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月柔風清,冷月正在擎日別館富麗堂皇的明月齋中眺望著園中的路徑,想要辯認白天時走過的樓閣,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東北方那棟八角形圖樓必是端木堯休憩之處。
以端木堯的,他居然沒有來蚤擾她,冷月有點意外,不過,他不來並不表示她不能去。雖然略顯匆促,但她已沒有耐性再看著端木堯在她面前招搖,她今晚就要動手殺了他。
換上勁裝,她悄然地來到八角樓,里頭燈已滅,端木堯似乎已經就寢。冷月輕巧地移到窗下,凝神傾听動靜,沒有什麼奇特的聲響,連外頭也沒有人巡邏戒備。這一切似乎順利得讓人不安,但冷月一心想報仇,無心細想其中詭異,趁黑模進了八角樓內,潛身來到靜得出奇的寢室外。
冷月的手尚未模上門板,一股勁風就襲向她的門面,她只覺得鼻息一窒,人就像軟絮一樣被拖拉進門,直沖床上果著上身的端木堯。
「哎呀廣冷月驚呼一聲,從未想過有人會有這麼強的內力,收發于無形之間。
「小美人兒,我正在等你呢。」端木堯嘴角勾出一抹瀅笑,伸舌恬了恬唇,形狀猥褻。他運力將冷月吸進懷中,雙手緊緊地將她圈住。
「放手!」冷月嬌斥一聲,掙扎著要月兌離他的籍制。
「怎麼?你不是難以入眠,春心蕩漾,想來找我給你慰藉嗎?」端木堯右手擁住她的細肩,左手已放肆地撫上她的臉。
「我的確難以入眠,那是我覺得你活在這世上太過礙眼,讓我心煩!」冷月染開他的手,狠狠瞪著他。
「哦?你這麼恨我,為什麼?」他一點也不意外她的偷襲,反而好整以暇地等著她的到來。
「為什麼?你去問老天吧!」冷月驀地從懷中掏出利刃,身形滑溜地轉出他的胸前,揚手就住他的心口部位刺落。
「嘿!」端本堯雙眉一聳,斜吊的眼角霎時聚滿憤怒,他冷笑一聲,也不見如何出手,就將她手中的利刃奪下,順勢一推,人已壓在她身上,緊緊將她的雙手拉高過頂制止,色迷迷地望著她絕美的臉蛋。「俏丫頭,憑你也想動我?真是太不自量力了。」
「我告訴你,只要我有一口氣在,遲早要親手卸了你的皮,拆了你的骨,連血帶拿出去喂狗。」冷月又驚又怒,因他的接觸而陣陣反胃,氣憤填膺。
「好個辣嘴!看我今天不整得你死去活來,恐怕你不會知道我端木堯的厲害。」他說著湊上嘴要吻她的頸頭。
「禽獸!」冷月怒吼一聲,雙腳曲膝往上頂,扭動身子想往旁邊鑽去。誰知人還未逃出,就被端木堯鐵般的手硬扯回來,「嘶」地一聲,右半邊的衣袖應聲而破。
「啊,真的美極了!很好,本爺喜歡!哈哈哈!」端木堯賞盡春光,更加欲火難耐,說著就撲向冷月。
冷月吃了一驚,連忙遮住自己的手臂,沖向門旁。
端木堯快如閃電地攔在她面前,狂笑道︰「本爺今晚就要你了!你哪里也去不得!」
「要踫我?休想!」冷月氣極反罵,左右瞄著是否還有出口可逃。
