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片刻,沈瑶腻味了那些莺莺燕燕的深情目光和造作的娇哼嬉笑,潇洒的转身回了内室,靠坐在如星身边,一面浅酌香茶、一面聆听琴曲。忽然,一名小仆进舱来对他耳语了些什么,沈瑶听后竟是一阵大笑。
「让来者转告他家主子,这里没有女眷。」他笑着如此吩咐,又转向如星道:「你知道么,居然有人想求见抚琴的『小姐』。看来,是你的知音呢!」
「你!若不是你老让我弹什么宫词、深闺怨的,又怎么可能教人误会!」他把古琴向前一推,气呼呼的说着。
「哟,这小嘴又嘟起来了,真是有趣呢,」沈瑶玩笑似的轻轻扯着他脸颊,「看来是我的不对啊。不,他可是指明想见一个叫什么『瑞香』的花魁。你认识么?或者,那根本就是我的星儿本人?」
「谁是什么花魁了,不是我!是那个空有一身具皮囊的女人想要显示自己的『才华横溢』,所以花钱雇我替她弹琴的!」如星红着脸死命「叫嚣」。自从花朝那日厌世投湖又被救起之后,他就不再压抑自己的真正性情,好强不屈的个性就这么逐渐显现了出来。殊不知,这样生动活泼的「董如星」,才是那沈大公子的最爱。
沈瑶抿了抿唇,意味深长的笑道:「哦,这样啊。我还以为……花魁……嘿嘿,其实如果那样也不错啊。」
正当如星黑了脸,准备跳脚叫骂时,死不甘心的季文翔亲自登门了。
他站在船外客客气气的跟沈瑶手下的护卫讲话,请求他们转告自己拜见瑞香小姐的强烈意愿。实际上,他说话时用上了内力,感人至深的恳切言语一字不漏的传到了沈瑶、如星耳中。他本意是想藉此博得瑞香好感,然而,那些讨好女子的话语落在如星心里却直教人心酸。
「奇了,此人内力相当深厚,看来,不见不行啊——若等他硬闯进来可就不好办了。」沈瑶叹道。
「您这样的大人物还会怕人闯门?呀,果真,太阳从东边落下了呢!」如星仰望夕阳夸张的说着。他心情不好,言辞间自然就更加针锋相对。
「话不能这么说,出门在外,多交友、少树敌总是好的。五儿,有请季公子。」他如此说着,心底却在不停盘算:季文翔,似乎是近年江湖后辈中的新起之秀,据说财力雄厚、刀法一流……有必要结识,将来或许有用。
湖心,碧波荡漾,斜阳西垂,映满目霞光。
季文翔进得船舱见过沈瑶、如星后捧茶入座,他眼看厅中确实只有两名男子神情中不免流露出些许失落之意。然而,闲谈间这武功不凡的季公子又忽然探得内室中传来女子衣衫摩挲之声,他顿时双目一亮,不时偷偷打探张望。哪知这一切却早己被沈瑶尽收眼底,笑在心头。
「如星,弹一曲《出水莲》吧!季公子是专程冲着你琴声来的,可不能怠慢了。」他轻笑着,又向季文翔说道,「莲者,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曲子适合他。您且听听罢,权当消遣。」
适合?这样的曲目应该是适合落难的傲骨君子或是欢场高洁女子吧,区区毛头小孩能弹出那柔中带刚坚韧不屈的风骨韵味么?季文翔满面狐疑的看着如星,他虽不得不承认这孩子确实容貌不凡,却压根不相信先前那如行云流水般的高雅琴曲是出自此人之手。
随着那青葱玉指轻轻拨动琴弦,季文翔眼中的不屑渐渐转为了惊叹、颓然。他不敢相信,不愿相信如星就是那个让自己为之倾心至颠狂的「抚琴女子」,然而,望着那一身莫名傲气的白衣少年,季文翔却渐渐迷失在了他清冽又不失娟秀的琴声之中。
