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有人要搬進來!
隔天下班,汪藍捧著從超市采購來的戰利品回到家門口,驚異地發現一輛大貨車停在隔壁門口,幾個上身穿著T恤、肌肉強健的工人正來回搬運家具。
不會吧?真讓那個塔羅大師給說中了?
她不敢相信地瞪著工人們的動作,好半晌,只是木女圭女圭似的僵立原地。
一個工人注意到她怪異的表情,粗眉一挑,走過來,以台語問道︰「小姐,你沒事吧?是不是身體不爽快?甘有需要幫忙的?」
汪藍這才回神。「啊,沒,多謝。」謝過工人的好意後,她深吸口氣,強迫自己以輕快的語調問︰「原來我們隔壁有人要搬進來啊。請問是什麼樣的人?」
「伊是一個大帥哥喔!」工人爽朗笑道。「就在厝里,你想認識他嗎?」
「認識?不用了!」汪藍忙搖頭。她才不要去認識他呢!
「真的不用嗎?是一個帥哥耶,跟小姐你這款美女正相配。」
「相配?不不不,一點也不相配,我們只是陌生人,注定是陌生人。」她急促地辯解,也不知是為了說服工人,還是說服自己。「你們繼續忙吧,我不打擾了。」隨口拋下一句後,她旋過身,飛快地閃進自己家里,因為太焦躁,還絆了下木籬笆,在院落里結結實實地跌了一跤。
購物袋里的戰利品滾落一地,她以狗爬式趴在草地上,下巴撞得好疼,痛得聲吟。
工人們見她狼狽的模樣,又是好笑,又是擔憂。
「小姐,你還好吧?」
「沒、沒事。」她勉力舉起手,揮了揮,然後她放下手,撐住地,正想爬起來時,忽地听見一道低沈悅耳的男性嗓音。
「你們在看什麼?」
汪藍趕忙趴回去,秀顏側到另一邊。
這、這、這聲音,听起來好生熟悉,仿佛、似乎、妤像、該不會——真是那天在婚宴上那個男人吧?
「黎桑,隔壁的小姐摔倒了。」工人回答。
「咦?真的?」男人趕過來,隔著圍籬對她喊道︰「小姐,需要幫忙嗎?我可以進去——」
「不用了!」她尖銳地拒絕,發現自己太激動,又緩下口氣。「呃,我的意思是,我很好,不用麻煩。」
「可是我看你好像摔得很疼,爬不起來啊。」
「我……不痛,一點也不痛。」她強硬地否認。
「那你為什麼不站起來?」
因為不想讓你看見我的臉。「呃,我覺得這草地挺舒服的,躺一躺也好。」
「躺一躺?可是你明明是趴著的啊!」那聲音開始含著笑意了。
他在嘲笑她?汪藍臉發燒,咳了兩聲,伸直雙手,擺出五體投地的姿勢。「我在練習。」
「練習什麼?拜神嗎?」他逗問她。
「這是一種瑜伽姿勢,可以讓人體內氣血通暢,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她盡量保持尊嚴地說道。
「瑜伽姿勢?天人合一?」男人似乎覺得這理由相當有趣。
汪藍覺得自己幾乎可以看到他那雙迷人的星眸正閃動著興味。
她懊惱地咬了咬唇。「呃,先生,可以請你不要打擾我嗎?我必須專心。」
「我懂。要凝神入定,才能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嘛。」他似笑非笑,頓了頓。「既然這樣,我也不打擾小姐了,請慢慢做功課。」
「感謝。」她道謝,豎起雙耳,聆听他離去的跫音。
