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安,我们在一起吧。
他说什么?是她听错了吧?
徐晴安扬起眼帘,柔眸睁得圆滚滚,一张不多话的菱唇半启着。
觑着她罕见的憨容,他莞尔一笑,情不自禁轻捏了她腮畔,动作间藏着一种怜庞的意味。“这什么表情?傻了?”
颊上那温热指尖的触感让她轻颤了下,她看着他含笑的眼眸,讷讷开口:“黎医师,你——你开玩笑吧?”
“我平时说话很不正经吗?为什么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他每问一句,脸庞就倾近几分,他的鼻尖几乎就要贴上她了。
她口鼻间尽是他暖热的气息,侵进了她心肺,她芙颊渐涌霞色,连耳根和颈项都漫开薄红,她有些不适应他逼近的体魄、热烫的体温,和几乎能感觉到他衣衫下硕实的胸膛,这一切都让她心慌。
她垂落眼睫。“黎医师,为什么是我?以你的条件可以拥有更好的选择。”她不算美,亦不懂妖娆撒娇,他甚至明白她的家庭背景,那为何想和她在一起?
哪个人在知道她有个酗酒又爱赌博的暴力继父后,不是忙着和她划清界线的?
她曾经要好的朋友,也都因为怕她开口借钱而渐失联系……
莫非他是因为了解她,所以同情她?
“我的选择就是你。”黎础又棒起她的面颊,凝视她仍垂着眼帘的脸蛋。“别拿什么高攀不起那种话来拒绝我。”
他想爱她,好好地爱她。最近看她小脸逐渐丰腴,尖下巴渐圆润;看她愈来愈有自信,愈来愈快乐,他很有成就感,亦相当满足,这样的满足正是他要的。
有时什么事也不做,就静静看着她整理他的屋子,看着她熨烫他的衬衫和医师白袍,就能让他心口热烫许久。那是一种家的感觉,他想和她成为一家人,每天早晨睁眼就能看见她熟睡的容颜,每天下班上楼就能看见她纤丽的身影。
他从来就不爱轰轰烈烈的爱情,他想要的是平实温暖的爱,他在她身上找到了他想要的,他怎能不好好把握?
“黎医师,你是因为同情我,所以才想和我在一起的吧?我能理解你那种想要保护弱者的心情,可是若没有感情,在一起并不会快乐,我——”
“你怎么知道我对你没有感情?”他打断她的话,见她瞪大了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他薄唇又掀:“我承认一开始确实是因为一种同病相怜的情绪,让我多注意了你们,我只要一想起以前自己孤单无援的伤楚,就无法漠视你和以安,之所以把你们接过来,也只是希望你们平安。”
他停了片刻,半垂眼眸来回看着她的五官。“晴安,感情的风貌有很多种,我们会去喜欢一个人,一定是因为对方身上有着什么特质吸引自己,有些是第一眼的感觉很好;有的情况是第一眼互看不顺眼;当然也有第一眼是同情、是怜惜,是很多很多不同的情绪,但无论第一眼的感觉如何,经过相处后,总会衍生一些和第一眼不同的感受。
你能说因同情而生的感情,难道就不坚定、就不是感情吗?晴安,我们是同类,了解对方的过去,所以我们才最适合彼此,谁都有可能因为我们的过去而转身离去,只有曾经经历过相同过去的我们,才懂得珍惜彼此,不是吗?”
是,他说得很有道理,她没办法反驳。“可是黎医师,我——”她顿了一下,看着他深沉的黑眸,细声道:“我并没有想过要再接受一段感情。”
至少,目前她还没有这种打算。她要做的事还好多,最重要的是,她要先赚些钱,她总不能一直住在他这里。
“你怕吗,晴安?”他深邃黑眸定在她脸上。“因为一次失败的感情,就让你却步了吗?”
她柔眸闪了闪,垂落长睫。他并没有说错,她确实也还没从那段深刻的爱恋中完全恢复。
“人都应该有一个可以依赖的家,受伤的时候,失望、落寞、伤心的时候,都能回到那个温暖的地方,慢慢疗伤,止息伤痛。”他双手轻扶她的秀肩。“晴安,我们彼此依赖不好吗?”
她迎视他柔沉专注的注视,眼眸泛湿。他说得如此动人,她不是不感动,她也希望有一个可以让她依靠的地方,只是连至亲都无法给她依靠了,她还能再一次信任别人吗?
