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西下了。
這是待在阿拉伯的最後一天,明天她就要搭機返回美國。
打從舞流雲告訴她兩人要結婚的消息之後,她一直很努力地揣想他想娶她的理由。
但任她想破頭還是想不出個合理的理由給自己。一個不愛她的男人會堅持要娶她?
從她身上他又沒啥利益可圖,而她也想不出自己有什麼利用價值,若他只是貪圖她的美色,他會笨得為了她而放棄其他女人?更何況像他這樣的男人,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除非……他是為了讓她痛苦而娶她。
她曾經侮辱他說,在自己心中,他只是種馬,不是?
听說阿拉伯男人是驕傲、自負,而且善于記恨的。他們善惡分明,有恩必償,有仇必報。雖說舞流雲不完全是個阿拉伯人,可他身上流有一半阿拉伯人狂鷙的血統,不是嗎?
男人要女人痛苦的方式可多著,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娶她,不是有句話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
天!如果他真的是因為這樣不良的企圖而娶她,那……那是多麼恐怖的事!
不要!她才不要嫁他。
言琛試著和在美國的父母聯絡,無論如何她都要阻止這門婚事。
可不知道為什麼,她已經連打了不下十數通的電話,仍是沒法子聯絡上他們。
唔,他們不會是故意躲著她的吧?記得家中兩老對于舞流雲的印象極好。每每她在大肆批評他時,他們就會護著他,淨替他說話。
倘若他們真的知道舞流雲要娶她的消息,又知道她尚未答應,為了避免她打電話向他們抗議,他們的確是會編個理由不接電話,以圖耳根清淨。
「天!他們不會真的那麼做吧?」為了防止她打電話給父母,欲阻止婚事進行的舉動被舞流雲知道,繼而阻止,她于是千辛萬苦地到外頭打電話。
真奇怪!舞流雲那家伙這陣子不是都早出晚歸,忙得不見人影嗎?怎麼他今天卻是一整天坐鎮在家中,害她連出來打個電話都得偷偷模模地……
不管怎麼樣,再打一次電話看看,希望爸媽不是真的如她所猜,那麼狠心。
想著想著,她又動手撥電話。忽地,有道黑影壓在她身上,當她要轉頭瞧個究竟時,那人用手巾捂住她的口鼻,掙扎數秒之後,她身子一軟,昏了過去……
一個高大的男人扶住了她,將她抱上停在一旁的轎車內。
「杜拉少爺。」
轎車內的杜拉滿意地看了手下一眼,「很好!干淨利落。」他向前頭的司機使了一下眼色,車子很快地離開現場。
「少爺,接下來我們該去哪兒?」
「先到舊別墅那邊。」他和妲達約在那里見面。
真搞不懂女人!直接把言琛帶到流沙區扔了不是很好嗎?妲達偏偏要他先帶她到舊別墅。
難不成多看情敵幾眼她會比較舒坦嗎?
女人的心眼,真奇怪。
車子行駛了約莫一個小時左右,才在一棟位于偏郊的豪華別墅前停了下來。隨行人員把言琛扛在肩上,跟隨著杜拉走進屋子。
上了二樓,妲達已經久候在那里了。
隨行人員把言琛放在地毯上,用繩子將她的手腳緊緊地捆綁住,然後先行退去。
「人我幫你帶來了,你要如何處置她?」杜拉吻了妲達一下,「直升機在後院候著,你有大約半小時的時間可以和她好好‘聊聊’。」像是不打擾她似地,他接著說︰「我到樓下喝個茶。」
杜拉走後,妲達拿起準備在一旁的一大桶冰開水往被迷昏的言琛身上倒。
一陣刺骨的寒意傳來,言琛嚶嚀了一聲,漸漸恢復意識。
「你……」看到妲達噙著不懷好意的笑容看著她時,她一下子完全清醒過來。「妲達?」
才開口,一記火辣辣的巴掌向她揮了過來。「啪」一聲,一個紅腫的五指印在言琛白皙的臉上浮現。
「妲達是你叫的嗎?」
手腳被繩索縛住,言琛大概知道自己又發生什麼事了。「你捉我來這里干啥?」阿拉伯對她而言還真是個不祥之地。
她從美國被綁架來這邊,現在呢?不會在明天上飛機之前,又有人請她坐免費的飛機,送她回美國吧?
「不想干什麼。」妲達臉上揚著笑,陰森地將臉湊近她,「如果我告訴你,綁你到此是為了要送你回老家,你信是不信?」
「美國?」她不會一語成讖吧?