足足過了半分鐘,她確定他已進屋,總算松了一口氣,以手支地,勉力撐起身子。
「汪藍,你是白痴。」她喃喃自語,蹲在草地上,郁悶地收拾著滾落一地的食材及日用品。
終於,最後一罐果醬也乖乖回到購物袋,她嘆口氣,捧著袋子站起身——
「對了,小姐,我差點忘了自我介紹。」愉悅的男聲乍然隨風殺過來,凝住她動作。「我姓黎,黎明淳,小姐貴姓芳名?」
「……汪藍。」仿佛過了一世紀之久,她才不甘不願地吐出兩個字。
「汪小姐,很高興認識你,希望以後我們能做好鄰居。」
「哎,我也希望。」最好永遠只當「鄰居」。
她頹然垂首,推門進屋。
汪藍還是汪藍,雖然在新鄰居、也很可能是塔羅大師所預言的真命天子面前大大出糗,她仍是片刻間將一切拋到九霄雲外,一夜好眠到天明,像平常一樣準時起床,梳洗換裝,精神奕奕地出門慢跑去。
清風舒爽,鳥語花香,天空微藍,金色朝陽暖暖灑落道路。
汪藍規律地呼吸,新鮮空氣醒了她的腦,活了她的身。
這種感覺太棒了!她眯起眸,想像她體內的細胞正忙碌地進行新陳代謝……
「嗨!」爽朗的招呼自身後飄來。
「嗨!」她笑著回頭。「嗨?!」笑容僵凝,明眸圓瞠。
「干麼這麼驚訝的樣子?你不認得我了嗎?」黎明淳甩甩略濕的發綹,同樣一身慢跑打扮。「我是你的新鄰居啊!」
「你、你、你你你——」她止步,驚愕地指著他。「你怎麼會認出我的?」
「很簡單啊,認你的背影。」他跟著停下來,在原地空跑。
背影?他光看背影就認出她?虧她昨天還忙著遮自己的臉。
「不過現在仔細一看,我們以前好像見過。」黎明淳打量她嬌顏,眼楮一亮。「對了,那天的婚宴,你是那個女科學家!」
的確是。她抿唇,沒好氣地白他一眼。
「好巧!沒想到你居然就住在隔壁。」黎明淳贊嘆。「該說是命運嗎?真的好巧啊!」
「什麼命運?只能說是機率很低的『偶然』而已。」汪藍忙不迭為兩人的重逢下定義。
「偶然跟命運有什麼不同嗎?」
「當然不一樣!命運這字眼听起來就好像……就好像……」
「命中注定?逃也逃不過,躲也躲不開?」黎明淳好整以暇地提供她形容詞彙。
「沒錯!」她悻悻然。
他微笑。「我還是比較喜歡『命運』這個詞,有種難以言喻的神秘感。」
「神秘?」她幾乎驚跳。「這一點也不神秘!」
「看來某些特定的詞很令你感冒呢。」黎明淳呵呵笑。「我該不會無意間挑釁了你身為科學家的信念吧?」
「別叫我『科學家』!」她蹙眉。「我只是個研究員。」
他聳聳肩。「對我而言,都像另一個世界的人。」長腿邁開,繼續慢跑。
汪藍瞪著他極富韻律感的背影,好一會兒,才記得跟上。
另一個世界?他的意思該不會是暗示他對她毫無興趣吧?
「你是做哪一行的?」她問。
星眸斜睨。「你有興趣?」
寒毛頓時豎立。不不不,她才沒興趣,一點也沒有!
「你不想說也無所謂。」她故做淡然地聳聳肩。「反正我們只是『鄰居』。」刻意加重關鍵字眼。
他仿佛很為她陰郁的口氣感到奇怪,劍眉一揚,卻是默然不語。
還真不說?汪藍胸窩一悶。他果然不想跟她進一步來往嗎?
不想深交就算了!她高傲地甩甩束成馬尾的長發,加快跑步的韻律。
他緊隨在後。
她清楚地听見他節奏有致的呼吸聲,一聲一聲,翻攪她平靜的心湖。
可惡!他一個大男人,又長手長腳的,干麼不直接超越她算了?一直亦步亦趨做啥?
