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于富豪之家。金家的聲望和地位在台灣可是叱吒一方。
我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有一個熱心公益、擔任律師的父親,也有一位相夫教子、疼愛子女的母親,還有一個調皮搗蛋的弟弟──不愛念書,只愛嬉戲度日,讓父母傷透腦筋。不過,在這個家,我們兩兄弟絕對是集三千寵愛于一身。
家世背景,讓我輕易的成為極有教養的人。深受父親的影響,我也決心要成為杰出的律師。其實在我家,律師簡直是「家傳產業」,因為祖父是律師,父親也是,現在連我都即將成為律師。
高中畢業後我就出國了,在美國耶魯大學專攻法律。我拿到學位,光宗耀祖的回國的那一天,全家都為我開心。
但,那一晚,父親也告訴了我一個秘密──
星月如勾,听著波濤洶涌的浪聲,我和父親並肩散步,呼吸著潮濕又新鮮的空氣。
意外的,父親的臉孔看起來有些呆滯木然,平日不可一世、意氣風發的父親似乎不見了。
「孩子,一直沒問你,為什麼想當律師?」
我用充滿敬畏的口吻道︰「學你啊!爸爸,你知道我多希望做一個充滿正義的人。」
「就如審判犯人生死的法官。」意外的,父親愴然道。「法官有如陰間地府的閻羅王──判定人一生的功過!」
「我相信法官比律師更偉大。」我篤定道。
「不盡然,孩子。」父親不以為然,語帶玄機。「我年輕時的志向是做法官,不過,到頭來,仍是舍棄法官一職,選擇做律師。」
「真的嗎?」我詫異,我怎麼從來都不知道?
「為什麼?爸爸從小不是教導我︰為了理想,就要執著堅持到底,才能築夢踏實。」
「因為,當我判了一個殺人犯死刑後,我方才大徹大悟︰原來──法官何嘗不是間接的劊子手?」父親一席發人省思的話,讓我張口結舌。「那是好久以前的故事了,大約是在二十幾年前。」
我能感覺出父親無可言喻的哀傷,我一針見血道︰「既是殺人凶手,不就該一命還一命?這是公理!」
「不!」父親道出殺人犯的無奈與悲哀。「那不過是來自花蓮貧窮又目不識丁的夫妻。那時他的妻子正好臨盆,生下一個胖嘟嘟的健康兒子,為了謀生上來台北。沒想到丈夫卻被雇主欺壓,領不到工錢,他一氣之下,殺了雇主。我雖想以其罪難恕,其情可憫,替凶手減輕罪刑,無奈法律無情,最後合議庭判那個殺人犯死刑。他的妻子受不了刺激,上吊自殺……審判的結果竟是兩條命的喪生。自從那次以後,我便辭去法官一職。」
我噤口了。可是心里卻是心驚肉跳。我為何對那對悲慘夫妻的遭遇,充滿了切膚之痛呢?我關切道︰「死刑犯心中有恨嗎?」
父親搖頭又點頭。「誰想殺人?沒有人天生是嗜血狂徒!以某一個角度來說,這不過是弱者以極端的方式反撲罷了!那位死刑犯何嘗不是無辜的?他唯一遺憾的就是讓兒子有個殺人犯的父親,讓孩子蒙羞。」
「我覺得──」奇怪,為何我的心田發酸,喉嚨感到苦澀?我竟有些哽咽道︰「也許這個世界對貧窮的人,對死刑犯或是死刑犯的後代並不公平。」
父親嘆了一口氣。「這位死刑犯最後的要求是︰他希望他的兒子不要重蹈父親的覆轍,不要成為社會的敗類,他要他的兒子成為有教養的人,成為社會上杰出的人,就如同法官一般。」當然,這個「法官」指的就是當年的父親。
我更好奇了,迫不及待地問著︰「爸爸,那你當時是怎麼做?」
「我收養了死刑犯的兒子。」听到父親的話,我頓時覺得五雷轟頂。
「而他也十分爭氣,從今以後,我可以預見他將會是個大人物,能對社會做出最好的貢獻。」父親忽然凝著我的雙眼正色道。
「爸爸。」我好想哭。
風好大,仿佛置身于荒野中,冰凍的空氣足以讓人的心髒結冰,讓人絕望得想死……
那瞬間,我忽然明白了一切。
原本我自以為是含金湯匙出生的,我有傲人的家世背景、雙親的寵愛、外國的雙博士學位。這一切會讓我成為社會上最頂尖的律師,讓人趨之若鶩的單身貴族……而今已全部瓦解了。我像是從世界的頂端跌落到地獄的深淵。我快要崩潰了!