不對!妲達送她回美國去一點意義也沒有。
妲達呵呵地笑了起來,「看來我們對于‘老家’的定義還真有著天淵之別哩。」她陰狠的目光射向言琛,「你知道嗎?你不該出現在阿拉伯的,你的出現令我好痛苦!」
「痛苦?」言琛有些莫名其妙,是誰讓誰痛苦了?
「你知道嗎?從小到大我都是天之驕女,要什麼有什麼,就算是交往對象,只要我願意,沒有男人會拒絕我。可穆蘭德他……
「他還是你的,不是嗎?」
妲達怨懟地看著她,忽地冷笑,「穆蘭德怎麼會喜歡你這種愚蠢的女人?」她不屑地撇著嘴,「看來,你還搞不清楚狀況。」
「什麼?’
「他若真的是我的,你現在就不會在這里了。」妲達恨極地道︰「對你這即將離開人世的人,我該發發慈悲的,是不?好吧!看在這點上,我就告訴你,穆蘭德他喜歡的女人是你。」
言琛的心撼動了。她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由于過于訝異,她竟然說不出半句話,心中不斷地想著︰不可能、不可能的!
可回頭一想,像妲達那樣心高氣傲的女人,若這件事不是事實,她干啥對自己這樣說?
事實到底是怎樣?
妲達深吸了口氣,「那個蠢男人竟然為了你,在哈特老爺的面前公然地拒絕了我!他甚至連個機會都不肯給我!」
「我……為什麼不知道這件事?他從來沒有告訴過我。」
「你若知道了,我現在還玩什麼?」
言琛狼狽地低下頭。這件事情就算舞流雲肯說,當時的自己听得進去嗎?她自問著。
「他也真是對你好到了極點!」妲達又是嫉妒、又是痛恨地道︰「你該看看他為了你在他祖父面前力爭到底的樣子。哪個男人不風流?哪個男人不?為了你,他卻堅決今生只娶一個女人。」
「那麼我看到你和他熱吻是……」言琛對那件事情仍耿耿于懷,畢竟那是她親眼所見的。
「那是我故意做給你看的,因為我早看到你站在門口。」眯著眼,妲達說出自己設計的圈套。「穆蘭德就是在那時候拒絕我的,我不甘心他的心竟然如此被你揪得牢牢的,總要制造一些誤會讓你們彼此受煎熬。」
「你……」難怪那時候她老覺得他們的對話有些奇怪,原來妲達早發現她站在門外。
這可怕的女人!
「怎麼,前因後果都想通了嗎?」妲達嘲諷地冷笑,「如何?我這個人還算不錯吧?好歹讓你在死前知道穆蘭德是愛你的,不至于讓你含恨而終。」
言琛有些嚇倒地問︰「你要殺我?」
「你是天真,還是裝傻?不是在你將死之時,你想我會輕易的把你和穆蘭德的心結解了嗎?」妲達露出了嗜血的笑容。
「你……你就算把我殺了,他也不會要你的。」
「我不在乎。」在決定除掉她的時候,她早就想清楚了。「反正你活著或你死了,我一樣都沒法子得到他。」
言琛聞言納悶地問︰「那你為什麼要殺我?」
「因為你帶給我痛苦!我生平第一遭受辱就是因為你而起。穆蘭德令我難堪,身為迷惑他的女人,你就該付出代價。」
「你……瘋了」
妲達沒理會她,兀自說︰「我現在所受的痛苦,穆蘭德在你死後,他會加倍的承受。」光是想到這里,她打從心底感到開心。
「你根本不是真的愛他,你只愛你自己。」
「而你這真正愛他的人將永遠離他遠去。」妲達冷笑。「看來穆蘭德該後悔當初選錯了對象。」
「在你們的法律中,殺人是要償命的!」看著妲達有些瘋狂的笑容,言琛的心里開始不安起來。「你……你若真的殺了我,也必須付出相當的代價。你……不會那麼傻吧?」
「你說呢?」
一句話更把言琛往絕望的深谷推。
完了!她不會真的要栽在這女人手上吧?
