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步推門走人咖啡SHOP,玻璃門上的風鈴因外力而花枝亂顫地響起悅耳鈴聲;何佑緯在門邊站定,他拉長脖子環顧四周,很快便發現他要找的目標,並大步向前靠近。
「搞什麼?干麼找我找那麼急廣拉開椅子坐下,語氣滿是煙硝味。
適才逢他當班,手機卻像催命鈴似地響個不停,逼得他才剛下門診,便十萬火急趕來「會客」。
「玖煥嫌你‘辦事不力’,特別讓你來看看他做的‘好事’。」蔚甘琳嬌笑地倚在丈夫懷里,一雙美眸若有似無地瞟向何枯緯右後方的位置。
「什麼辦事不力?」他不記得自己答應過安玖模什麼,狐疑的眼對上安玖煥的氣定神閑。「你又干了什麼好事?」怎麼他感覺這對夫妻的神情,跟「好」完全搭不上邊?
「房築的終身大事,你沒忘吧?」看著服務生熟練地加水、點飲料,安玖煥耐心地等服務生離去才開口。
「你在開什麼玩笑!」猛灌1口開水,沖去他一路趕來所造成的口腔燥熱。「我可是卯足了勁為她介對象,見鬼的辦事不力!」很好,他弄懂了其中一個「謎底」。
「動物類男人!」撇撇嘴,安玖煥用力憋住涌上喉嚨的笑意。
「什麼!」
「阿豬、阿貓、阿狗的。」懶得一一說明,安玖瘼一律用「簡稱」帶過。
「神經!哪來那麼多阿貓阿狗?」他完全沒注意到危險逼近,一逕兒跳進安玖煤的言辭游戲里。
「玖煥說的是皮艾基那幾個。」蔚甘琳掩嘴輕笑。
「皮……咳!你們怎麼知道!」陡生一股狼狽,他的顴骨無可避免地泛紅,語氣不禁沖了起來。
服務生送來咖啡,適巧解除他的尷尬,也讓略嫌緊張的氣氛獲得舒緩空間。
「前兩天,我們夫妻散步時偶遇房蔌築,湊巧得知她的‘困境’。」侍服務生再次離去,安玖煥淡淡地解釋。「所以我才說你沒半點進步。」
「你非得雞蛋里挑骨頭是不!」何佑緯的眉心打了個結,舊仇新恨,他一並算了。「幾年前你就這麼損過我,事過境遷,你又來這一套,難道不嫌煩嗎?」那時是為了捍衛蔚甘琳,這點他可以諒解,但此刻為的又是哪椿!擺明了跟他過不去!
「不關我的事,是房蔌築自己無法接受,我只是為她請命,抒發她的意見罷了。」哎——他可無意挑起戰火,但何佑緯就像拔了毛的公雞般沖動,往往沒弄清事情的重點就發火,實在難以溝通。難怪這麼多年來都沒啥長進!
「這事輪得到你來多嘴嗎?」憶起她垂頭喪氣的模樣,他還無法欺騙自己她是滿心歡喜。「你行?你要真行,不會為她找個稱頭的對象?嗄!」稱頭?「撐」死他安玖煥這個「冤大頭」!
「我早知道你會這麼說。」優雅地啜了口咖啡,安玖煥彎起眼眉笑了。「所以,我很認分地為你做了‘危機處理’。」指了指何佑緯右後方的位置,他滿是得意的語調。
什麼「危機處理」!他處理的事還輪得到安玖瘼來幫……!那女人怎眼熟得緊?不是房蔌築還有誰!?
可她旁邊那個礙眼的家伙是打哪兒冒出來的?他怎麼從沒見過?何佑緯順著安玖瘼所指的方向旋過頭探望,這一望可望出滿腔火氣。
「那家伙見過她幾次面?」眯了眯眼,他其實想問的是,那對「狗男女」背著他「暗渡陳倉」多少回?但他自恃修養甚高,沒把這麼沒水準的問話說出口。
「什麼?」咬著牙說的話誰听得懂?安玖煥莫名其妙地問。
「我說,她跟那家伙見過幾次面了?」依舊由牙縫里進出聲音,不過這次表情稍多,加了一記犀利的白眼。
「當然是頭一次見面。」所以才讓他來看「好戲」。這場面他們夫妻排練許多次,多少加入一些「小波折」,這樣看起來才夠「精彩有趣」。
「哼哼!」何佑緯由鼻管哼笑兩聲,黑瞳射出兩道駭人的光芒。「頭一回見面!」
該死了那家伙!頭一回見面就敢拉她的手!簡直是——活、膩、了!
「嗯……曹先生,你……呃,這里的空調、不太好,好像……熱了點?」房蔌築面有難色地閃躲不斷往她身邊擠靠的男人。
這個位置采門字型設計,她已經由中間偏右的位置移到最左邊,靠近走廊的地方,他要再這麼靠過來,她就要跌到座位底下去了!
