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少轻醒来便看见宇文珑的脸,她有一时的恍神,但很快想起了一切,想起了惨死的婉儿,她心神一颤,半撑着身子便要坐起来。
宇文珑没把她摁回去,反而扶她坐起来。“该做的,陆宸都派人做好了,尸体剖验了,验尸单也送来了,你要看,我会让你看,不过你昨天到现在什么也没吃,先喝碗白粥再看。”
言少轻这时反而没有真实的感觉了,她眼圈发红,带着些微期待的看着他,焦急的问道:“婉儿真的死了吗?我是不是在作梦?”
“不是作梦。”宇文珑覆住她的手,苦笑道:“楼祯在陪安知骏那小子喝酒呢,咱们要不要也去?听说安知骏那小子哭得淅沥哗啦,八姑娘又没有跟他许下什么誓言,也没跟他订亲,不过是他自己对人家有意罢了,他却是哭到不能自已,说这一切都怪他,若他早些把八姑娘娶进门,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豆大的眼泪突然从言少轻眼里滑落,她拭掉了眼泪,语音微哽,“说得对,凶手不会对已婚妇人下手,若是他早娶了婉儿,婉儿就不会死了。”
她想到婉儿说的,最想嫁人,想离开那个让她糟心的侯府,想和夫婿举案齐眉,生个胖女圭女圭……这些回忆让她更难受了。
“怎么连你也这么说。”宇文珑无奈的看着她。
她知道,若死的不是八姑娘,而是敬安侯府的其他姑娘,她不会这样说。一样都是一条性命,她平时也不会这么没理性,但知己的惨死让她耿耿于怀。
“我会喝完白粥。”
正当宇文珑稍感放心时,又听她说道——
“不过,我也要去刑部验尸房,我不想让婉儿孤零零的在那儿。”
宇文珑眉头紧蹙,最后轻叹了一口气。“今日你不许去,关心则乱,你做不好的,不如暂时放空,让脑子休息休息,说不定能找出破案的脉络。”
言少轻垂下眼眸低吟道:“但是,我在这里觉得闷,好闷好闷,只要想到婉儿的死状,我就快透不过气来……”
宇文珑凝视着她悲怆的双眸,“我带你出宫走走。”
“我不想被一堆人跟着。”如果那样,她宁可留在这里独自消化她的悲伤。
“不会,我向你保证,只有我们两个。”宇文珑将搁置在矮桌上的粥碗拿起。“我喂你喝粥,喝完了,咱们就出去。”
喝完了粥,宇文珑唤多兰进来为言少轻更衣。
因为要秘密出宫,言少轻原想扮做男装,宇文珑却执意要她做女装打扮。
“你穿男装,咱们反而引人注目,我搂着你,对你稍微有些亲密举止都不是,咱们像寻常小夫妻一般的出去不是很好吗?”
这是他在花灯节那日就有的想望,今日总算能够实现了。
他说的在理,言少轻便依了他,让多兰给她做了寻常少妇的装扮,并从衣箱里取了她未出嫁前做的一套衣裳穿,头发则简单绾了个松散的髻。
她换好了衣装,宇文珑又将她带回啸龙宫,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他自己也在内殿更了衣,一副江湖侠客的装束,那同样是他未做皇帝之前最爱的装束。
他正在揽镜自照,那长镜是西洋船运来的物品,她则在身后看了他好一会儿,不由得勾起她当年的少女情怀。
那时,若在茶楼的文学会与他不期而遇,他就是这副装束,且一定簇拥着楼祯等人,总像是没看到她似的,越了过去就上楼,让她也只好低头敛目的快步走过。
“我问你,”她站在他的身后,看着镜子里的他。“以前在茶楼遇到我的时候,你真的没看见吗?”
“什么没看见。”宇文珑的嘴角扬了起来,了她的手就往自己的腰际扣。“实话告诉你吧!我是打听到你会去,我才特意过去的,不然你当我那么爱喝茶,没事就去那间茶楼啊,他们的茶难喝得要死。”
言少轻没想到事实竟是如此,不禁愕然。“那理郡王他们……”
“他们都被我烦死了。”他索性全抖出来。“我硬拉他们一块儿去给我壮胆,你别说,他们都趁火打劫的,每陪我去一回,就往我府里搬东西,什么宝贝都给他们搬走了。”
她眼里闪过困惑,“去见我为何还要有人壮胆,我难道那么可怕?”
