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下) 第十二章 作者 ︰ 風弄

繞來繞去,仍上了老路。

「三更……小心火燭啦……」三更的梆子響了起來,打更的太監扯著公鴨嗓,不高不低地吆喝著。

聲音從皇宮外面狹隘的過道走廊,越過高高的牆頭飄進耳里,襯上夜風時而冷笑般的簌簌聲,讓人心境分外蒼涼。

「朕還是想一個人靜靜。」攏了攏身上的明黃色龍紋披風,皇帝在階上停了腳,「老規矩,除了朝廷要事,小福子進院隔門告訴朕一聲,其他都守在外面,朕……」他轉過頭,掃了正在身後彎腰點頭應是的小福子一眼,「朕最近養了一條大黑狗,腿不知在哪里掛傷了,正流血。今晚的傷藥,要太醫院再煎一碗過來。」

小福子諂笑著道,「主子,要是說畜生受傷,宮里有專人治呢。同濟宮的管事太監張大忠就是這里面的好手。不如奴才把大黑狗送過去,給他瞧瞧?」

「上天有好生之德,朕想親自看顧一下,怎麼,不行?」皇帝瞅小福子一眼,見他當即嚇得臉色發白,想要張嘴分辨,不耐煩地截著他,淡然道,「這是朕的事,別對外亂嚼舌頭,太後,皇後那邊,也不許去說。」

小福子連忙應是,皇帝不理會他,依然說自己的,「傷藥快點煎好送來,你親自端,不要灑了。」說完,轉身進了蟠龍殿。

身後一大群人,自然是跪下磕頭,躬送聖駕了。

邁過殿門,迎面一道彎彎曲曲的臨水走廊,平日照亮的人都被趕了出去,此刻夜里看著那片水,沒有一點稚趣,黑洞洞的,仿佛一個張開的血盆大口。

紛擾了一日一夜,太後、皇後等等,加上一個咬不爛嚼不動的蒼諾,就算鐵打似的人,撐到此刻,也再沒有平目的神清氣爽,英武倜黨。

但幸好,心情也沒有原先那樣緊張、不安。

人乏透了,連心也偷懶,雖然知道前方房里躺著一個不由人不警惕的蒼諾,皇帝卻又不那麼在乎了。

有什麼呢?

不過是契丹的王子,一個牽連到天下大局,犯了罪又不得不饒的罪人。

再說,那人傷重暈死過去,現在生死還未知呢。

皇帝腳步無聲地走著,身邊的一切都在黑夜中陪著他沉默,到了門前,也沒有遲疑,認命似的,將房門輕輕推開一道縫。

一抬眼從門縫中看去,卻頓時僵住了。

蒼諾還躺在書桌上,他的身邊,卻赫然多了兩個人。

滿屋搖曳的燭光,照著打橫躺著的蒼諾,同時也照著這兩位不速之客,在地上拖出兩道不時晃動的黑影。

「姐,姐,好多血,怎麼辦?」

刺客?

皇帝渾身的寒毛陡然豎了起來。

皇宮大內,天下中樞,守衛竟如此不嚴?一股濃濃的恐懼和憤怒籠罩了這位君主的身體四肢,他向後退了一步。

離了手的門框被忽襲來的風吹著轉動一下,咿……呀……尖銳又冗長地響了一聲。兩個圍著蒼諾,低頭焦急地交談的人忽然一僵。

「有人!」

「門外!」

兩道身影飛竄過來,皇帝張嘴要喊,房門已經像阿鼻地獄的入口一樣驟然大開。

脖子上一涼,利刀的寒氣迫入肌膚。

「噤聲!」耳邊傳來低沉的惡狠狠的威脅,「進去。」

脖子上刀刀輕輕地,威脅似的一動,皇帝只能邁進房間。

房里明亮,隨即就看清楚了兩個刺客的瞼。

一男一女,應該是姐弟,一瞧就知道是天朝人。

女的不過十八九歲,大眼楮,瓜子臉蛋,還算有幾分姿色,只是眉毛粗了點,顯得有點倔強,一套夜行人的打扮,黑衣黑褲,連著黑頭巾,手上還拽著一塊黑色的方巾,應該是用來遮臉的,不過現在已經取下了。