「我端木堯想要的女人,從沒有一個逃得了,你死了心吧!?他大喝一聲,一個移形換位,欺近冷月。
冷月只覺眼前阻風乍起,端木堯身影變幻莫測,看不清來勢。就這麼稍一遲疑,她整個人已被攔腰抱起,胡涂地躺進他的懷中。
「你放開我!」她忍不住尖叫。
「等我玩夠了你,自然會放開你,但這時候你得好好地伺候我,否則只有自找罪受。」端木堯咧嘴一`笑,毫不留情地將她丟在床上,伸手扯下流蘇帳。
「端木堯,放開你的骯手!」冷月力氣用盡,又急又氣地全身發顫
「哼!我這雙骯手偏偏要模遍你全身,我就不信你不會應和我。」端木堯又將她的衣襟撕開,正想一逞獸欲
剎那間,冷月身上燒起一團火紅,頃刻使全身燒熱,直把端木堯驚得住後彈跳三步。
「這是什麼鬼功?你到底是什麼人?」他臉色微變,以為這是冷月的奇特內力,瞠目大驚。今日冷月一進門,他便知道她來意不善,早已暗中留神,但此刻看來她的來歷似乎不單純。
冷月也感到渾身發熱,但精神清醒,一雙妙目燒得晶亮,一步步走近端木堯。
我是誰?你還敢問我?在你殺了曳風樓五十幾條人命之後,你以為你能逍遙法外多久?今日我就要用你的血去祭那些死去的冤魂!」冷月秀發零亂,于火焰中有如鬼魅般,冷艷逼人。
「你是裴家的……」端木堯心中倏地打了個突,方才與張蔭的對話閃進腦中,難道這個女子便是當年裴家唯一存活的小丫頭?
「我要將你碎尸萬段.納命來!」冷月豁出生命,使出所有的氣力運發夜龍珠的熱力,打算撲向端木堯同歸于盡。
端木堯從錯愕中轉醒,立時使出《鬼使神差》第一式,化解了冷月的攻擊,但赤膊的上身仍被她散發的青紅焰火燒灼得疼痛不已。
「這到底是什麼鬼?你是裴家的活口,那夜龍珠呢?」他想到那個與他無緣的珍貴寶珠,興奮地大喊。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這丫頭竟然自己找上門來了。
「夜龍珠嗎?你下地獄去找吧!」冷月再次撲向他,不顧一切地運氣催化夜龍珠的熱能。
端木堯不敢近她的身,只能用掌風與她對峙。他見冷月如此頑強,隨即以清嘯喚來張蔭部署的屬下,打算把冷月引到房外園中,再用繩索將她捆綁,逼問夜龍珠的下落。
冷月一心要殺了端木堯,緊跟著他沖向屋外,沒留意到外早已怖下天羅地綱,一腳便跨進了敵人設下的陣中。
端木堯躍向石階上,朝聞聲而來的張蔭點點頭,大笑道;「裴家丫頭,你逃不了。給我拿下!」他一聲令下,一張金絲網高高撒下,住冷月身上罩了下來。
冷月抬頭一看,大驚失色,正不知如何月兌困,忽然瞥見暗宇穹蒼中一個黑影如大鷹般從天而降,緊接著竄出一株黑亮的長鞭映著月色閃閃生輝,直取她的腰間,把她卷離當場。
「獨孤叔叔?」她不能置信地喃喃自語,人已飛向那團森然的黑影。
端木堯見此人能突破重圍救人,心下一驚,狂喝道︰
「什麼人?」
張蔭微微一驚愕。這條名聞黑白兩道的黑鞭只有一人會使,那就是久不涉江湖的獨孤清絕!