她心煩氣躁地揚聲︰「你怎麼會想要買下那間房子的?」
「我不是買,只是租。」
「你沒听說過那間屋子不吉利嗎?」
「我听說了。」
「那你為什麼還要租?」她近乎不悅地回眸。
「因為租金比一般行價便宜很多啊,而且空間大,環境又幽靜,很符合我的需求。」他笑著回應。
她蹙眉。「一個人住兩層樓的別墅你不覺得太浪費嗎?」
「你怎麼知道我一個人住?」他似笑非笑地望她。
「嗄?」她一愣。「你不是嗎?」難道他已經結婚,有老婆小孩了?太好了!她臉龐一亮。
只可惜他馬上當頭澆下冷水。「我是一個人。」
「喔。」她臉色一黯。
黎明淳興味地注視她變化多端的表情,仿佛覺得她的反應很有趣。
看什麼看?她白他一眼。「既然如此,你干麼要租這麼大的房子?」
「你不也是一個人住嗎?」他不答反問。
「你怎麼知道?」她狐疑。
「仲介公司的人告訴我的。」他淡然回道。「他說隔壁本來住了一家三口,最近兩個老的好像移民了,只留下一個女兒。」
「我爸媽沒有移民,只是去環游世界而已。」她反駁。「這是他們年輕時候許下的心願,一直到今年才成行。」
「原來如此。」他意會地點頭,星眸閃閃發光。
她恍然察覺自己多說了幾句不必要的解釋,忽地懊惱。
真糟,他可千萬不要誤會她對他有興趣啊。她只想和他當鄰居而已,完全沒意思去實現那個塔羅大師的預言,絕不能讓預言成真……
「不知道伯父伯母現在在哪里?兩個老人退休後去環游世界,這事听起來很浪漫呢。」
浪漫?汪藍心一跳。「只是完成一個心願而已,跟浪漫無關。」她殺風景地道。「他們是坐麗星郵輪出發的,現在應該在阿拉斯加吧。」
「阿拉斯加,嗯,好地方,有機會我也想去那片冰天雪地瞧瞧。」黎明淳微笑沈吟。「不知道汪伯父——」
「他不姓汪。」汪藍打斷他。
「嗄?」他眨眼。
「我爸姓藍,我媽才姓汪。」
「咦?」他愕然。「這麼說你的名字是分別拿你父母的姓取的?」
「不錯。」
「所以你跟的是母姓?」他好訝異。「一般人都是跟父姓的啊。」
「我老爸老媽才不是一般人。」她白他一眼。「而且藍汪很難听。」
「難听?」黎明淳揚眉,想了想,莞爾一笑。「也對,叫汪藍的話,小名可以喊你『藍藍』,听起來很可愛,要是反過來,變成『汪汪』就好笑了。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他笑得幾乎喘不過氣。
有那麼好笑嗎?汪藍眯起眼,櫻唇微嘟。
見她這表情,黎明淳眼底閃過異光,知道她不高興,他收住笑聲,卻收不住嘴角硬要浮現的笑意,只能很努力地咳兩聲,假裝若無其事。
「你終於笑夠啦?」汪藍橫睨他。
他但笑不語,轉過頭,忽然發現路邊有一攤賣點心的小鋪,濃甜的香味陣陣飄來。
「是紅豆餅!」他興奮地揚聲喊。
汪藍驚愕地望著他宛如火箭沖雲霄般迅捷往點心攤奔過去的身影,他看來很開心的模樣,這麼愛吃紅豆餅嗎?
只見他自運動褲里掏出一張紙鈔,一口氣跟老板買了半打,然後迫不及待取出一個,送到嘴里品嘗。
熱呼呼的紅豆餡在他嘴里化開,他大贊好吃。
「真棒!太好吃了。」嘴里還嚼著呢,手已經往紙袋里搜出第二個了。
她不可思議地瞪著他。
很少看見男人這麼愛吃紅豆餅的,他算是讓她見識了。「你喜歡吃這個?」她半諷刺地問。
「所有的點心我都喜歡。」他毫不害臊地回答。
「包括巧克力?」
「尤其是巧克力。」他微微笑。
不知怎地,汪藍總覺得他嘴角牽扯的弧度看來有點邪佞,她臉頰微熱,忽然聯想起那天他是怎麼恬吻著她手指上的巧克力殘屑。
她怔怔地看著他吃紅豆餅。
「怎麼?你也想吃?」他誤解了她迷惘的眼神。
「嗄?」她一愣。
「想吃就去買啊!很便宜的。」
「我沒帶錢。」
「這樣啊,那真可惜。」他漫不經心地聳聳肩,繼續享受美味。
這漠然的反應令汪藍瞠目。就這樣?他不請她吃一個?一般人都會這麼做的不是嗎?
