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之内,时裕连续被抢了两个大案子,而且都是老客户,眼看业绩下滑得如此厉害,时颜这个当老板的坐不住了,“那家KingsCity到底什么来头?都半个月了,还是什么都没查到?”
与前几次她质问后得到的响应如出一辙,助手依旧抱歉地回以她一笑。
时颜平时不是会把工作上的情绪带回家的人,但商场上莫名出现一个实力强劲的死对头,而且摆明了是针对时裕的,令时颜即使回了家也没有好心情。
裴陆臣人脉广,倒是比她助手效率还快,但他查到的也只是些无关痛痒的皮毛,“是一家在香港注册的公司,看来并不是外商公司。”
裴陆臣这么说,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在听,只见她抱膝坐在沙发上乱按遥控器。
正是吃饭的时间,各台都在播新闻,时颜胡乱转了几台就放弃了,扭头看向一旁的小魔怪。
一大一小分坐沙发两端,小魔怪正在玩字母卡片,她则盯着儿子发呆。
裴陆臣坐在纯白地毯上,见大的不搭理自己,干脆把小魔怪抱到腿上,教他认字,“这是A,来,跟我念,A。”
小魔怪仰着小脸盯着裴陆臣,忽地开口,“Papa!”
裴陆臣怔住,脖子僵硬地转向时颜,“他是不是在叫我……爸爸?”
可惜小魔怪叫了一声之后就没有动静,见他不稳地站起来,像要去拿沙发上的卡片,裴陆臣赶忙把他抱回来搂进怀里,狠狠亲他的脸蛋,“哎呀,儿子真乖。”
时颜看着这两人终于笑了,可是抬眸瞥了电视一眼后,笑容又迅速僵在嘴角。
电视上正在播放金寰世纪酒店落成的新闻,台北又一座地标性建筑诞生,副市长亲自出席剪彩。
那么多成功人士聚集在镜头前,为什么她一眼就能看见那个最卓尔不群的身影?又是为什么,在他脸上再也找不到往日的痕迹?
虽然还是那张英俊的脸、挺拔的身姿,严谨的表情也一如既往配着一丝不苟的西装,但很明显有什么本质的东西已经改变。
镜头一闪而过,新闻也很快换到下一则,时颜后知后觉地拿遥控器转台。
“时颜……时颜?”
她这才回过神来,“嗯?”
“发什么呆?”裴陆臣顺着她刚才的目光看去,瞥了电视一眼,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时颜抚了抚额,他看着她的眼睛,令她有种被人洞穿的错觉,只好别过视线又转了几台,“我在想公司的事情,你刚才在说什么?”
“我说,周岁酒的请帖全部都送出去了,过几天就能把儿子介绍给所有人。”裴陆臣丝毫没发觉异样,捏着小魔怪的手心逗他玩。
时颜很想问一句:“你还没跟你家里解释清楚宝宝的……身世?”话到嘴边硬生生吞回去。
她起身去厨房,怕裴陆臣没听见似的,声音一扬有些刻意,“小丽,大骨汤熬好了没?”
裴陆臣一手仍捏着那软乎乎的小手心,另一手取过遥控器,他的记忆力与敏感度一向很好,加上电视机有回放功能,不一会就回放到令她恍神的那一幕。
池城……他身体恢复得应该不错,从屏幕上来看,他脸上虽带着一贯的冷色,但起码没有半点病容。
小魔怪抓住裴陆臣的手指就要往嘴里塞,裴陆臣这才回神,只听小家伙呜呜的,蓦地又叫了一声:“Papa!”
裴陆臣哭笑不得,关了电视,抱起小魔怪,“还好你不是一只小白眼狼。”
小魔怪一边继续呜呜着,一边把口水蹭到裴陆臣身上。
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一向自诩为狩猎高手的裴陆臣开始行动,伏击、缩小范围,最后一招,围困。
站在流理台旁倒水时,时颜手一抖,差点打翻水杯。
她低头,漫不经心扫了扫圈在她腰上的手,“这么晚还不睡?”