宇文珑转过身去,换了个姿势把她拥进怀里,低头磨蹭了她鼻子好一会儿,笑睇着她道:“我的好娘子,这就叫做近情情怯,不懂吗?”
温存了好一会儿,他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
他拉起一块地衣,露出一块青石板,扳动石板之后,露出了一个黑洞。
言少轻并不知道宫里还有秘道,有些惊讶。
宇文珑已经跃下地道,在下面对她喊话,“跳下来,我接住你。”
言少轻毫不迟疑地跳下去,他稳稳的接住了她,待她站好后,他牵起她的手,微微一笑道:“大云开国以来,本只有天子才能知道的秘道,如今你是第一个知道此秘道的皇后。”
宇文珑取出备好的火烛引路,两人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出口,他同样推动一块位于秘道上方的青石板,他先跃出去,再拉她上来。
言少轻也不知道身在何方,隐约知道应该是在宫外了。
外头,暮色四合,看来是快掌灯了。
他挽着她走了一小段路,便见到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大骏马拴在树上,她一眼认出那是他的马——三郎。
这名字,还是她给起的。
那也不知多久以前的事,她在枫叶满楼前的枫树下第一次见到他的马,正疑惑不懂骑术的祖母怎么会买了匹马,就见他由小楼里出来了,原来他是去探望她祖母的。
当时,她不置可否的看着他挑眉问:“是你的马吗?”
“不错,西域来的贡品,父皇赏给我的。”他大步越过她,拍了拍马背,很是骄傲的样子。“还没起名字,你看起什么名好?”
她看看他的马,又上下打量他,“你排行老三,就叫三郎吧!”
他不悦的哼了一声,“三郎?这什么名啊?亏你还是三元及第的文状元,起的名字这么没有层次,早知道不问你了,问扫地的粗使丫鬟都比你起的好。”
后来,皇室的围猎活动时,她亲耳听到他在追他的马。
“三郎你别跑啊!你主子我在这里,你这小子是要跑去哪里?要是害本王输了,看本王怎么整治你!”
那晚他猎了满满的猎物回来,晚宴前,她还特意去找他。
“不是说三郎没有层次?你为什么还用?怎么不起个有层次点的名字?”
他嘴一撇道:“没层次有没层次的好处,不会跟别人撞名,就凑合着用了。”
往事让言少轻忍不住哂然一笑。
那时候,他就喜欢她了吧?才会故意漫不经心地叫她给马起名,还用了这名。
她先一步走过去轻拍马背,“三郎怎么在此?”
宇文珑跟在她身后,“主子在此,它当然也要在此,否则咱们怎么出城去?”
言少轻回头,微露讶异之色,“出城?”
“要是咱们在京里逛,指不定又遇到哪个不长眼的把咱们认出来,那不是很扫兴吗。”
他一跃上马,朝她伸长了手,言少轻把双手交给他,他不费吹灰之力的把她抱上马,让她坐在自己身前。
言少轻知道他是个驭马高手,她一点儿也不担心。
他们出了城,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来到京郊外馨县的月桂镇。
月桂镇是个朴实的制茶小镇,几乎家家户户都是茶农,平时就多有茶商来往,主要的两条大街今儿刚好有庙会,来了不少吃食摊贩和杂耍卖艺的,又在庙前搭了个戏台子,观看的人群不时喝采鼓掌,比平时热闹了十倍。
两人从街头逛到街尾,逛了两遍才罢休,宇文珑有心让言少轻解闷,便一摊一摊的慢慢逛,她在一个书摊前停了特别久,他也不催,看到一些有趣的故事话本,两人还翻了起来。
“饿了吧?咱们找家饭馆吃饭。”
宇文珑看着大街上最称头的一间饭馆——进财客栈,旁边还立个小木牌写着——招牌菜,外酥内香的樟茶鸭。店面看起来挺干净的,感觉不错,就是这家了。
“去那吧!”
