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爺,您……為何突然這麼問呢?」喬夫人囁嚅的問。
他還沒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從他們急欲遮掩的神色早已猜出答案,不過還是要听他們親口說出來。「你們只要說它在或是不在就好,至于為什麼待會兒我自然會說。」
她睨了一眼沉默不語的丈夫,吞吞吐吐的說︰「實際上龍環早在十四年前就被竊了,只是事關小女的終身幸福,我們不得不將事實隱瞞起來,老太爺,雷家的租訓是認環不認人,難道沒有了龍環,你們就打算不承認馨兒這媳婦兒了嗎?」
雷萬泰明白她的顧慮,「租訓雖說是先人留下的,可也不是全然修改不得,有時可視情況來改變。」這些話等于讓他們吃下了定心丸。
「有老太爺這句話,我們就安心了,不過您怎麼會知道龍環並不在喬家的事?」喬夫人放心之余,另一個疑問也在腦中產生。
「這……」他撫著長長的白胡,沉吟道︰「這事說來湊巧,岳兒近來認識了一位姓管的姑娘,那龍環便是在她手上。」
「喀!」喬璽元十指緊緊的扣住扶把,整個人僵直在座位上,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額上也不斷的泛出冷汗。
「姓……管。」他無聲的喃道。
噩夢!這一定是噩夢,她不可能還活在這世上,一定是別人。
喬夫人震驚的朝向他,「老爺,你說她會不會就是小玉?」
「不可能,小玉早在十四年前就已經死了,不可能會是她。」喬璽元全身冰冷,直打哆唆的矢口否認。
「可是你不認為太巧了嗎?對方姓管,身上又有龍環,除了小玉之外沒有別人了。」她越想越有可能。
「伯母口中的小玉是誰?」這下連雷岳奇也好奇了。
「不滿你們說,十四年前我的小姑喬寧生了重病,臨死前將唯一的女兒小玉托給我們照顧,只是她住了沒多久卻不告而別,臨走前還將龍環一並偷走,當時我們派出不少人四處找尋,可是一直都沒有她的下落,現在听你們這麼一說,我懷疑那位管姑娘會不會就是她本人。」
喬璽元死自著臉,拚命壓抑著從心底竄起的恐懼感。
「我說她不是就不是,小玉離家的時候不過七歲大,哪有本事一個人活到現在,你別亂認親戚了。」只不過他才說完,雷萬泰下面的話卻將他推入無邊的地獄中。
「不!有這可能,老夫第一次見到她便覺得有幾分眼熟,總你這一提,赫然想起來她的眼楮和嘴唇部份跟喬寧一模一樣,只不過兩人的氣質相差甚遠,一時讓老夫很難聯想起來。唉,真是沒想到她竟然會是喬寧的女兒。」得知管玉簫真實的身份後,他使陷入沉思狀態,事情比原先的更復雜,得好好斟酌。
「天底下相像的人何其多,又怎麼能確定她就是小玉?」喬璽元眼神狂亂到極點,嘴里直嚷︰「老太爺,我們今天要討論的是小女的婚事,請不要轉移話題,還是這原本就是你們的詭計。」
她為什麼還活在世上?本以為經過了十四年,再也不會有人知道他曾犯下的罪行,可以就此安安穩穩的過完後半輩子,現在她又突如其然的出現,是為了要報復他嗎?他驚駭的想,絕不能讓她破壞如今擁有的一切。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是在暗示我們敢做不敢當嗎?」管他什麼多年至交好友,全都是狗屎,雷伯航也被他惹毛了。
雷萬泰心中有了另一番打算,「你們都別吵了,既然知道她有可能是喬寧的女兒,老夫也不能不管,岳兒,你去將管姑娘請來。」
「是,爺爺。」他欣然受命。
「我反對!老太爺,您這分明是有意拖延,我們夫妻倆只要您一句話,這場婚事到底還算不算數?如果你們不打算承認我們也不勉強,反正雷、喬兩家從此割袍斷義,往後也不必再來往。」喬璽元一時心驚肉跳,也顧不得話會不會說得太絕了。
「你是在威脅老夫?」他可不會這麼容易被嚇到。
