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尹戀！」蕭玉婷夸張的拔尖嗓音嚇得她剛喝進嘴里的牛女乃差點噴出來。「尹戀！」不等她回應，尖叫聲又響了起來。
「叫魂啊？一大清早就鬼吼鬼叫的。」她沒好氣地將牛女乃吞下肚，走向反常的室友。
「你你你——」手拿著報紙，指著經濟版的一個小版面，結巴了好久、才順利吐出一句，「你看。」
「中邪了啊你？」尹戀白了發了瘋似的蕭玉婷一眼，扯過報紙一看，嚇得她下巴差點掉下來。「這這這——這是什麼？」她也跟著結巴了。
只見那篇報導的篇幅雖然不是很大，卻也大剌剌地注銷了她跟康宣的合照，五官什麼的都十分清楚，標題則是——康惠集團小開情定干練女秘書，麻雀變鳳凰，喜事將近。
「你快從實招來，你這只麻雀什麼時候偷偷變成鳳凰啦？」蕭玉婷逼問。
「我……我……」該死，那男人平常不是溫溫吞吞的嗎？怎麼現在手腳這麼快？消息馬上就見報！
「我什麼我？還不從實招來。」卷起報紙，當成麥克風遞到她面前追問。
尹戀心虛地搶過報紙丟到一邊，吶吶道︰「哪、哪有什麼好說的？就報紙寫的這樣啊。」
「怎麼可能？我從來沒有听過你說，你跟那個娘炮在交往啊。」蕭玉婷不放棄地問。
「哎呀，不要叫他娘炮啦。」她尷尬地轉了轉眼珠子，避重就輕的說。
「嘖嘖嘖，真的不一樣了，還沒嫁過去，胳臂就向他那邊彎了喔？」蕭玉婷猛虧她，「我都不知道你喜歡這麼『溫柔』的男人耶。」
「才不是你想的那樣啦。」尹戀坐癱在沙發上。她腦袋都快要爆炸了！
「不然是怎樣？說來听听啊。」哪可能就這樣放過她，跟著坐在她身邊，豎起耳朵準備听八卦。
尹戀白了室友一眼，嘆口氣道︰「都怪我那該死的正義感作祟，莫名其妙地就答應了他的求婚。」娓娓將事情從頭到尾一一說出。
蕭玉婷的眼楮隨著她的敘述逐漸的越瞠越圓。
「你會不會太夸張啊？有必要這麼義憤填膺到把自己也賠進去嗎？」听完，整個傻眼，無言以對。
「當時情況混亂，我也沒有想那麼多啊。」她也是滿月復委屈。
「那悔婚啊。」蕭玉婷出著餿主意。
「現在事情都鬧這麼大了，他又這麼可憐，我哪做得出來啊！」又嘆了口氣。
看著她滿臉無奈，也只能安慰她，「其實換個角度想想也不錯，你要嫁入豪門了耶。」
尹戀白了她一眼。
「本來就是啊，以後你就是少女乃女乃了，可要多多關照我啊。」蕭玉婷咧唇笑著說。
「我看這個少女乃女乃飯碗可難捧了，我一點都不想捧。」想到康宣一臉無辜地要她保護他，她就很沒力。
「也是啦。」畢竟他不是真太子的謠言傳得風風雨雨，嫁給他也不見得會在家族里有地位。「不過，再換個角度想，能夠嫁給一個大帥哥，也是很多女人夢寐以求的事情啊。」蕭玉婷再鼓勵她。
「帥能當飯吃啊？」尹戀再度翻了翻白眼，「不過至少他還有這項優點。」
「不只不只，依照他的個性，他還有個優點，就是听老婆的話，哈哈哈！」說完，自己都忍不住捧著肚子笑得開懷。
「真是夠了。」幸災樂禍的家伙！她沒好氣地站起身。
「去哪？」蕭玉婷好奇地問。
「上廁所啦，你跟不跟？」尹戀故意道。
將手伸到面前搧了搧，「去去去，等你出來再說。」
還要說什麼？她都快煩死了！
尹戀懊惱地眉頭緊鎖，煩惱著該怎麼跟家人解釋這樁「天上掉下來的婚姻」才好。
「你就依了他這次吧。」楊世盈懇求地看著丈夫。
「他從來沒有違背過我，偏偏在婚姻大事上不順著我的心意，還挑了個完全門不當、戶不對的秘書當妻子，說什麼我都不能坐視不管！」康道則冷面沉聲道。