他正要往进财客栈里走,言少轻却拉住了他,指了指一旁一个专卖酸辣粉的小面摊。
宇文珑瞪大了眼,“你想吃那个?”不会吧?难道她不知道……
言少轻嫣然一笑,“记得小时候跟祖母去白兴县办案,在那里吃过酸辣粉,滋味难忘,可惜在京城里没见过。”
宇文珑想想也无所谓,虽然他们在宫里的膳食都有专人试毒,但那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帝后的御膳,现在又没人知道他们来了这里,自然不会有人专程来这小摊子给他们下毒。
小摊生意很好,他们等一桌客人走了才有位子坐,因为只卖酸辣粉,便也只能点酸辣粉,一人点了一碗,言少轻要了大碗,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要了大碗。
言少轻不喜热食,但喜欢辣味,这酸辣粉不带汤汤水水,又做得不烫,酸辣劲十足,很合她的胃口,她很快吃完了一大碗,还意犹未尽。
她满足的搁下碗筷,转头正要问宇文珑要不要再来一碗时,就见他满额的汗水,脸上快喷火似的,她忍不不住噗哧一笑。“我知道你不喜欢吃辣,不知道你原来是不能吃辣。”
宇文珑才不承认,“我是不喜欢,不是不能吃。”
言少轻看着他那碗没吃几口的酸辣粉。“可现在你分明是不能吃辣。”
宇文珑眉头微蹙,他可听不得这种有损他男子气概的话。“谁说的,我这就吃给你看……”
言少轻失笑的阻止他,“不要吃了,再吃要闹肚子了,到时怎么回去?”
不能回宫确实是个大问题,闻言,宇文珑也不再逞强了,掏银子付了帐。
两人起身,把位子让给别人。
言少轻笑道:“我也没吃饱,咱们去刚刚那间客栈吧!适才瞥了一眼,瞧见他们的招牌菜是樟茶鸭,月桂镇专产茶叶,樟茶鸭肯定好吃,咱们就试试樟茶鸭吧!”
两人往进财客栈走,还未走近,就见两名粗汉走出来,宇文珑眼捷手快,立即拉了言少轻躲进饼铺。
“我看到了杨七!”言少轻蹙着眉,随即又摇了摇头,笑自己这什么荒谬的想法。
“不,不可能,一定是我看错了,已经自尽又火化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宇文珑紧紧的握着她的肩,沉声道:“你没看错,我也看到了。”
杨七身为黄金劫案的主谋,是朝廷重犯,虽然他只在大理寺狱里见过一次,但他不会错认。
言少轻神色一凛,“所以,真的是杨七?!”
见到了死而复生的杨七,言少轻哪里还有心情逛下去,自然即刻回京,还直奔大理寺。
果然不出她所料,因为连环杀人案犯再度犯案,陆宸还在大理寺里挑灯夜战,他不死心,也不放弃,把过去的案卷全部拿出来重新审视,检查有无遗漏之处或与他案不同之处。
要知道,这次案犯作案的月分晚了许多,也不排除是有人模仿他的犯案手法,嫁祸给他。
“在月桂镇见到杨七?!”见到帝后深夜同来,陆宸已够惊讶的了,听到他们说见到杨七,他面色更是凝重得化不开。“杨七自尽后,并无家人亲友前来认尸,照程序交由刑部火化结案。”
言少轻神色瞬息万变,吩咐道:“当时验尸的仵作是何人?即刻带来见我!”
“是,大人!”一个值夜的衙役连忙去了。
不一会儿,那衙役带着个一脸诚惶诚恐的老人家回来了。
言少轻自然认识对方,他叫萧海,是刑部件作班的领班,做了一辈子的件作,言少轻考仵作时,他便是主考官之一,且当年跟她祖母是一块儿考进刑部仵作班的,她祖母一路做到了丞相,他则做了仵作领班,现在老了,身子不太好,已经很少出去验尸了,就派工作给他的徒弟们。
“萧海,杨七是你给验的尸?”见到前来的是萧海,言少轻神色之中有掩不住的惊讶。
她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她不相信她从小叫萧伯公的萧海会涉案其中,不信他会与杨七及其背后主谋有所勾结。
“回大人,不是小人,是郭造所验,可是郭造不久前意外摔进大沟里溺死了,小人才代为来回话。”
言少轻脸色微变,“溺死?”