可是這男人好像並非尋常人,他自顧自地吃著紅豆餅,吃得津津有味,開懷自在。
他居然對她……視若無睹?
「咦?」過了好片刻,他才總算發現她還站在原地,驚訝地抬頭看她。「你怎麼還在這兒?你不繼續跑嗎?」
她差點沒跌倒。
「我、我——」窘迫、不安、氣悶,她第一次明白原來遭人冷落的滋味竟是如此復雜難堪。
「你慢跑啊!拜拜!」他瀟灑揮手送行。
她恨恨咬牙,有股想仰天長嘯的沖動。
汪藍變了。
從小到大,她對周遭的一切人事物總是淡然的,帶著一種氣煞人的漫不經心,她的父母甚至曾懷疑過她有輕微自閉癥的傾向。
但她沒有自閉癥,若是對方願意忍受她貧乏的社交技巧,也勉強能交到幾個朋友,比如趙蒂蒂和李丹蔻——雖然多數人將她們之間的友誼定義為怪胎女的氣味相投。
即使是跟兩位怪胎好友相處,她粗線條的反應也偶爾會惹惱她們,她盡量想改善,卻實在改不了對人際關系毫無興趣的本性。
可是最近,她似乎有些變了,粗到可比電纜的神經一夕之間忽然變細了,還莫名其妙彎彎曲曲起來,介意起新鄰居的一舉一動。
她強烈地意識到黎明淳的存在,從來不曾對人類行為進行分析的腦袋,也開始挪出一點點空間,容納他的影像及言行。
上課的時候,她腦海會忽然閃過他的笑容,做實驗的時候,顯微鏡下的細胞切片居然讓她想起他曖昧的表情;捧著期刊論文閱讀,耳畔竟然偶爾會飄過他說過的話。飯後看到點心,有股他即將要伸出手來跟她搶食的錯覺。
真是奇怪,奇哉怪也!
心神不定地上了一天班後,回到家門外,她會驚覺自己站在籬笆邊發呆,好像在期待隔壁的大門踫巧開啟,而她與他不期而遇。
她在做什麼?她不能理解自己的行為。
她應該是巴不得愈少與他踫面愈好的啊!愈是踫不著面,她就愈不可能與他發展出什麼關系,就能光明磊落地對那個塔羅大師的預言嗤之以鼻。
她汪藍,會愛一個男人愛到發瘋?開玩笑!
她撇撇嘴,開門進屋,像往常一樣換上便服,簡單為自己做了頓晚餐,吃完飯,洗完澡,端了杯紅酒倚在落地窗邊,一面喝,一面翻閱一本新鮮出爐的英文科學期刊。
明月浮空,疏影橫斜,院落里一叢白玫瑰在夜色里吐露幽芬。
汪藍專心閱讀期刊,正讀到興致濃處,忽然听見一陣刺耳的引擎聲響。
她茫然抬頭,原來是隔壁車庫開出一輛白色跑車,而黎明淳正推開門籬走出來。
跑車拉下車窗,探出一張精致秀顏。
黎明淳低身俯望她。「小心開車啊,親愛的。」
「嗯。」美女頷首,嬌嬌地噘起艷紅的唇。
黎明淳會意,在她唇上輕啄一口,她這才嬌笑著開車離去。
他微笑目送,直到那白色車影在黑絨夜幕里完全淡去了,才轉過身。
「汪小姐!」他發現她了,笑著打招呼。「晚安啊。」
「晚安。」她愣愣回應,猶豫片刻。「剛剛那位是你女朋友?」
「算是吧。」他隨便點個頭。
「你有女朋友了?」她一時惘然,不知該如何消化這個消息。
他有女朋友,這代表塔羅大師的預言不準,她可以不用杞人憂天了。照理說,她應該感到開心,胸口卻奇異地有些悶。
「你們感情很穩定了嗎?打算要結婚了嗎?」她追問。
劍眉一挑。「怎麼?你有興趣?」
又說她有興趣?她才沒有呢!