雷伯航心里更是老大不爽,「你今天是吃錯藥了是不是?我看你倒像是在害怕什麼秘密被揭穿似的,作賊心虛的人恐怕是你才對。」
他目皆欲裂的一瞪眼,「你們雷家的人都是同一個鼻孔出氣,再說什麼也沒用,夫人,這樁婚事就當做從未發生過,我們馬上啟程回杭州。」
「可是馨兒她……」喬夫人想到女兒堅持非嫁進雷家不可,現在把事情鬧僵了,她會有多傷心。
「好戲才開始上演,要散場只怕太早了。」鬼魅般的沙啞嗓音突兀的插入。
眾人這才注意到門口不知何時站了一名女子,只有雷家人才認出此女正是剛才討論中的主角管玉簫,一襲質料輕柔的綠色綢衫里著她玲瓏的身段,宜嗔宜喜的朱唇嵌在冷艷的面容上,透著幾分驚悚的魔性。
「玉簫,你來的正好,我們正談到你。」雷岳奇渾然未覺她的改變。
邪艷的闢光睇向那條然面無血色的人,輕道︰「喔,談到我?不知談了些什麼?」
喬夫人在她身上找尋幼時的影子,「你……真的是小玉嗎?」
她唇畔含笑,那笑卻使人沒來由的從頭涼到腳底。
「我究竟是不是她,有人應該最清楚才對,畢竟他是除了爹娘之外最熟悉我的人了,你說的對不對,我最‘敬愛’的舅舅?」
「你是哪來的騙子,居然謊稱我的外踴女,大家不要上她的當。」他指著她大罵,以掩飾內心的恐慌。
雷萬泰白眉一皺,不滿他處理事情的態度。
「管姑娘,你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你是喬寧的女兒?」
管玉簫瞳底掠過一閃而逝的痛楚,笑說︰「是不是都無所謂,我費了那麼大的功夫可不是來玩相認的游戲,現在各位既然都在這里,我和我舅舅有些帳要算,你們正好可以當個人證。」
「我不認識你,跟你有什麼帳好算?岳奇,你如果還把我當長輩看待,就馬上將她帶走,我馬上答應退婚。」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事情的轉變快得讓人應接不暇。
「喬伯父,您說的是真的嗎?」最開心的自然是雷岳奇了。
管玉蕭卻一臉的嗤笑嘲弄,「你不管你親生女兒的意願了嗎?她可是相當中意這個未婚夫,不然昨晚何必尋死尋活的,只可惜沒有讓她死成,這真是我計劃里美中不足的地方。」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喬璽元白著臉問。
管玉簫綻出惡意的絕美笑留,「我這人最見不得快樂的結局了,尤其是自己的仇人,我的一生被她的親爹毀了,那麼她也休想得到幸福,只可惜那塊感只有一瞬間,否則我會高興得久一點。」
「玉簫,你今天是怎麼了?為什麼說這些奇怪的話?」雷岳奇終于發現她的不對勁,他的玉簫不會說出這種殘酷的話。
她將毫無感情的眸子調向他,冷笑道︰
「還不懂嗎?你真是個傻瓜,我利用你這麼久你居然一點都沒發覺,真不是普通的笨,你真以為我看上你了嗎?像你這種老實又無趣的男人,一點都吸引不了我,要不是為了讓計劃能順利進行,才勉為其難的跟你周旋,否則老早就將你一腳踢開了,這下你總該听懂了吧?」
雷岳奇整顆心都涼了,「我不相信,你是在騙我對不對?你一定是在騙我,玉簫,你是在生我的氣,所以故意這麼說的,是不是?」
「信不信隨便你,我懶得跟你說話。」她哼道。
他喉頭哽咽,執拗的扳過她的肩,「不!我要你把話說清楚……」
管玉簫陡然出手,往他胸口打下一掌,冷厲的叱道︰「滾開!」
「唔……」他被震退一步,這一掌雖然不重,卻打碎那顆熾熱的心。
雷家兄妹奔上前扶住他,為他的深情感到不值。
雷莞婷氣憤不已的紅了眼,說︰「大哥,這妖女從頭到尾根本是在耍著你玩,為什麼你還不信?她如果真心愛你,又怎麼舍得打傷你,你該清醒了。」
「不,這不是真的,玉簫,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他祈求的俊眸專注的凝望她,閃動著隱隱淚光。
