑。
她朱唇皓齿,这一笑,有如朝云,又像水墨点染出的画中人,气质芳华。
宇文珑深深地凝视着她,不由分说的把她拉进怀里,动情道:“少轻,你这样特别好看,很是肆意潇洒。”
言少轻淡笑,“皇上过奖。”
她就简单绾了个飞燕髻,插了两支水晶簪,妆容浅淡,跟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使尽浑身解数的官家女眷没得比,他竟然说好看?这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远处,士兵吹响了号角,这是晚宴前的第一轮比赛,限时一个时辰,晚宴时将会评比参赛者的猎物,参赛者多是王公贵族子弟,他们都代表了各自的家族,自然要在猎场上较量一番,得冠者肯定是让人热议数月的京城话题人物。
“皇上可要参赛?”她不擅骑射,但喜欢看他的马上英姿,过去他就是世家子弟里数一数二的射箭高手。
“那是自然。”宇文珑目光亲昵的看着她,笑嘻嘻的模了模她脸颊,眼睛眉梢都是笑意。“你等着,朕给你猎头老虎回来,虎皮给你的寝宫做地衣,就搁在你的书案下,这个冬天就不愁冷了。”
场中,一排骑着骏马的年轻人已蓄势待发,宇文珑加入了他们,英挺的身形格外抢眼。
言少轻在看台上的凤位落坐,看着台下一干女子痴迷的看着场中的宇文珑,她气定神闲的拿着小银匙慢慢喝着竹桑给她上的银耳汤,心里想着——
他是我的。
当这几个字浮现脑海之时,她也不免哑然失笑。
原来自己还有这般的虚荣心啊!
“娘娘笑什么?”竹桑好奇问道:“看见什么好笑的吗?”
言少轻笑着摇了摇头,“无事,我笑我自己。”
竹桑不明白了,“笑自己?娘娘做人做事都挑不出错来,有什么好笑的呀?”
言少轻轻咳了一声,好不容易才掩下笑意说道:“我是笑我自己还会为皇上心动。”
竹桑瞪大了眼,“皇上是人中之龙,别说娘娘心动,这里所有的女人,除了奴婢和多兰之外,全部都不安好心。”
言少轻从善如流、正经八百地点了点头,“说得也是。”
竹桑皱了皱眉,“娘娘可不要不当回事,要抓紧皇上了,等晚上一到,那些狐媚子还不知会使出什么手段爬皇上的床呢!”
言少轻促狭道:“本宫先去爬不就得了。”
竹桑眼睛一亮,显得比她还要兴奋。“说得不错!娘娘先占了位,哪个没眼色不长眼的还敢往里头钻啊?娘娘这招真是太高明了,奴婢佩服!”
言少轻正啼笑皆非,就见尚德海满面笑容地领着个小内监过来了。
“娘娘,皇上说娘娘一日未进食,怕娘娘饿着,让奴才先给娘娘送些烤野味过来。”
言少轻微微一颔而笑,“有劳公公了。”
她知道狩猎之后定有烧烤大会,好让京里来的这些贵人们尝尝鲜,不过那是晚上的事,现在准备的这些,是皇帝的心意。
“哪里哪里。”尚德海示意小内监把托盘呈上,里头青翠鲜绿的叶子上摆着一大块香酥烤羊腿,看色泽就知烤得外酥内软,还香喷喷的,引得竹桑都口水直流了。
尚德海一走,竹桑便兴致勃勃的拿起刀子道:“奴婢帮您切开。”
见竹桑切开羊腿,言少轻却突感反胃,她微微蹙起眉,“竹桑,我突然不想吃了,你们拿下去分了吧,不必留给我。”
竹桑有些错愕。“娘娘不是也喜欢吃烤羊腿吗?”
“今日不想吃。”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就是没胃口。“还是给我一杯菊花茶吧!去看看有没有糕点蜜饯……不,看看有没有盐煮花生。”
竹桑有些傻眼。“盐煮花生?”这从来不在主子喜食的单子里,可看主子又不像在开玩笑。
竹桑虽然一头雾水,仍是领命去了。
言少轻看着台前由百阳族女子献跳的骄阳舞,不由得想到先帝在位时的第一大异族——
照月族。
照月族归顺了大云,全因带领照月族的公主轩辕姒烟倾心于先帝宇文易,她让族人助先帝登上了皇位,自己放弃了公主身分,甘心在后宫当一个小小的才人。
当时,先端敬皇后还未生下宇文琰,轩辕姒烟却先有了身孕,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无人知晓,只知道照月族一夕之间灭族了,而轩辕姒烟也从宫里消失,是死是活,没人知道,如今在大云境内已无照月族人。
这一段久远的记忆被百阳族的舞蹈勾了出来,言少轻有些触动,心绪一时有些纠结,抬眸,天际红日西沉,估计第一轮比赛的时间将至,参赛者也该陆续回来了。
正想着,一阵凌乱的马蹄纷至沓来,不只她站了起来,这不寻常的氛围令所有人都起身朝树林那边望了过去。
数骑快马由林中冲出来,为首的是奉荣和禁卫军,他们似在开道。
言少轻的心狂跳,如此阵仗,不会是他出了什么事吧?
没一会儿,她便在心惊肉跳之中见到宇文珑的坐骑出现,看起来好端端的并没有事,但他面容严肃,身前还抱着一个……人?
她很肯定她看到的不是猎物,是个人。
进了营地,宇文珑翻身下马,怀里的人也被他轻巧地抱了下来,他大步走向自己的帐篷,头也不回的吩咐,“快传太医!”
一大堆人都跟在宇文珑身后,言少轻忙下了看台。
多兰知道她急,随便拉了个禁卫军替主子问道:“怎么回事?”