「莊主,那似乎是退隱江湖已久的「玉面閻王」獨孤清絕。」他對武林中各大門派及名人所知頗深,急忙告知端木堯來者的身分。
冷月直到被一雙有力的手抱住,才真的確定來者便是她的意中人獨孤清絕。
「獨孤叔…。」她喜形于色,輕喚道。
「噤聲!」獨孤清絕冷冷地說道,一身氣息陰森如常。他卸下披肩,披著眉將冷月若隱若現的身子包住。她沒被欺侮去了吧?他心中惴惴不安,卻仍不動聲色。
「你是獨孤清絕?竟膽敢來管本爺的閑事!端木堯怒氣橫生,雙手叉腰盯著他們。
「她是玄影殿的人,我要帶走了。」獨孤清絕臉上帶著黑面罩,一身黑衣,氣勢昂然地摟住冷月站在牆頭之上。
「原來玄影殿早就覬覦夜龍珠,這裴家的後人想必是被你窩藏至今。」端木堯沒想到自己在江湖中放活,說玄影殿與夜龍珠有關的借刀殺人之計競歪打正著。
「笑話!就只有擎日山莊能擁有夜龍珠嗎?」獨孤清絕冷笑道。
「獨孤清絕,奉勸你最好別與擎日山莊為敵,否則以你玄影殿今日的勢力,恐怕不會是我們的對手。」端木堯並非虛張聲勢,既然獨孤清絕走火入魔,功力大不如前,那他絕不會是他的對手。
「是嗎?我倒要試試。」獨孤清絕說完便揚聲清嘯。響徹雲霄,綿綿不絕,久久毫無消殆之勢;
端木堯心中一凜,有點詫異地的內力修為還是如此深厚,不禁瞪了身旁的張蔭一眼,咬牙道︰「這像是走火火魔之人的嘯聲嗎?」
張蔭也為之迷惑不已,無語地搖頭;
片刻後,獨孤清絕收回嘯聲,冷眸盯著這名武林中的大瀅魔說︰「我玄影殿向來不問武林中事,但有人挑釁也絕不會不回擊,端木堯,你可別太囂張。」
「哼!想教訓我?那就先露一手看看,」端木堯眼見獨孤清絕不把擎日山莊瞧在眼里,氣得躍上牆頭與他過招。
獨孤清絕見他身手矯健,忽左忽右,留神注意,一把推開冷月,逕自與他對掌拆解。
冷月在一旁看著,心下驚驚。獨孤清絕的內力雖高,但受制于氣血滯礙,常會有斷續現象,她怕剛剛他清嘯已耗太多體力,此時與端木堯對掌會力不從心,稍有閃失便會受傷。
端木弟卯盡全力進攻,使出《鬼使神差》中的各式精妙拳法,招招直取袕門,毫不留情。
獨孤清絕全神貫住,凝神對付端木堯。兩人你來我往,拳掌交鋒,霎時氣流交橫,塵埃、落葉被掃得四處紛飛,一陣陣氣息鼓蕩在眾人之間。
張蔭見主人窮于應付,于是一招手,遣了幾名手下繞到冷月身旁,暗地射出兩箭,冷月一心只在獨孤清絕身上,左臂被另一箭射中,登時驚呼出聲。
「啊!」她失去平衡,從牆頭掉落。
獨孤清絕眼明手快,一掌逼退端木堯,卷住冷月的手臂,將她拉回。但就這麼一瞬,端木堯己雙掌迭出「劈刀毒掌」打向獨孤青絕的胸口。獨孤清絕一陣暈眩,口里涌上鮮血,他吸了一口氣,強行忍住,抱住冷月的腰,翩然飛出牆外,負傷而去。
「莊主,要不要追?」張蔭趕到端木堯身邊問道。
「派東北三騎去追,我要活捉那個女的。」端木堯命令道
「是」三名高手分別追出。
「哼!裴冷月那丫頭中了箭,逃不遠的,而且獨孤清絕中了我的毒掌,不出三十六個時辰即會昏迷不醒,我不信他們逃得出我的手掌心。」端木堯露出惡狠的笑容。
「那獨孤清絕的功力不可小覷,咱們得趁他受傷,派人圍剿玄影殿,以除後患。」張蔭提議道。
「嗯,好主意。」端木堯心下計量著。在與赫赫有名的「玉面閻王」對過手後,他愈加肯定要盡早除掉這個心月復大敵,並把裴冷月搶回,那麼,夜龍珠和天下武林將都是他端木堯的囊中之物了。
當然,冷月那個嬌俏絕輪的丫頭他也不會放過,她既是當年從他嘴中逃走的一塊肉,他豈會輕易再放走她?