要他如何相信這段日子的情意綿綿全是謊言,更不相信她表現出來的愛意只是虛情假意,他真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好惡毒的女人!大哥,我們都被她的外表騙了。」雷勛華也同聲譴責。
他的心像插了一把劍,痛得快要不能呼吸,想叫卻叫不出口,這女子絕不是他所深愛的玉簫,只是一個有著她外表的女人,絕對不是她。
雷伯航不能原諒這個玩弄他愛子的女人,「終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如果你娘真的是喬寧,妍馨算起來可是你的表妹,你竟然設計要逼死她,簡直是心如蛇蠍。」
「罵得好,不過說起心如蛇蠍,用來形容某人還比較貼切。」她冷凝的美目滴溜的轉向喬氏夫婦,「舅母,你有沒有興趣听听當年我不告而別的原因?」
「不要听她胡說,這來路不明的女人說的話都不能信。」他總算明白怎麼回事了,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陷阱,她就是等著在所有人面前當眾揭發他丑陋的一面,喬璽元膽裂魂飛的想。
管玉簫低低一笑,「那麼大家就把它當作在听故事,听一听也無妨,這故事很短,不會耽誤各位太多時間。」
「既然如此,你就把你的故事說出來吧!」一直沒開口的雷萬泰驀然出聲,用眼神示意大家梢安勿躁。
老太爺都開了口,其他人也不好有異議,喬璽元臉上的驚惶始終未褪,只能沉重的坐下,飛快的在腦中思索良策。
僕人抬來一張椅子,管玉簫動作優雅的落坐,疊起綢衫下的玉腿,好象她只是來喝茶聊天,無視眾人難看至極的臉色,琢磨著故事該由何處說起才會精彩。
若不是她謎樣的來歷,雷萬泰會承認欣賞她宜收宜放的高傲氣勢,宛如面對千軍萬馬也仍然能從容不迫,她的確有當家主母的派頭,此時她整個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那柔和著脆弱與堅強的氣質,足以融化任何鋼鐵,也難怪孫子會為她神魂顛倒。
「可以開始了。」他清咳一聲提示。
管玉簫的瞳仁一片沙漠,輕啟櫻唇,娓娓道來。
「這個故事一開始很平凡,主人翁是一對夫妻,雖然兩人是憑媒灼之言成親的,可是婚後十分恩愛,成親不到兩年妻子便順利的產下一子,可是妻子生產過後身體就一直不好,大夫說以後大概不太可能再受孕了,雖然事實令他們失望,但心想至少他們擁有了一個健康的兒子,也就不再強求。」
「時間往後推了幾年,就在兒子滿五歲那年,妻子居然意外的懷孕了,這個訊息著實讓這對夫妻興奮異常,也非常珍惜這得來不易的孩子,懷胎十月後,一個漂亮的不可思議的小女嬰平安的來到人世,小女嬰不只博得爹娘的歡心,就連五、六歲大的哥哥也爭著照顧她,府里上上下下都把小女嬰當小公主般捧在手心里,可以說是三千寵愛集一身的幸運兒……」她說到這里故意停頓一下,舉止悠閑的啜了口置于案上的香茗,透過杯沿,那冷洌的眸子射向左側的人。
「然後呢?」雷莞婷很自然的問。
縴白的指頭無意識的纏繞著胸前的發絲,她又輕道︰「然後小男孩一天天長大了,對惟一的小妹妹可以說是寵上加寵,凡是好吃、好玩的一定留給她,就連親生爹娘與小女嬰相處的機會都沒有他多,時間過得很快,小女嬰漸漸長成亭亭玉立的小美人,她的哥哥開始限制她的自由,只要有小女孩在的地方,她的哥哥一定會陪伴在其左右,小男孩更不準任何異性接近妹妹一步,只要有同齡的男孩妄想跟小女孩玩,他鐵定將對方打個半死,人人都以為他是以一名兄長的身份在關心妹妹,就連他們的親生爹娘都沒發現兒子的佔有欲是如何的超乎平常,不知從何時起,他已經不是將小女孩當成妹妹來愛,而是這輩子最愛的女人……」
「住口!住口!」喬璽元拍案狂哮。
她嫣然笑問︰「這故事不好听嗎?沒關系,後面保證會更精彩。」
在場的人除了小一輩的不明所以之外,其他人臉色全變了,加上喬璽元這一吼不就等于不打自招?