男的只有十五歲左右,一臉稚氣,瞪著皇帝看了一會,轉頭小聲道,「姐姐,他的衣服好像在哪見過?」

「這個時候別多嘴。」當姐姐的警惕地握著刀,又緊了緊,讓皇帝不敢輕動,忙里偷閑瞅了弟弟一眼,忍不住道,「若若,你當然見過,這衣服在演大戲的時候常見呢,你忘了?皇帝就是穿這樣的顏色。」

「皇帝?」

「不錯,朕是皇帝。」皇帝開口。

看清楚了面前的兩人,他已經在很短的時間內鎮定下來。來的不是契丹人,這是好事,而面前的兩姐弟太年輕了,不像是刺客。

這就有機會。

他站著不動,眸子里跳著一簇火,平靜地問,「這里是皇宮,你們知道嗎?」

「知道,皇宮又怎樣?」若若傲然抬頭,「我們進來找師父。」

「誰是你師父?」

若若剛要說話,他姐姐道,「若若,別多嘴。你過來,幫我拿著刀,我要看看師父。這次可要記住耳听八方,不要再讓人靠近了也不知道。」

若若跑過來,接了刀,警覺地指著皇帝的胸膛。

皇帝近看,更覺得這男孩子很小,竹竿似的身形,手長腳長,眼楮里卻透著一股天真,剛剛猜他十五,大概還猜大了。

「既然是天朝人,就該知道私自潛入皇宮,要脅天子,是死罪。」皇帝不疾不徐,淡然道。

若若對他狠狠一瞪眼,「哼,嚇唬我,你還早呢。」

「朕用不著嚇唬你。這個,你可以問你姐姐。」

皇帝對著刀尖,輕蔑地冷笑一聲,回頭盯著那個姐姐道,「你們姐弟雖然年輕,但也不該不懂事至此,犯下這樣的大罪。你做姐姐的,難道忍心讓弟弟送死?」恰到好處地一頓,口氣又轉了,「但……能潛進這里而不被侍衛們發覺,也難得你們一身功夫。放下刀,朕給你們恩典,讓你們平安離去,如何?」說到後面,語氣已經益發溫和,目光從姐姐轉到弟弟,又從弟弟轉回姐姐身上,明亮的瞳仁滿是悲天憫人的暖意,「你們好好想想,不要自誤。這皇宮大內,高手如雲,能進來是僥幸,出去也能這麼僥幸?天子愛民如子,朕不忍看你們慘死。」

當弟弟的若若怔了一下。

他還是第一次見識天子威儀仁善,恩威並用的手段。

「姐……」他被皇帝平靜威嚴的視線盯得有點喘息不過來了,轉頭求助似的看看自己的姐姐。

闖宮,劫持君主什麼的,他都不大明白。

事情對于他來說,簡單得不能再簡單。

師傅是最聰明最好的人,偶爾出現教他們功夫,昨夜忽然來了急信,要他們天明時去「劫持」一群打算把師傅關進天牢的軍隊。

那些軍隊根本沒出息,其實不用他們出手,師傅一人就能對付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劫」了師傅出來,本來想著可以和師傅好好聚一聚,沒想到師傅卻說他立即要進宮去見皇帝,還叫他們在宮外等他出來,再去喝酒。

這一去,就沒了消息。

兩姐弟在宮牆外面貓著腰桿,等到三更,就有點擔心了。一個大膽,一個听姐姐的話,稍一商量,索性翻牆趁黑進了皇宮。抓住一個小太監,用迷藥迷了,在他半夢半醒中間皇帝晚上待在哪里——蟠龍殿。