他恬了恬唇,再次露出勢在必得的笑容。
夜色如墨,獨孤清絕和冷月騎在他的青海駒上奔走了一段路後,終于不支倒地,在一間破廟前吐了一大口血。
「獨孤叔叔!」冷月大驚失色,立刻下馬攙扶他。
「我沒事。」獨孤清絕推開她的手,強撐著走進破廟中。
冷月見他拒絕自己的幫忙,心中又是傷心又是不忍。
「獨孤叔叔,你先坐下。我這里有古爺爺特制的丹藥,你先吞下去。」冷月知道他傷得不輕,連忙著從腰間取下隨身的藥草。
「不用了,你也受了傷,先替自己止血吧。」獨孤清絕靠牆而坐,微喘地說道。若是他功力還在。今日又怎麼會著了那瀅蟲的道?
「我的是箭傷,不要緊,先讓我看看你的傷勢。」冷月不管自己臂上的疼痛,很自然地要替獨孤清絕把脈。
「我說不用了!」獨抓清艷冷冷地擋開她的手。「這是「劈山毒掌’,除非有端木堯的解藥,否則只有運氣將毒氣逼出,別無他法。」
「毒掌?那我幫你運氣。」冷月一听到毒掌二字,登時緊張不已,急忙坐到他面前,要像以往一樣助他把毒化解。
「冷月…。」獨孤清絕雖一直表現得漠然,但他見冷月手臂上汩汩流出的血心中卻一陣陣怞緊。「先醫治你的傷,之後再來幫我。」他因自己的心悸而皺了了眉頭。
「這點小傷算不了什麼。」冷月此刻根本無心替自己上藥,一听見獨孤清絕中的是毒掌,她急得方寸全亂了。
「你別再老是做蠢事讓人擔心了,好嗎?」獨孤清絕倏地冷言責備道。
自從發現她私自離開立影殿,殿里上上下下出動多少人馬在找她,而他…他竟然焦灼得想親手殺了她,免得再因她的消失而心頭糾結。
冷月被他凶惡的模樣嚇住了。她愣愣地看著他陰霾的雙眼,雖然帶著面罩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可以想像他的臉正因氣憤而扭曲著。
「獨孤…」她懾懾地想解釋自己的不告而別,卻在他犀利的注視下低頭噤聲。
「你知道你替玄影殿意來多少麻煩?先是私自下山,讓無咎和古老急得到處找人;繼而向端木堯泄漏了你的身分和行蹤,你以為你真的報得了仇?這無知的舉動簡直是飛蛾撲火!現在端木堯知道你是曳風樓的活口之後,他絕不會輕易饒過你的,不論天涯海角,他一定會想辦法抓到你,逼問夜龍珠的廠落。」他難得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活,心緒激昂可想而知。
冷月待在原地听他訓誡,一顆心慢慢往下沉,悶聲地道︰「我很抱歉替你們惹來麻煩,但你們可以不用管我啊!我找端木堯報仇是不自量力,但我已有了死亡的準備。」
她話未說完,獨孤清絕就一把抓住她的手,怒道;
「你以為你會這麼容易死?端木堯是個變態,他不凌辱你至生不如死他不會痛快的,而你以為玄影殿收留你幾年是為了什麼,你體內的夜龍珠一天不釋出,你就一天屬于我獨孤清絕,沒有我的允許,你不準死死!」
听見他冷酷無情的話,冷月的臉一下子刷地慘白,一顆心慢慢龜裂,瓦解。
原來他不是來找她的,他是為夜龍珠而來,他要的不是她裴冷月,而是那顆能夠起死回生的夜龍珠!
