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花飞,又是一月。天空透着甫入秋的清爽澄净。水千山在石屋里布置好了饭菜,叹着气,像往常一样向石林走去。
泥像的残屑一个月来,风吹日晒,渐化飞尘。黄泉纤长的身影却如塑像,在风里站得分毫不动,只有宽大的绣花绸衫飒飒飘扬,与长发同舞。
四下散飞的发丝里,夹着丝缕银线,耀痛了水千山的双眼。
究竟这堆烂泥有什么好?让黄泉一早到晚地待在石林看。看到青丝染霜?每次他都要费劲唇舌才能把黄泉拉回屋里去吃一点东西,可一放下碗筷,黄泉又幽魂似地飘去林中。
还是没忘记那咬断了你舌头的畜生吗?……嫉恨地咬紧牙,水千山有股想撕碎一切的冲动——虽然黄泉自始自终没再提到过元烈,为此他起初还着实欣喜了一阵,可不久便发现不光是对元烈,黄泉对任何事物都失了兴趣,却把自己封在了石林,封在了只有他自己一人存在的世界里。
的确再没有人能跟他抢夺主人了,但是主人的眼里,并没有映入他的影子。
突然,黄泉微微一动,朝水千山的方向转过头,冷丽的侧面竟破天荒地泛着一丝淡淡的笑……
“主人?”
水千山心头猛热,才叫得一声,笑容就遽然僵在嘴边。
黄泉的手里,握着两个小小泥偶。隔得再远,他也看出那泥偶的脸正是黄泉和元烈……
将泥偶贴着面颊细细摩挲着,黄泉笑意更浓——
……清晨的阳光里,青年憨笑着,一边挥手,一边向他奔来……
“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你看,像不像?”
“你喜不喜欢?”青年明亮干净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望着他,屏住了呼吸在等他回答……
那种专注的、如同在聆听圣旨的神气叫他当时莫名其妙就起了捉狭之心,故意不屑一顾地别开视线:“这小孩子的玩意,有什么好的?”
然后如他预料地看青年像个讨不到糖果的孩子般沮丧地垂低了头,很可爱……令他情不自禁就模上了他的头发,那一刻,浑然忘却了青年是他最痛恨的人的弟弟。
其实,当时想说喜欢的……
“……”艳色**轻轻张合,无声地说着两个字:喜、欢。
遥望一脸微笑的人,水千山双拳捏得死白。
陡然像豁出一切地一甩头,大步上前,拖着黄泉就走。沉浸在自己的遐思回忆中,黄泉竟也由得他牵领,跟着出了石林。
没有如往日拉着黄泉返回石屋,水千山反脚下不停地朝刑室行去。凶悍煞重的眼里除了痛,载满孤注一掷的决然。
喜欢他吗?就去看看他**肮脏的丑态吧,还能在自己的梦里继续喜欢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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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到刑室,男人野兽般的喘气嘶吼已随风入耳。屋前空地上,元烈跪伏着,男人正在他身后由慢至快地大力冲刺,月复部撞到高挺的臀部发出啪啪的声音。每一下冲击,都令元烈贴在地面的脸猛地往前移动,粗糙的沙石将面庞划出无数道细痕。头发已完全湿透,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不成声的**断断续续地飘出,随男人的动作时高时低。
“妈的,你这婊子,现在叫床的工夫越练越熟了嘛!”男人一巴掌拍在元烈臀上:“再抬高,夹紧一点。”
“呜唔……”啜泣一样的低鸣响起,元烈撅高臀,左右旋转摇动着,用力收缩**。
“哇啊啊啊……”男人大叫,臀部剧烈抽搐,一泻如注。
像要烫坏肠子的热液射在腔壁,元烈终于松了口气,身体瘫软下去。回过头,怯怯地对男人露出个谦卑笑容:“可,可以给我醉梦了吗?”