她的视线模糊了。“黎医师,谢谢你,可是我——”qunliao独家,她反覆思索着该怎么婉拒面前这想给她依靠的男人。
“不急,你先别拒绝我,我们试试看好吗?”他拇指撩过她的眼皮,揩去那湿意。“我们试着在一起,试了之后你还是没办法对我有感情,我不会勉强你的。”
闻言,她连嘴角也泛起模糊的笑。“黎医师,你真是……”她真不知道该心折他,还是该骂他笨蛋。这样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他又何必呢?
他笑了声,指尖拂开她额上发丝。“很晚了,该睡了。”他俯低面庞,薄唇缓缓移近,轻喟了声后,他温凉的唇在她额上轻落一吻。“晚安。”
她看着他俯低的面孔,心音促了促,当他薄唇印上额面,他低沉的声嗓道出晚安之际,一阵突兀的光亮在眼前闪动。像有人拿着相机,在幽暗中对她拍照,瞬间的闪光,让她眼眸一闭,身躯颤了下。
仅有一盏小夜灯施放光茫的空间,为何会有那突然的白光?她心微慌,有一丝不安。
当那声晚安道出时,他明显感觉到她颤动的身躯,他垂眸,见她合眼蹙眉。
是他亲吻她额头的这个举动让她排斥了?
见她眼眸慌转,似有不安。他试图抚上她面颊,却见她瞪大柔眸退了一步,她眸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跑回房。
那道闪光,到底从哪里来的?他难道没看见吗?为什么他看起来那么平静?
她略显激动的反应教他愕然,只是轻轻的一个吻,就让她排斥了吗?他立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
徐晴安站在一幅画作前,看着画中勾勒的人物,细细品味画者当时的心情。
黎础又走到她身后,随着她的目光落在画中人物上。
那是一对长相相像的女孩,坐在椅上的手中还抱了个大眼洋女圭女圭,他看了看标注的作品名称——两姐妹与玩偶。
“像不像你和以安?”他低沉声嗓忽起,含着淡淡趣意。
他拂在她颈后的热息有些麻痒,让她身躯微颤了下,她敛下那份异样,稍稍侧过面容看他。“你觉得我们很像画里这对姐妹?”
上星期,他突然拿了两张画展门票给她,邀她看展,说是朋友送的门票,她看了看门票,兴致盎然,但一百二十公分以下幼童不能入场的限制,让她为难了。
她想看展,但思及以安不能同行,最后决定忍痛放弃这场展览时,他却说他能将以安带去他养父母家,请他们代为照顾几小时。
她不想麻烦他养父母,毕竟那又是一个人情,但她确实不想错过这场展览,在他几度劝说下,她还是敌不过这场画展的诱惑,将以安暂时寄给他养父母。
“难道你不觉得吗?”他噙着浅笑,走到她身侧,指着画中站着的人物。“这画家捕捉这对姐妹的神韵技巧很高明。站着的这一个虽然是姐姐,不过那早熟世故的表情,比较像以安;坐着抱洋女圭女圭的妹妹比较像你,看上去温柔乖静,很惹人疼爱。”他借机再次表达他想疼爱她的念头。
那夜对她说了在一起的话,被她拒绝后,她之后也表现出对他的感情无动于衷的模样,她是真不想再谈感情,还是他的努力不够?
徐晴安听出了他话语中包藏的情意,耳根渲开一片红,她不敢看他,一双柔眸紧盯着眼前画作。“也许因为这是女画家的作品,所以这姐妹的神韵表情才表达得如此出色。”她试图转移话题。
她对他不是没有好感,只是她不知道还能不能信任一个人。虽然她与他有着相似的家庭背影,虽然他现在说想要给她依靠,但谁能保证现下各方面都如此完美的他,性子永远不变?
他看着画下那张小小的标示牌。“这个瓦列·比仲是女画家吗?”他不想逼她太紧,顺遂她意,转了话题。
“嗯,她是女画家,在人物方面有相当出色的表现。”她一面说,一面移动脚步。
“难怪这作品这么生动。”他找不出形容的词汇了。
她随口问:“你平时也看这类的展览?”
“不看。”他答得直接。“很忙,没这种机会,那是自己开业了才有多一点的私人时间。而且我没什么艺术细胞,以前念书时,美术音乐这些成绩并不好。国二美术课上到国画时,只拿到五十八分,不过就是几根竹子而已,这样画也不对,那样画也不行,罗罗唆唆的。”
他近似埋怨的口吻让她莞尔。所以,他是为了陪她?她觉得有趣之余,心口也发热,想起什么又问:“那你来这里,会不会觉得太无趣?”要一个不懂画的人陪着她看完展览,会不会太过分了?
