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辰灿又敲了窗户两下,温靖这才回过神来,飞快地打开宿舍大门。
他湿漉漉地进到室内,手上提着大包小包东西,冷不防打了一个大喷嚏。「哈啾!」
「你怎么来了?」她怀疑眼前是一场梦境,他不应该出现在这的。
「虽然你叫我不要来,可是台风直扑花东,让我有点担心……所以想来看看你们。」他搓了搓鼻子,露出洁净的白牙。「你的手机肯定没电了吧!竟然这么不凑巧,我打了好多通电话,还以为要在外露宿了。」
「如果我没有起来喝水,你打算怎么办?」温靖盯着他,握紧手中的杯子。
安辰灿根本是个傻子,看看他手中提着的购物袋,里头全是干粮、泡面、手电筒、电池……等等防台用品,冒着风雨危险赶到花莲来,买了一堆在花莲唾手可得的东西,这根本超出了正常人的行为逻辑,肯定是有什么牵挂或不得不赶来会面一趟的人驱使着他奔来吧……而且他居然完全的信任她,认为她绝对不是故意关机,而是手机没电……
在她心底盘根错节的线圈,似乎被揪出了源头,稍一用力拉扯的话,某个极力隐藏、冰封已久的情感将会暴露而出,她的警钟不断在脑中敲响。
「总是会有办法的。不过最终你还是起来了。」他满足地微笑。
由于风雨过大,他是坐火车再搭出租车赶到嵩里国中,如果温靖没起来,他恐怕要叫出租车送他去附近的旅馆住一宿了。
温靖一语不发,接过他手中的提袋,转过身子,跨大步伐直直走往通廊末端的寝室。
「你生气啦?」他跟在温靖身后。
「真亏你看得出来。」她打开房门,将物品重重放在桌面上,打开一旁的衣柜,翻着摆放在里头的行李,拿出一套干爽的衣物和毛巾丢给安辰灿。
「因为我不顾你的反对,私自来这?」他接过衣服,懊恼地皱眉。
「不算是。」她感到心烦意乱。
「那是为什么?看到我让你不高兴?」他人缘应该没这么差才对。
「换好衣服再说,免得感冒。」她瞪他一眼。
安辰灿立刻听话地月兑掉上衣,露出白皙精瘦的上身,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显现在她面前,和他稚女敕漂亮的脸蛋不成正比。他虽然不壮硕,可是隐藏在衣服底下的身材却一点也不马虎,大概是有练武术的关系,他身上竟没有多余的赘肉。
「难道是我让你困扰了?」他套上干净的衣服,解开长裤的扣子,手却停顿了一下,与温靖四目对望之后,脸蛋不禁泛红。
温靖别过头,背对着他。「没错,你让我困扰了。你知不知道你的举动已经超过朋友的范围?」
「可是我对朋友一向都很关心。」他赶紧换成舒适的长裤,拿毛巾擦拭湿发,整个人又变得神清气爽。
「我没办法回应你的关心。」她回眸,眼中闪烁着很沉很沉的伤痛。
他看见了那抹哀伤,突然很想紧紧拥抱住温靖,不过他的手举在半空中后,却落在温靖的肩膀上。
「那你只要一直接受就可以了。」他笃定说道。
「不断接受也会有溢满出来的时候,你要我怎么办?」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不理性的思绪混合着陌生的情感充斥着她的感官,她努力建设的防卫机制不该如此脆弱。
「满出来的话,就微笑和我说声谢谢,应该没那么难吧?」他稚气清笑。
温靖冷不防捉住他的前襟拉近自己,凑近他的唇,却没有吻上他。「感情的事有这么简单吗?即使是友谊也可能升华成爱情,你对我这么好,难不成是喜欢我?」
安辰灿被吓了一跳,连忙摇头。「不是!我们都是男的,怎么可能——」
「那我告诉你,其实我是个双性恋,也就是说,不管男的女的都可以,你能接受这样的我吗?还愿意和我当朋友吗?再继续对我好下去,搞不好我会对你出手喔。」她的神态认真,一点都不像是在说笑。
安辰灿屏住了呼吸,面对突如其来的震撼宣言感到不知所措。「我……」
「回答我,你能接受我吗?」她追问。
「我……但你怎会是……这太奇怪了……」他一时间无法消化这种说法,脑袋一片空白。「我对你不是那种喜欢啊。」
他质疑与惊惶的否定言语彻底唤醒了温靖的理智,她呆愣住……
不喜欢吗……说的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她,他又不是同性恋,是她太自作多情了……就算安辰灿现在知道她是女人,对她有一丝好感,也不见得能概括包容她男性的模样。
她将自己视为男人,本来就不是一般的女生,现在如此,以后也不会改变……她都无法从过去的创伤中解月兑了,又凭什么要正常人接受她?