回答她的是贴上她后颈的唇。
厨房没开灯,唯一的光源来自外面的壁灯,时颜一回头,就见裴陆臣一双在黑暗里熠熠生辉的眸子。
“干嘛?”她问了一个蠢问题。
裴陆臣唇角微翘,在似明似暗的光影中拉出一道美好的弧度,再往前凑一点便吮上时颜的耳垂,他的唇贴着她的耳翼,慢慢说出两个字。
◎◎◎
蓝宝坚尼突然加速的瞬间带来的酥麻感和震动感,和性快感十分接近。
驾驶座内,裴陆臣的脸色被车头灯衬得一片惨白,身体虽然还未从刚才无处抒解的渴求中挣月兑出来,但他脑中如今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
激吻的余热仍留在裴陆臣体内,但到了紧要关头,时颜僵硬的反应却终究令他无法继续下去,这女人的不安如此明显,即使她有心迎合,甚至勉强自己解他的衣扣,但他如何能强求她更进一步?
裴陆臣隐忍地问:“要不要喝点酒?”
听他这么说,时颜的视线才从天花板移回他脸上,“我要烈的。”
伏特加,这女人是铁了心要让自己醉死过去,她成功了,终于醉得不省人事,迷迷糊糊睡着后倒是软软地依偎在裴陆臣怀里。
裴陆臣从不为难女人,但这次一反常态,即使她醉得只知道在他胸膛上轻蹭,他也没有罢手。
他是高手,手指灵活地蹿进她的领口,慢慢带领,引发出她醉意下最后一声低喃,“我恨你……”
她的声音虽如一泓清泉,落入他滚烫的耳中后滋的一声蒸腾,裴陆臣的唇齿从她颈项向下,一路轻舐。
“池城。”
裴陆臣的脸悬在她的胸口上,要低不能低、要抬不能抬,就这样僵在那里,他听见了她的低喃,也听见自己心碎满地的声音。
连都败给了这个女人的执念,裴陆臣替她拉上睡衣、扣好衣扣,为她拉上被子,落在她眉心的吻终究没有了温度。
“但我爱你。”
如此沉重的挫折感对裴陆臣而言史无前例,平静生活的假象也终于在这一晚被打破。
裴陆臣拂袖而去,选了最快的跑车上路,正值深夜,夜色包裹的到底是他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还是他从未有过的无力感?
裴陆臣把作息规律永远正常的边医生从被窝里叫起,再拉上其余几个好友,一起去飚车。
裴陆臣试图在速度中遗忘一切,却没想到丝毫无效,车窗外街景急速倒退,但失落感却如影随形,始终伴他左右。
飙完一轮后各自休息,早就铁了心要当二十四孝男友的裴陆臣如今一反常态,朋友们都很纳闷,“我们都奉你为重色轻友的典范了,没想到原来你还记得我们几个。”
即便被这样揶揄,裴陆臣自始至终一语不发,接过边疆抛过来的矿泉水,喝了一口而已,就矮身坐回车里。
几个好友还没反应过来,裴陆臣从车里头伸出一只手来,挥一挥,“走了。”
正眼都没瞧几人一眼,车窗降下又升起,裴陆臣的车伴随着引擎的低吼,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
裴陆臣回到家时已是清晨。
清晨六点多钟,天是灰的,心是冷的,连裴陆臣都不禁要想,这天气还真是应景。
一回到卧室就看见时颜,她背对着他站在窗边,简单披着一件睡袍,也不知是在欣赏这雾蒙蒙的景色还是在发呆。
听见动静后她回过头来,虽顶着一张宿醉的脸,但似乎已恢复清醒,这让裴陆臣怯于靠近。
好半晌,时颜迎面走向他,也不说话,只沉默地接过他挂在臂弯上的外套,她返身走向衣帽间,被裴陆臣伸手捏住了手腕。
他身上犹自残留着夜风凛凛的寒意,“我发现我错了。”
时颜的睡袍质地丝滑,触手微凉,让他的手心也是一片凉意,她没听明白,皱了皱眉,“嗯?”
“我原本以为自己只想要妳的人,现在才发现,我更想要的是妳的心。”
时颜连眼都没抬,情绪都藏在垂着的眼眸中。
“我是不是很贪得无厌?”裴陆臣虽因身高的优势能够居高临下看她,但他眼里分明有点可怜的意味,这真不像他……
时颜侧了侧身,改而直接面对他,“我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吧。”
这次没听懂的换成他,过了许久才蹦出一句,“原因?”