“看你这么卖力,多给你一颗。”彻底舒畅,男人心情好得很,乐得显示一下仁慈。将疲软的**收回裤内,丢下两颗药丸,哼着小曲走了。
“……主人,你看到了么?……”十余步外,水千山凑在似乎已石化的黄泉耳边轻声却很清楚地,很慢很慢地问,每吐一字,就像灵巧一针。
黄泉如烟笼罩的眼眸渐渐清亮起来,腾起震惊、骇然。被水千山紧握掌中的手急速冰冷。
水千山丝毫不漏他脸上任何一点表情,咬着牙:“主人,你不会连这咬断你舌头的畜生也认不出了吧?”
全身一怵,看前方那腰背佝偻的人挪动着,用嘴在沙土里四处寻找,最终叼起药丸。黄泉**颤抖不已,蓦地嘶叫着向元烈冲去。
“这么个贱货,你还去理他干什么?”水千山红了眼,狠命抱住他的腰:“他那畜生哥哥害你失了王位,差点丢掉性命,不人不鬼地过日子,如今他又害你成了哑巴,将来一定还会害你的。为什么你还不醒悟?难道你非要把命断送在他们兄弟两人手上才甘心啊——”
黄泉扭头,狠狠瞪视水千山,立掌穿袖拍出,正中他胸口。水千山纤细的身子直飞出去,倒地鲜血狂喷。
看了他一眼,黄泉抱起元烈,转身飞奔石屋。
元烈!元烈!怎么能相信,眼前满身污秽伤痕的人就是那个曾时时带着微笑,像黏人的孩子一刻不停追逐着他的元烈?
直到将人放落榻上,黄泉的手仍旧抖如寒叶,眼睛涩得发痛,如果此时有热流涌出,他确信那一定会是血。可什么也流不出来。
“……是,是谁?……”元烈颤颤的声音透着胆怯,在榻上蜷起身子。刚服过醉梦,正在昏沉晕眩的快感里沉浮,纵使努力张大了双眼,却仍模模糊糊如隔了一层纱,只依稀辨出一个高高的影子。
看不清五官,但可以确定的是,那是个很有力气的男人,从他毫不费力就将他一抱而起便知道了。可为什么把他带到床上?那些黑衣人从来都是一起,就幕天席地。这个男人,应该是想出了什么新花招来玩吧
恐惧在男人冰凉的指尖模上他脸颊时升到极限,却又不敢躲开,经验告诉他,逃避最终只能换来摧毁式的拳打脚踢。他认命地闭上眼睛,等着男人渐渐移下的手扳开他的腿一举攻入。
然而男人的手停在了他胸口,微微战栗。
**上的铜环随着元烈轻颤的肌肤在动,闪出冷冷的光,像锐利的刀锋扎进他眼里。
这是元烈的身体啊……
咽下即将冲出咽喉的腥甜,黄泉手指搭上乳环。
“不要!”感觉乳环被牵扯,元烈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惊慌地向后退缩着——几天前还有个黑衣人险些扯破了他的**。当时痛得死去活来的情形尚残存在脑海里,他脸色惨白,乳环一转,就条件反射地尖叫起来,做好了随时晕死过去的准备。
但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降临,只是一点点细微的刺痛,男人帮他摘掉了乳环。
元烈整个呆住。
另一边的乳环也随后被摘下了。男人很小心很轻柔地除去他**上的铜环,因为接触的面积大,还是拉出了点血丝。但与终于能挺直腰身的舒适相比,那点痛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是在做梦吗?……元烈大气也不敢出地任男人解开他双手束缚。被反绑了月余的胳膊已完全僵硬麻木,没任何知觉。男人手指有力地在他经络处推捏着,带起暖暖的血流。
感激的泪水慢慢从眼里滑落:“……你,你是好人……谢谢你,恩公……”
正在推拿的手霍然顿住,凝望元烈卑微讨好的神情,黄泉使劲按着嘴,不让自己悲嚎出声,下一刹那又猛扑上去,狠狠抱紧元烈,嘴唇雨点般不断落在他额头、眉心、眼角、鼻梁……
那个最初一脸正气的、会为朱子烟和沈沧海不惜顶撞他的憨厚青年呢?真的是如今面前畏缩着流泪的人吗?