「也沒什麼。」她故做鎮定。「我只是想,如果她是你女朋友,以後看見她在你家出入就不用大驚小怪,以為有小偷。」
「這樣啊,那你的確不用大驚小怪,以後你會常常看見她。」他頓了頓,嘴角詭異一揚。「也會經常看見別的女人。」
「別的女人?」
「我的女朋友,可不只Vivian一個啊!」他朝她笑著擠眉弄眼。「晚安嘍!」拋下震撼彈後,他瀟灑擺擺手。
汪藍驚愕地瞪著他進屋。
她方才沒听錯吧?他不只有一個女朋友,而是有很多個?他原來是個公子?那個塔羅大師居然預言她愛上一個公子?
這簡直莫名其妙!
汪藍猛然擲開期刊雜志,氣呼呼地跳起身,雙手環胸,在草地上來回踱步,愈想愈覺得火大。
忽地,隔壁落地窗拉開,黎明淳好听的聲嗓再度揚起。
「對了,汪小姐,可以請你幫個忙嗎?」
她頓住步履,緩緩旋過身。「什麼事?」
「麻煩你,以後遇到我那些女朋友時,千萬別告訴她們還有別的女人存在啊!」他雙手合十,略帶孩子氣地求著她,頰邊兩汪梨渦,淘氣地若隱若現。
她狠狠瞪他。「我沒那麼多嘴。」
「那太好了!感謝幫忙。」他帥氣地行了個童軍禮,眼光一落,觸及她踩在草地上的赤果縴足。「你在做健康漫步嗎?」
「健康漫步?」
「你的腳,沒穿鞋。」
「嗄?」汪藍愣了下,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方才氣惱過度,竟忘了穿鞋。她縮了縮腳趾,忽然覺得腳底隱隱刺痛。
「偶爾踩踩地的確對健康很有幫助呢。加油吧!」他笑著進屋。
確定他在視線範圍內消失,她立刻騰空疼痛的那條腿,狼狽地跳回窗邊坐下,然後捧起被尖石子刮過的可憐腳掌,審視那道深凹的紅痕。
「笨蛋!汪藍,你是笨蛋。」她喃喃自嘲。
他不但是個公子,而且顯然對她毫無興趣,唉……
等等!她這是在做什麼?她居然自憐自怨?
汪藍呆張唇,又是生平第一次,領會這女兒家幽微的心情。
暮鼓晨鐘,在她腦子里沈沈敲響——不妙,真的不妙,大大地不妙!她不對勁,真的不太對勁。
她變得不像她了。她居然為了個男人心神不定。
一念及此,汪藍忙捧起紅酒杯,一飲而盡。一杯不夠,她又斟了一杯,仿佛身陷在沙漠中焦疲不堪的旅人,不惜飲鴆止渴。
沒問題,她沒變,就算變了又如何?她只是對他的事比較敏感而已,不代表她會愛上他,還愛到沒理智。
之所以會對隔壁的男人感到介意,可能是他那人本來就怪吧!哪有人吃點心吃到人家手指上去的?她不對他印象深刻才怪。何況他又因緣際會搬到她隔壁,仿佛什麼命定的巧合。
不過當然不是巧合,只是偶然而已。
只要機率不是零,這種事就有可能發生,沒什麼好奇怪的,一點也不奇怪。
經過一番條理分明的自我安慰後,汪藍總算感覺比較舒坦了,她對自己滿意地微笑,重新拾起科學期刊,剛翻開一頁,隔壁傳來一陣悠揚琴聲。
他會彈琴?她好訝異,沒想到那外表玩世不恭的男人竟有此等才情。
不過就算他會彈琴又怎樣?不關她的事,她可不會因此提高對他的評價,除非……
她驀地一震,警覺琴聲轉了調。
那清澈如天籟的琴音,優美甜蜜的曲調,他彈的,正是她嬰兒時期最常听的搖籃曲,第一首學會的英文歌——
Flymetothemoon
命定的預感如落雷當空劈來,她驚駭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