“你喜欢不是吗?”他深目墨邃,毫不掩饰情意地看着她。
他火热的凝视让她方才还未褪尽的红泽又重新在她脸容、颈项漫开。她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感受,只知道她的胸口不住发烫,尤其是他那多情的眼神,像要将人融化似的。
她别开眼眸,看着另一幅作品。
那是法国艺术家爱得华·朋松的作品——专情的眼神。
这幅画作描绘的是一对年轻农村情侣的含蓄恋情。在阳光徐徐的草地上,女孩羞答答地编织着毛线,而男孩什么也没做,只是舒服地趴在草地上,看着心爱女孩令人心动的美丽脸庞,含蓄又温馨的情感流露其中。
她看着那趴在草地上,静静瞧着女孩的男孩,那影像和身旁的男人重叠了;她不是没发现他常常在一旁看着她,无论她做饭、做画、做家事,他总会站在不远处静静看她。
她知道他在看她,却不曾去留心他的眼神,然而现在,她却想知道当他看着她做任何事时,他的眼神,是不是就如这画中的男孩那般深情动人?
她没发现自己开始对他的一切留意了,更不知晓她此刻翻转的心思,正与身侧男人相同。
黎础又凝睇她专注的侧颜。看到这样的作品,她会想到什么?
她说她没想过要再接受另一段感情,是自卑心态,还是那段恋情伤她太深?她难道不曾想过找个爱她的男人依靠?难道不羡慕街上那些牵着手逛街的情侣?难道对爱情再没有想望?她难道不想和画中的女孩一样,有个心爱的男人守候在身边?
“咦,这不是础又吗?”忽而一道惊喜的男声在他身侧响起。他微讶,回首一见,是以前实习所待医院的院长,身旁跟了个年轻女人。
“王院长也来看画展?”他转过身子。
“陪我女儿来,是她有兴趣,我哪懂这些。”王院长笑了声,随即将女儿揽近身边。“础又,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最小的女儿,现在都念研一了。”
黎础又淡淡颔首,未置一词。他知道这王院长生了三个女儿,他实习那段期间听过不少传言,说是王院长只肯将女儿嫁给医生,所以遇上看顺眼的,就积极安排女儿和对方认识。
“她从小就对这种展览很有兴趣,你们现在认识了,也许可以互相讨论,下次再有这种展览,两个人也可以一起约来看展呀。”王院长呵呵笑,不说破心思却又让人一听就明白。他只要女儿们嫁给医生,他记得这个黎础又很优秀,眼下有这样的机会,自然要好好把握。
“王院长,可能要让您失望了,我对画一窍不通,今天只是陪朋友过来。”他拒绝得很彻底,还看了一眼站在画作前静静看他的徐晴安。
王院长又呵呵笑,模样像极了肯德基爷爷。“不懂没关系,慢慢培养就好。”
“王院长,我相信艺术细胞和鉴赏能力都是需要培养的,但我更相信天分。有些人不用怎么学习,随手一笔,就是一幅好图。”黎础又笑了声。“我这个人啊,只会动针动刀的,关于艺术鉴赏这种事,还是留给小姐们去做,她们天生柔软又细腻。”
“那是你太谦虚,你还在院里实习时,我就听说你细心谨慎。”王院长打量起他,愈看愈满意。
“王院长,情况是不一样的,实习时,我可是还要成绩——”纵然不想再继续这话题,但总不好不留情面给对方,黎础又虚与委蛇了一番后,看了看腕上薄表,这王院长竟缠了他近半个小时之久。
他抬眼看了看徐晴安方才所站的位置,早不见踪影,他略偏面庞,在场内搜寻着她,仍没看见他想看见的身影。
当王院长的话题从艺术扯到政治立场时,他已无法再保持平静。“王院长,实在很抱歉,我得先送朋友回去了。”他颔首后,脚步匆匆地在展览室内四处寻着。
他没想过假日的午后会有这么多人来参观画展,有几幅作品前头还围了五、六个人,他要寻她是有些困难的。
“黎医师。”就在他懊恼之际,衣袖被扯了下,他回身看着那让他感到焦急的女人。
“你在找我吗?”徐晴安轻问。她方才见他在场内来回走动,那样子不像是要参观作品,她以为他在找什么,但发现他神情有些急躁不安时,才意识到他也许是在找自己。
“你去哪里了?”一见是她,他焦灼的眼神宁定不少,双掌紧握她秀肩。
“我在看画啊。”肩膀被他握住的地方传来他掌心的热意,她甚至被握得有些疼。她仔细看着她,很仔细地看着。
他很紧张她吗?真是这样将她放心上了?