朦胧月色下,沈季两人相谈甚欢,引为知己。然而,二者言辞间说古论今知无不谈,却不约而同的都绝口不提家世背景,季文翔自称为「区区商贾」,沈瑶也只说自己是游山玩水的「士家子弟」,虽各自心中有数也不点破,只有如星在一旁听得直皱眉,暗叹其虚伪。
忽然,沈瑶突觉有变,他先作眼色提醒季文翔又一面拍手提气护在如星身前,还未等其作好万全准备,五、六名黑衣蒙面男子眨眼间便已破窗而入,忽见屋中三人先是一顿,而后迅速跃起,把把利刃,直逼沈季二人。
一时间刀光剑影,风云乍起。
来者武功颇高,季文翔是到此做客而并没带上护卫,偏巧沈瑶的得力助手凌琰也有事外出不在船中,除了那名叫做「五儿」的侍卫可以勉强帮得上忙以外,就只剩一位半点功夫也不会的如星僵在一旁发愣。
「停手!否则我宰了他!」忽然某个黑夜人断然一吼,刀剑铿锵之声顿时嘎然而止,整个船舱寂静无声。
环视四周,只见闯入者死伤过半,狼狈不堪;季文翔则持刀而立,衣衫微有凌乱却依然神采轩昂,糟糕的是原本一直在守护如星的五儿已受伤倒地,使得那文弱少年落入了喊话者之手。
「放开他。」沈瑶左手扣住另一黑衣人颈项,右手微抬折扇昂然望向为首那黑衣人,举手投足中颇有气凛清风之神韵。
「你先放了我的人!」他回瞪沈瑶,说话间那柄架在如星肩头的三尺长剑又猛得向内一收。
「放了他便饶你一条活路,否则休怪我不客气。」沈瑶看着点滴血珠自那白皙肌肤中缓缓渗出,只轻轻一皱眉,语调平平无丝毫波动。足见他心中虽有些许不快却依然神态自若。
「你!你想他就这样送命么?」黑衣人恶语相向,颇带杀意。
「哼,如此也罢。」话毕沈瑶便左手一松,被困者正欲乘机逃窜,却被那玄铁所制的折扇猛然击中授颈,此人顿时血溅当场,倒地不起。
「你,好狠!」黑衣人瞠目结舌下只得死命拽住如星护在自己身前。
「不狠——又怎么会被人称作『绝情寒玉』?」沈瑶坦然接受这一评价,又看向如星说道:「瑞儿,我想,你姐弟二人或许都是前世欠了我债吧,所以注定要在今生以性命来偿还。很抱歉,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我必须斩草除根,永无遗患!」他虽柔情似水的眼望如星,可当那目光转向黑夜人时却是无比的凌厉,那是一种志在必得的嗜血眼神!
「姐夫不必顾虑,星儿原本就是个将死之人,早些跟着姐姐去了也好,省得再浪费你的珍贵药材,那东西我吃了也于事无补。」如星哀声回答,语调中流露出无限决绝悲凉之感,却又有一番视死如归的淡然模样。
黑衣人闻言惊诧不已。探上如星脉搏,才知他果真是受了极重的内伤,且肌肤冰凉,脉象强弱不定古怪之至。此人暗喊糟糕,他只心想着要据一人质以保退路,却不料抓了个本就快死的病殃子!如此一来,这人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看招!」黑夜人断然一喝,却突然将如星推向沈瑶挡了他去路,与此同时,此人乘机转首向后一跃,飞身入湖,遁水而去。
「怎样?有无大碍?」正当季文翔哀叹沈瑶「心狠」时,却见他丝毫不顾那逃者反而一把扶住如星问长问短,关切之意溢于言表。他这才恍然明白,这两人先前只是做戏而已。
「姐夫……」少年轻唤一声,四肢瘫软着倒入了沈瑶的臂弯之中,眸里满是抑不住的惊恐。他为区区一介布衣,几时见过这等阵仗?先不提满室血腥以及那些个凶神恶煞的黑衣人,只说季文翔手中那柄滴血窄刀,和沈瑶之前挥扇一击便轻易取人半条性命的气势就足以使他心惊——这两人之前分明就是一副文雅书生的模样嘛,居然眨眼间就变得如此凶悍!真是人不可貌相。