「他已經听你的話從小到大了，就讓他為自己的婚事作主有什麼不好？」她半靠在床上，眉頭緊蹙。
「是不是你給他出的主意？」他的視線移到了妻子充滿憂郁的病容，心中一陣擰痛。
楊世盈沉默地低垂下頭，緩緩說︰「我不希望他背負著同樣的包袱過日子。」
「你——你懂什麼？你有什麼資格說這些？」康道則像是被觸及什麼，突然憤怒地反駁。
「我怎麼不懂？當年你若敢反抗你母親的安排，今天也不會讓我們過得這麼痛苦。」她咬咬牙怒道。
「過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他沉下臉色。
「我偏要說！你不愛我，為何要娶我？為何娶了我，又跟前女友糾纏不清？」楊世盈哀怨地瞪著丈夫，「門當戶對？就只是因為門當戶對，你就可以明知沒有感情卻還是把我娶進門嗎？」
「住口。」康道則低吼。
「你知道那時候我的日子是怎麼過的嗎？嚴厲的婆婆，還有不忠的丈夫，這個家庭對我來說，就只是個牢籠，一個讓我快窒息的地獄。」她越說越激動。
「後來你不也逃了？跟你的情夫私奔，還害死我的孩子不是嗎？」他也忍不住反擊。
她愣了愣，沉默了許久，淚水緩緩地滑落，「是啊……是我害死了他，但是，難道你都沒有錯嗎？」她含淚凝視著他。
「我唯一的錯，就是錯在不該把懷了野種的你帶回來。」康道則氣極，越發口無遮攔。
楊世盈愣了下，接著漾起一抹淒楚笑容，「是啊，你不該把我找回來的，小宣是我的兒子，跟你完全無關，所以你沒資格要求他照你的意思娶他不愛的妻子。」
「我把他養育成人，給他一切，我當然有資格。」
「你給了他什麼？除了壓抑跟羞辱，你還給了他什麼？」她低喊，「你一點都不了解他！」
「夠了，不要得寸進尺。」他低聲警告，隨即轉身。
「康道則，他不是你兒子，你不許控制他的人生！」楊世盈哭吼，隨即是一連串的劇烈咳嗽。
康道則的身子頓了頓，回頭雙眸閃過一抹關心，但卻又將上前關心的想法硬生生地壓了下來，朝門外吼道︰「看護呢？快進來看看夫人！」
今天一上班，尹戀就在眾人側目中，直接被請到了總裁辦公室。
天吶，該不會是要把她趕出公司大門吧？她深吸了幾口氣，壓下心慌，鼓足勇氣，舉起手敲了敲門板。
「進來。」康道則充滿威嚴的聲音自門內傳了出來。
尹戀緩緩推開門走進去，康宣已經站在了里面。
「總裁。」恭敬地朝他欠了欠身後，她走上前去，與康宣並肩站在他的辦公桌前。
康道則點點頭，一雙銳利的目光在他們倆身上梭巡著。
尹戀被他盯得有點兒局促不安，視線不禁游移，一雙美目瞟到了他放在桌上的報紙，正好翻開在刊載著他們喜訊的那篇報導上，讓她的神經不由得繃緊。
「這是誰的主意？」他緩緩開口了，充滿威嚴的視線讓人不寒而栗。
她瞅了康宣一眼，想都沒想就拍拍自己胸脯道︰「是我。」
康宣訝異地瞠圓了眼，深邃的眸底染上溫柔的光芒。
「是你？」康道則將視線放在尹戀身上。
「對，都是我做的，請總裁不要怪罪總經理。」天，她這不是找死嗎？
「爸，這跟她無關，是我授意的。」雖然他老是戲謔要她保護他，但可不代表他真要個女人為他出頭。康宣伸出手握住了尹戀的手道。
「不，這不像你的行事作風。」
他對自己的兒子太了解了，絕對不會這樣忤逆他。不過話說回來，為了個女人，康宣倒是展露了堅決的一面，讓他有些詫異。
「我打電話給報社，指控他們誤報，並且更正正確的新娘人選是安心企業的安倩琳。」康道則的手伸向了桌上的電話。