「孩子,如果你覺得我有錯,如果,你覺得我不該「間接」殺了你父親,今天,你可以向我索求這條命。」父親無比哀傷道。
「不……」我雙膝一軟,跪倒在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對我疼愛有加,他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來贖罪了,我怎麼忍心再怪他。
許久之後,我動容說︰「你沒有錯,你一直隱瞞真相,讓我無憂無慮的過日子……謝謝你收容我。能身為你的兒子,是我的榮耀!」
我的親身父親也沒有錯,錯的是這個價值觀混淆不明的社會。
「孩子,謝謝你肯原諒我。」多年的秘密終于揭露了,父親如釋重負。「記住,你永遠是我的兒子!」
「爸爸──」我抱住了父親的大腿,哀嚎痛哭。
我終于嘗到什麼是痛徹心扉的滋味。
原來,我是殺人犯的兒子。喔!這是一個何其不堪的事實啊!
這個秘密,我從未對人說過,只除了她──
國際聯合法律事務所
霧面玻璃也遮掩不住氣派的裝潢,在每一個律師的辦公室里,都有三位助理,正忙得不可開交。
這一間位在高級商業區,獨棟的超級大辦公室,代表著一定的社會地位及絕佳的獲利能力。
而金炎駿就是這家大名鼎鼎的律師事務所的大老板。
說到金炎駿,法界誰不知其名?
小自台灣,大至美國,他都是赫赫有名的。
他來自上流社會,金家是台灣頭號家族之一。父親金飆深是資深的律師,現已退休,卻仍免費為人排難解紛。母親李貞德則是嫻淑寬厚,愛心從來不落人後的女子。
至于金家的小兒子金雍宇,他可能是與金家最格格不入、最不像金家人的異類。
金雍宇相當叛逆,做事常不按牌理出牌。念書時常常輟學,過了二十五歲,才混了個大學文憑。但他卻有過人的數字天分,超高的經商手腕,使得他能接下金家龐大的產業,並讓金氏企業青出于藍。
這一對兄弟真是南轅北轍。
金炎駿儼然是金飆深的翻版,他遵循著父親的腳步,母親的安排,不負眾望地成了眾所矚目的大律師。金炎駿優秀、乖巧、听話,是父母和大家公認的好孩子。
而弟弟金雍宇,則是公認的壞胚子,在商場上是著名的吸血鬼,擁有駭人的「吸金大法」。只要被他看上的公司,他都會蠶吞鯨食,佔為己有。
因此大家都對金炎駿贊賞有加,但對金雍宇則敬而遠之。
說起金炎駿如何為冤屈的被害人找回公道,讓岌岌可危的官司絕地逢生。這所有的「豐功偉業」,都是街頭巷尾流傳的佳話。
在法界,他是鐵面無私的律師。可是私底下,他常幫助弱勢族群,替老弱婦孺爭取無數社會福利。古道熱腸的他,是公益的代表,是正義的化身,實為社會的最佳楷模。
大家都說他是天使轉世,是上帝派來拯救苦難的人群的。
他相當關心受刑人,他認為受刑人只要悔過,就該給予寬恕。所以他不斷向立法院請求廢除死刑,雖然截至目前為止,仍遙遙無期,可是他從不放棄。
他將自己的座右銘「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貼在辦公室的牆上,他向往的是如大同世界般的社會。
不同于其他板著臉的老板,金炎駿無論如何疲憊,都會露出如陽光般的燦爛笑容。他的笑容能融化黑暗,掃除所有的陰影。
辛含梅抱著四歲的小勛,趁著警衛和總機妹妹在打情罵俏時,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闖關」。
雖然才二十四歲,她可是渾身是膽,這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還難不倒她。
記者們不都是如此嗎?天不怕地不怕,才能搶得獨家新聞!
當她瞧見豪華的大門上印著金炎駿三個燙金字時,她連門也不敲就直接闖入。
而此時金炎駿的笑臉,恰好映入眼簾,她竟然呆愣了一下!