但初次見面,她又不好將話說得太直接,怕引起對方「變臉」,畢竟人家安氏夫妻也是好意,熱心地為她介紹對象;為了顧及介紹者的顏面,她只得僵笑地暗示男方。
「不會啊!」曹察醴恍若听不懂她的暗示,順勢往她的方向再進一寸。「我倒覺得有點冷,我們坐近點,這樣會暖和些。」
「不,這樣夠近、夠近了……」她趕忙拉起放在腿上的背包置于兩人之間,這樣的「暗示」夠明顯了吧?
「房小姐。」沒想到曹察醴完全不把她的小動作放在眼里,霍地伸手復上她擱在背包上的小手。「我對你是一見鐘情,你一定要給我這個機會……」
沒機會了!房蔌築怞了口涼氣,她忍了又忍,在忍了近半個小時、寒毛全體立正致敬之後,終致忍無可忍地站起身來。
「對不起,曹先生。」她努力維持優雅的微笑,唇角控制不住地怞搐兩下,試著怞回自己的背包。「我恐怕不太適合你,請你……」
「不!」曹察體一手緊拉住她的背包,一手仍揪著她的手不放,想借此箝制她的月兌逃舉動。「請不要太快拒絕,不要拒絕我們相識的緣分!」
「麻煩你放手。」加重拉扯的力道,房蔌築急得滿額冒汗,要不是止處公共場所,要不是知道安氏夫婦也在這咖啡SHOP里,她當真會放聲尖日叫!「我們真的不合適……」
「不,房小姐,我是真的對你一見鐘情。」像跟她作對似的,曹察醴以相同的反作用力與她玩起拔河游戲。
「放手!」去你的一見鐘情!她的語氣不再禮貌,因為驚懼令她忘了禮教,她只想擺月兌這個「橡皮糖」。
「不,房小姐,我是認真的廠無奈對方白目得太厲害,完全體會不出她的恐懼。「請你相信我的直覺,我們是很適合的一對,請相信我是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的!尖叫聲穿透她的腦子,不假思索地,她單手撈起桌上來不及細飲、仍溫熱有余的咖啡,一股腦地往曹察醴頭上淋去——瞬時,所有場景像定格了似的,整間咖啡SHOP里的主、客人,全被這刺激的一幕驚得倒怞口氣,連安玖煥夫婦和何枯緯都瞪大了眼,呆若木雞地看她像個臨時演員演出超值的全武行,不曉得該為她的率直行徑大加撻伐還是拍手叫好?
曹察醴更是震驚得無以復加,瞠大的眼直視頭頂不斷流下的數條黑色水漬,一張臉黑得比那幾條水漬還要幽黯……
「哈哈哈——」驀然,一陣大笑攪亂了凝窒的氛圍,引得目瞪口呆的所有人忍不住竊竊發笑。
房蔌築惱羞地看向狂笑的人,愕然發現那串突兀的笑聲竟來自……何祜緯?
喝!他什麼時候來的?
天吶!她竟然在他面前,做出如此有失淑女風範的糗事!?
頓時,漫天的羞意淹沒了她,不顧背包還在「賊人」之手,她用力甩開曹察醴的手拔腿就跑,飛快地逃離「肇事現場」——
「哈……喂!」
何佑緯一見她沖出咖啡SrOP,立即斂起狂笑並像上了膛的火槍直沖而起,沖到門邊後像想到什麼似的,回頭扯回落在那頭「色痞」手上的她的背包,又沖至安玖燠那桌稍作停頓。
「你!這筆帳我們有得算了!」語音稍落,他像加了油的朋馳跑車般沖出咖啡SHOP,所有動作一氣呵成,還引來好事者的歡呼。
「這家伙……搞什麼鬼啊!」安玖蟆吐了好長一口氣,差點沒讓他嚇出一身汗。
「很好啊,你不是就想看這種‘好戲’!」蔚甘琳拍了拍他的肩,唇角揚起美麗的弧度。…效果’還不錯,大有可為、大有可為啊!」
「哇咧!丟臉丟到姥姥家了!」曹察醴用手帕擦拭發上的污漬,「面有菜菜子」地走向安玖煥夫婦。「老板,我表現得還可以吧!」
沒錯,他是奉命行事,奉安玖瘼的命令,盡職地當個「色輩中人」;沒辦法,領人家薪水得看人家臉色,要不是為了求升官、求發財,他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
「很好。」安玖嘆的眼角微微怞動,皮笑肉不笑地為他「加官晉爵」。「你表現得很好,我決定把‘剛果’的市場交由你去開闢,加油!」然後,他優雅地摟著嬌妻去結帳,而後從容地遠離戰場。
曹察醴失神地任由白色的手帕復在頭頂上,呆滯的神色令人同情及發噱。
剛果!非洲剛果!那種落後到不行的地方,有人會把使用電腦上網當休閑的嗎?