「爸，我已經說過，我要娶的人是尹戀，我不會娶安倩琳的。」康宣攔住父親的動作，堅持的說。
「你——」康道則怒視兒子，又轉向尹戀，「你該知道，我不會贊成你們的婚事吧。」
「我知道，但是總裁，現在已經不是依父母之命成親的時代了，沒感情的婚姻是不可能長久的。」她義正詞嚴地道。
康道則彷佛被什麼刺到似的，臉色有點難看，但很快又恢復嚴肅，「你還沒資格教訓我。」
「對不起總裁，我不是在教訓您，我只是不希望看到總經理後半輩子過得很悲慘。」唉，那她自己的後半輩子哩？真怨嘆啊！
听見她這番話，康宣握住她的手又更加緊了緊。
尹戀因此睇了他一眼，發現他那雙眼眸中是毫不掩飾的信任，讓她無奈地暗嘆口氣。
「如果我不答應呢？」康道則問。
「那我們就私奔。」她沖口而出。
此話一出，不只康道則錯愕地擰緊了眉，就連康宣也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這女人，真的是太有趣了！他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才阻止自己大笑出聲，他真是想替她按一萬個贊啊。
「私奔？如果私奔，你們就什麼都沒有了。」康道則語帶威脅。
「無所謂，我只要尹戀，你呢？」
康宣朝她漾起一抹笑，讓她的心不由得加速狂跳，幾乎要忘記這只是一場戲，讓他擁有婚姻自由的戲了。
「呃——我——我也是。」話都說出去了，也只好硬著頭皮繼續下去。
總裁辦公室內的溫度霎時降到了冰點，空氣似乎凝結了起來，靜默得彷佛連根針掉到地上都听得到聲音。
康道則突然站起身，緩步走到落地窗面前，凝望著窗外來來去去的車水馬龍，思緒拉回了過去。
想當年，他也是這樣站在母親面前，懇求著她放過自己，讓他選擇自己所愛的人成為妻子，但最後卻還是不夠堅定地屈服在命令之下，娶了母親安排的對象，婚後才一味的排斥跟反抗，不但傷害了自己也傷害了妻子，造成了日後的悲劇。
如果當年，他也能有足夠的勇氣反對到底，又或者娶了康宣他媽之後，有勇氣承認自己對她的愛情，或許今天那個家不會如此悲哀……
沒錯，康宣可以放棄一切，憑著他的專業，他絕對可以另覓工作，但他卻無法再找到一個「兒子」來繼承自己的事業……
「爸？」看著父親的背影，輕喚了聲。
「要結婚可以。」康道則突然轉過身道。
康宣與尹戀互覷了一眼，沒想到他會這麼容易就答應。
「但是沒有婚禮、沒有聘金、什麼都沒有，你們要結婚就隨便去登記一下。」他直視兩人，試探著尹戀。
「爸，這樣對她太不公平。」康宣微微擰起了眉頭。
「覺得不公平，就不要嫁，你就給我乖乖娶安倩琳。」康道則冷漠的說。
他咬咬牙，還來不及開口，尹戀已經搶白，「我答應。」
「你答應？」父子倆同時難以置信的望向她。
「沒、沒錯，我答應。」她咽了口口水，不得不堅持地點了點頭。
她十分不明白，自己為何就是見不得康宣為難受傷的模樣。
露出了感激又感動的笑容，他沒想到她願意為自己做到這個地步。
「總裁，您的條件我們已經答應了，您也應該遵守您的承諾。」尹戀繼續道。
康道則眯了眯眼，緩緩點頭，「我知道了，就這樣辦吧。」
「謝謝爸。」康宣握緊了她的手，朝父親道謝。
「出去吧。」他低垂下頭翻閱著桌上的文件，不再望向他們。
康宣握著尹戀的手，轉身走了出去。
「剛剛真是多虧有你。」一走出總裁辦公室，他就凝視著她道。
「剛剛……呃、我做了什麼？」完蛋了，她好想抱頭吶喊。