“我不能毁了你。”
裴陆臣愣了一下,眼中似有痛苦闪过,却转瞬即逝,不让时颜捕捉到。
他蓦地勾起时颜的下巴,习惯性地仔细看着她的眼睛,“我心甘情愿。”
最后一个字伴随他的吻烙在时颜额上,他的唇已没有丝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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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颜的助手打电话来时,她正在睡回笼觉补眠,裴陆臣则靠在另一侧,床够大不会碰到彼此,手机铃声响了又响,裴陆臣这才慢慢地下床。
一接起,对方的声音就轰炸而来,“时总,今天早会罗君年没来,他秘书说要终止明年和时裕的合约,说要撤资。”
“罗君年?”裴陆臣困意十足,声音虚虚的,对方听是个男人的声音,一时半会忘了答话。
裴陆臣不待她继续,“他投了多少资?把相关账目理清了交给我,我来想办法,你们时总今天身体不舒服,帮她请一天病假。”
他说得直截了当,语毕正要挂电话,这才想起过两天就是小魔怪的周岁酒,于是改口说:“不,请三天假。”
换成是平常,擅自帮这女人作决定的后果会很凄惨,但她这次酒醒后虽已是正午,却破天荒没急着去上班,听他帮自己请了三天假也没发脾气,只淡淡应了一句:“哦。”
看见自己的手机被他关机也没反对,而是配合地将手机塞进包包里,眼不见为净。
时颜洗了澡,洗掉一身酒气,下午带小魔怪去医院,天气很冷,孩子被她包成了小粽子,帽子围巾之类的更不能少,孩子脸上几乎只露出一双圆圆的眼睛,东张西望的。
边主任今天放假,换了一个护士替小魔怪看诊,孩子看是陌生人十分不合作,不断扭着身子大哭,孩子被扎出了血滴,依旧没有成功。
“我把他叫来上班。”裴陆臣说着就要拨边疆的号码,却被时颜阻止。
这次除了输血还必须注射除铁药物,前前后后不知要耗去多久,孩子这样让时颜很心疼。
“我们明天再来。”即使知道孩子听不懂,时颜仍抱着他哄着,“今天就让你休息一天。”
随着输血次数增加,孩子的不良反应也在加剧,出红疹、发冷……并发症的前兆在一点点加剧,边主任也明说了,除铁剂还会影响视力、听觉和骨骼生长。
时颜逼自己暂时忘记这些,去想些开心的事情,她对裴陆臣笑说:“正好,明天输完血,边主任可以和我们一起去生日酒会。”
她也根本不需要裴陆臣响应,不待他接话,已经抱着儿子先行离开,边走边对儿子说:“等找到那个叫李昊的,移植了骨髓,我们就不用再来这里受折磨了。”
这也算在安慰她自己吧,时颜有些无力地想。
裴陆臣跟在后头神情复杂,她只顾抱着宝宝往外走,没有注意到。
一路来到停车场,裴陆臣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在即将发动车子时开了口,“时颜。”
她正帮小魔怪擦眼泪,没回头,“怎么了?”