「我懂了,原來我的命不值錢,要不是因為夜龍珠,我早該在九年前就死去」她凝著淚,茫然望著他,淒楚地微笑。
獨孤清絕一見她受傷的表情,手差點不听使喚地想將她擁入懷里,但是如此一來,他刻意壓抑了多年的感情必會決堤而出,不可收拾。因此,他強忍住心疼的沖動,放開即的手.啞聲地道︰「你清楚就好。現在,先替你手上的傷上藥,我們必須在三十六個時辰內回到玄影殿,否則我會毒發昏迷,屆時會讓端木堯有機可乘。
「是。
冷月慢慢站了起來,走到破廟門邊,毫不在意地擦拭著手上的血跡。這傷口的痛哪比得上心痛?
她閉起眼楮,直想哭一場。
獨孤清絕見她縴細的背影蹣跚,怔了半響才強忍住痛苦地撇過頭去。
他和古乙殘一發現冷月不見,四處又找不到人時,就推測她一定是到濟南城找端水堯報仇了,那時他不顧無咎和無名的反對,單槍匹馬地下山尋人,要無咎、無名留守玄影殿以防近來不斷前來蚤擾的人入侵。那抹焦慮和牽腸,直到他在擎日別館中見到了冷月才稍稍放了心,她雖然陷入無恙,那一刻,他多日來不眠不休的奔波勞頓都在瞬間消除、他的夜龍珠沒有消失,他的冷月還活著…
他的冷月嗎?
是的。打從他將她從曳風樓的廢墟中帶回玄影殿之後,她就屬于他了。可是,幾年來她愈發美麗動人,全身洋溢著青春的光彩.而他不過是個面容丑陋的男人,宿疾纏身又個性乖僻,她的嬌艷對他而言太過刺眼,讓他自慚形穢。偏偏他又得靠她身上的夜龍珠才能存活,這種糾葛不清的關系委實教人難以忍受,想愛不能愛,想放手卻又不能,她的存在對他無非是種煎熬,在在挑戰著他的意志力,試煉著他那顆原本無欲如鋼的心。
冷月當然不明白他的痛苦與自卑。她看獨孤清絕看了九年,早已不在乎他的俊丑,在她心中,他就是他,一個給他溫暖,幫他遮風擋雨的男人。但是現在她恍然了解在獨孤清絕的眼中她不過是夜龍珠的化身,在他心里,她是圓扁他或許壓根沒想過。
她開始恨莫名其妙跑進她身子里去的夜龍珠子。如果沒有夜龍珠,他是否會正眼看她?又是否會回應她的感情?她真想弄清這一點。
冷月包扎好傷口,嘆了一口氣,轉身說︰「好了,可以上路了。」
獨孤清絕站起身,調勻了氣息,正想往外走去,喜然听見一陣「得!得!」的聲音,立刻驚覺地把冷月拉到身後,仔細盯著聲音的來社。
片刻,只見一個白衣老者拄著龍頭拐杖,緩緩地從樹叢後走了過來,口中還吟著︰「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鬧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冷月和獨孤清絕一听,心中同是一凜。這老者吟唱的這闕詞詞意正是兩人內心的寫照啊!
那老者身形瘦小、佝樓,但紅光滿面;頭頂稀疏的在發梳了一個朝天雪;身上洗白的衣上繡著仙鶴數支,走起間鶴群訪著舞動振翅,翊栩如生,腰間掛著一只胡蘆,酒氣四溢,狀極瀟灑。
獨孤清絕一直冷眼盯著老者,從他行走的靈敏步伐看來,此人絕非等閑之輩。
「咦?這破廟我住了三天了,怎麼現在多出了兩個人。一匹馬?」那老者抬頭看了他們一眼,搔搔後腦道。
冷月一听這老者出言滑稽,不禁月兌口而出︰「這破廟是你的嗎?我們過了宿頭,在此暫時歇一歇不行嗎?」
「喲?小姑娘說話挺沖的哦,是不是和心上人鬧別扭,心下正不痛快啊?」那老者膘了冷月一眼,促狹地道。
冷月的心陡然跳了一下,快快地說︰「這不關你的事吧則。老先生。」
「小老先生?」那老者忽然外味地笑了出來,又道︰
「別亂叫,我才九十幾,甭將我喊老了。」
九十歲?冷月咋了咋舌,笑道︰「不然怎麼稱呼您啊?」
「我是東海逍遙仙,佟小小。」老者搖頭晃腦地自我介紹。
「小小?你的名字叫小小?」這回換冷月大笑出聲。九十歲高齡老者,名字喚做小小,豈不
可笑?
