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宿城王宮御花園
「王上?!」宮女的驚喊劃破了寂靜的王宮。
「找到王上了!找到王上了!」
幾名禁衛軍听見叫聲都趕過來查看,來到此時躺在石地上的赤帝跟前,前一秒明明沒有半個人影,卻在下一秒平空出現,委實匪夷所思,所有的人面面相覷,想不通其中的原因。
赤帝失蹤足足長達半年之久,造成夔的世界天候異常,久旱不雨,饑荒連連、瘟疫四起,如今如同消失那般,又神秘的出現在王宮,眾人連忙將受到重傷,龍袍上沾滿血跡的君王送回朱雀宮。
經過御醫詳加診斷,發現他的手臂似乎被某種暗器劃傷,不過幸未傷及筋骨,龍體除了皮肉外傷,並無大礙。
在赤帝回到岩國的那一刻,日月清明,五星順度,潤澤有光……
御醫步出了紫玄殿,馬上被一干大臣團團包圍。
「怎麼樣?王上的傷勢如何?」
「王上究竟是受了什麼傷?嚴重嗎?」
「這半年多來整座王宮都搜遍了,也沒找到王上,怎麼會突然又回來了……這到底是什麼兆頭?」
「噓!」有人瞪住說溜嘴的他,讓他把話吞了回去。
沒有給御醫開口的機會,大家議論紛紛。
丞相朝太尉和御史大夫打了個眼色,于是三人一同來到宮殿一隅。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丞相心里有底嗎?」
他們最擔心的事終于發生了,他們翻遍了岩國每塊土地,始終都找不到赤帝的蹤影,就在他們快放棄之際,他又神秘離奇的出現,究竟這段日子王上去了什麼地方?發生了什麼事?
不只御史大夫,就連太尉也開始慌了。「丞相,你說該怎麼辦?」
「你們先別自己嚇自己,就算赤帝回來了又如何?」他一副老神在在。「他仍然在我們的掌控之中,本丞相還是有辦法讓他繼續當個傀儡,」
太尉放心的捻胡笑了。
「可是你們不覺得王上失蹤了半年多,這會兒又突然現身,這種情況相當可疑嗎?」御史大夫心中不免怯懦。「那天我們狙殺王上不成,隨即他便宣告失蹤,萬一王上清醒之後,執意要追查那些黑衣人的下落,那該如何是好?」
丞相呵呵一笑,「沒有證據,他也無可奈何。」
「沒錯!」太尉咧開大嘴笑道。「何況現在宮里上上下下都是我們的人,兵符官印也在本官手上,就算他是天帝選出來的赤帝又如何?只不過是個毛還沒長齊的黃口小兒。」
「可是……」
「好了,你何時變得這麼膽小來著?」太尉取笑他。
御史大人面露憂色。「本官是擔心這一切都難逃天帝的法眼。」
三年後
王宮外頭萬頭鑽動,擠滿了專程前來圍觀的百姓,而且還在不斷的涌進當中,沒多久便將厲門給擠得水泄不通,所有的人都想親眼目睹被判謀反、篡逆之罪的丞相被處以車裂之刑的經過。
而這也是繼半年多前,前任太尉被處以剝皮之刑,還株連九族,驚動整個朝野的另一大事。
所謂的車裂之刑就是將受刑人的頭與四肢分別系于五車之上,然後以五馬駕車,同時分馳,將肢體撕裂,又稱為「五馬分尸」,不僅讓人身首異處,連四肢都各在一方,死狀甚慘。
炎玉高高的坐在宮牆外的高台上,嘴角噙著一抹冰冷的笑意,注視著底下那狼狽驚懼的身影。「愛卿,這就是背叛朕的下場。」
「臣、臣永遠效忠王上。」御史大夫阮夷臉色慘白,顫巍巍的跪倒在他腳邊。
「臣絕不敢再有貳心。」不然下一個就輪到自己了,雖然他不清楚王上為什麼會放過自己,可是他不想賭這種好運。
他用眼角睥睨著跪在腳邊的臣子,欣賞著阮夷發抖的模樣。「知道朕為什麼不追究愛卿過去的所作所為嗎?」
阮夷抖得更厲害。「臣、臣愚昧至極。」