誰想到蟠龍殿里,不見皇帝的蹤影,師傅倒是半死不活地,帶著一身血水暈死在書桌上。

「若若,你別听他的,小心看好他,別上當了。」姐姐猛地喝了弟弟一句,但臉色也沒有原來那麼剛強了。低頭檢查著蒼諾的傷勢,雙手展開,竟將高大的蒼諾打橫抱了起來,放在皇帝的龍床上,咬著牙低聲道,「我們不怕死。」

皇帝還要張口,那女孩忽然臉色一變,小聲又急促地喊道,「師父?師父?」上身幾乎俯到床上去,將臉湊到蒼諾面前。

阜帝的心也霍霍跳了兩下,情不自禁抬步,胸口卻被什麼輕輕踫了一下。他挑眉,發現若若也正挑著眉瞅他,手里拿著刀,直抵在他胸前,「姐姐說了不許你亂動。」

皇帝這時沒心思和一個小毛孩辯嘴,視線只往床那邊看去。遠遠的,似乎看見蒼諾的手指動了動,可恨那女的將蒼諾上身扶起來,背影擋住了蒼諾的臉,也瞧不清楚到底醒了沒有。

若若也是牽掛師父的,不時往那邊偷瞧,又趕緊盯好皇帝,小聲問,「姐,醒了嗎?」

連皇帝也伸著脖子,問了一聲。

沒有回答。

空氣煩躁得讓人撓心。

正急著,若若忽然低喝道,「有人來了。」

房里人都是一僵,那當姐姐不愧是蒼諾教出來的人才,當即放下蒼諾,風聲微掠,已到了皇帝身邊,一枚梅花鏢抵在皇帝白皙的喉管,威脅道,「不管是誰,趕他走!」

皇帝想起進殿前的吩咐,鎮定下來,「別慌,是小福子,我的奴才。給你們師父送藥。」

隔了一會,果然傳來小福子的聲音,「主子,大黑狗的藥煎好了。」

「放在門口地上,立即給朕出去。」

若若听腳步聲遠去,開門端了藥進來,伸舌頭在碗緣上一探,嘖嘖試了一片刻,「姐,確實是醫刀劍傷的藥。」

女孩「咦」了一下,懷疑地瞥了皇帝一眼。

「若若,你還是看著他,我來喂師父。」她端了藥,讓若若接了她的位置,還是用刀抵著皇帝的胸膛,自己走到床邊。

皇帝豎起耳朵,隱約听見她道,「師父,你一點……徒兒喂你……」

語氣比對自己說話溫柔了十倍不止。

他听著不大清楚的低語,看燭光搖曳中她坐在床邊抱著蒼諾的背影,一個念頭竟忽地跳了出來。

若朕失陷在別人的地方,身遭不測,也不知誰能這樣來尋我。

這樣一想,剛剛被強壓下去的愁緒驀地翻騰起來,壓也壓不住。

心里又酸又澀,不禁安慰自己道,太後、皇後、淑妃等都是不會武功的弱女,當然不能指望她們飛檐走壁,如果為了這個傷懷,也太可笑了。

若是自己真出了事,現在自己還沒有太子,按祖宗家法,九弟絕不應該做冒險的事的,應該留宮里。

各部大臣們……

一個一個暗數下來,大概還有一群忠心耿耿的大內侍衛們。

他心里一一暗數,又一一駁回,駁到後面,雖知道自己的想法幼稚,卻終究忍不住難過。

心中對自己說,蒼諾那個粗人武功高強,懂得收徒弟,也算聰明。武林中人,其實比朝廷的人有情意。

正想著,眼前的光亮卻忽然黯淡下來,原來面前已經站了一個人。

當姐姐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過來,對他道,「師父不喝,他要你喂。」黑濃的大眉蹙起,似乎對皇帝有什麼不滿。