他的元烈,会捏泥偶送给他,会搂着他、亲吻他、安慰他的元烈呢?……
“……呃……”低哑的像号哭一样的声音从黄泉嘴里吐出,他一遍遍地吻去元烈脸上泪痕,却又很快被自己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沾湿。
“恩,恩公?……”一言不发只抱着他猛烈亲吻的男人叫元烈忐忑不安,迟疑着道:“……恩公,能给我件衣服穿吗?”其实赤身的羞耻感早就没那么强烈,只是想支开这令他又感激又有点害怕的男人。果然,男人放开了抱得他几乎窒息的双臂。
衣服拿来了,男人却未即刻给他穿上,而是抱他进了浴桶,仔细地清洗干净他身体每一寸角落,替他几处伤口上了药,才帮他穿戴整齐,搂着他一齐睡到床上。
元烈以为男人接下去就会跟他交欢,但一直等了很久,男人都没有做出任何让他惊惧的举动,他紧绷的身体徐徐放松下来,在男人的臂弯睡着了。
听着元烈轻弱的呼吸,黄泉**轻轻贴上元烈牙痕累累的嘴唇,眼泪再一次湿了枕。
怀里的人,是东丹天极的弟弟又如何?他憎恨东丹天极又如何?什么也比不上抓紧这个被他伤得遍体鳞伤的人更重要,让元烈重新对他笑,追着他跑更重要……
为什么以前都没有发现这一点?只知道恨。
究竟是恨天极欺骗他?恨自己忘不了那个欺骗他的人?还是恨自己怎么会喜欢上天极的弟弟?连他自己都没有分清楚过,可是现在,他什么也不想去追究,只想抱住怀里的人,像溺水之人抓住救命浮木那样牢牢抱紧不放。
倘若连怀里的人也失去,他大概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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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未亮,黄泉就被怀里元烈急促的喘息惊醒。
“……醉……醉梦……给我醉……梦……”扼着自己脖子,元烈身子剧烈扭动抽搐着,黑发全然汗湿,汗水和泪水糊了整张脸:“……给我……”
忽然揪住身边男人衣衫,模索着吻他的脸:“求求你……给我……你也应该是黄泉路的杀手,该有醉梦的……你给我啊,恩公……”
黄泉紧按住他几近痉挛的手脚,见元烈痛苦不堪的样子,他亦如有万蚁噬心,但若真让元烈继续服食醉梦,无疑饮鸩止渴,最后势会彻底毁了他五官七觉,变成个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口不能言,连一根小指也动不了的活死人。当下硬起心肠,用力钳制着他乱颤的四肢,对元烈声声嘶哑的哀叫只当未闻。
听当初传授这奇药给他的异人言,只要熬过炼狱般的的时刻,以后每次发作时药瘾就会渐渐减弱。虽然他自己至今也未见到有人能成功摆月兑醉梦,不过无论如何都要让元烈一试。
“……求,求你……恩公……呜呜,救……救我啊……”嗓子已喊哑,元烈面色憋得发青,眼看哭求无济于事,他发疯似地摇头:“放开我,你放开我,放开——”
嗓眼突一甜,一口血溅了黄泉满头满脸。黄泉下意识地举袖拭面,手底一松,元烈顿时翻下了榻,连滚带爬往前冲,模到了门就直奔出去。
身体仿佛就要裂开,醉梦!醉梦!!!
前方隐约有两个身影映入迷蒙的视线,他一边叫,一边拖着跛腿追上去。
“哈,这小子原来在这里!我就说他不可能逃下山去的。”最先见到他的黑衣人得意地瞟了同伴一眼,迎上前,一把抓住元烈头发,狞笑道:“臭婊子,谁给你衣服穿的啊?咦,谁替你松的绑?”
“醉梦!给我醉,醉梦。”头皮都似乎要被黑衣人扯掉了,元烈疼得冒出了眼泪,却没有挣扎,反而哆嗦着凭直觉解开黑衣人裤头,捧起尚软垂的腥膻东西就**起来。
正自疑惑,骤然陷入湿热口腔,黑衣人立即舒服得眯起眼,什么疑问都抛到九霄云外。按着元烈的头,拼命将往他嘴里挺。
“这小子真他妈的够**,哈哈……”转过了头,向后面的同伴嬉笑,却见同伴戳着指,一脸惊恐欲绝地望着他身后。?!黑衣人回头,迎面一张宛如修罗煞气嚣天的凌厉丽容——
主人?