「别怕、别怕,坏人都已经被我赶走了,没事了。这里只是小伤,很快就会痊愈的。」沈瑶半搂半抱的将如星扶到内室坐下,一面小心翼翼的为他包扎颈项上的划伤,一面轻声劝慰着。
「我、我先前还以为你当真不顾我死活了……」如星愣愣地看着这个半蹲于自己身前的男人,满目疑惑。他想不明白像沈瑶这样心狠绝情的大少爷,居然也会为着自己放刺客一条生路,还这样细心照顾自己。
「怎么会呢!我心疼你还来不及,怎会不顾你死活?」沈瑶回望向如星沉声辩白着,随后他又在如星身侧喃喃低语道:「方才那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你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贫嘴,如星也没说话,只是给了沈瑶一记白眼,然后就将头扭向了一旁。最近一段日子他听够了沈某人的甜言蜜语,平日里任他说得天花乱坠也不能抹消过去那段日子在如星心里留下的阴影,只是先前那淡淡一言却让他心头不由得一震……
季文翔在一旁候着,待沈瑶指挥下人收拾好残局,又看他搀如星进内室包扎好伤口且喝下安神汤药之后,他这才客客气气的拱手致歉:「实不相瞒,在下乃『决云庄』少主,我季家平日以经营珠宝绸缎买卖为主要营生,虽为商贾却喜打抱不平,偶尔也涉足江湖事务,或多或少有些仇家。此番连累了沈兄,真是过意不去。」
沈瑶听罢,轻轻一笑,「季兄客气了。这些刺客或许是冲着我来的也不一定。在下乃公门中人,近日因严处某地贪污一案多有得罪同僚。为官者买凶杀人也不是不可能。」
「啊,公门中人?这么说来沈兄果真是传说中那位兼管两浙转运事务的,新任杭州太守?久闻大名,失敬失敬!」
「哪里,季公子客气了,贵府『决云庄』之威名才是如雷贯耳。」
「区区商贾何来威名之说?沈大人莫要见笑。」
如星看着这两人突然间开始你来我往的客气推让,只觉得一阵恶寒窜上心头。之前听他们互相隐瞒自己的家世背景,还暗笑其虚伪,没想到真正点破之后两人间的对话竟会变得更为可笑,假惺惺的让人觉得恶心。
「拜托你们不要再这样讲话好不好?这么空泛的谈话就算说上一两个时辰也没什么具体意义啊!简直就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做!」他最后一句话虽只是小声嘀咕,却显然已被沈季二人听得分明,使得他俩先是无言对望,而后双双爽朗大笑。
「小子,现在你知道之前我们为何绝口不提家世身份了吧?」沈瑶举扇在如星头顶轻轻一敲,「虽说那些东西只是些空泛虚名,可是人在江湖却也时常不得不被虚名所累啊。」
「虚名?……好多人求都求不来呢!」他抱头边躲边答。
「那,把我的给你如何?」他轻笑着。
「不要,我才不想随时被人追杀,搞不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差点忘了,这倒是个问题。你半点武功都不会确实比较危险,这次算走运下次就难说了——是应该抽空教你几招。可是,教你什么比较好呢?」沈瑶一面说话,一面以一种古怪眼神仔细的上下打量如星。直看得那少年心底发寒——天知道他想教些什么古怪东西!