呵,是她太多心也太天真了,他适合正常温柔的女性,她配不上他。
「吓到啦?」她看着他刷白的脸色,倏地捧月复大笑了起来。「哈哈哈!你还当真呀?你真是太好骗了!」
「你骗我?」安辰灿还处在惊愕中,一脸痴呆。
「谁叫你莫名其妙跑到花莲来找我,我当然要吓吓你,免得你下次又做出这种容易令人误会的事。」她继续狂笑着,眼角流出泪来。她以手背抹去,泪水又掉了几滴下来。「不过你的表情好经典,笑死我了!」
「有这么好笑吗?你笑得太夸张了吧!」安辰灿被嘲笑得很不是滋味,撇撇嘴道:「我只是把你当朋友而已,哪有做出什么令人误会的事,你才不要一厢情愿喜欢上我!」
「这很难说唷。」她持续笑着,笑到五官皱在一起,心都痛了还是不能停止。只要稍一停下,酸红的眼眶就会泄露她真正的心情。
「什么叫很难说!我们之间,才不会存在那种奇怪的感情……对吧?」他顿时有些苦恼,彷佛是在审问自己。
「你这是要得到我的保证?」她依旧在笑,不过这回笑得很苦涩。
「不是,只是想确认你的想法——」
她忽地举起手,对天发誓道:「我发誓,这辈子只和安辰灿当好朋友,绝对不会爱上他,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
轰隆——一抹银光划过天际,雷声突然隆隆作响,风雨又更大了。
安辰灿趁势捣住温靖的嘴巴。「有必要为此发毒誓吗?你看雷公差点就劈你了……我不是指你喜欢我喔,该怎么说呢,我只是……」
他词穷了,这个尴尬的话题能不能就此打住呀。
温靖拨开他的手,凝望着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永远只是明友,我保证。」
「……」安辰灿的胸口蓦然紧缩,喉咙疼烫却说不出话。
她越过他,走至门口。「房间给你睡,我去另一间。等明天风雨小一点,你就回台北吧。」
她没有勇气回头看他的表情,静静地离开。既然已经说出了承诺,就要想办法兑现。
永远……只是朋友。
她走到隔壁间寝室,进入里头后关上房门,室内一片昏暗,她却不想开灯。
她倚着门板坐下,深深吸了好几口气。窗外依旧风雨交加,她所处的房间却是沉重的宁静,她掏出手机开机,如预期看到许多未接来电通知。
出乎意料的是,手机信箱居然也被安辰灿的简讯给淹没了!她不可置信地点开来看,约莫从八点开始,他传来第一封简讯。
我在火车上,正赶往你的方向前进。打不通你的电话,本想自己开车比较快,不过苏花公路有点危险,为了平安看见你们,我还是小心为上策。
终于到了花莲。这边的风雨比我想象中还要夸张。运将伯伯好神勇,竟在这种路况不佳的天气里飚车,好几次车子差点就要打滑飞出去了,我超怕到时候你得来医院解救我,那就窘了。不过能快一点赶到你们身边,这点小小的飚车好像也值得。
哇——嵩里国中好偏僻……运将的车资好昂贵!我被坑钱了!算了……想到等一下就可以和你闲话家常,这点钱也不算什么啦!
我刚刚下车忘了问运将伯伯,嵩里园中的小门怎么打开?应该有什么按钮之类的吧……难不成……我瞄了一眼旁边的围墙,额上滴下冷汗。
附近的便利商店小姐人很好,我去买干粮时顺便询问了一下,果真发现小门旁边有个红色的回形钮,但是……只能从里面开,外面是按不到的!老天,除非我变成「鲁夫」,吃下恶魔果实拥有橡胶手臂才可能穿过门缝按下那颗钮……
你一定不相信我的花莲台风之行怎会如此狼狈,我决定征服旁边的围墙,所以暂时把零食放在地上,没想到就在我翻过围墙的瞬间,看见一只大狗不畏风雨冲过来叼走了其中一袋干粮……早知道我就先把干粮往里头抛了!虽然饼干很可能变成碎片或粉末,但也胜过便宜了那只狗儿!很好!便利商店小姐等一会儿又会见到我了!可恶的大黑狗!