这是他脑海里最后闪过的一个念头!紧跟着,他的头就飞了出去,甚至还看见血柱从他自己光秃秃的脖子里飚上半空。
收掌入袖,黄泉酷寒似冰的眼神掠过边上那个抖如筛糠的黑衣人,抱起仍在不停扭动嚎叫的元烈,一步一步,缓缓走回。
一直看着石屋大门在黄泉身后关起,黑衣人如弦绷紧的身体才松弛下来,一坐在地上,手心尽是冷汗——原来,原来这小子在主人心里是如此重要!
看着那脖子还在汩汩冒血的同伴尸体,他浑身发寒,似乎瞧见了自己的下场:黄泉路里,除了千山公子,谁不曾碰过元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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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救我……啊……”
无法言语、难以形容的灭顶痛楚在体内冲撞,像要把他的五脏六腑统统撕烂捣碎。元烈紧紧拧着榻边黄泉的衣袖,涕泪齐流:“求求你……给我啊……嗬啊……”
一声比一声凄惨的哀求钻刺着黄泉耳廓,凌迟他的神经,心颤栗着,一点一点沉进了深不见底的无奈与悲哀。
药丸送到了元烈嘴边,黄泉深深阖上眼帘,泪水潸潸滑过面颊,无声无息地滴落尘埃。
风箱般的喘气声终于徐徐平复,元烈带点畏惧却又像忍不住要汲取温暖似地瑟缩着蜷进黄泉胸前,哑着嗓子:“……恩公,你真的是好人,不像他们,要我,要我用身体来换醉梦……不,不会来羞辱讥笑我。”
“如果……他能有你十分之一的好,我死,死都甘心了……”
尝着不知不觉间流经嘴角的咸涩水珠,喃喃低唤。
“……黄泉……黄……泉……”
听着元烈低低的呼唤,黄泉已流不出泪,抬手拭去元烈挂在下颚的泪滴。
微微颤了一下,元烈也就不再似先前畏缩,试探着伸出双臂抓住黄泉背心衣裳,脸贴着黄泉胸膛,享受着这一刻如置身梦境的安宁。
这个突如其来的恩公,真的非常温柔,叫他几乎不敢相信黄泉路还会有这么的人存在,是新来的吧。不过也很幸运,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他终于可以不用再在那些野兽般的男人胯下扭动**,喝下连他内脏都会因之腐烂的腥臭体液。
绝对不能放开手,这个高高的男人已经是他将到尽头的生命里最后一点依靠了。
细瘦的手指加大了力道,抱紧黄泉。呼吸到的男人体味很清爽,仿佛带着点水的清香……
怎么可能?……苦涩地牵动一下嘴角,为自己时至今日还眷恋着那一个人的味道而悲哀。却还是深深长长地又吸了一口——被醉梦日夜侵蚀着,过不了多久,他的嗅觉也会急遽衰退,届时即使想再闻多一缕相似的水香,也没机会了罢。
就在那温暖起伏的胸怀里,昏昏然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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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起日落,元烈也时昏时醒。永远是在黄泉的怀里被醉梦催醒,上演着痛苦哭嚎的惨剧,黄泉一次又一次地狠起心肠,甚至还点了他的穴道,但元烈满脸青紫扭曲、涕泪横流的模样最后总是挫败了他的决心,一回回地掏出醉梦,换得元烈片刻安静。
也只有在他平静的时候,黄泉才能喂他吃下一点东西。被捆绑月余,元烈双臂血脉几近枯竭,虽经黄泉每天推拿过血,仍只能做些简单的弯伸动作。手指连个碗也拿不稳。黄泉往往一边喂食,一边就会掉泪。
元烈的表情却很满足,似乎只要躲进黄泉怀里就已是他的方寸天地,什么风雨也再惊不到他。他总是静静地环住黄泉的腰,眼睛始终如蒙了一层雾气,睁得大大的,但黄泉知道,他其实已经看不清东西了。因为有几次他趁元烈睡着时出去做些粥点,回房总见元烈佝偻着身子在榻上模索,一脸被遗弃的惶恐和脆弱,小小声地啜泣着……
每当这一刻,黄泉的心便似被利器削了一角,无法填补的痛,还有虚无。
怀里的,再也不是原本那个意气飞扬的侠骨青年,只是藏在元烈残破身躯里苟延残喘的一个软弱卑微的灵魂。
不再是元烈!