「你這個臭丫頭,敢取笑我?」佟小小嘟起嘴巴,怪冷月沒禮貌。
「我不是取芙你,小小前輩,我是覺得你的名字挺好玩的。」冷月微笑地從獨抓清絕的背後走出來。
「是嗎?」佟小小眨眨眼,似乎對冷月很有好感。
「是啊!你瞧,你小時候叫小小,現在九十歲也叫小小,名字不因年齡的改變一樣年輕,別人喊起你來不是老是佔你便宜嗎?」冷月笑著朝他點點頭。
「嗯,我倒沒想到這點,小小,小小,當真被人喊小了。」佟小小似乎從未想過這個問題,斂眉皺鼻地思索著。
「但也無妨啊!別太傷腦筋,當別人老老時,你還是小小,所以這虧吃不久的,你現在可撈回本了。」冷月掩嘴而笑,隨便兜,這小老兒就跟著糊涂了。
佟小小知道冷月在逗地,對她的長幼無忌很是歡喜,便道︰「小姑娘,你很有意思哦!來來來,我方才到城里帶了點酒回來,要不要跟我喝幾杯?」佟小小與她談得倒很投機,邀請她一道喝酒。
冷月尚未回答,一直沒吭氣的獨孤清絕卻接口道︰「不用了,我們還得趕路。」
「趕路?起什麼路?一個受了毒傷,一個受了箭傷,再怎麼趕也趕不過「時間」。佟小小嗤笑一聲,大步跨進破廟內。
獨孤清絕一驚,這老頭兒真是不可小覷,別看他嘻笑無端,卻能輕描淡寫地看穿他們的處境。
「你怎麼會知道獨抓叔叔受了毒傷?」’冷月奇道。她左手殘留血痕,看出傷勢倒還容易,只是獨孤清絕傷在胸口,這佟小小如何能知?
「呵呵呵,脈搏忽快忽慢,顯然是內力渾厚,不過氣血逆流,氣若游絲,就算你身子如銅似鐵,也挨不過三天。」佟小小逕自坐下來仰頭喝著美酒。
「三日?」冷月驚呼一聲,方才獨孤清絕說他過了三十六個時辰會昏迷不醒,沒說會喪命啊!
「那怎麼辦?獨孤叔叔,三日內咱們絕回不了玄影殿的,這里離擎日別館近些,我去向端木堯拿解藥。」她說著急忙要離去。
「不行!」獨孤清絕立刻抓住她的手,蹙眉道︰「你想自投羅網嗎?你這一去正好中了他的詭計。」說真的,一想到端木堯對冷月的企圖他就頭皮發麻。方才初見她時的衣不蔽體就已經夠讓他心驚的了。
「那……不然現在我們要怎麼辦?」冷月回頭看著他,顫聲說著。獨孤清絕不能死,他死了她也不願獨活。
「先回玄影殿再說。」獨孤清絕自知可能來不及回到玄影殿,讓無咎幫他運氣逼出體內的毒素,但他不願讓冷月擔心。必要時,他可以試著用自己的內力把毒制住。
「可是……」冷月還是不放心。獨孤清絕一直逞強不露疲態,她真恨不能替他受這個罪。
「我說小丫頭,你別心急,有你在.他不會死的。」佟小小在一旁看著他們,露出奇特的笑容。
「為什麼?」冷月不明白。
「因為你有夜龍珠啊!」佟小小露出黃褐的牙齒笑道
獨孤清絕一听他說出夜龍珠,臉色微變,緊緊握住冷月的手,佯裝不懂。
「你在說什麼?」
這丫頭身上有夜龍珠,獨孤清絕,你還有什麼好怕
佟小小還是悠哉地喝著酒。
冷月尤其吃驚。這個小老頭到底是何來歷?為何能將人的身分模得一清二楚?他到底是敵是友,
「你究竟是何人?」獨孤清絕沉聲道。
「我嗎?」修小小站起身,笑嘻嘻地手持那根龍頭杖朝冷月輕輕一點。「我是‘它’的主人。」
「什麼?」冷月和獨孤清絕同時低呼。