「因為朕不是個沒有肚量的人,只要愛卿對朕忠心,朕自然會不計前嫌。」炎玉寧可要一個曾有謀逆之心,如今卻畏懼他的君權,不敢再有異心的臣子,也不要所謂的忠臣。
「臣明白……謝王上恩典、謝王上恩典。」阮夷真的怕了,萬萬也沒想到當年神奇失蹤,又突然出現的赤帝,在這短短三年間竟有如此巨大的轉變。
他彷佛變了個人似的,不再像顆棋子般任憑擺布,也不再坐以待斃,懂得利用金錢來籠絡伺候他的太監、宮女,再用加官晉爵來收買九卿,一步步的蠶食鯨吞。
不知不覺中,丞相在宮中的地位不再屹立不搖,而太尉還毫無警覺,以為兵權在握,依舊大肆享樂,直到他居然異想天開的企圖造反,沒想到就算執掌兵符,也無法號令軍隊,因為幾位將軍早被賜下金銀珠寶、屋舍良田,而誓言效忠到底卻不自知。
只有他及早省悟,主動跟王上認罪,才能苟活至今,否則老早步上兩人的後塵。
之後有人斗膽詢問王上,那半年究竟去了哪里,王上只是推說忘記了,所以那段時間成了難解的謎,可是卻也成了最大的關鍵。
炎玉兩側的唇畔嘲弄的揚高,「起來吧!」
「謝、謝王上。」他咽了口唾沫,腳步不穩的起身。
炎玉將目光重新調回台下的光景,只見被綁縛在五車之中的丞相不停的高聲求饒,他則像在看出即將上演的好戲,一臉津津有味。
「王上,您一刀殺了臣吧……求王上讓臣留個全尸。」
自古以來總認為「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容受到殘害或割裂,許多人一旦獲罪,常常哀求「賞個全尸」,而判罪者一個「賞他個全尸」的許諾,便是極大的恩典,因為這酷刑不僅讓死者的最後一刻異常痛苦,精神也備受煎熬。
「全尸?」炎玉不由得失笑。「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丞相,真是太難看了,往日的霸氣都上哪兒去了呢?」
這時,身穿素衣的婦人和兩個兒子從街道那頭奔來,大聲哭喊著。
「老爺……」
「爹……」
丞相覷見自己的妻兒,老淚縱橫、後悔莫及。「你們……你們來做什麼?快回去……不要看……」
「王上!」年過半百的婦人朝炎玉跪下磕頭,直到額頭都紅了、腫了。「王上開恩……王上開恩……饒了我家老爺一命。」即便他們夫妻早已緣盡,可是終究夫妻一場,她不能袖手旁觀。
他雙眼瞇起,藏著滿滿的恨意。「開恩?」
「王上,小的願意代爹死,請王上饒了小的爹吧!」丞相的兩個兒子同娘親跪在一塊乞求。「王上開恩。」
炎玉笑睨著嚇得只剩下一魂一魄的丞相。「你有個好夫人和兩個好兒子,可惜不懂得珍惜。」
他輕輕抬起右腕,示意下頭的執行官員行刑。
在一聲令下之後,五匹馬往不同的方向奔馳,霎時之間,哀嚎慘叫不絕于耳,死狀慘不忍睹。
「老爺!」婦人淒厲的大叫。
「爹……」兄弟倆跪下來哭喊。
有的百姓不敢再看,轉過頭去;有的則是捂住孩子的雙眼,怕他們看了回去會作噩夢;有的是大聲叫好;有的自是認為剝皮、車裂這樣的酷刑過于慘無人道,在心中自然對君王產生更多的敬畏之心。
從頭到尾,直到行刑結束,炎玉連眼皮都不眨一下,似乎很喜歡這樣的娛樂,俊美尊貴的五官在此時看來令人不敢逼視,他是君王,這是無庸置疑的,在場目睹的滿朝文武,皆心生警惕,對其更是畏懼有加。
內侍點燃了銅制燭台,照亮了御書房。
炎玉低著頭專心批閱手上的奏章,一份份的竹簡堆滿了整個桌案。
「王上,該用膳了。」貼身內侍必恭必敬的稟奏。
批完手邊的奏章,他深吸了口氣,擱下紫毫筆,「傳膳吧!」