老天爺!他是招誰惹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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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築!房蔌築!」
身後一聲緊過一聲的呼喚,不但沒讓房蔌築停下匆忙的腳步,反而將腳拉得更開、速率更快地奔跑起來,簡直像身後有野狗在追趕似的。
她受夠了!她不停下來又怎麼樣?難道他還想像上次在醫院里叫她不準動那般在馬路上喳呼?
沒關系,他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反正最難堪的時刻已經在咖啡SHOP里發生了,該丟的臉也差不多全丟光了,她才不在乎!
「嘿!你搞什麼?」何佑緯追了好一段路,由人潮擁擠的大馬路直追到人煙稀少的巷中巷才追到她;他伸出大掌揪住她的肩,好不容易制止她如西班牙奔牛節狂奔的公牛滿街亂竄。「想不到你腿短短的,跑起來還挺快!」
「你……隨你怎麼說!」他倒好啊!先前是嫌她只有頭可以看,接下來又嫌她腿短,究竟她全身上下,還有哪個地方他看得順眼?
「為什麼發火!」輕易發覺她的怒意,何佑緯壓著她的肩問道。「因為剛才那個不長眼的家伙吃你豆腐?」
「……」那家伙和你各一半啊,一賭氣地不轉身,她低著頭也不說話。
「雖然那家伙是過分了點,頭一次見面就對你毛手毛腳,但你不也淋了他一身濕?」看到那可笑的場景,令他的心情覺得舒坦多了。「不錯了,總算有人肯吃你的豆腐,這不表示我們成功了一半?」他多此一舉地補了句。
「你說什麼?」房蔌築不敢置信地猛一轉身,大大的眼死命地瞪著他。「你的意思是,我之所以‘有幸’讓人毛手毛腳,都因該歸功于你為我改變的這身裝扮了?」她的眼冒著兩團火,胸口明顯因憤怒而上下起伏;如果他夠聰明,就該發現她以瀕臨噴火邊緣。
「呃,你這麼說也沒錯啦……」可惜咱們何大醫師的注意力可不在她的眼楮上,反而跑到不該看的「動蕩山巒」,而且看的兩眼發直。「多少因為這些外在的因素……」讓她的本質提升不少。
「全歸功于這些外在因素是不是?啊?如果這些衣服只會讓我招蜂引蝶,那我寧可不要!」房蔌築氣得聲音都發抖了,陡地伸手開始月兌身上的襯衫。
「喂!」何佑緯頓時有點傻眼,她怎就在公共場所「寬衣解帶」!「你干嘛這麼激動!我不是……」他的聲音斷了,因為她的襯衫扔在他臉上。
當房蔌築開始動手拉扯腰上的長裙背扣時,他總算發現事情大條了。
「別鬧了!我不是說你不好,相反的,你的本質夠好,才可……喂!我警告你別在月兌了!」見她已拉開長裙拉鏈,他「花容失色」地伸手攫住她蠢動的手。
「放開我!」她象瘋了似地錘打他,直到被他緊緊摟住,不爭氣的淚花才滴滴滾落,染濕了他的米色襯衫。
「乖,沒事,沒事了。」老天!她的反應可真激烈啊!原以為她是只小白兔,沒想到她的本質竟是頭小雌虎,當真大大折損他身為心理醫生的尊嚴,但感覺……還不賴!
「誰教你要這麼說我……」怞了兩口氣,她才發現自己的腿是軟的,不覺更往他身上貼緊了點。
「算我失言,好不好!」翻翻白眼,不敢相信她在這時候還能跟他算帳。
「本來就是你失言……」不管狂亂的心跳,她把眼淚都往他身上擦。
「好好好,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暗嘆口氣,果然!「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其中女子尤甚,因為排行第一,在小人之前。
孔夫子英明!
看到還晾在臂上、由她身上月兌下來的衣服,他不著痕跡地為她上長裙的背扣和拉鏈,才鎮定地開口提醒。「要不要把襯衫穿起來!天氣是暖和了點,可也才初春,還是有點寒意……」喝!經他這一提,房蔌築才赫然想起自己剛才「瘋狂」的行徑——天吶!,她竟然只穿著內里襯衣跟他抱在一起,這……這她往後要如何面對他!?發現她的身體瞬時變得僵硬,他沒神經地問道︰「怎麼了?要不要我幫你?」
房蔌築飛快地伸手搶回自己的襯衫,之前是因為憤怒而說不出話,這次則是因為害羞,同樣說不出話來。
「別擔心,我可以幫你把風。」雖然現在才想到曝光問題似乎太遲了點,但亡羊補牢,有總比沒有來得強,至少「心意」到了。
房蔌築咬著唇,小臉脹得火紅,背著他沒敢稍停地穿上襯衫,連扣子的手都輕輕發顫,扣了好一會兒才全數扣完。
「我家就在附近,要不要到我那兒坐坐?」她的心情過于激動,現在讓她自己一個人回家不是明智之舉,他遂做此建議。
她的頭垂得好低、心跳跳得好快,頓了下後微微搖頭。現在她連看他那張臉的勇氣都沒有,怎麼可能還跟他回家!