「我說,我就是夜龍珠的主人。」佟小小仍是若無其說著。
「怎麼可能」冷月驚異不已。
張大你們的眼楮了!東海龍王在此,龍珠听令。」
佟小小突然喝道。
話一出口,冷月體內龍珠的熱流竟不听她的使喚,霎時奔騰起來,像是有人突然在她心中點燃火苗,兩股青煙同時從她身上迸出,轉眼間將她全身燒灼起來。
「啊——」冷月痛得狂叫,雙手緊揪在胸前,曲身縮成一團
「冷月!」獨孤清絕大驚,握住她的手被燙得不得不怞回。他見冷月痛苦萬分,不禁回頭狠狠瞪著佟小小怒斥︰「你在搞什麼鬼?」
佟小小一改輕挑模樣,臉色肅然,拐杖上龍頭的眼珠中有兩顆珠子也閃出紅光,似在與冷月體內的夜龍珠相呼應。他不理會獨孤清絕的怒吼,兀自對著冷月道︰「龍珠私自幻化,進入人體,我本應收回,但見此女良善可期,故而饒赦降凡之罪,從今日起,龍珠自生自滅,非我所管,去吧!」
佟小小一說完,冷月登時暈了過去,身上的兩道青紅火焰便在她周身流竄,似在向終小小致意,然後慢慢冷卻,回歸冷月體內,消失無蹤。
「冷月。」獨孤清絕上前抱起不省人事的冷月,擔心地將她擁進懷里。
「夜龍珠是顆情珠,心系有緣人,這丫頭便是它的有緣人,所以才會與她合為一體。現在,夜龍珠就是她,她便是夜龍珠了。」佟小小收回龍杖,又蹲回原地喝酒。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獨孤清絕提防地打量著他。「我說了,我就是夜龍珠真正的主人。」佟小小笑說。「夜龍珠是曳風樓裴應懷所有,怎麼會是你的?獨孤清絕疑道。
「夜龍珠雖然換了許多主人,但終究都非真正的有緣人。二十年前我巧遇沈靛海,兩人一見如故,相談甚歡,于是將夜龍珠送給他,沈靛海死後將其傳給女兒沈映愁,而沈映愁又嫁人裴家,所以夜龍珠才會流落到曳風樓。」
「是嗎?」獨孤清絕想不到其中有此曲折。
「但這夜龍珠只有有緣人能使喚。我當初見沈靛海資質優異,以為他是夜龍珠的有緣人,才將此珠送予沈靛海。沒想到夜龍珠輾轉傳到曳風樓,裴應懷不知其究,只是珍藏,終至死去也不明白夜龍珠神奇之處。」佟小小搖搖頭,似是對裴家因夜龍珠而家破人亡不勝唏吁。
「難道沈映愁也不知道其中緣由?」獨孤清絕不解。
「沈靛海當年承諾絕不將夜龍珠之事外泄,沈映愁當然不知。現下武林中傳言夜龍珠能起死回生,未免夸大不實,我見眾人又要為此珠你爭我奪,陷于紛亂,于是從東海蓬萊島來到中原,就是要收回夜龍珠。豈知尋了九年,發現它躲進了這丫頭身上,幻化共生收不回來。佟小小盯著冷月的臉,聳聳肩。這是命定之數,誰也無法改變。
「它將永遠在冷月體內嗎?」獨孤清絕皺了皺眉。
「是的,夜龍珠通體碧綠晶瑩,能感應人心,匯聚強大能量,藉助于它,功力確能夠倍增,但是」佟小小頓了頓又道︰「以此方法增強功力之後,卻會縮短性命,這便是沈靛海武功高深卻又英才早逝的原因。」
「你是說」
「沒錯。它的能量能助人,也能毀了一切。」佟小小咚一聲又吞了一大口酒。
「可是江湖會議它能起死回生,延年益壽……」獨孤清絕揚起一道眉。