是什么人能收买郭造开出假的验尸单,又用死尸把杨七从大理寺狱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换了出去,让那死尸顶替杨七火化结案,事后又趁他们尚未察觉之时把郭造杀人灭口?
究竟是谁有此通天本领?那人必在她的近处,只是查到这里,线索又断了,让她始终有种不得其门而入的挫败感。
兴许是多事之秋,才过了十几日,连环杀人案尚未平息,黄金劫案也还在雾里模索,太后身边的心月复大宫女锦绣被人发现陈尸在太液池,打捞起来的时候皮肤都泡得发皱了。
“少轻,眼下就快要围猎了,我这几日还要去宫外营地阅兵,分身乏术,听闻母后连日来因为锦绣的死很难受,也没胃口,你查案之余,得空便去陪陪母后吧!”
虽是多事之秋,但象征大云朝丰年强盛的皇室围猎还是必须举行,往年都是定在开春三月或者秋末,今年已定在秋末。
“我明白,我今日便会去探望母后。”
宫里死了人,死的还是太后的心月复宫女,她这个执掌后宫的皇后难辞其咎,可尽管是在这节骨眼上,却也没有任何人怪罪于她,她到寿安宫去看太后时,太后也只感伤了几句,并没有更进一步的责怪。
“哀家冥思苦想,还是不明白,锦绣素来稳重、少言,从不跟人争长短,是谁跟她有深仇大恨,把她手脚绑了石块,嘴里还塞了布给扔进池里,存心不让她活命。”太后说着,叹了口气。“说起来,锦绣也陪伴哀家十多年了,身边少了她,心里像少了什么似的,一直心神不宁。”
言少轻目光沉沉,自责甚深。“都怪臣妾无能。”
她做好了其他角色,却没做好“皇后”。
自从她进宫以来,宫里就一直出事,怀有身孕的梅嫔、秀嫔先后离世,云妃打入暴室之后,精神已经失常,跟着一纸休书,失德的芊妃被遣送回大越……若她多将心思放在后宫,也不至于出这么多事。
“六宫之事芜杂得很,怎能怪皇后?”太后定了定神,正色地道:“素日里皇后还要处理朝政,分身乏术也是无可厚非,哀家已传旨下去,若因为这事,有任何人嚼皇后的舌根,哀家绝不轻饶。”
话说得重,言少轻有些惊讶,但还是躬身谢道:“多谢母后体恤。”
太后对她的宽容,已是偏袒了。
她曾想过,除了因为她是宇文珑心尖上的人,或许也与她娘亲有关。
她娘亲韩氏,未出阁前与皇后便是手帕交,她娘亲还未过世前,当时她还没被祖母送进太学做皇子伴读,偶尔也会跟着母亲进宫探望纯妃娘娘,也就是如今的太后。
这么一想,她小时候便见过宁静姑姑了,每次宁静姑姑都会为她准备许多她亲手做的零嘴糕点和小玩意儿,纯妃和她娘亲叙话时,就由宁静姑姑陪着她在花园里玩。
“宁静,把皇后的补药端上来。””
她的回忆正走到宁静身上,便听到太后一声吩咐,宁静忙不迭去端补药了。
言少轻垂首道:“母后心里难过,还要为臣妾操心进补,臣妾心里委实过意不去。”
“是哀家令太医院开的,有助受孕的补药。”太后轻轻抿了一口茶,看着淡若清风、眼睛宛如一泓清泉的她。“皇后,如今后宫能承宠的也只有你一人了,你要为皇室开枝散叶,责任重大,须得好好照顾自己身子,刑部之事也需得渐渐放手,将来你一旦有孕,龙裔为重,也不能像如今这般四处行走。”
言少轻脸色淡然平和,“母后,能为皇室开枝散叶的还有梦妃。”
太后一脸讶异,“怎么,皇上没有告诉你吗?”