我目前站在宿舍门口,折腾了这么久,风雨越来越大,雨伞的骨架都断了好几根,台风天杀的爱捣蛋,什么时间不来,非得这个周末;而你的手机也刚好这个时候没电……外面很冷,我好可怜,你什么时候才会换电池?还是你已经睡了?
因为太无聊,我开始用手机上网听歌,猜猜看我听什么歌?咳咳!歌词是这样的: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等到花儿也谢了……
啊啊,我在心里默数一千下,要是再没有人来为我开门,我真的就要去附近的旅馆休息了。
阿靖,我的一千下都数了九百九十九遍了,你怎么还是没出现?(哀怨)
她一边看,一边微笑,眼眶却湿润了起来,有种无法解释的感动盈满心窝,为他的憨傻举止感到疼惜……可是,即使她对他有一点点眷恋,也要亲手抹杀掉才行,她……没有办法恢复女人的模样,没办法正常的谈恋爱,也不奢望有人能了解她、接受她,所以就这样吧——
她看着过往的历史讯息,从他们开始互传讯息到结束,珍惜的阅览一次……然后一封一封删除,完全不留痕迹。
本以为这是一个简单的动作,结果执行起来却耗去她许多时间。她将手机丢到一旁,拿出睡袋,铺好床铺,准备入眠。
她什么都不去想,也没办法思考,只感觉心灵深处空了一大块,越来越疲弱,胸口隐隐作痛着;如果真的有所谓的心碎,那她的心从一开始就拼凑不完全了。
直到窗外的曙光隐约照射而入,她翻个身,看一下手表,清晨五点半,差不多该起来准备晨躁,还要叫醒那些赖床的学生。
即使她身心俱疲,仍是爬起身,披上外套,盥洗完毕之后,开始到每个学生的寝室敲门,确认大家都已经离开床铺。
虽然外头下着雨,但他们仍可在室内做基本的动作训练,所以她将学生集合在大厅。为了鼓舞大家,她决定告诉学生安辰灿也在宿舍内的事;自从他上次打跑了流氓受伤后,学生们就一直惦念着他。
「各位同学,还记得那位神勇的安叔叔吧?」即便一夜没睡,她还是强迫自己保持精神奕奕的状态。
「当然记得!不知道他最近过得好不好?」陈慎南率先发表意见。
「他昨天来到了这里,打算为你们加油。」此话一说出口,学生们便开始蚤动。
「那他现在在哪?」大家异口同声地发问。
「在寝室里睡觉。」她指着通廊尽头的房间。
「兄弟们,冲啊!一起去把他挖起来再说!」陈慎南顽皮地带领着大家,不顾温靖的反对,奔跑到寝室前毫不客气地打开房门。
「白斩鸡——」
一声高昂的呼唤,在看见室内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后,热情顿时消减,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安辰灿跑去哪里了。
温靖跟在后头进入房间,不敢相信安辰灿竟就这么平空消失了!她环视房内一圈,在两袋零食上发现了他留下来的字条——
给阿靖:
抱歉,我好像真的造成你的麻烦了,所以我没知会你就先走了,下次也不会做出类似的举动,你别用那种难过的眼神看着我,我会很难受的。零食记得分给小鬼头们,以表示我惦记他们的心意。一直没机会告诉你,很不凑巧,等你们回台北之后,我要去日本出差几天,所以我们暂时又无法见面了。加油,精神与你同在。
给小鬼们:如果你们表现优异,安叔叔会请吃麦当劳,这张是兑换券要保管好,拿着你们的奖杯来找我。
所以他是因为要去日本才特地来看田径队?温靖握紧字条,心情五味杂陈。她看着窗外稍歇的雨势,站在原地不动。
想找他……是的,想不顾一切地追出去找他!但是她清楚明白她不可以……就算她心中涌出强烈的渴望,还是必须强行压下,她的身分不适合这种戏码。
「老师,白斩鸡写了什么?」陈慎南走到温靖身边。
「他还有事,先回台北了,这是他给你们的零食和留言。」她收起属于她的字条,把另一张交给陈慎南。
「哇!麦当劳耶!我们当然要吃他一顿才行啦!」陈慎南和兄弟们一起分享,嘻嘻哈哈了起来。
「秋季田径公开赛——加油!」学生们齐喊。
温靖微微一笑,不管是用什么方式,安辰灿的行为和言语总是有鼓舞人心的作用,难怪小鬼们会如此喜欢他。
不论他们往后会以什么样的形式相处下去,能认识他……真的很好……很好……
当移地训练结束后,接踵而来的是令学生感到麻烦的暑期辅导。田径队依旧在放课后不遗余力地训练,温靖几乎将心血全部投注在学生身上。
安辰灿远在日本,偶尔会传简讯联络她,但是她不曾再回复过;他打电话来时,她往往凝望着手机很久很久,迟迟没接起来,直到手机铃声停住为止。
一开始安辰灿还是照三餐打电话传简讯问候,后来次数越来越少,最终渐渐没了联系。她明白这就是她所想要的,所以她一点都不意外。
正当她认为他们淡去了情谊时,他出现了——拖着行李箱站在她家楼下。
她刚下班回家,便看见他有些疲惫的身影,像门神一般伫立在那。
安辰灿一见到温靖,便松了一口气,展露笑颜。「太好了,你果然没出什么事。」
他在日本这几天都快急死了,幸亏他有联络宋悠羽,能知晓温靖的近况,代价就是下次光临浪漫一世纪时一定要消费买东西。没关系,情趣用品多多益善,送礼自用两相宜,买了囤货也不怕!