她不是沒有听過金炎駿的「精彩」事跡,新聞界時常調侃、甚至諷刺──他是世界上快絕跡的「好人」,有的八卦雜志還形容他將是諾亞第二!(聖經記載︰全世界的人都被淹死了,只有諾亞和他的家人被上帝揀選,上帝救了他們,他們安然在度過大水之災後,創造另外一個新天地。)
這意味著金炎駿是上帝在上億人口中揀選的唯一好人,足以媲美諾亞。
而她的任務就是要揭發這種人的「真面目」,讓他們如豺狼般的嘴臉在社會大眾面前曝光,讓他們無所遁形,休想再欺騙世人。
哼!她就不相信金炎駿會是諾亞的化身──有權有勢的男人,哪一個不是道義放兩邊,美色擺中間?越是道貌岸然的,就越「豬哥」!
落地窗反射出模糊的縴弱身影,輕巧的腳步聲讓金炎駿本能地回頭。辛含梅驚為天人的美,竟讓他一時屏住了氣息。
此時孩子喊了聲媽媽,他們才從恍惚中清醒,回到現實──
「老板,對不起……」總機妹妹跌跌撞撞地沖進來,而警衛也一臉愧疚的跟在後面。「金先生,真是抱歉,還來不及通知您,她就擅自闖入了!」話一說完,警衛便強悍地要將他們趕出門外。
「金先生──」辛含梅欲語還休,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等一下。」金炎駿揮手制止,體諒地說道。「你們上班辛苦,難免失職,我不追究,只要下次改進就好。」是老板「大發慈悲」,總機妹妹和守衛臉一陣紅、一陣白的落荒而逃。
辛含梅親眼目睹金炎駿對屬下的寬容,使得她對這位挺拔帥氣的男人,更想好好地研究一番。
「金先生……」
「坐吧!」金炎駿示意她坐下來,顯現出良好的教養。「抱孩子很累吧!」說著,他竟主動將小勛接過手,展露出他極為平易近人的一面。
而小勛平日對陌生人一向敬而遠之,今天卻主動伸出粗胖可愛的手臂,攀住了金炎駿的脖子。
「乖!想吃什麼?叔叔叫阿姨拿點心來……」金炎駿按下通話鈕,很快地,秘書就端來了一桌子的點心,不論是蛋糕、手工餅干、可樂、咖啡,應有盡有,最貼心的是還有小孩子喝的鮮女乃。
含梅注視著吃得津津有味的小勛,原本如刺蝟般的她,此刻卻害羞得如含苞待放的少女,一顆心還不听話地跳著。「你不怕我……」她咽咽口水問。
「你是女人,」他粲然一笑。「對我不具任何威脅和殺傷力,我有什麼好怕的?」
該死的!他帥氣非凡,充滿自信的笑容,對女人最具有殺傷力。
「說得真好!不愧是律師。」她的眼神里閃著哀怨自憐,似乎有一股無奈和悲哀,讓金炎駿的心口頓時疼痛了起來。
「無事不登三寶殿,」金炎駿試圖轉移自己近乎失常的情緒。如果她是客戶,那他絕對不能動了私情。「這里是律師事務所,除了受冤屈要討公道的人之外,其余人等,應該是不能進來的。」
「這里也將是替我「平反」的地方。」她清澄的目光勇敢地直視著他,帶著不可小覷的固執。「我要證明,女人絕不是弱者──」
金炎駿充滿疑惑的目光,仍然帶著如天使般純淨光亮的色彩。
「金大律師,大家都說你是好人,總是帶給人希望。你是受冤者的再生父母,只要你出馬替人打官司,對方律師听聞你的大名,立即會打退堂鼓。法官更視你為正義的代言人。你是沉淪社會中的清流,更是社會的中流砥柱。」在無數的贊美中,竟充滿了乞求的口吻。
金炎駿輕咳了咳。「我不需要這樣的恭維。你既然來找我,我願意盡最大的能力,為你效勞。請相信我的誠心。哪怕要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我都義不容辭。」
金炎駿一番誠懇的言辭,讓她更是感動不已。「我已經走投無路了,只能來求你!」
「天下無難事,」他迷人的笑容中透露出一股力量。「退一步,海闊天空。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她把心一橫,說出來意。「我需要你為我兒子打一場官司──跟孩子的生父要三千萬的撫養費。」
詭譎的氣息浮現在空氣中,兩人的目光一起轉向天使般容顏的小勛的臉上。
金炎駿心生憐惜道︰「他長得好可愛,是哪個男人狠心遺棄你們──」除了同情之外,他竟然還冒出了未曾有過的妒意,這不禁使他納悶了起來。他故作鎮定地問著︰「很冒昧,我可以請問你兒子的父親是──」
辛含梅充滿怨氣,一個字一個字地道出︰「王義剛。王登慶的兒子。」
王?