“李昊他……”裴陆臣的手在方向盘上僵硬成拳,“死了。”
时颜彻底愣住,反应过来后竟还对着裴陆臣笑了一下,也许是不相信吧,兀自摇摇头,却不知要如何开口说话。
裴陆臣努力将叹气的压制在胸腔中,“他的货落到警方手里,他的大哥取了他的命,一个多月前的事了,我担心妳想不开才没告诉妳。”
时颜的眉宇间有一丝淡淡的忧伤,百转千回萦绕不去,曾经冷决磊落的她绝不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为什么要告诉我?我宁愿你瞒我一辈子。”可见她有多失落,几近绝望。
车平稳地行驶,但车里的每个人都不平静,却又一致沉默,连小魔怪都闷闷地窝在时颜怀里,像个小肉球。
打破沉默的是时颜,“先送我回公司吧。”
“妳别太为难自己。”裴陆臣即使想安慰也词穷了。
或许她真的太为难自己了,以至于都出现了幻觉,在办公大楼楼下时,她甚至一度以为自己看到了池城。
正值上班时间,办公大楼大厅内来往的人并不多,她余光捕捉到那抹有些熟悉的身影,下意识回头,目光追寻而去,那人没让她再多看半眼,很快就在另一人的陪同下走出大门。
小魔怪掰着她的手指头玩,就这么令她回过神来,时颜收了收心,捏了捏紧绷的眉心,朝电梯走去。
好在到了公司,有好消息在等她,罗君年撤资的事,裴陆臣已经知会过她,没想到一个下午还没过去,事情竟已经有了好进展。
罗君年因为个人财务出了问题才突然作出此番决定,为弥补时裕的损失,他介绍了另一位有意参与的企业家。
时颜一路走进办公室,一路听着助手欢快的叙述。
很快进了办公室,小魔怪特别喜欢时颜这张宽大的办公桌,在上头爬得很起劲,时颜攥着他的背带,以防他爬得太远。
一提到那位企业家,助手便笑开来,“时总妳该早一点来的,那样妳就能亲眼见见他了,真可惜。”
这助手和如今身在台北替时裕守另一片天的Chris性格大同小异,对方若不是青年才俊中的佼佼者,绝对换不来这个女子的半分悦色。
时颜让她去倒杯咖啡进来,她却明显不愿结束话题,都走到门边准备开门出去了,仍不忘回头说最后一句:“要不是时总妳手机关机,说不定合作今天就能谈成。”
居然教训起她来了,时颜眼睛一瞇,是发火的前兆,助手很识趣,陪着笑脸,“没关系,反正池总的助理明天会来,等谈成了,池总来我们时裕的机会自然也就变多了。”说着立刻就要逃出去,却被一声紧绷的声音叫住。
“等等!”时颜面色有一点僵硬,“妳说他姓……”
她的声音顿在那里,助手回头见她表情有些古怪,怯怯地补上,“姓池。”
因为助手的一句话,时颜瞬间失去所有表情。
“时总、时总?”
时颜撑着额头坐下,“咖啡不加糖,谢谢。”
办公室终于恢复了清净,时颜盯着那一株君子兰恍神,植物无论多顽强,它们的生命也总会随着时间凋零,那人呢、人的爱恨呢?
时颜一手仍旧攥着儿子的背带,另一只手按下内线,资深的助理比那年轻的助手更可靠,时颜也尽量言简意赅,“罗君年要撤资就让他撤吧,打个电话过去替我谢谢他的好意,他介绍来的人,我们时裕不需要。”
她不需要、她不想要,就真的如她所愿,再也不会相见了吗?
时颜后来才发现自己又再一次料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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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的周岁酒办得非常奢侈,请的客人虽然不多,然而开销依旧很大,裴陆臣的好友几乎都到了,时颜知道自己不该胡乱揣测那些公子哥的心思,但她总是忍不住去想这些人背地里会怎么取笑裴陆臣,取笑他替别人养儿子。
幸而裴陆臣依她的意见,没把他的家人请来,她也没追问他有没有把宝宝的身世告诉家人。
回到家,她非常疲累,宝宝由小丽带着,整晚都很乖,也很早就睡了,时颜泡在浴缸里,整个人瘫了一般,动都不愿动。
裴陆臣见她许久不出来,问她又不出声,径直拉开门,见她好端端趴在浴缸边沿,才安下心来,“累了?”她点点头。
裴陆臣杵在门边不进不退,手还留在门把上,就这样默默一咬牙走了进来。
时颜本来就对他不设防,她又何尝不想让自己接受他?听见他调笑说:“老板需不需要按摩?我技术很好。”
时颜无奈地笑,仍是点点头不言语。
裴陆臣跨进来,黑色西装裤、白色衬衫,眼睛是墨色的,眼眸慢慢地染上的色泽。
一点点展露的是他肌理分明的身体,时颜被他拦腰捞了起来,在这个懒散的夜晚,在这荡漾不已的温水中,没有酒精、没有昏聩,裴陆臣在她身后顺着她的耳垂往下吻。