“我还以为你先走了,你什么都没带……”他掌心改而贴上她柔女敕面颊,紧张的语气已缓和。
她一张小脸在他手心里摇了摇,“没有,我还要跟你去把以安接回来,怎么可能先走?”她双手覆上他手掌,带了点安抚意味。“走吧,我们去接以安。”
“展出的作品你都看过了?”他反握住她手腕,长指轻扣住她的,十指紧密不分。那是他默默进行的爱恋,他终有一天会让她心甘情愿,把他从握在手里进展到收放在心里。
“嗯。”她垂眸睇着那穿透自己指缝的长指,任他领着她走,她不能否认,方才见到他眼底那份焦急时,她心口确实热烫不已。那样含着不安、珍爱、多情的眼神,还会再有另一个男人为她流露吗?
“看得还开心吗?”他牵着她,走出展览室。
提及自己的兴趣,她绽开笑,小脸像被打上苹果光般,柔软亮丽。“很……应该说很兴奋!每个作品的用色、用笔都恰得其所,画面生动有张力,就好像所有的故事都发生在那张薄薄的画面上,很写实,那些画家们营造气氛和情节的手法,令人折服,真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拥有那样的功力……”
她那藏不住开心、不同往常柔软的语调让他禁不住侧过脸庞看她。她的情绪常常是沉静不外显的,也许是性子乖静使然,也或许是她太压抑,而如眼下这般愉悦生动的表情,在她脸上可是难得一见。
“往后还有机会,再带你参观这样的画展。”看她快乐,他是如此满足,他不介意再陪她参观这样的展出。
闻言,她讶然地看向他唇角略勾的侧颜。
他一个不懂画、对艺术这门学问兴趣缺缺的人,还想再陪她看展……她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能让他这样关注?
她跟着他步伐,心思翻转的,除了他之外,还是他。
“不对,这样写是错的。”黎础又随手抽了张广告纸,撕成八小张,再将纸条揉成团,散在桌面上。“老师一共有八颗糖果,请小朋友吃了两颗,结果还剩下几颗?”他一边重覆念着作业卷上的题目,一边拿掉桌面上两团小纸球。
“一、二、三、四、五,六颗!”陈以安兴奋地嚷了声。
“对,所以这题是用减的。八减二等于六,不是十,也不能用加的。”他拿了擦子擦掉错误的答案,然后将作业卷推到她面前。
她修正答案后,把作业卷拿给他订正,自己又继续另一份时钟练习的作业。
冬季的正午,露脸的阳光,正穿透帘布在地板上迤逦出一道暖芒,那一大一小正专注着自己的工作,偶尔看见小的移过身子去问问题,偶尔见大的随手拿起可用的广告纸当教具,气氛宁静温馨。
从厨房走出的徐晴安,才想踏进客厅,眼前这幕却让她止了步,她静静站在角落,看着面前那一大一小。他们相处得极为融洽,气氛愉悦,若不说出关系,只是这么看过去,还真像一对父女。
那画面如此和诣温暖,汲汲营营一辈子,所求的也不过是这一份宁定罢了。这个就是他所说的无论受伤、落寞都能回去疗伤的“家”吧?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时间就在此停留,让他们三人拥有多一点这样宁和的时光。
“姐姐,你站在那里做什么?”抬头的陈以安,发现了她的存在。
背着她的黎础又,骤然回身,双目灼灼地看着她。
她迎上他专注的凝视,玉容微烫。“可以吃饭了,你先休息一下,吃饱再写作业。”她说完,随即转身走回厨房。他的目光太炽热,她愈来愈无法在他的眼神下神色自若了。
她走到瓦斯炉前,掀了锅盖,试了试汤的味道,搁下汤匙的同时,一阵暖息靠近,她感觉身后的暖烫,更胜过身前那炉火煨出的热度。
她知道背心上的热意来自谁,对于他最近愈来愈多的亲密动作,她从不排斥到接受,再到现在,她竟是有些期待和羞涩。
“吃饭了,还忙什么?”黎础又双掌扶在她腰侧,挺拔身躯就靠在她身后,几要贴上她了。他看见她从耳根到颈后漫开红泽,细致肌肤透着瑰丽,那线条优美的颈背,诱人犯罪。
他意随心念动,低下面庞,温凉的薄唇轻啄了下她颈背,然而,只是这样浅尝一口,怎能满足他那压抑的满腔热情?