皇帝听了,站直了身子,臉頰上帶著一絲剛毅,「去和你師父說,天子遭難,雖驚不辱。朕不會听他使喚。」

女孩對皇帝狠狠一瞥,惡狠狠道,「若若,你看好他!」轉身過去床邊,又嘀嘀咕咕了一回。

蒼諾已經醒了,不知是傷後無力還是故意壓低了聲音,皇帝不管怎麼集中耳力,都只能模模糊糊听到他一兩個音。

見女孩和蒼諾嘀咕一會,就回頭來瞅他一眼。皇帝原本不怕的,漸漸卻忐忑起來。

他們打算拿他怎麼辦?

死,他是不怕的。

要是折磨,也沒什麼,死都不怕了,還怕疼嗎?怕就怕……

怕什麼呢?蒼諾已經那個模樣,就算有心,又怎能再對他做那種可怕的事?

一邊說不怕,皇帝的臉一邊騰紅火熱,燒到耳後。

不一會,女孩又過來了,「師父說,請皇帝過來,我想親口問他一句話。」

這個要求就不那麼苛刻了。

腦子里天子的尊嚴問題還是微弱地閃爍了一下,但腳已經情不自禁地抬了。皇帝走到床邊,總算看清楚蒼諾的臉。

性格剛強的臉,若是論起英俊來,其實比皇帝本人也不差的。只是現在兩頰正中火紅火紅,邊緣青白青白,好像畫了一團難看的胭脂似的,有點可笑。

皇帝笑不出來,他知道那是怎麼來的。

剛剛怞蒼諾的十幾個耳光,用的力氣不小,他現在仔細看,才發現蒼諾的嘴角也被打裂了。

「你要見朕?」皇帝矜持地在床邊上挨著一點點坐下,挺直了身子。

蒼諾眼楮睜開一條縫,深深地凝視著皇帝。

皇帝被他的目光盯得不大自在,別過臉,又苦笑道,「不是有話想問嗎?你的膽子大,兩個徒弟膽子更大。鬧成這樣,要朕怎麼包容?罷了,不要再挑撥朕的怒氣,朕累極了,不想和你計較了。」

這話是真心實意的,一個字的謊也沒有撒。

他累了。

算了,都放過吧。

不得不和光同塵。

所有髒的爛的,都用一床錦繡奪目的天子綾羅蓋著,掩著。

皇帝,誰知道皇帝的苦處呢?

淒悵無奈的寂寞,一點一滴從俊美清瘦的臉頰上擠出來,隨風化了,淹沒在這片過于耀眼的燭光中。蒼諾靜靜瞅著他,沒放過一絲一毫。

「你要問朕什麼?」皇帝回過神。

「我問……」蒼諾動動又干裂開的唇,「你幫我新要的煎藥?」

皇帝沒作聲。

見蒼諾鍥而不舍地看著他,含蓄地點了點頭。

「給大黑狗喝的?」

「你喝吧。」皇帝忽地不耐煩的提高了聲調,瞥蒼諾一眼。他嘆了一聲,又軟了下來,「給你喝的。」

蒼諾稜角分明的臉上露出欣慰,听這麼一說,居然立即伸手,要去拿碗喝藥。滿滿的藥碗就放在床頭,兩個徒弟遵從師命,都待在房門那頭,在床邊的只有皇帝而已。

見他咬著牙,瞪眼皺眉地伸手,也覺得自己矜持得太沒意思,隨手幫他把碗端了過來,遞在他伸得長長就是構不著的手上,「喝吧。」

心里不禁又想,這個蠻子最會得寸進尺,這下示弱,等一下要是可憐兮兮要朕喂,那如何自處?

怎麼辦?