言少轻一楞,“告诉臣妾何事?”
太后理所当然地道:“梦妃之事啊,皇上没有告诉你吗?”
言少轻摇头,“臣妾并不知道梦妃有何事。”
太后顿时感慨地叹了口气。“皇上有心了,兴许是怕走漏风声,伤到梦妃,连皇后都瞒着。”
言少轻益发好奇,“请母后明示。”
太后神色严肃,缓缓地道:“梦妃是哀家的亲侄女,她十二岁随她母亲去寺庙作法事,不料却遭遇火劫,虽然救回一命,可除了脸蛋,全身都留下极为难看的伤痕,是以她拒绝亲事,生怕洞房花烛夜会被夫君嫌弃,如此拖延婚事,她的年龄越来越大,转眼已届大龄之年,周遭开始出现一些毁谤她闺誉的闲言闲语,说她不嫁人是因为早失了清白之身,让哀家的兄嫂都愁白了头,而梦梦更是几次求死,不想再因她而让郭家被指指点点。”
太后叹了一口气,继续道:“皇上登基时,需得册封一、两位嫔妃,哀家便向皇上进言,若能让梦梦进宫为妃,非但她后半生有个栖身之所,也可杜绝悠悠之口,让她不再受流言之苦,皇上也心疼梦梦的遭遇,便应允了。”
言少轻这才明白梦妃总是包得像粽子的原因,身上伤疤之多之严重,可能超过外人的想象……
“母后,难道皇上和梦妃并没有圆房?”她会这么问是因为太后没把梦妃算进开枝散叶的名单之中。
“没有,他们未曾有过肌肤之亲。”太后摇头叹气不断,“梦梦都怕死了被人家看到她身上丑陋的伤疤了,又怎么肯跟皇上果捏相见?让她月兑衣裳,就等于要她去死,她连沐浴都不要丫鬟伺候,连自小伺候她的丫鬟她也不给看,皇上时不时的召寝,不过是帮她在后宫站稳脚步罢了,这也是哀家请求皇上这么做的。”
言少轻恍然明白,原来这便是梦妃侍寝时间总是持别短的原因。
可她心里顿时又起了疑问,是巧合吗?对她有威胁的嫔妃一个个消失了,只剩下对她没威胁的梦妃,若有人要说之前种种都是她为了巩固后位而做的,她自己第一个信。
“皇后。”太后沉吟了一下又说道:“在围猎后便要选秀了,想来皇上是不可能选秀的,但若不选,又怕天下人指责皇后善妒,所以哀家在这里向皇后下旨,从今而后,废除选秀,除非皇上自己开口要恢复旧制,否则就当咱们大云后宫没这规矩了。”
言少轻甚为讶异,“母后——”
太后阻止她,开口道:“哀家心意已决,皇后不必多言。哀家知道,皇上登基和大婚时迎来的几个嫔妃已令皇上十分不满了,如今终于和皇后琴瑟和鸣,皇后向来是皇上的心头至宝,若哀家再坚持选秀,给皇上弄些嫔妃进宫,皇上肯定要同哀家没完。”
言少轻也不想再进言了,她不能下的旨意,太后替她下了,何乐而不为?
喝完了补药,她称刑部还有事便要告退了。
太后若无其事的吩咐道:“宁静,替哀家送送皇后。”
宁谨容一喜,“是。”
让宁静一直送到了殿外廊下,言少轻这才朝她微微一笑,“姑姑请留步。”
宁静看着她,欲言又止。
言少轻从容地道:“姑姑还有话要对本宫说?”
宁静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娘娘看起来愁眉不展,心事重重,是否有什么烦心事?奴婢纵然不能为娘娘分忧解劳,但听娘娘说说话也是好的。”
言少轻轻描淡写地道:“想来姑姑也知道那连环案犯又犯案了,不知何时才能将恶人缉拿归案,告慰众多死者的在天之灵,本宫只是在想这个罢了,姑姑无须挂怀。”
宁静感同身受的叹息一声,“敬安侯府的八姑娘遇害,娘娘此刻心中肯定很难受。”
言少轻有些讶异,“姑姑也知道本宫与八姑娘素来交好?”