***
沈瑶辞过季文翔后携如星至西湖畔一客栈落脚。之后两人如先前约定那般一面游山玩水,一面向那少年的故居行进。至于遇刺一事,自交代给陈素后沈瑶便丝毫不再过问,但一路上如星却隐约觉得时刻有人随侍身侧,想必定是为保障安全而刻意布下的暗探。
「醉美人,倾城笑,绮梦飘摇。
迷魂香,眼儿俏,百花妖娆。」
如星迷惑的看着那墨迹未干的句子,尽管念了无数次,那东西依旧是似诗非诗、似词非词。以沈瑶的文采这仅仅只算尚可押韵的东西按说是决计拿不出手的,看他却是一副得意扬扬的神情,不免让人觉得意外。
「星儿,看这『美人六招』如何?」沈瑶品着香茶,笑意盈盈。
「啊?啥?」
「所谓『美人六招』,即为美人遇袭时的防身六招。采取借力还力之法、力求以巧取胜,虽然只限用于打发那些武功平平的登徒子,但练熟拳脚之后再辅以刀剑,应该可以用来抵挡一些突发事件。」沈瑶轻轻握起如星的纤纤玉手,恳切言道:「我既然说了要还你自由便绝不食言。再过些时日,送你回嘉善县后我就会离开。但是,让你一个人流落在外实在是教我放心不下。这个『美人六招』是专门为你量身编制的,多费点心思学。」
要教我防身之法么?如星惊讶的望向沈瑶,迎面对上的却是一脸往常从未见过的关切体贴。大宋向来是尚文抑武,除非机缘巧合一般人难以接触到功夫武艺,因此虽然仅仅只有六招,如星依然感慨万分的行了拜师礼,跪叩、敬茶一样不落。他是真心感谢沈瑶的难得好意,却不曾细想这六招的名称为何如此妩媚——醉美人,倾城笑,绮梦飘摇,迷魂香,眼儿俏,百花妖娆……那字句间,分明是无一不含娇弱美人的身影。
若突然被人从身后搂抱,应该用「绮梦飘摇」,嗯,偏头、伏腰、拉衣襟、甩!
若有人自正前方倚近,适用的是「迷魂香」吧?侧身、推手、踢!
若……
入夜,沈瑶外出赴宴,如星则窝在房中依照他留下的图谱一招一式的演练着,虽然动作迟钝而笨拙却是分外投入。他没想过要做什么大侠,但至少希望可以拥有足以自保的能力,希望可以不再任人欺压。
弹指间,烛光一灭,客房顿时陷入了无边的里海,如星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彼人从身后紧紧搂住了……
「谁?」他扭头惊呼。
「是我,宝贝。」浓浓的酒气随着这慵懒的回答迎面喷向少年,不安分的双手顺势扣住了那杨柳之腰。
「姐夫,你做什么?又喝醉了吧?」如星轻轻挣扎了一下,却丝毫无法动弹,再想到他之前的「酒后乱性」不由得头皮一阵发紧。
「不,醉的是你,我的『醉美人』……」沈瑶薄唇一抿轻轻笑了。如星顿时知晓了他的意图,乖乖顺着其架势从那招「醉美人」开始跟他过了十几招。不过,与其说两人是在演练功夫,倒不如说是沈瑶在单方面「吃豆腐」,那少年虽然非常认真努力,最后的结果却依然是被死死的压在床榻上,制住了手脚。
「很好,可以出师了。真不想放手呐……」轻轻的一个吻印在了少年的前额,「再过两日我们便能抵达嘉善,如星……」沈瑶轻声唤着。
「嗯?」
「为什么你一直念着要回去?老宅那边还有别的家人?」沈瑶放开如星,平躺在了他身侧。
「没了。没有家人,也没有老宅。院子早就被人占了。我只是浮萍,如果浮萍找不到别的寄托或依靠就会想要回到最初生长的那个池塘。我想家,很想。」在外飘泊了好几年,累了、倦了,想要找寻一个可以停泊的港湾,好好安抚受伤的心。
「分别之后,你会想我么?」他试探性的问道,向来自信满满的语调中添了许多的不确定。
如星没有回答,只是缓缓的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休息吧。」沈瑶纵身一翻,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他希望如星能够将自己牵挂于心底,却也明白在此刻这只能是奢望。开始的第一步走错了,之后就必须得花更多的心思来弥补。