不一會,打定了主意,絕對不答應。

不料蒼諾卻壓根沒再提出要求,把碗舉到嘴邊,痛快地咕嚕咕嚕喝下去,在唇邊把不小心流逸出來的藥汁隨手一抹,長長呼出一口氣。

「錚兒,」他放下碗,半邊身子靠在床頭,勉強支撐著,瞳子亮晶晶地盯著皇帝,「你方才看不起我,說我是狗,我心里很難過。」

皇帝心里一痛,仿佛被什麼扎了一下,看著蒼諾的眼楮微微發熱起來。

他唯恐自己莫名其妙地哭出來,日後可要招人恥笑,連忙從容地站起來,轉過臉,輕輕笑道,「听見梆子響沒?四更了。」

身後蒼諾道,「我知道,你恨死我了。不管我說什麼,你反正就是看不起我的。」

皇帝只當沒听見,自說自話,「這里的事,沒有外人知道,朕不想聲張,明天,朕給你們安排一下,都出宮去吧。」

這個時候,卻听見若若那兩姐弟在一頭爭吵。

「誰說是情人?胡說!」

「怎麼是胡說?師父說進宮是要找他心上人的。」

「心上人是心上人,皇帝是皇帝。」

「可師父說,皇宮里面最好的人就是皇帝。」

兩個小人兒肆無忌憚,胡說八道,雖然都有壓著嗓子,在同一間房子里,哪能逃過皇帝的耳朵。說到一半,他們才發現旁邊忽然都安靜下來了,不約而同轉頭,正好看見皇帝瞧著他們。

皇帝大窘,轉了頭過去避開他們,不料一回頭,踫上的卻是蒼諾的目光,頓時如陷在一張四面八方布好的網一樣,尷尬之余,還要動彈不得。

「師父,你好點沒有?」兩姐弟走過來,若若單膝跪在床頭,打量蒼諾的臉色,「師父,你怎麼受的傷?這宮里有人打得過你嗎?我們找他報仇去。師父,我說你的心上人是皇帝,姐姐說不是,難道真的不是?」

皇帝渾身一顫,幾乎要不管三七二十一開了門就直沖出蟠龍殿。雙腳卻仿佛有釘子釘住一樣,挪動不了絲毫,只好用背對著這三個無法無天、無禮無教的師徒。

他姐姐和他並肩半跪著,卻柔聲道,「師父,你終于肯喝藥了。師父,這里陰森森的,一點也不舒服,不如這就走吧。」

皇帝渾身的神經仿佛被什麼扯住了,凝神等著蒼諾說話。

好一會,只听見蒼諾粗重的呼吸聲。

兩姐弟都靜默地等著。

終于,蒼諾的聲音傳了過來,「彤彤,你和若若先走。」

「師父,那你呢?」

「那個皇帝說我們擅自進來,被發現是要殺頭的。」

蒼諾苦笑道,「傻瓜,這里是皇宮,很多侍衛。你們雖然悟性不錯,學得好武功,在這里要背一個人離開,還是不行的。」

兩姐弟同時道,「師父,我背你走。」

蒼諾卻又沉默了,「要走,憑我的本領,就算有傷,難道逃不出去?可是……」

皇帝手心攥了一把汗,苦苦等著。

可是什麼?

擔心兩個徒弟的安危?

也難怪,禁宮森嚴,高手如雲,闖宮難,出宮更難。誰當師父,也不忍讓自己年紀還小的徒弟冒這麼大的險。何況,又是為了自己這個師父冒大不韙而闖禍的。

對于皇帝來說,開門放行,只是一句話的事,大不了事後做點掩飾的功夫。

只要蒼諾開口求一聲,保證以後兩人各不相攪,算把事情了結,那也就皆大歡喜了。

了結它吧……

皇帝凝視著前方,視線落在前方梨花大木櫃上,仿佛在專心研究上面的龍紋樣式,其實什麼也沒有人眼。

良久,他听見了蒼諾的回答。

那契丹王子的聲音,第一次顯得有點支吾,「可……」

皇帝豎起了耳朵。

身後的聲音就像力不從心到了極點,不得不認輸一樣,低低地嘆氣,「唉,有點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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