談起王家,兩岸三地的中國人絕不陌生,王登慶是台灣超級大亨,美國富比氏前百大榜上有名,他的財富超過百億美金,王義剛不過是他眾多孩子的一個兒子罷了!
王義剛仗勢著王氏家族,在外橫行無阻,更是赫赫有名的公子。除了元配外,還有不少情婦。眼前的她,或許不過是王義剛眾多玩伴中的一個罷了!
「我找了無數的律師,可是只要一听到是王義剛,就打了退堂鼓,根本不敢踫這棘手的案子。」她無力道。「我只有來找你了。王家財大氣粗,胡作非為,我相信只有金炎駿律師,才有辦法打贏這場官司!」她用崇拜的目光望著他。「那是你的天性──你有與生俱來、對抗惡勢力的能力!你的光亮足以化解所有的陰霾。」她懇切地說著。「除了你,我知道沒有人做得到。」
金炎駿一向不在意世人對他的看法,只要他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夠了。而今,他竟在意起她對他的評價。
忽地,他沖動地道︰「告訴我,你們的故事──」
她抱著飽足後昏然入睡的兒子,泛著一張沉痛的臉,娓娓道出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你叫什麼名字?」
「辛含梅。」
「很特別的名字,」讓他想起寒冬里獨佔鰲頭的一朵寒梅。「你兒子呢?」
「辛冀勛。他是私生子,戶口名簿上是父不詳。」飄逸的長發散亂在肩膀上,她落寞地說著。「我父母早逝,我在天主教孤兒院長大。那年,我十九歲,懵懂又無知……」
「那年暑假,我到王氏企業打工,在采購部門當助理,王義剛正是采購部的經理,他看見了我──」她淚眼蒙。「隔天,他就在他的辦公室里對我說,在第一眼看到我時,就被我的雙眼給迷住了。他愛上我了。」
金炎駿大膽地望入她的明眸──有如發光的藍寶石,有如深邃的大海,有如燦爛而遼闊的宇宙銀河……
他不禁贊嘆起造物主的神奇。「是的,你有一雙讓人著迷的眼楮,攝人魂魄,無人能及。」
她好美!長而鬈的睫毛,縴細的彎月眉,翹挺的鼻子,櫻桃般的紅唇,一張臉美得會讓男人捧在手掌里,心甘情願地憐愛她。
「他猛烈地追求我。」她生澀地敘述著,仿佛那是一個與她無關的悲劇。「那時他已有未婚妻了,但他口口聲聲說,他一點也不愛她,只是奉父母之命。他又承諾,只要我們有了孩子,我就能進入王家。我並不奢望成為豪門的少女乃女乃,我在意的是他愛我。」
「那短短的兩個月,是我這輩子最難忘的日子。他十分寵溺我,幾乎把我捧在手掌心。我們很快的同居了,等到九月要開學時,我發現我懷孕了。可是,那也是他開始厭倦我的時候。」
「那一天,我發現我再也走不進王義剛的世界,他甚至連門鎖都換了。很快地,他母親出現在我面前,說要給我三百萬的分手費,也安排好了要我去墮胎……」
「我抵死不從。」那張美麗的臉蛋,散發著母愛的光輝。「就這樣,我獨自生下孩子。而他,很快地和未婚妻結婚了。」
「這五年來,我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我拚命掙錢養活自己和孩子──」對她而言,那幾乎是永遠揮不去的夢魘……「五年後的今天,我要討回屬于我的公道──」
她振振有辭地說道︰「我不覺得女人應該認命!難道,負心的男人沒有錯?不養育子女的男人沒有錯?我絕不姑息那些不負責任的男人。」