這其中尤以喬夫人的臉色最蒼白,她是知道丈夫極為疼小姑,雖然有時覺得未免關心得太過火了,可是從來沒想到別的地方去,听了這故事之後,她把里面的角色換成公婆、丈夫和小姑,竟然全部符合,原來這故事的背景就是喬家。
雷萬泰決定不動聲色的把故事全听完,鎮定的說︰「管姑娘,請繼續。」
管玉簫雙手一攤,投給喬璽元一個嘲弄的眼色。
「那麼我就繼續說下去了,小女孩漸漸有了她的思想,不喜歡哥哥將她管得這麼嚴,可是哥哥總是告訴她這完全是為了她好,只要她乖乖的听話,等將來長大之後,他要讓她成為最美麗的新娘子。呵,怎麼可能呢?各位說是不是?兄妹怎麼能成親,可是男孩心中早就抱定這想法,這世上誰也不能從他手中搶走心愛的妹妹。」
「時間過得很快,小女孩及笄了,果然美得像一朵盛開的芙蓉,讓人忍不住想將她摘下來,小女孩也發現了哥哥老是用一種奇特的眼神看著她,這使她感到害怕,即使常常有意無意的躲他,可是同在一個屋檐下想躲也躲不掉,于是當有人來向爹娘提親時,她便不顧一切的答應嫁人了,那份堅決就連哥哥如何反對都阻止不了……」
雷莞婷為那小女孩捏把冷汗,「天底下真的有那種人嗎?竟然連自己的親妹妹都想染指,跟禽獸沒兩樣……怎麼了?你們干嘛那樣看著我?人家又沒說錯。」
「婷兒,別插嘴。」雷夫人用力扯下女兒說。
喬璽元置于大腿處的手掌握得死緊,想殺人的越燃越熾,坐在身邊的喬夫人羞慚得幾乎不敢抬起頭來,天呀!她的丈夫居然思想如此邪惡,成親二十余載,直到今天她才認清他的真面目。
「雷小姐沒說錯,那人的確是個禽獸。」管玉簫左右腳互調,讓身體坐得舒服些好繼續「講古」。「故事說到一半,小女孩嫁人了,成了另一個男人的妻子,幾年後男孩也已經娶妻生子,有一天接到妹妹捎來的信,才得知她生了很重的痛,已經活不了多久了,因為丈夫早逝,孩子無人可托,所以希望惟一的哥哥能念在兄妹的情份上收留她才滿七歲的女兒,就這一念之差,把自己的親生女兒推下了火坑……」
「你胡說!這故事全是你一手捏造的……」喬璽元聲嘶力竭的吼著。
管玉簫一臉興味的問︰「舅舅,你這麼緊張做什麼?我也沒說這故事是真人真事,也沒指名道姓,你別太激動,不然人家可會誤會。」
「我再說一次,我根本就不認識你,不要口口聲聲喊舅舅。」他老羞成怒的轉向妻子,「夠了!夫人,這地方我再也待不下去了,我們立刻走。」
「她說的都是真的嗎?」喬夫人驚痛莫名的抓住他,懇求的問︰「你說呀!我要你親口說出來,你究竟做了什麼?」
喬璽元黑著臉甩掉她的手,「你在胡說些什麼?人家瘋你也跟著瘋。」
「我胡說嗎?那為什麼你不敢再听下去呢?我正說到緊要關頭,也是整個故事的精華所在,相信舅母非常想知道。」管玉簫火上添油的說。
「她不想听……」
「我想听,你說。」喬夫人道。
他為之氣結,「你……」
「舅舅,我看你還是坐下來听吧!」她欣賞著他的局促不安和心驚膽戰,唇角的笑意更濃了。「故事說到這里,大家也應該明白,小男孩雖然長大了也成了親,可是內心深處始終對自己的親妹妹懷有一份特別的情感,只是被他隱藏起來了,如今再次面對這個和妹妹有著七、八分酷似的外甥女,不知不覺中,那份不被世人允許的感情再度死灰復燃。」
「他開始極盡所能的寵她、愛她,就像過去對待妹妹一般,沒有人懷疑他的動機,就連他最親密的妻子也被瞞過了,就這樣過了兩個月,直到某一天的夜晚,不幸終于發生了……那男人仗著一點酒意強暴了自己的親外甥女,一個當時年僅七歲的無辜小女孩。」