那禁卫军先对言少轻躬身施礼,才道:“回娘娘,皇上误射了人。”
言少轻一听,心顿时紧了。“是误射了参赛者吗?”
那些参赛者都是王公贵人,虽然他是皇上,但大云律法讲究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出了人命,也不能姑息。
那禁卫军摇了摇头,“不是,是一个私闯猎场的姑娘。”
一雨成秋。
夜里的一场雨,妤解了白日的闷热,凤仪宫中,言少轻心无旁骛的坐在桌案后看案卷,看的是二十多年来不断的连环杀人案,尤其是近几年的,她看得特别仔细。
“娘娘尝尝月饼。”青芽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盘月饼。“是宁静姑姑送来的,宁静姑姑说是她自个儿亲手做的,娘娘近日食欲不好,她特意做得清淡些,希望能合娘娘胃口。”
“是啊,都中秋了。”竹桑正在添茶水,怕人没听见似的,叹了好大一口气。“皇上再不来,咱们凤仪宫都要成广寒宫了。”
青芽一听,顿时不敢将月饼往言少轻面前送了。
言少轻眉眼不抬,淡淡地道:“端过来吧!宁静姑姑一片心意,本宫定要尝尝。”
她胃口不好是因为她有了身孕。
她没有传太医诊脉,但从各种迹象,加上月信不来,她知道自己应是有了孩子了。
她不想说,原因无他,只因那个人眼里已经没有了她,她的自尊使然,对所有人都隐瞒了这件大事。
“是。”青芽又高兴了起来,她把月饼端到言少轻面前说道:“不过,宁静姑姑好生奇怪,说请娘娘不必烦心,让娘娘皱眉之事,不日便会过去,娘娘吉人天相,定能守得云开见月明,让娘娘保重凤体。”
喵呜——
雪儿见有吃的,立即跃到言少轻怀里,稳稳地坐着,垂涎地望着那盘月饼。
“哦?宁静姑姑真这么说的?”言少轻轻轻抚着雪儿的毛,眼眸凝视着小巧月饼上头印的“月圆人圆”、“风调雨顺”等吉祥话,思索了起来。
青芽点了点头,“宁静姑姑是这么说的,奴婢虽然听得分明,但奴婢听不明白。”
竹桑翻了翻白眼。“呿,有什么好不明白的,就是些不痛不痒、对咱们娘娘毫无帮助的客套话罢了,你也这么当真,真是没见过世面。”
青芽有些不服气地分辩道:“可是宁静姑姑不像在说客套话,她很认真。”
“总之,我觉得请道士来作作法才是正经,偏生娘娘不同意。”竹桑噘了嘴。“依我说,那个紫嫔肯定是给皇上作了法,皇上才会被她迷得团团转,什么人都不理了。”
围猎时,皇上误射中的女子便是如今的紫嫔,她被皇上一箭穿肩,醒来后说她不知道自己是谁,就是失忆才会迷路闯入猎场。
皇上把她带回宫,发现她特别喜欢紫色,便封了她为紫嫔,赐住紫华宫,从此专房专宠,只召幸她一人,又命她日日在御书房伺候,简直宠幸得不成样子,也因此,皇上和她家娘娘生分了。
娘娘面上没显露什么,如常上朝,如常去刑部,如常办案,如常看案卷,可她知道、都知道,娘娘的心是狠狠被皇上此番作为给伤害了,娘娘啊,都不太笑了,胃口也差极了。
“竹桑,不得胡说。”言少轻神色凛然。
“奴婢哪里胡说了?”竹桑为主子抱不平,眼圈儿一红,“奴婢说的是千真万确的事,否则皇上和娘娘恩恩爱爱、和和美美,怎么会因为一个莫名其妙跑出来的女子,皇上就不再理会娘娘了?这事确实不寻常啊,皇上这不是中蛊了不然会是啥啊?娘娘再放任不管,怕是那狐媚子就要越过您去了。”
青芽顿时吓得不敢说话。竹桑姊姊的意思是,皇上会废后?为了紫嫔而废后?
“竹桑——”言少轻的声音带了几分威严。“你再凭空臆测,本宫就送你回府伺候祖母去。”
竹桑忽然啪答啪答的掉泪,胡乱拿袖子擦着。
言少轻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半点不由人。
寝殿里气氛一片低迷,菊生进来禀道:“娘娘,辛公公求见。”
言少轻点了点头,“竹桑,把眼泪擦干净。菊生,请辛公公进来。”
不说皇上,连皇上贴身的尚公公和小佑子公公都不再到凤仪宫了,有事传话,总派些眼生的内监来,像是存心与她断了联系,让她想问他的事也无从问起。
这会儿,这个她从没见过面的辛公公绕过屏风进来了。“参见皇后娘娘!”
“公公不必多礼。”言少轻抬了抬手,直奔主题。“公公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辛公公低眉敛目地说道:“奴才是奉皇上之命,来给娘娘传口谕。”
“公公请讲。”言少轻心里有数。
这阵子,皇上每次派人来给她传口谕,总不出紫嫔两字,不是要她给紫嫔赏些稀奇东西,便是要她加紫嫔的月例,或派人整修紫华宫,或给紫嫔添宫女、做衣裳、添首饰,她都有些麻木了。
“皇上说,紫嫔娘娘侍寝有功,让皇后娘娘亲自到紫华宫给紫嫔娘娘晋一晋位分。”辛公公恭恭敬敬的传话,头都不敢抬。
言少轻深吸了一口气。“本宫明白了。”
亲自去紫华宫……这等于向所有宫人宣布,紫嫔的地位已凌驾在她之上。
这可能是她有生以来最糟的一个中秋。
望着辛公公离去的身影,她蓦然起身,“竹桑,摆驾紫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