「是,王上。」不敢有任何怠慢輕忽,內侍立即退了出去,讓御膳房將晚膳送進來,以供君王享用。
用完精心烹調的御膳,炎玉的目光自然瞟到放置在旁邊的大銀盤,上頭放了十幾張名牌,寫著嬪妃們的封號,敬事房的太監總管元蔘跪在跟前听候指示。
敬事房的職責就是管理君王的臥房事務,最高的太監便稱為總管,其任務是安排和記載君王和後妃之間的性生活,在君王臨幸後妃時,敬事房的太監必須詳細記錄下年、月、日,以做為受孕的證據,所以後宮的嬪妃們沒人敢得罪他們,否則這輩子恐怕連君王的面都見不到。
這三年來,後宮又多了幾位嬪妃,多半是大臣為了巴結君王,四處網羅各地美女進貢來的,或是王公貴族們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無所不用其極也要將女兒送上龍床,只望懷上龍種,最好還能生下太子,幸運的話,說不定還會被神界選為下一任的赤帝。
「元蔘。」
他身子伏低。「奴才在。」
「後宮的嬪妃之中,還有哪一些朕尚未臨幸?」炎玉托著下顎,秀媚的眸光微轉,狀似無心的問道。
身為敬事房的太監總管,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的了。「回王上的話,後宮之中尚有宜嬪和一位玉美人。」
「玉美人?就是前陣子朕出宮狩獵時帶回來的美人?」直到這時才想到她的存在。「那就她吧!」將刻著玉美人的名牌翻面。
元蔘忙不迭的勸阻。「王上,玉美人才剛進宮,又是獵戶之女,不知禮數、缺乏教養,宮里的規矩還沒全然學會,唯恐冒犯了王上。」哼!那種窮人家的女兒連要孝敬他的禮數都不懂,這輩子休想進王上的寢殿一步。
「只是因為這個原因而已?」炎玉半威嚇、半玩笑的問。
他一臉誠惶誠恐,「王上明鑒。」
炎玉哼哼一笑,「元蔘,朕很不喜歡受人擺布支使的感覺,別以為朕不知道你收了那些嬪妃的好處,只是不予點破罷了。」
敬事房這些太監之所以還能如此囂張,是因為他刻意的縱容,他想看看那些表面端莊嫻靜的嬪妃們,是如何的明爭暗斗,踩著別人的尸體往上爬,看著她們自相殘殺也算是種樂趣。
「奴才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這麼做,請王上明察。」元蔘磕著響頭,大聲喊冤。「奴才是為了王上著想。」
「那麼你認為朕今晚該臨幸誰?」他挑眉問道。
元蔘抬起布滿細紋的老臉,嘴唇上不知涂了胭脂還是什麼,特別紅潤。「王上這不是在為難奴才嗎?」
輕扯了下唇角,伸手將置于中間最明顯位置的名牌翻了個面。「就她吧!」他當然明白其中的玄機。
「奴才遵旨。」元蔘臉上似乎閃過一道勝利的光彩,馬上退了下去,把名牌交給底下的太監,他則是前往通知這位被選中的孋嬪香湯沐浴,做一切必要的準備工作,務必要讓君王龍心大悅。
撤下御膳,炎玉垂下眼瞼,不知在想些什麼。
「……小嵩子。」
約莫十七、八歲的內侍心頭一凜,躬身回答。「奴才在。」雖然擔任王上的貼身內侍是無上的光榮,不過伴君如伴虎,隨時都有可能腦袋落地,不可不謹言慎行,如履薄冰。
「你認為後宮嬪妃當中,誰最具有後相?」炎玉天外飛來一筆的問。
小嵩子表情先是一怔,又怕是王上有意刺探,連忙把頭垂得更低。
「奴才惶恐,奴才不知。」
炎玉調整了下坐姿,涼涼一笑,「朕還以為你雖然年歲尚輕,但是心思縝密、觀察敏銳,對宮中大大小小的事知之甚深。」
「奴才不敢。」小嵩子跪下來請罪。