一聲聲的怞氣聲發自在場的人口中,管玉簫沒有因此停下來,臉上沒啥表情,好象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他那晚成功的將獸欲在一個孩子身上發泄完,酒醒之後,那男人有一剎那感到萬分的懊悔,可是卻沒能阻止得了他一錯再錯,蒙蔽了他的心,每天一到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就會不由自主的來到外甥女的房門前,然後……推門而入,一日復一日,小女孩好幾次想向大人求救,她怎樣都不明白疼愛她的舅舅為什麼每天晚上都要那樣弄痛她,可是卻什麼都不敢說出來,只能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躲在黑暗的角落,期待有一天會被人發現……」
「喬璽元,你這個禽獸!你怎麼可以做出這種事?」喬夫人淚流滿腮的喊。
他一張臉漲得通紅,聲色俱厲的否認到底。
「這妖女分明是妖言惑眾,不只想害我們夫妻失和,也要讓雷、喬兩家反目成仇,她說的故事都是子虛烏有,你們不要中了她的詭計。」
管玉簫沒有反駁他,徑自的把玩套在腕上的龍環,說︰
「小女孩忍受了將近一個月的蹂躪和摧殘,身心都受到巨創,她知道自己一定要逃離這個地獄,所以趁沒人注意時偷偷溜進舅舅的房間偷了一樣東西,那東西原本是屬于小表妹所有,也是她和某一戶人家訂親的信物,偏偏她很喜歡,所以決定將它搶走,她的幸福被那個男人毀了,總有一天也要毀掉他的女兒以示報復,就這樣處心積慮的等了十四年,這一天總算讓她等到了……」
「住口!我叫你住口……」喬璽元雙掌運氣疾沖向她。
她美目陡然圓瞪,往後一個空翻,身經如燕的避開他勢如破竹的掌風。
雷萬泰聲如洪鐘的吼︰「住手!」
兩條身影掠向屋外,眾人隨後奔出大廳,尤以雷岳奇一馬當先,在明白她所有的遭遇之後,他原諒了她的利用和欺瞞,只剩下無盡的愛憐,想一輩子用自己滿腔的愛意來撫平她受過的創傷。
「你這是想殺人滅口嗎?」管玉簫在半空中旋了個身,發出一聲冷笑。喬璽元似狂似癲的再打出一掌,咆哮道︰「你為什麼要回來?我不能讓你毀了我……」
「想殺我?那得看你有沒有本事了。」她飄落在涼亭上端,足尖輕點,翩然自得的擊出一招「黑雲翻墨」,強勁的內力瞬間讓他鮮血狂噴。
他「哇!」的一聲從空墜下,在眾人的驚呼聲中,雷萬泰提起一躍,適時的接住他的身體。
「小玉,算舅母求你,就算他真的罪大惡極,終究是你的親舅舅,殺了他天理不容,請你饒了他吧!我給你跪下……」喬夫人還是無法坐視丈夫被殺,當真朝她下跪代為求情。
雷岳奇也加入勸說的行列,「玉簫,我們都明白你受了很多苦,但他終究還是你的親人,我不相信你真的能夠下得了手,你絕不是那種冷血無情的人。」
她笑弄的睇睨他,「就因為他是我的親人,我就該原諒他對我所做的一切嗎?雷岳奇,你還真是天真得令人好笑,你說你了解我,答案恐怕不見得喔,我已經沒什麼耐心了,還是快把人交出來,不要多管閑事。」
「就算他罪無可恕,老夫也不會讓你動用私刑。」雷萬泰說︰「你若真的把他給殺了就算報仇了嗎?」
管玉簫笑得十分詭譎,「不殺他也行,反正報仇有很多方式,譬如讓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游街,並在身上綁著一塊牌子,上頭有他的罪狀,寫著他如何泯滅天良玷污自己的親外甥女,讓全江南的人都知道堂堂‘無敵門’門主居然是個比禽獸還不如的畜生,你們說這個主意好不好?」