况且他尽力压缩行程,赶紧飞回国内,就是要亲眼证实温靖健康没事才能放心,否则他实在想不出来温靖有什么理由不与他联系,连电话都不接,太奇怪了!
「你刚下飞机?」她不明白他这么固执的动机,从他的行李看起来绝对是直奔而来没错。为什么要来找她……
「对呀!直接过来你家看看,你都没接手机,简讯也没回,我有点担心。」
「阿灿……我没有义务要回复你,即使是朋友也没有绝对的义务。」她说得很明白,只希望他不要再做这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安辰灿愣了愣,好像有什么念头闪过心里。「你……在逃避我?」
「没有。」她摇头,却没有注视他。
「我让你讨厌了?」他又问。
「没有。」她仍是否认。「我们只是必须像朋友。」
「我们本来就是朋友。」他不懂。
「我们一点都不像朋友,你和其它的朋友也黏这么紧?」她提醒他,就像一个老师在指点学生。
「呃……没有。」他思考了一下,确实怪怪的。
「那就是了,把你对其他朋友的方式拿来对我,我就会开始响应你。」这样就好,仅在朋友的范围内就不会有所伤害,谁都不会感到困扰。
「意思是……我和你走太近了?」他沮丧地垂下肩膀,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顾人怨的跟屁虫。
「可以这么说。」她点头,即使伤了他的自尊也不能迟疑,否则……沦陷的人就不知道是谁了。
「我知道了,我会忍住的。」他吁了一口气,好生无奈。
「不是要你忍,是要你打从心底把我当朋友。」她轻叹。结果他们还是牛头不对马嘴,各说各话。
「总而言之,你是希望我少一点来找你,所以我会试试看。」他下定决心地握拳,全然没掌握到温靖话里的重点。
这个恋爱门外汉……温靖柔着额角。果然一个二十八岁还没有交过女朋友的男人都有某方面的缺陷——感情神经太迟钝也算是其一。
「那你就试着不要联络我,我们各过各的生活一阵子。」她认为一段时间之后就会淡去感觉,彼此都不会再参杂过多关心的情感。
「一定要这样吗?我觉得这比较像做错事的惩罚。」他幽幽地吐气。
「是你说要试试看少来找我,彻底执行才是男子汉。」她挑衅说道。
「意义是什么?」他不觉得这有任何意义存在。
「意义是我们可以恢复像刚认识时那样,即使共享耳机,听着同一首音乐也没关系。」她深信只要心态调整好了,就没有任何事情是困难的。
安辰灿想起了当时自在的时光,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两人的情谊会变得如此别扭。他知道自己的情绪不太正常,温靖也似乎有着什么难言之隐,他们之间的情谊已不像过往的纯粹。
如果给彼此足够的思考空间,就能厘清他们情谊生变的原因,或许分开是值得一试的。
「我知道了。这阵子我刚好会很忙,我会尽量用工作塞满时间,希望不会再打扰到你。结束这次的沉淀期,下次你就会回应我了吗?」他说得很孩子气,辛酸地撇嘴。
「大概吧。」她没有给予保证,别开眼,不愿看见他郁闷的表情。
「我去日本神社求了一个安全御守,给你的。」他从口袋掏出一个小纸袋递给温靖。「你骑重机比较危险,要保重。」
「谢谢。」她觉得气氛很凝重,像是在道别。
「还有,这里有很多日本特产,给田径队的小鬼们加油打气。」他打开行李箱,拿出好几袋零食递给温靖。
「我代他们说谢谢。」
「阿靖,我会忙到田径公开赛前夕,我们就相约那个时候联系吧。」希望到时候温靖和他都能恢复以往的自然,那也是他最怀念的。
「嗯,再见。」她微笑。
「再见。」他挥手。
两人各自转身,在背对着彼此的刹那,他抬头望着夜空,她垂眼深深呼吸,双双迈开了沉重步伐朝不同的方向前进,只要他们稍一回头,便会发现两人的身影在分开的刹那变得孤独而寂寞。
学生们好不容易熬过辅导课,所剩的假期也不多了,开学日随之而来,新学期即将展开。