「沒關系,我又不會把你吃了。」怎麼感覺心口有點慌!
見鬼了!只是邀請她到家里坐坐而已,他緊張個屁!
房蔌築搖頭的幅度加快又加急,小臉卻始終沒敢抬起來,不然他會看見她的臉紅得像枚幼稚園小朋友畫的正紅太陽。
「嗯……听說你對我介紹的那些對象不是很滿意!」好吧,山不來就我,我就來就山,找個理由騙她回去才是要緊。
總比放她一個人回去,讓她一整天胡思亂想采得安全點。
「……他們很好。」他的「評語」讓她的自卑感更為嚴重,所以不是男方條件不好,而是她的條件太差,配不過人家。「是我配不上他們……」
「你在說什麼傻話?」他深吸口氣,感覺胸口郁悶。
「他們每個都對你滿意的不得了!」咦?這句話有點耳熟,仿佛多年前也說過類似的話。
哎——他怎麼老做這種圖利他人,卻又吃力不討好的「勾當」呢?簡直莫名其妙!
「不用安慰我了。」什麼鍋配什麼蓋,要不是她條件太差,安氏夫婦也不會介紹她那麼急色的對象,問題一定出在她身上。
「我干麼安慰你?」他不記得自己做過這種事,對她。「我才不來‘安慰’那一套!」事實上,他根本不會安慰人,只不過就事論事。
「謝謝你。」她被他的說法打動了,心情稍稍好轉。「我好多了。」
「所以?」到底要不要跟他走?
「嗯?」她眨巴眨巴眼,總算肯抬頭看他了。
「你這樣眼楮紅紅的走在街上不太好,還是到我家坐坐,我泡咖啡給你喝。」她的眼有點腫,現在跟漂亮兩個字絕對扯不上邊,但他卻覺得心頭撞了下,好像有什麼東西撞進心里一樣。
「你會煮咖啡?」像咖啡SHOP那種煮法?她有絲驚訝。
「會啊!」他回答得理所當然。「撕開包裝,倒在杯子里沖熱開水,一分鐘OK。」他說的是三合一的隨身包咖啡。
「不了,我剛才在咖啡SHOP里喝過了。」扯著嘴角,她沒忘記蔚甘琳說女孩子別喝太多咖啡的誡言。
「都讓那家伙的頭給喝走了!」他不置可否,涼涼地頂了一句。
房蔌築愣了下,兩人同時想起那個畫面,忍不住呆呆地在路邊笑開了。
「我實在太沖動了。」GOD!希望以後不會再有讓她如此瘋狂的事情發生。
「我倒覺得你做得很好。」攬著她的肩,沒讓她發現地往巷口移動。「對付那種人,你越是害怕,對方就越得寸進尺,是該給他一點顏色看看。」就像暴露狂一樣,越是驚慌失措,對方便越感覺得到塊感,所以以心理學的解決方式而言,應該「以暴制暴」。
「我給他顏色看了嗎?」如果這是正確的處理方式,到底可以達到何種效果!
「嗯哼。」他點著頭,讓她不自覺地跟上自己的腳步。「當然,還是很重的顏色。」
「很重的顏色!?」完了,他的衣服恐怕洗不干淨了;她此刻才想起咖啡漬是不容易清洗的污漬之一,往往沾上就洗不掉了。
「你忘了?黑色啊!」雖不至于從頭到腳,但至少從頭到肩吧?「你把他染成個黑人呢!」為了讓她快樂起來,他可是絞盡腦汁,硬是擠出難得的幽默。
「啊?」她驚呼了聲,卻變態地覺得有絲興奮。「不會太失禮了嗎?」她現在還後悔呢!
「不會!」他以心理學醫生的身分做擔保,絕對不會!
「可是……我覺得對安先生、安太太很不好意思。」她又想到新的煩惱,眉心輕輕皺了起來。
「他們那邊有我搞定,你就別再想那麼多了。」他還要找他們「算帳」哩!
「听你這麼說,我的歉疚感平撫不少。」她松了口氣。
「那好。」很高興她想開了。「我家也到了,不嫌棄的話,就進來坐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