言琛暗中用力地試圖掙月兌繩子,可那繩子綁得緊,她一點機會也沒有。
她努力地想著逃走的方法時,一個她不陌生的聲音加入了她們。
「妲達,時候到嘍。」杜拉向前擁抱妲達一下。「怎麼,你們還沒談完嗎?」
杜拉?言琛看著那張瀅邪的笑臉。沒錯!她會搭免費的飛機到阿拉伯來,全拜這男人的手下之賜。
但他怎麼會和妲達在一起?而且還狀似親密。
妲達傲慢地看了一眼言琛,「該說的我都告訴她了,相信她不會有所遺憾。」她帶頭走向門口︰「走吧。」
言琛被跟在杜拉後頭的彪形大漢扛起來,沿途她哇哇大叫︰「喂!你們要帶我去哪里?」
杜拉看了她一眼,「還能去哪里呢?」他將臉湊近,笑眯了眼。「當然是你的長眠之地啊。放心吧,你的死法很溫柔,不見血的。」說完他拿了一條白布往她嘴里一塞,防止她再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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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言琛腦海中不斷地想著這個可怕的名詞。
杜拉和妲達竟然打算以空拋她進流沙的方式「處理」掉她?
動彈不得地被扛上了直升機,她親耳听到這個可怕的消息。
這回她可真的劫數難逃了。
突然間,她腦海閃過一些人的影像。她的爸爸、媽媽、海輪……以及舞流雲。
舞流雲……
謝謝他那樣愛過她,只可惜她終究因為誤會而辜負了他。
如果現在上天能仁慈地讓她許下個願,她將會許下——讓她見他最後一面,好有機會告訴他,她是那樣的喜歡他。
可是,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她這輩子是要抱著這個遺憾而終了。
舞流雲,好想、好想再見你一面,哪怕只是短短的數秒鐘都好!
一想到舞流雲,也許是心里的遺憾、也許是覺得自己對他虧欠太多,言琛的淚水像是管不住似地,潸潸而落……
忽然,她听到不知哪兒傳來的聲音,那聲音……那聲音……
舞流雲?她停止了嗚咽聲,屏氣凝神地仔細听他所說的話。
「杜拉,我如你願的來到流沙區了,你現在可以把言琛放了吧?」舞流雲通過機器大吼。
杜拉降低直升機的高度,滿意地看到舞流雲有三分之一的身子已沒入流沙中,且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身子持續地往沙中沒入。
「杜拉,你……」妲達睜大了眼,生氣地說︰「我叫你把言琛扔進流沙中,可沒叫你對付穆蘭德。」
「你心疼了?」
「別開玩笑了。」
杜拉一挑眉,「那就好。」他執意對付舞流雲。「無論如何,今天我是不可能放過他的。」
「你這樣子會把事情鬧大!」妲達十分生氣,她一面把言琛捉到直升機的門口,一面找著東西。「直升機上有沒有繩索?快把他拉上來。」杜拉又不是不明白,哈特老爺對穆蘭德的重視程度。
「就算有,你也休想拿去救他。」
他會那麼說就一定有,于是妲達用心地找著繩索……
「杜拉,繩子到底在哪里?咱們得快把他拉上來。」
一旦穆蘭德出了事,哈特老爺就算把整個沙漠翻過來,也會把事情查明白。
不管她對穆蘭德是不是有私心,他出了事,會把整件事情弄得不可收拾,屆時可就不是一個「慘」字了得。
妲達和杜拉意見分歧時,舞流雲仍惦記著言琛。
當他身子又往下陷了些,他仍持續問著︰「杜拉,你到底放了言琛沒有?」
杜拉沒理會他,只是冷眼看著妲達四處尋找繩索。「拉他上來?」杜拉冷笑了一下,「好不容易他自願為了言琛到流沙里送死,我豈有拉他上來的道理?」
妲達在一番搜索之後,終于在坐位下找到了一捆繩子。
「杜拉……」舞流雲又對著直升機吼話。
杜拉不耐煩地皺著眉,臉上頓現嗜血笑意。
他用力地將言琛扯到門口,朝著舞流雲說︰「你既然那麼掛念著言琛,就讓她陪你一塊到地獄去吧。」他將言琛用力往外一推——
「啊……」言琛慘叫了一聲,身子受地心引力吸引直往下掉。她一向有懼高傾向,從數公尺高的地方往下墜,足夠她嚇暈過去。
將言琛推下去後,杜拉快速地把直升機駛離,不讓妲達有任何機會把繩索拋下。
「開回去!」妲達對著他大吼。
見他不為所動,她伸手去干預杜拉駕駛,「我叫你開回去……」她甚至在儀表板上任意動手……
「放手!你這女人。」一氣之下,他發狠地摑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大聲,妲達怔住了。
她長那麼大,從來沒有人敢這麼樣打她,而杜拉……他竟然敢打她!他真的敢打她?怔了數秒之後,妲達像發了瘋似地撲向杜拉,對他又捶又打。
「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你這瘋女人!」
兩人在直升機上扭打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