夕陽迤邐出他們長長的影子,車水馬龍的台北市,已經華燈初上。
在他面前的,不過是一個可憐的女人。這社會有太多未婚媽媽了,也有數不盡的棄兒,更有太多毫無天理的案件……他應該心平氣和、無動于衷才是。可是他的心在劇烈起伏著,他為她的遭遇而義憤填膺,這真是連他自己也無法理解的情緒。
辛含梅筋疲力竭了,絕望中唯有他是她的希望。「我已經走投無路,只有你金炎駿大律師,有大慈大愛的力氣可以讓我月兌離窮途末路的命運──」她更不忘誘之以利。「當然,律師費好談,雖然我現在身無分文,但只要等我拿到三千萬──」
他揮一揮手,嚴厲地打斷。「這不是錢的問題。別忘了,我不缺錢。這是道德和良知的問題──」
在他心底,不斷地重復著那句話︰大慈大愛的力量……喔!他是全世界最有力量的男人。他錯愕那些力量竟不是來自于本身,而是眼前美若天仙的她所賜予的。
「我們要打一場必勝的仗!」他嚴肅道。「我必須要有十足的把握,否則,無異是以卵擊石,自不量力。我絕不做打敗仗的事!」
她的眼中綻放著奇異的光彩。
「雖然,我認為還不到絕望的地步,但清官難斷家務事,要勝券在握,我認為──除非有奇跡。」他必須要把重話說在前頭。
「奇跡?」她的臉頓時慘淡了下來。這意味著她無法痛擊王義剛?連金大律師也認為這場官司難以成功?
「可是,千萬別擔心!」金炎駿又綻放出自信的笑容。「舊約里的約書亞,靠著神耶和華讓太陽停住,不費一兵一卒的擊退敵人。而現在你有強大的武器,金炎駿這三個字,是可以讓「敵人」聞之色變的──」
「我們一起並肩作戰吧!」他炙熱的眼神里散發出光明與活力。
「是的。」她頓時活力四射,笑逐顏開。「我真該死!我怎麼忘了你是無所不能,能化腐朽為神奇、人人敬畏的大律師呢?」她泫然欲泣。「謝謝你!」
一股無法抗拒的誘惑散開,讓金炎駿竟也陷入不曾有的妄自尊大、志得意滿起來。
威風凜凜的大律師出馬,挑戰不可能的極限。
媒體寫上夠勁爆的標題︰
王義剛的私生子?舊愛情婦索討三千萬!縱橫八方、名揚四海的名大律師金炎駿親自出馬,見義勇為替孤苦無依的母子向王家討債──
為了兒子,辛含梅堅持不要曝光,一切由金炎駿發言。麥克風瘋狂地圍繞著他──
金炎駿目光凌厲,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替弱勢的未婚媽媽仗義直言。
「金律師,你公然與王氏家族為敵,與王義剛作對,你應該盤算過這對你是很不利的。這不同于你過去的官司。被告有錢有勢,原告卻一無所有,甚至連打官司還要靠律師資助……」記者尖銳地問著。「在這個拜金的時代,你認為值得嗎?」
「值不值得不是用金錢來衡量的。如果是為了錢,我會去做商人。我之所以會成為律師,就是為了要找回失去已久的仁義道德,和人們失落的良心──」他正氣凜然。「我既然做了律師,就不怕死!」
金炎駿的「義行」讓大家拍手叫好!那股與王家公然作對的勇氣,更是令人佩服!
形象一向良好、做事光明磊落的金炎駿,他的言行有著極大的公信力和說服力。很快地,社會掀起一片討伐王家的聲浪,輿論開始譴責王義剛的無情無義。
王家立即透過發言人指責金炎駿是沽名釣譽之人。說他利用王義剛的花心,隨意找個妓女大打知名度,他不過是興風作浪,而那妓女更是別有居心,想藉機大撈一筆。
妓女?辛含梅竟成了人盡可夫的女人,這真是侮辱了她的名譽!