他用眼角斜睨,低笑一聲,「朕沒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近來朝中大臣催著朕早日立後,讓朕听了委實煩不勝煩,所以才想听听你的意見。朕想听的是真話,赦你無罪就是了。」現在身邊每個人見了他無不戰戰兢兢,深怕腦袋不保,和過去的境遇真是不可同日而語,炎玉嘲弄的思忖。
小嵩子舒了口氣,「奴才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你認為王後需具備什麼樣的條件?」
「回王上的話。」小嵩子吞咽了下唾沫,「奴才以為未來的王後應當是位賢德兼備,心胸寬大的女子,才堪為後宮之首。」
听了,他還算滿意的頷了下首。「沒錯,那麼後宮嬪妃當中,有誰具備這樣的條件?」
「呃……這個……奴才……」他吞吞吐吐,說不清楚,因為不管說誰,都會得罪其他人,往後日子可就難過了。
炎玉扯了下嘴角,「想說什麼就說吧!」
「奴才斗膽,目前後宮之中並……並沒有。」小嵩子總算把話從喉嚨擠了出來,可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他哈哈一笑,「說得好。」
「王上?」他不明所以。
「你知道朕為何選你待在身邊嗎?」
小嵩子愣了一下,「奴才不知。」連他自己也相當意外,因為他原本只是宮里頭的小太監,人微言輕,就算再過個十年,也輪不到他來服侍王上。
「因為你是個孝子。」炎玉道出原因。
他怔愕的抬頭。
「今天是你娘的忌日對吧?」
「王上怎麼知道?」他更訝異了。
炎玉從席上站起來,兩手負在腰後。「一年前的今天,朕夜里睡不著,獨自在御花園散心,忽然听見哭聲,循聲走上前察看,看見你偷偷的燃香跪拜,這才知道那天你接到家里頭傳來的噩耗,卻無法回家奔喪。」
小嵩子喉頭一梗,「是,奴才的娘就在那天病故了。」
「朕听說她年紀輕輕就守寡,含辛茹苦的養大你們兄弟姊妹八個人。」
小嵩子紅了眼眶,「奴才的娘為了養活一家子人,可以說吃盡了苦頭,奴才原以為進了宮,可以讓娘過好日子,想不到奴才的娘再也等不及了。」
「如此偉大的貞節烈婦,朕相當的敬佩,朕也希望未來的王後具備這樣的情躁。」對一個太監的母親如此贊譽有加,讓小嵩子又是感動、又是感激。
「明兒一早,朕會下一道聖旨,為令堂修築墓袕,蓋座祠堂,以供後人來瞻仰效法。」他笑睇著跪在腳邊、早已激動得淚滿面的貼身內侍。
「王、王上……奴才……奴才……」小嵩子不斷的磕著頭,嗓音哭啞。「奴才叩謝王上恩典、奴才叩謝王上恩典……萬歲萬歲萬萬歲。」
睥睨著磕頭如搗蒜的身影,炎玉知道他將一生對自己忠心耿耿。
君王就寢的時間到了,敬事房太監命人月兌去孋嬪全身衣服,用條錦被裹住她赤果的玉體,背著她進入朱雀宮內的寢殿,這是為了防止有人暗藏武器帶入君王寢殿,所采取的安全措施。
「你們都退下吧!」炎玉看著躺在龍床上,一臉含羞帶怯的娘嬪說。
小嵩子跪安之後,退出了寢殿,敬事房的太監們則是守候在外頭,等候君王臨幸結束。
「蘭兒。」來到床畔喚著嬪嬪的小名,笑覷著眼光含媚、春情蕩漾的她,他露出了然的俊美笑意。「朕還不困,起來陪朕聊一聊。」
全身覆在錦被下頭,只露出一張嬌容的孋嬪愣住了。「王上?」
他挑起一道眉,「不想跟朕說話嗎?」
「臣,臣妾不敢。」她伸出兩條雪白的藕臂,攬著錦被半坐起身來。「不知王上想聊些什麼?」好不容易買通了元蔘,才讓王上掀了自己的名牌,王上居然只想要聊天,怎麼不急煞她呢?