那种浑身不适的感觉又回来了,时颜都没发觉自己有多僵硬,裴陆臣正一点点撩拨,试图勾出她身体里蛰伏的欲,她不能反应,只好咬着牙、闭着眼,恨不得灵魂抽离。
但无论时颜如何尝试配合,内心的抗拒始终在累积,终在最后一刻溃堤,她用力晃了晃脑袋,躲开他的唇,“对不起……”
他终究是失望了吧,兀自踏出浴缸,都没有扶起她,但在时颜以为他又要独自离开时,他却拿了浴巾折回来,捞她出浴缸,用浴巾裹着她抱回房间,“我明天要去台南出差,等我回来,我们……结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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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陆臣出差为期一周。
他的那个提议,时颜没有答应,当然也没有拒绝。
裴陆臣不在的日子,时颜的生活很平静,除了上班,其余时间就如迟暮的老者,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心是空的,前所未有的空,直到小魔怪因为并发症进了医院。
孩子身上出红疹,脾胃也水肿,不知是不是习惯了这种折磨,孩子竟一声都没哭,时颜却克制不住自己,跑到外面抽烟。
早戒了的瘾却在这时候很轻易地冒了出来,时颜需要镇定,不得不一根接一根的抽,直到确信自己已经平复下来,她才回去看小魔怪。
孩子还在医生那里,时颜还没见到他,却见到了在大楼外转角处打电话的小丽,确切来说是偷听到小丽在打电话。
“池先生,孩子这次……”
小丽与手机那端的通话,时颜没听到前面,而小丽也没机会再继续说下去,时颜一听到池先生这个称呼,就已快步上前夺下手机。
两边都没吭声,他那么聪明就猜了出来,“时颜?”
“池先生。”她叫得毕恭毕敬,“别躲着我,想见儿子就来见吧,正好我也有话要对你说,我们确实该当面作个了断,你觉得呢?”
时颜就像一人在自言自语,始终没有等到他的答复,池城当天也没有像过去那样焦急地赶到,几天后孩子出院,他才现身。
池城来接儿子出院,车子停在医院门口,人倚着车头,抱着儿子的时颜还没走下台阶就看见了他。
他投来的一个眼神就足以让时颜看出他变了,但具体是哪里变了,时颜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异常陌生。
时颜虽没有拒绝上他的车,但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他,倒是仪表板上的饰品吸引了她的目光,那上头竟摆着她和宝宝的合照,如果没记错,这照片是小丽帮她和宝宝拍的。
宝宝在她怀里睡着,池城发动汽车前把一本医学杂志送到时颜手里,时颜不知道他在搞什么,低头看了杂志一眼,却蓦地僵住。
新生弟弟的脐带血救了哥哥的命,某篇报导的一段引言令时颜倏然竖起浑身警戒,“停车!”
池城似乎笑了一下,不仅没停车,反而加了速。
车虽开得快但也很稳,在这密闭而安静的空间里,时颜有种几乎窒息的错觉,而一旁的池城斜睨着眼睛,嘴角挂着清俊的弧度,沉默许久后补充,“当然是用试管婴儿的方式。”
时颜确信自己从他眼里读出了嘲弄,她不禁冷哼一声:“池先生,需要我提醒你吗?我们都是基因带原者,只有四分之一机率能生出一个完全正常的宝宝。”
如果再生一个又是地中海贫血,她就不得不做引产手术去扼杀掉那个孩子,在商场上她或许是骁勇善战的女将,也试过不惜倾家荡产只为放手一搏,但她身为一个母亲,不能拿亲生骨肉的命去赌。
池城不说话,却突然抬手伸向时颜,像要模她的脸,时颜急忙将头一偏,警惕地看着他,却见他的手改变方向,略微低了低,抚模上孩子的脸。
小魔怪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眨着眼睛看着池城。
被儿子这样盯着,池城终于微笑开来,这是他与她再见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看着他嘴角笑靥,时颜心中滋味是苦是涩,她自己也分辨不清。
孩子与池城无声的互动令时颜心中莫名生出一丝嫉妒,她正要拍开池城的手,他却先一步撤回手,恢复一脸疏离,“就算机率小到只有万分之一,也比遥遥无期地等着捐献者出现来得强。”
末了,他直盯着时颜的脸,“有什么比我们儿子的命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