「我不要、我不要……」喬璽元听了魂飛魄散,腦海中不斷出現無數張臉孔,有熟識的,也有陌生的,一個個都是用著不齒、輕蔑的眼神看他。「我錯了、我錯了……小玉,你饒了我吧!是舅舅對不起你,舅舅大錯特錯了,我不要游街,夫人,你要救我……」
「嗚……。」喬夫人傷心欲絕的掩面大哭。
他又求助的轉向雷伯航,「雷兄,你要救我……不要把我交給她,老太爺?」隨即又想到另一個重量級的人物,連跪帶爬的抱住他的大腿。「老太爺,請您看在先父的份上救救我,您如果不救我,我就死定了……」
「嘖!嘖!真是難看死了。」她搖頭咋舌,表情條地一換,綻放出冷肅的笑容,嗓音異常的輕柔。「看情形你們是不肯放人了?罷了,如此一來,我只好自己動手,不要為難你們了。」
管玉簫將插在腰際上一只細長的什物拔出,解開包在外層的黑市,方知是一根碧綠色的洞簫。
「現在的氣氛該吹哪一首曲子好呢?」她著手上的洞簫,極其的寶貝它。
身穿綠衣、手持洞簫、冷艷無雙,莫非她是……
雷萬泰大大的震動了,就連他這經過大風大浪的人也不免會心慌了。
「蕭聲驟起,修羅斷情,你……是玉修羅?」
「玉修羅?」所有人的目光一致射向她。
她魅惑眾生的笑容顯得有些陰惻惻的,「老太爺好眼力!不過今日之事純屬私人恩怨,與‘閻宮’毫無關系。」
雷岳奇整個靈魂仿佛被怞走了,艱澀的說︰「你是玉修羅?魔教妖女玉修羅?不可能、不可能……。」
她以蕭就唇,「我看就吹一曲‘清心往生咒’好了。」
雷萬泰曾听過江湖傳言,玉修羅的必殺絕招便是「玉蕭斷魂」,只要她蕭聲一出,非死即傷。
「慢著!」在場的人雖然或多或少都練過武,但大部份的人內力極淺,怎能敵得過她的蕭聲,莫怪乎他一臉駭然。
一陣異常祥和的音律飄揚開來,讓眾人宛如置身于人間仙境中,聞者無不神情舒爽,繃緊的神經在蕭聲中兵敗如山倒,所有的戒心瞬間灰飛煙滅。
他們能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在攀升……攀升……
只覺得全身飄飄然,身體沒了重量……
她牽動唇角,不期然的將音律一變,祥和之氣盡去,迷離的蕭音飛出刺骨的寒氣,像千萬支冰箭條地扎進所有人的身體內,一一封住全身每個袕道,音律的劇烈震動讓耳膜快受不了了,個個痛苦不堪的捂緊雙耳大叫。這是來自地獄的聲音……
每一個音符像是在召喚人們的魂魄……
「啊……不要吹了,爹、娘,快救我……」內力最差的雷勛華和雷莞婷最先承受不住,離他們最近的雷萬泰連忙接住兩人,將自身雄厚的真氣由掌心輸入,尚可抵擋一會兒。
雷伯航夫婦也自顧不暇的就地盤起腿,連起內力抵御,奇怪的是越如此做,內力流失的情況更嚴重,兩人面色如土,眼看就快擋不住了。
喬璽元的五官扭曲在一塊,抱住頭顱在地上打滾,「啊……啊……」
「老爺……」喬夫人撲上去救丈夫,嘴角跟著溢出血了。
「玉簫,住手!」雷岳奇困難的站起身,吃力的往她走去,「我求你……不要傷害他們,我……不怪你利……利用我,只求你……停手,不要被恨……控制了,玉簫……」話還沒說完,原本就帶傷的身體,加上情緒大幅的波動,受到簫聲的影響更劇,從嘴里嘔出一大口的鮮血。
管玉簫直直的瞅著他在她面前倒下,唇上的笑意凍結了,一顆心像被某件重物撞擊了一下,喉頭一甜,反而被自己的內力反噬,也跟著噴出一口血來。
「唔……」胸前沾滿了駭人的紅色血漬,她撫住胸口,臉色蒼白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