她偷偷覦了一眼看似笑意晏晏的君王,那張陰柔俊媚的臉龐連女子看得都會自嘆不如。
炎玉狀似不經意的詢問她的意見。「妳覺得瑜妃適合當王後嗎?」
嬌容頓時變了。「王上的意思是……」
「妳先別急,朕只是想先听听大家的意見。」他說的很開明似的,卻是在考驗每位嬪妃的胸襟和肚量。「畢竟王後乃是後宮之首,總要讓妳們每個人都服氣才行,朕說的對不對?」
「王上說的是。」孋嬪擠出一抹艷麗的笑臉,「瑜妃娘娘伺候王上最久,最知王上的喜好,為人也不驕縱自大……只不過……」她欲言又止,美眸不時的瞟向君王,等著君王開口。
炎玉黑眸泛出興味盎然的光芒,如她所願。「只不過什麼?」
「只不過自從瑜妃娘娘得寵之後,多少讓娘家那邊的親戚有恃無恐,仗著有王上撐腰,據說在地方上有不太好的傳言。」
他俊臉一沉,「有這種事?」
孋嬪趕緊澄清。「臣妾不是在說瑜妃娘娘的壞話,只是深怕將來外戚干政,讓王上的英明毀于一旦。」
「嗯,多虧了妳的提醒,不然朕真的被蒙在鼓里了。」說著,他便執起她的玉手,輕憐蜜愛的拍撫著說。
她心中暗喜,羞澀的啟唇。「臣妾不敢當。」
「那麼貞妃呢?朕看她生性恬淡,不忮不求,專心禮佛,與世無爭,若是岩國有這樣的王後,倒也不失是種福氣。」
「這……臣妾不敢說。」她垂下美目,難以啟齒。
炎玉挑高眉梢,「但說無妨,朕恕妳無罪。」
「臣妾听說……听說貞妃娘娘在未進宮之前有位青梅竹馬的玩伴,兩人早已私訂終身,即便後來進了宮,心中依舊忘不了他,這才……這才想遁入佛門。」娘嬪掩住兩道自私的眸光,不是她容不下別人,而是想執掌後宮,心就得狠。
他凜容怒斥。「大膽!」
「臣妾該死!臣妾該死!」嚇得她摟住錦被,跪在龍床上頻頻的求饒。
按捺下滿腔的怒火,炎玉摟著孋嬪的香肩輕哄,「朕不是在責罵妳,只是朕一直以來如此信任她,想不到她居然敢背叛朕,朕要詳加調查不可,若是屬實,就將她打入冷宮,永無翻身之日。」
她心里雀躍不已,臉上卻滿是愧疚。「這樣不是臣妾害了她嗎?」
「與妳無關。」炎玉輕刮著她紅潑潑的粉頰,俯下俊臉,「朕該好好的感謝妳才對。」
孋嬪嬌澀的閉目,「王上。」
她終于要如償所願了,只要懷上龍種,生下太子,還怕文武百官不催著王上立她為後,在這之前,擋在前頭的絆腳石都得一一鏟除才行。
一番雲雨……
「時候到了!」守在外頭的敬事房太監高呼。「時候到了!」
連呼三聲之後,幾名太監便進入寢殿,從君王的腳下將孋嬪拖了出來,重新用錦被裹住全身。
元蔘跪下來請示。「王上,留還是不留?」
「不留。」炎玉無情的啟口。
聞言,孋嬪一臉震驚,落下兩行珠淚。「王、王上?」
「奴才遵旨。」元蔘使了個眼色,太監們便將失魂落魄的孋嬪抬出寢殿,關上門扉。
掀被下床,自行披上素色內衫和棉褲,而不是喚來內侍伺候,他來到玉幾前落坐,執起案上的蒜頭壺,倒了杯早已冷掉的黃酒,接著一仰而盡,辛辣的液體並未減輕他的怒焰,俊顏一擰,便將獸面紋獨柱爵往牆面扔去,發出聲響。
「王上?!」小嵩子急忙進來。
他猛地回神,寬袖一甩。「沒事。」
小嵩子見他神色不豫,小心翼翼的垂詢。「王上心情不好,若是還不想安歇,要不要上御花園走走?今晚月色不錯,適合游賞。」
炎玉作勢起身,算是接受他的建議。
「小嵩子。」
「奴才在。」
炎玉直挺起頤長的身軀,讓他為自己穿戴衣袍。「你說朕若是遲遲不肯立後,朝中大臣會怎麼做?」
「這……奴才以為大臣們必定力諫到底。」畢竟王後的地位是除了君王之外,
在後宮權力最大的,每個嬪妃背後更有一股龐大的勢力在支撐著,由不得王上一直拖延下去,非想辦法逼王上盡速立後不可。
他冷嗤一聲,「沒錯,只是那些女人讓朕倒盡了胃口,要從她們之中挑選一位成為岩國王後,朕可不會乖乖任由他們擺布。」
打從他出生那一刻,家中異香滿室,還出現霞彩燭天等各種祥瑞,那便是神界選定他為下一任赤帝的喜兆。因為當時的君王龍體欠安,為了以防萬一,他必須及早做登基的準備,便派了內侍和禁衛軍就近保護他,但說是保護,卻硬生生的把他和親人隔絕,還請來師傅教導他念書習字,和身為君王該有的責任,從此不準閑雜人等接近他一步……
我要給娘抱抱……
不行!你是西國未來的君王,怎麼可能讓個低賤的民婦踫觸……
我要爹、我要娘……
不可以過去……