他怎么照料呵护,都不可能再看到一个昔日的元烈。那他每天嗅着这空有元烈外壳的人散发出来的死亡气息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绝望一天天地在黄泉心里蔓延,像疯长的毒草堵得他分分都将窒息。这时才明白人生里有许多许多的事情一旦错过,就再亦无法挽回。天地合、山棱崩,难再回!
……一仰首,清冷眼泪慢慢溢出黄泉紧阖的眼帘。月华似水从窗外泻落榻上,拂上他披肩长发,闪亮幽幽银光。
不记得是哪一天了,清早醒来,镜中人已满头银发飘摇……可纵然愁断柔肠,白尽青丝,换来的也只是怀中那一个安静得近乎温驯的人偶……
臂弯里蜷缩的身子动了动,喷出几声像被人掐住颈项发出的喘息,渐急渐响,那是醉梦发作的先兆,又一轮新的折磨。
“……恩……恩公,给,给我……”起初还会极力忍耐一下药瘾,如今却根本不想再做这无谓的抵抗,元烈伸出手,一个乞讨的姿势。
轻轻模过孱弱的臂膀,再抚上蜡黄灰暗的脸,黄泉低下头,肩头牵抽着。
一点又一点的水珠掉在脸上,元烈尽量张大朦胧眼眸,依旧只见到如隐在银烟白雾里的人影。想问恩公是怎么回事,开口却是敌不过煎熬的嘶哑声音。
“快,快一点给我……恩公,求你……呃……”
未尽的哀求被突然扼上脖子的手封在了喉咙里,成了“咯咯”轻响。元烈翻起白眼,手指无力地掰着那快夺走他所有呼吸的铁箍,徒劳无功。
凝望元烈惊恐发紫的面容,黄泉泪流得更急,手下却同时缓缓收紧,再紧。
心已经疲惫无望到绝顶,不要再看元烈在他面前摇尾乞怜,忍受生不如死的痛楚。如果最后的结局逃不出死亡,他宁可亲手帮他解月兑。
泪光闪耀间,看到苍穹旭日下,一身朝气蓬勃的青年笑着、挥着手朝他奔来……
只要再用点力,那个灿烂明朗的笑容是不是就能从此停顿住,永远也不会消失……
手重重一收,一点血从元烈嘴角挂了下来,使劲掰弄黄泉手指的双腕随之垂落,元烈迷雾笼罩的双眼眨也不眨地瞪着前方,似乎在看什么,嘴唇轻轻翕张着,挤出微弱几不可闻的一声:“……黄……泉……”如晴空焦雷,震开了黄泉的手。
浑身剧烈颤抖着,看元烈大口呼吸失而复得的空气,挣扎着滚下锦榻,一跛一拐地向前模索。撞过桌椅却还是模不到门在何处,在空中张舞的手越动越慢,最终垂低。元烈慢吞吞地沿着桌腿坐下来,抱住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咬着唇,身子抖得厉害,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醉梦。
但他再也没有吐出一句哀求。
月色融进黑云,元烈蜷曲的身形仍然缩在桌子阴影里,像只失去保护的负伤幼兽躲进自以为安全的巢穴,一动不动。
这样的元烈,让他情何以堪?……颓然凝视着,黄泉凄楚一笑,走上前轻轻抱起那没什么份量的身躯,才发现元烈鼻侧两道泪痕未干,人却已经睡着了。
被放到榻上时,他微微一动,人未醒,眼皮底又渗出一点水迹,梦呓似地叫着:“黄泉……黄泉……”
搂着元烈,一遍遍轻柔地抚过脊背,黄泉一直坐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