「江湖傳言?唉,我就怕傳來傳去傳出禍端,才放著蓬萊島的安逸日子不過,入中土受這個罪啊!夜龍珠對有緣人來說確是寶物,其他人頂多能籍其熱能來增進些微功力,並無多大的助顏作用。不過,若是一對男女兩情相悅,夜龍珠就會發出不可思議的力量。」
「那冷月會不會受影響?」獨孤清絕想到冷月與夜龍珠合體,她是夜龍珠的有緣人,那麼,她該不會有生命衰竭的現象吧?而他九年來一直藉著夜龍珠的力量遠行氣息,又是否已開始有老化跡象?
佟小小似乎看穿他的心思,微微一笑道,「你擔心嗎?這丫頭鐘情于你,你卻拒絕她的心意,干脆讓她早早死去,省得你為難。」
「別胡說!」獨孤清絕惱怒地瞪他。
「夜龍珠既是情珠,當主人了無生趣,心碎欲狂時,龍珠便會在其體內崩裂,使其魂飛散。」
「你別危言聳听!」獨孤清絕聞言心頭一震,忍不住低頭看著冷月。一想到她看他時的哀怨神色,他突然有些害怕佟小小會一語成譏。
佟小小了然地笑了笑,也不介意他的頂撞,又道︰
「我說過,它既附于這丫頭的身上,便氣隨意念走,熱隨心緒生。這丫頭想幫你,夜龍珠就會幫你,你何苦老是拒她于千里之外?更何況你這半衰半盈之疾,還得要靠這丫頭來救你呢!」佟小小當真無事不知。
「獨孤清絕听他說自己臉上的病變恢復有望,不禁一呆,問道︰「怎麼救?」
「天機啊,不可泄漏也!」佟小小賣了個關子,笑嘻嘻地起身,拎起葫蘆,邁出破廟口里吟著一首詩︰「陰陽交融,日月無光,世事不沾,共赴仙鄉。」
「前輩…」
獨孤清絕,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啊!」
佟小小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人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獨孤清絕咀嚼著佟小小的話,神色若有所思。他可以摘下冷月這朵嬌艷的花嗎?
冷月在此時才悠然轉醒,一張開眼楮,迷瀠間隱約听見佟小小的聲音,不明所以地問︰「佟前輩呢?」
獨孤清絕見冷月醒來,月兌口問道︰「有沒有受傷?」
乍見這種溢于言表的關切,冷月有點愣住。「還好
「沒事就好。」既然冷月身無大礙,他的手又自然將她推開。
他一直在想,如果冷月真的能救他,那為何九年來他的鬼臉毫無起色?那四句詩到底有何含意呢?
冷月看他不語,也不追問,只覺得體內的氣息更加順暢了。夜龍珠經佟小小一叫喚之後,竟像是在她體內覺醒了一般,那股熟悉的熱氣全憑她的心意,可以收放自如了。
「獨孤叔叔,我現在覺得內力充沛,精神奕奕呢!不要我先幫你運氣療傷?」她喜道。
「不用了!我們快些上路吧。」他看了她一眼,不想多耽擱。
「是……」他那冷冰冰的語調又讓冷月沉下了臉。獨孤清絕對她總是戴著面具,讓她猜不透,看不穿。
雖然有點失望,但冷月還是自我安慰,畢竟獨孤清絕就在她身邊,只要能這樣看著他,她再無所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