娘、娘……
他痛恨那種被人掐住脖子的感覺。
果不其然,大臣們在接下來的日子紛紛在早朝時提出諫言,美其名是懇求,其實是帶了些要脅的意味,希望君王早日選出王後的人選。
「那麼諸位愛卿認為誰是最適合的人選?」他問。
大臣們爭先恐後的稟奏。
「微臣認為喜嬪娘娘生性溫良嫻淑,堪為後宮之首。」
「回王上,微臣相信梅昭儀明理寬容,是王後的最佳人選。」
「啟奏王上,貞妃娘娘才有資格成為岩國未來的王後。」
「臣等以為孋嬪娘娘……」
炎玉眼露嘲謔之色,托著下顎,看著在金鑾殿上吵成一團的文武百官,有這些人在背後撐腰,將來對他可是會形成一股極大的威脅,他偏偏誰也不選,他的王後要自己決定。
「等你們討論之後,再來告訴朕吧,退朝!」
所有的人不禁面面相覷。
「王上?」
「王上!」
御書房
小嵩子來到跟前,下跪稟奏。「啟稟王上,丞相求見。」
「如果是為了立後的事,朕誰也不見。」炎玉煩不勝煩的哼道,他就是要吊吊眾人的胃口,看他們氣急敗壞的模樣。
他連忙解釋來意。「回王上,丞相大人不是為了立後的事來,是有緊急軍情要稟奏王上。」
「緊急軍情?」他沉吟片刻,「讓他進來吧!」
就見甫上任不久的丞相玄德神色凝重的進宮面聖。「微臣叩見王上,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玄德約莫二十六、七歲,是狀元出身,原本是井宿城的郡守,由于勤政愛民、清廉公正,因此深得民心,當一道聖旨下來,封他為丞相,滿朝文武百官無不表示反對,但王上聖意已決,力排眾議,讓他從一個小小的郡守,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當朝丞相,更是岩國歷代以來最年輕的丞相。
其實炎玉不是因為玄德是個受到百姓愛戴的好官,才選他為丞相,而是因為他想知道一個所謂公正廉明的忠臣,一旦爬到這個權力中心、百官之首的位置,大權在握,是否依然能夠不改初衷,禁得起誘惑。
炎玉瞇起俊目,「有什麼急事非得讓愛卿在這時候進宮來?」
「回王上,微臣方才收到軫宿城的郡守傳來的八百里加急傳書,便立刻進宮,請王上過目。」稟告完畢,便將奏章遞給小嵩子,由他來轉交。
他先是一怔,語帶困惑。「軫宿城會有什麼急事?」
「王上。」小嵩子將寫有機密軍情的奏章雙手奉上。
將密封的竹簡打開,細細的閱覽上頭的文字,炎玉入鬢的雙眉愈皺愈緊,看到最後,已是龍顏大怒。
「豈有此理!」
在場的丞相和內侍全部伏低身軀。「王上息怒。」
將手上的竹簡重重摔在案上,炎玉不由得凜容,深吸了口氣,緩和下情緒。「霝國的大軍真的開始集結在奎宿城邊境?」
「回王上,由于茲事體大,微臣也在事前請軫宿城的郡守派人潛入霝國明查暗訪多月,查明確有此事,這才奏請王上聖裁。」丞相憂心忡忡,如果真的發生戰事,那麼將會生靈涂炭。
他沉吟半晌,「坐下來回話吧!賜坐。」
「謝王上恩典。」丞相掀起袍襬,坐在小嵩子奉上的茵席上。
炎玉定定的看著他,「查出原因了嗎?」
「微臣再三推測,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霝國還不放棄北斗山內的青銅礦脈,如此一來,將有可能重蹈二十年前的覆轍。」他說。
他的拳頭往幾案上一捶,「北斗山在二十年前便已歸岩國所有,和霝國早已簽署協定,這已是人盡皆知的事實。」
因為它正好介于軫宿城和霝國的奎宿城之間,其中蘊藏了大量青銅礦,當年兩國交戰不到半年,岩國便以強大的兵力獲得了勝利,當時的白帝不得不簽下協議書,讓出另外一半的所有權。
「難道他想反悔不成?」這個可能性令炎玉神情倏地沉凝。
「王上,霝國現在的君王在五年前登基之後,便下令全國的工匠制造大量的兵器,其心早已可議,加上近半年來,有不少面生的人喬裝成商人來往于軫宿城,特別是北斗山一帶,多了不少行跡可疑的獵戶,微臣懷疑他們是霝國派來的,還望王上聖裁。」丞相將探查的結果告知。
他思慮再三,還是想听听丞相的意見再做定奪。
「愛卿以為朕該如何做?」
丞相拱手稟奏。「請王上即刻派遣使者前往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