见她没反对,他扶在她腰侧的双掌往前探,十指交扣在她平坦的月复间,他面庞埋在她肩颈,挺鼻摩挲着她的美颈。
“晴安,你还要让我等多久?”他低嘎的声嗓就贴在她耳际,那热息拂过带起的酥麻感,让她身躯轻颤了颤。“你真的不喜欢我吗?连一点点的男女之情都没有吗?”
徐晴安垂着长睫,视线落在他交扣在她月复间的修长十指上。
他的体温让她情绪奔腾,他的气息让她心窝泛暖,她不是冷血无情的人,怎么可能对他逐步渗入的情感没有感觉?怎么可能不被他的付出感动?
他渴望的温暖安定,又何尝不是她想要的?她也想在伤心的时候有个肩膀可以依靠,她也想不用担心金钱,安稳的过日子,谁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她知道他绝对是个好对象,毕竟他们已是朝夕相处,除了他待在他自己房间的那段时间,他还有哪一面是她不曾见过的?只是她真有那么幸运,可以得到他的独宠吗?会不会走到最后,换来的不过是一场空?
即使他曾经也有过不愉快的成长记忆,但他毕竟遇上了好人家,让他一路平顺念完医学院又自己开业,现在这样意气风发的他,真还能保有当时那种心情,进而不在乎她的背景吗?
就算他真的不在乎,他的爱情能持续多久?她的生父、她的生母、她的继父,他们哪一个不是因为爱情而步入婚姻,最后得到了什么?
“晴安,你不愿意给自己、也给我一次机会吗?”她默不作声,他只得继续诱她开口。
炉上锅子冒出热气,她熄了炉火,转过身子。对上他柔沉多情的注视,抿了抿唇,她讷讷开口:“黎医师,我……”
“姐姐,又又,不是要吃饭了吗?你们在做什么?”陈以安小小的身体靠在墙边,一脸好奇地看着那身躯贴在一起的两人。
妹妹的凝视让徐晴安觉得有些羞涩,她轻拨开男人握在她腰间的大掌,回过身后,迅速抓起湿布贴上锅耳,端着热汤越过他身侧,转进了餐厅。
黎础又眼眸柔沉,直盯着那道红着脸经过他身侧的纤瘦身影。
她并不排斥他对她的亲密举止,以她的性子来说,那表示她并不讨厌他,甚至不是没有感觉,那么,她迟迟不肯点头答应与他交往,究竟是为了什么?
外头的鞭炮声渐歇,徐晴安确定被扰醒的妹妹再度睡着后,她才起身走出房间。一路走到客厅,她开了盏小灯,就立在窗前。她看着外头,偶尔可见远处有着零星的烟火划过静谧的夜幕,添了新年气氛。
已是深夜凌晨时分,但她仍相信,还是有许多人们醒着,因为年夜饭之后的娱兴节目才正要上演。
一年就这么一次的除夕夜,哪户人家不是欢欢喜喜地过?是她们姐妹俩比较不一样,她们没什么家人,所以从很久以前就都是这样安静地度过除夕夜,用沉默迎接新年。
庆不庆祝、热不热闹都无所谓,日子过得下去就好。只是今年这个除夕夜,她居然是……居然是如此挂念一个人。
早上,他提着简便行李袋站在门口,仍是不放弃地再次开口邀她和他回去他家围炉团圆,她当然想试试那种和一家人围在同张餐桌上吃饭的感觉,那必然是无比温馨。只是,她凭什么和他回去他养父母家?
她见到他离开前那失望的眼神,她心微痛,却就这么一直抽抽疼疼的,疼到现在。
是她开启了心门,于是让他有机可趁,还是他的情感太炽烈,融了她筑起的心墙,才让她和他分开不过短短十几个小时而已,就如此思念他?
就是思念。能让她牵挂、思念、痛楚的,除了爱情外,还能是什么?
那日他问她,为什么不给彼此一个机会?不是她不给彼此机会,是她怕命运不给她机会。就像大富翁游戏一样,赢了最初,却在最后输得透彻,她已没有资产可输了。
然而,在发现自己是这么想念他的此刻,她还能笃定告诉自己,君羊耳卯制作,更新更快尽在君羊耳卯。下一回他再问起时,她能坚定自己原有的想法吗?