而替金炎駿打抱不平的親朋好友們,更是忿忿不平地跳出來,指責王家的不是。
雙方人馬的隔空喊話越演越烈,一場口水戰就這麼蔓延開來……
直到辛冀勛和王義剛的DNA比對出爐時,證實辛冀勛確實是王義剛的親生兒子,金炎駿便堂而皇之的帶著狀子按鈴上告。
在鎂光燈下的金炎駿英姿煥發,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讓盯著螢幕的王義剛氣得牙癢癢的。
「以台灣的行政效率而言,這場官司非要打個一年半載不可。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金炎駿主動打電話給辛含梅。
他們許久未曾聯絡。今天已經可以交出一張漂亮的成績單,這是跟辛含梅聯絡的最好借口。
「沒關系。我會一直等……就算再等個一、兩年也無妨。」辛含梅清亮而堅韌的口吻,讓金炎駿整個心都揪在一起。「太謝謝你了,金律師。」
「不客氣。」金炎駿不願意就此打住,又找著話題說。「律師跟客戶的關系是全天候的,不管何時何地,如果你需要我,打電話給我。」他大大方方地留了行動電話的號碼,二十四小時都開機待命。
仿佛再也沒有什麼可以說的了,金炎駿只得訕訕地掛上了電話。
為什麼他的世界在這短短的幾天中就顛倒錯亂了?
他可以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轉變︰留下不對外公開的電話號碼,他的「動機」是什麼?
老舊四層公寓頂樓加蓋的一房一廳,當初她可憐兮兮地抱著小勛希望承租時,深怕會被排斥。雖然她極欲遮掩,可是一個年輕女孩帶著襁褓中的嬰兒,又沒有丈夫在身邊,眼尖的人一眼就能識破她未婚媽媽的身分。
幸運的,房東美雪是一位退休教師,老伴早去世多年,兒子長大後在美國成家立業,對于辛含梅,她多了一分女人的憐憫,而可愛的小勛,更是讓她第一眼就愛上他了。從此以後,美雪將小勛當作孫子般的疼愛,也將含梅視如己出。
美雪毫不猶疑的將房子租給當時身分無文的辛含梅,也熱心地幫助含梅。她一直勸含梅出去上班,也免費幫她帶小勛,甚至常常做三餐給含梅他們吃。
不過,含梅沉默的時候居多,對過去的傷心事絕口不提。對于美雪的慷慨解囊,她謹記在心,並待美雪如自己的母親,無時無刻噓寒問暖,感恩圖報。
含梅順利地找到工作,但卻是日夜顛倒,到凌晨才回來的工作。但美雪從來不過問。
當頭條新聞出現時,美雪終于知道小勛竟是王義剛的兒子,由金炎駿大律師來爭取三千萬的撫養費──美雪終于對沉默寡言的含梅另眼相看了。
每當黃昏時,就是辛含梅和小勛最快樂的時光了。因為,含梅的工作日夜顛倒,白天幾乎都是美雪在照顧;等含梅睡飽了,忙完家事,大概也差不多黃昏了。那時,含梅會帶著兒子出去散步,到公園里游玩嬉戲,然後,一起洗澡、吃飯……
「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DNA檢驗報告出來,這下王義剛賴也賴不掉了吧!含梅眉開眼笑地對小勛道︰「小勛,走吧!我們去逛逛夜市,順道去吃麥當勞。」
小勛不知道什麼是「重要」的日子,不過,麥當勞可是他的最愛。「麥當勞,麥當勞!媽媽,我要吃炸雞、喝可樂……」
「好、好!沒問題!」含梅今天請了假,打算好好陪陪小勛。她也告知美雪不回家吃晚飯的事。
陪孩子吃完麥當勞,逛完夜市,買了地攤便宜的水槍給小勛後,她抱著早累得不省人事的小勛,回到了頂樓。
經過四樓時,她看見美雪家的大門敞開著,她疑惑地往內一瞧,客廳里空無一人。她急忙爬上頂樓,卻嚇得心髒都快要跳出來了。
她的家呢?被誰毀了?
門鎖被破壞了,屋內滿目瘡痍,一片狼藉。簡陋的家具被破壞殆盡,玻璃碎片散落四處,沙發東倒西歪的,衣服被扔得一地……她的世界仿佛完全被摧毀了。
美雪躲在角落,哀嚎痛哭。「美雪──」含梅急忙跑到她面前。「發生什麼事了?」
美雪嚇壞了,結結巴巴道︰「我听到有人在樓上吆喝,我就上來看看,誰知有一群壞人……沖進來……好凶,拿木棍亂砸……」
「是誰做的?」含梅激動不已。
是誰要對她趕盡殺絕?
「他們放下狠話……要我轉告你,要你「適可而止」,否則,下次要你好看……」美雪嚇得渾身發抖。
「對不起……都是我害你的,把你給拖下水……」含梅把臉色發白的美雪擁入懷里,哽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