迟早他会属于自己,只是。现在似乎还未到时候。
***
朴素而恬淡的宅子静静的坐落在青山悠悠的江南水乡,那是个相当精致的小院落,前院已经打扫得非常整洁,几个下人正往来穿梭着点灯布菜上糕点,忙活得挺带劲。
如星孤伶伶的站在廊下,有些茫然的观看着眼前一切事情的进行——太突兀了,像是惊喜抑或是惊吓,原以为自己再也没机会回到这里的。
日前,沈瑶说住腻了客栈,入嘉善县城后打算找个朋友的宅院借宿,如星听在耳中也没在意,这种事情按说是跟他没有多大关系。然而,当他被迷迷糊糊的拽进院落后,却陡然发现这里的景致、摆设相当眼熟。
这里,是我的家啊。他像失了魂似的走到年幼时亲手种下的桃树跟前,用指尖一寸寸小心翼翼的找寻着自己当年在小树上留下的刻痕。
思念与回忆漫溢着,苦涩的泪缓缓滑到唇边,湿湿咸咸凄凄。
箫声呜咽,如歌如泣。伴着冷月下的落寞背影,静静映在荷塘的粼粼波光中。沈瑶挥手喝退了下人,他知道,此时此刻如星一定希望能够独处片刻不被打扰。
在荷塘边待了大半夜之后,如星转身想要回房,抬头却赫然发现那人正半靠在树旁若有所思的凝望着自己。
「你,怎么在这?」他愣愣地问道。
「听见箫声,就过来了。」沈瑶温柔的将手中斗篷披到少年肩头,「很幽怨的曲子,下次吹它的时候,别太靠近河塘。」
「嗯。」他点了点头,浅浅一笑:「放心吧,我不会跳下去的。」
沈瑶轻叹着拍了拍他肩头,沉声道,「如星,我答应送你回来,是希望你快乐,是为了让你找回笑容。但是,如果这样会使你更痛苦的话,那么即便是要违背自己的誓言我也会带你远远离开嘉善。」
「不要!」如星一惊,赶紧扯着沈瑶的衣袖焦急的解释:「能回到这里我很高兴的,真的!」
「是么?可是,我却觉得你的眼睛写满了悲哀。」
「那是因为,这里难受啊,」如星捂着心口喃喃的说:「抛不开、甩不掉的痛……」淡然的月光下,那细细青丝泛着香气乌亮似黑檀,秀眉微蹙带着些许难言的忧伤,让人瞧上一眼,便不由得打从心底怜惜。
翌日,去到郊外南山祭拜爹娘。意外的,没有看到想象中那衰败杂草丛生的景象,起初只用黄土简单堆垒的坟头已修整一新,甚至还辟出了条可供两三人并排行走的小道原来,凌琰早已先行到此打点好了这一切。
「谢谢。」如星呆呆的杵在沈瑶跟前,除了这两个字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胸口暖暖的,或许,这就叫做「感动」吧。
「接下来你怎么打算?」沈瑶问道。他答应送那少年回嘉善县,送到之后也就是分别的时候。但是,再怎么也不可能干脆的说声「后会有期」之后扭头就走吧?该问的,还是要问。
「不知道。我想,就在这里搭个草棚住一段时间再说,爹娘走的时候我都没为他们守孝。」少年轻声回答。被沈瑶这么一问,他才发现自己之前只想着要离开,想着要「回家」,根本就没做一点实际的打算。到了嘉善又如何?这里根本就没有「家」了,而且,接下来要靠什么营生来养活自己呢?
「住这里?你一个人?」沈瑶环顾四周,看着那些枯木、乱草、乌鸦……眉头越皱越紧。这种荒山野岭,连鬼都没一只,怎么可以住人!虽然之前就猜到如星会有这种想法,也做了适当安排,可是当真到了此处之后,他最想做的就是——直接把如星给掳回去!
「姐夫,你答应了我!」如星看沈瑶一脸阴晴不定的模样,大致也算得出他心底的意思,只得担忧的小声提醒着。
「好吧。」他咬牙应道:「既然他希望,我也无话可说,就这么办。不过,既然我顺从了你的要求,你也得接受我的礼物。这或许是我送你的最后一件东西必须收下。」
真是霸道。如星撇了撇嘴,有些无奈的点头允了。不然还能怎样?不答应的话,大概立刻就会被带回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