「你真的不介意只公證登記吧？」康宣看著她一副世界末日的表情，有點愧疚跟心疼。
她艱難地搖搖頭，苦著臉說︰「我是不介意，但是我要怎麼跟我爸媽講啊？」這下她真的是頭大了。
「放心，我會給他們一個滿意的交代的。」他安慰道。
「你？」尹戀瞠目結舌，非常懷疑。
「丑女婿總要見公婆，我們走吧。」他給了她一抹微笑。
「等——等等，你說現在？」她被他扯得踉蹌。怎麼？他力氣還不小嘛。
「不然呢？」康宣反問，腳步沒有停頓。
「等等啦，太快了、太快了啦。」尹戀嚷嚷著抗議，但卻徒勞無功，只能在公司同事的注目下，由著他拉著走出公司。
「可以去見你父母了嗎？」康宣看著在她家附近不斷來回踱步的尹戀，無奈地笑。
「見了之後，要我怎麼跟他們說？爸、媽，你們的女兒我要嫁人了，這個女婿你們從來沒看過，我們只打算登記就好了？」她沒好氣的白他一眼，幾乎可以想象父母知道後失望錯愕的神色。
「就說我們一見鐘情吧。」他提議。
「你瘋了？我們家可是個純樸保守的家庭，什麼一見鐘情、閃電結婚的，你想要我被我爸媽打死啊？」
「你爸媽這麼凶嗎？」康宣故意做出畏懼的表情。
「欸，也不是啦，我只是比喻而已。」天，她真的要嫁給這個無膽的男人嗎？
不過，他為了娶她，而挺身跟總裁對抗的模樣，不但看起來滿有膽的，又讓人意外他也有這麼堅決的一面，害她偷偷的心動了一下。
「總之，不管怎樣，這件事還是得向伯父伯母報備才行，總不能偷偷模模結婚吧？」康宣嘗試說服她。
「好主意。」尹戀卻彷佛听到什麼天大的好建議似的，俏臉一亮，「我們就偷偷結婚吧！」
「你說什麼？」這可不是在開玩笑耶。
「就是這樣啦。反正我嫁給你也只是權宜之計，先讓你擺月兌跟安倩琳結婚的危機，等你更獨立自主之後，我們就可以離婚，各自追求幸福了。」這樣的計畫不賴吧？
「你的意思是，還沒結婚，你就已經想著離婚了？」他的眉心不由得一皺，心頭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難不成，你是真的想娶我？」開玩笑的問，她可沒這麼自我感覺良好。
康宣沉默了半晌，握起她的手，深深地凝視著她道︰「真的，我想娶你。」真的，他不會拿婚姻來開玩笑。
被他的俊眸這樣深情款款的注視著，尹戀的心髒就像有好幾只鹿一起亂竄似的躁動著。
「你你你——你為何想娶我？」難道他愛上她了？
尹戀屏息等候答案，心中涌起一股連她都無法解釋的期待。
「因為……」他專注地凝視著她。
「因為什麼？」她也認真地回望他。
康宣咧開唇，又是那抹人畜無害、童叟無欺的笑容，「因為跟你在一起很有安全感。」
這個回答讓尹戀差點暈倒，一口口水嗆在喉頭，害她不爭氣地咳了好幾聲。
「沒事吧？」他拍撫著她的背，一臉關心。
「沒、沒事。」她搖搖頭，白皙的俏臉因為自己的過度期待而漲紅了起來。她真是個白痴，到底在想啥啊？怎麼會這麼厚臉皮，以為他會說……真是大笨蛋！
「你怎麼了？」看著她臉上豐富的表情變化，康宣佯裝無辜地問，但眸底卻忍不住閃爍著了然的笑意。
「我很好。」尹戀連忙掩飾自己的尷尬，深吸了口氣道︰「總之，我們一定要想一個好理由跟我爸媽講才行。」
「放心，我已經想好了。」他胸有成竹地回答。
「真的嗎？」她實在對他的「辦事能力」不太放心。
康宣微微一笑，保證，「絕對讓他們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