如今他只是回家团圆,只是去住个几天,她已不习惯这个屋子没有他的身影。
她该找些事来做,才不会满心满脑都是他。
走回房里,取出作画的用具,她缩在客厅沙发,画本就放在曲起的双膝上。她拿起笔,落笔的那一瞬间,左眼前一片白光划过,就像闪光灯那般,短暂但刺眼。
她双眸下意识紧闭了下;再睁开时,她狐疑地看着窗的方向,那一瞬的闪光是鞭炮?还是烟火?然而,她现在坐在沙发上,离窗有几步距离。若真是窗外的景致造成的光,那光也不会那么强烈……
她揉了下左眼,确定再无白光闪动后,她开始一笔一笔地画。
勾了脸型,打出五官的基础,她开始细描。
浓黑的眉、睫毛细密的眼,眼睫上是细细的内双眼线,眼珠很澄亮、炯炯有神的;她跟着又拿了软擦在右眼眉骨上擦出阴影,那是一道偏白的浅疤。
待五官线条立体了,才惊觉他的影像已深植她心底,否则,为何如此熟练不考虑就能将他的样貌画得这样仔细?
还能骗谁呢?她在乎他,这已是不争的事实,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了,还能再骗他,她对他没有丝毫感情吗?
指月复抹过他鼻梁,擦出阴影,她专注神情中,揉着又喜又酸的情绪,她想起他曾说过她画画的样子,就是一幅最美丽的作品。
她噙着笑,一笔一笔落下,静谧的空间,偶有几声远方传来的鞭炮声外,只余她笔尖擦过画纸的声音,她很享受这样的孤寂……
“晴安。”
她好像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喊着,是很好听的声音,低沉稳实,像音色柔和的巴松管。她认得这声音,是那个男人,那个在她经历惨败的初恋后,再度启动她思念开关的男人。
“晴安,醒来。”
有什么触碰了她的脸颊,温温热热,还带点粗糙,但那厚实温柔的触感让她眷恋,她下意识用颊面去蹭了蹭。
黎础又轻笑了声,看着那像小猫一样在他掌心间摩挲着面颊的她。
一进门,就见她窝在沙发上睡着了,有三枝笔滚落在地板上,还有一个橡皮软擦,她怀中抱了像是画本的册子。他想,她应该是坐在这里随手画着什么,然后睡着了也不自觉。
他轻巧地抽出她怀间的画本,搁在桌上。
他深睇她偎近他掌心的脸蛋,拇指来回抚着她的软颊,他再唤了声:“晴安,起来回房睡,睡在这里会感冒。”他俯低面庞,另一手轻摇她肩头。
“晴安,再不起来,就要抱你去我床上睡哦?跟很想爱你的我一起睡哦?”她在一阵轻晃中,听见了男人这么说。
她略觉有趣,因为不曾听见男人这样跟她说笑,这个梦境很可爱……她笑着醒来,对上近在咫尺、漆黑眼眸与她相交的男性面孔。
她愣着,有些茫然地看着男人,等思绪稍稍回笼,才想起自己是坐在沙发上画面,而他——
“你——”她伸掌抚上他的脸,一触及那温凉体温时,旋即收回。不是梦?
“是我,我回来了。”他看出了她的疑问,笑答。
“不是要待好几天?”她有些惊喜,但听在他耳里,又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不希望太早看见我?”他坐正了身子,笑意薄弱。
她跟着坐直了身子。“不是,只是……”她如何对他开口说,短短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里,她对他的思念已是汹涌且满溢。
她的迟疑,让他喉间泛着涩味,他苦笑了声,转移话题。“你怎么坐在这里画画?”想起那画本,好奇心趋使他倾前去拿画本,他打了开来。“画了什么?我看看。”
徐晴安反应过来时,他已拿到了画本,想起自己画的都是他,她急忙伸手过去拿。“啊,你别看。”
她那模样更让他想一探究竟,他手长脚长,只是轻举起手臂,便躲过了她的抢夺。见他已翻开,她情急下,扑了上去,整个人坐上了他的大腿。“你还给我,不要看,拜托。”她急急喊,柔嗓听来有几分无助,软了他心。
他心念一动,唇角勾了笑。“晴安,我从不知道你也可以这么热情,就这样直接坐到我身上来,不过坦白说,我喜欢你这样主动。”
羞赧、难为情,教她红透了芙颊,想从他腿上爬下时,他已单手翻开画本,看到了画中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