祥义国中的田径队除了该做的功课没有遗忘之外,品行和态度都改变了不少,他们优良乖巧的表现让校方大为惊讶,也令各科老师啧啧称奇。
事实上他们是躁练到没精力去外头惹是生非,加上专注于田径赛的必胜决心,也懒得花时间和学校其它老师作对了,恨不得快点把功课作完交差,多争取一分一秒的练习时间。
田径队仍然在放学后固定留下来练习,温靖本以为少了安辰燥的生活并不会有太大的差异,结果小鬼头们三不五时就向她询问安辰灿的近况,害她想淡忘这个人都没有办法。
他直一的信守承诺,没有简讯、没有电话、没有叨扰……彷佛从这个世界消失一样,自她的生命中怞离了五十多个日子,她却没有一刻真正放下他。
即使已经不再被他制约、不期待他的联系,心中还是留有一个角落的位置,是他才能占领的空间,就算往后都不再联络,他仍然会存在她心上很久很久,偶尔想起也能为这段邂逅露出圆满的微笑。
是了……就是那种细水长流、长存于心的情感,不论是爱情还是友情,不管最终的结局为何,她已经没什么好奢求或是遗憾了。
她现在只要专心带领田径队在赛场上夺牌即可,其余的不必思考太多。
「大家加把劲,比赛快到了,我们付出的努力一定会有收获。」她站在跑道中央,朝正在躁练的队员们精神喊话。
「温老师。」一名年轻男子来到她身后,喊了她一声。
她回头,看见是新来的体育老师,礼貌地回应:「还没下班呀?」
廖行桦是这学期刚报到的体育老师,身材高大壮硕,五官俊朗,古铜色的肌肤看起来很健康,个性幽默风趣,有些吊儿郎当,刚来学校没几天立刻风迷不少年轻女老师和学生。
「能不能让我也加入指导行列?我在学校时也是主修田径,所以很有兴趣。」廖行桦一开口便是毛遂自荐。
学生们停下了动作,通通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他。
温靖怔了怔。「廖老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看整个田径队只有你一个人在带领,很辛苦,又没有人帮忙,所以我自愿来当助手。」他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呃……基本上,你才刚来,我不想害你,我只能说这支田径队很不被看好,是在学校的反对中建立起来的,包括家长会长那边都是如此。你如果加入了我们,很可能变成黑名单。」温靖觉得有必要实话实说。
「我都知道,体育组的前辈都和我说过了。」他点点头,眼神闪着精光。「但这几天我观察下来,这群学生很有潜力,他们绝对会在公开赛一鸣惊人,所以根本不必担心这个,到时候学校搞不好还愿意出钱资助。」
「哈哈哈!老师,他说得真中肯,你就让他一起来吧!」陈慎南双手插腰,骄傲地大笑。
温靖眯起了眼睛。这还是第一次有老师与她的看法相同,并且不顾外界压力,自愿加入田径队指导,多么值得庆祝;她终于多一个人可以商讨躁练课表、训练方式、体能调整、棒次安排……等等事项,对她而言当然是正面的助力,况且廖行桦愿意加入,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支持鼓励她的做法。
「容我再提醒你一下。田径队出赛不仅没经费、没差旅、没公假,校方虽同意让我们出去,经费不足的部分还要老师自行负责……你确定你能接受这么不公平的条件?」她再次询问清楚,就怕廖行桦一时想不开。
「放心放心,等到成绩揭晓,学校还会希望我们招兵买马呢!目前只要选手拿出实力来,我相信以后这些状况都会改变。」他早就思考清楚了,并不是抱着玩玩的心态。
温靖没想到他们连这个观点都是所见略同,学校里难得会出现志同道合的老师。
「廖老师,欢迎你的加入。」她伸出手,廖行桦与她交握,两人正式站在同一阵线。
接着,秋季田径公开赛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