宁静面色闪过一丝不自然,一会儿才道:“因为皇上打小开始,老是将娘娘挂在嘴边,娘娘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平素来往的是哪些人,手帕知交又是哪家小姐,是以奴婢都背得滚瓜烂熟了。”
言少轻有些失笑。他这是一直在太后面前把她挂在嘴边吗?也难怪太后会来废除选秀这一招了。
“对了,姑姑,锦绣在遇害失踪前,可有什么异常?”
宁静狠狠一楞,“异常?”
“比如,说了什么平时没说过的话,做了什么平时不会做的事,又或者跟什么人见面?”
她才说完,宁静就立刻摇头。“没有,没有娘娘说的那些事,锦绣什么异常都没有,若不是她的尸体被发现,奴婢都不知道她不在寿安宫里。”
“这样……”言少轻蹙眉思索起来。
两人并不是一般的宫女,同是太后身边近身服侍的人,她却不知道对方失踪了?
她看过锦绣的验尸单,锦绣在太液池里至少浸泡超过了十个时辰,这么长的时间,宁静都不知道锦绣不在寿安宫里……
“娘娘,后宫的事您就不要管了。”宁静有些急切的说道:“天塌下来有太后为您顶着,娘娘只要快些怀上龙嗣就行,后宫的水,深不可测,朝里面伸手的多了去,只有生下皇子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有皇子,没人敢动娘娘一根指头。”
宁静的忠告确实是后宫守则,言少轻点了点头,“本宫明白,多谢姑姑关怀。”
宇文珑得知太后亲口废除了选秀,简直欣喜若狂,还把言少轻抱起来转了好几圈。
“还是母后明智。”
言少轻有些啼笑皆非,“这么高兴吗?”
“自然高兴。”宇文珑把她抱上床,压进床榻里,一边剥着她的衣裳,一边轻轻磨蹭着她的鼻尖,嘴上正经八百地说:“若是又进来一批嫔妃,她们只能守活寡,这是造孽,为了咱们将来的儿女着想,要多积德,不可造孽太深。”
“我都知道梦妃的事了。”言少轻深深一叹。“梦妃也是个可怜的。”
“确实可怜,她本来是无忧无虑的,因为一场火……”宇文珑也是感叹。“朕跟梦妃说过,若她遇到她真心喜欢的、也不计较她身上疤痕的男子,朕会放她出宫,让她嫁人去。”
言少轻有些失笑,“在这深宫内院的,是要如何遇到倾心的男子?”
“所以喽,朕已经用了些手段。”宇文珑得意地道:“禁军大统领奉荣,都快三十还未成婚,朕时不时就派他护送梦妃去这去那的,等着,早晚有一日他们能日久生情,天雷勾动地火。”
言少轻顿觉莞尔。“你这可大大错了,奉大统领又岂是会为了女人背叛主子的人?他不会为了梦妃心动,原因只有一个——梦妃是你的女人。”
宇文珑更得意了。“朕也防到了这一点,怕奉荣苦苦压抑自己的感情,所以已经把梦妃可怜的遭遇和处境告诉奉荣了,说得很直白,朕没碰过她,也打算放她出宫去追寻真爱,要是她真有了能托付终身的人,朕就先把她送到遥远的尼姑庵去带发修行,过个一两年再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她改名换姓嫁人。”
这计划确实可行,言少轻笑道:“想不到你还会当红娘啊。”
宇文珑低低对她笑,缠绵地道:“你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要不要试试?”
他兴致一来,又没羞没臊的将她折腾得没完没了,还不断在她耳畔对她说些让她脸红心跳的话。
“母后说得不错,你要快点为皇室开枝散叶,眼下宇文皇室子嗣单薄,你至少要生四个,你也不小了,所以咱们要加快脚步,努力的生,朕皇子和公主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