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尷尬。
跟一個冷淡的男人鎖在一個車廂里,原來是這樣一種僵硬的氛圍,想找話來說嘛,明知對方不想理妳,跟著沈默嘛,又覺得情緒紛亂,怎樣也定不下心來。
寶兒不知如何是好。
她只有個念頭──趕快下車!
「呃,我看你送我到火車站就好了,我自己坐車──」
「我答應過伯母平安把妳送回台北的。」徐松翰冷冷打斷她。
「沒關系,我媽她不會知道的──」
「妳的意思是要我打破自己的承諾嗎?」他轉過頭來,嚴峻地瞥她一眼。她頓時愣住。
「我會送妳回台北。」他厲聲重復,頗有此話題到此為止,不必多談的意味。寶兒暗自嘆息。
既然這樣,她只好面對現實,強打起精神,熬過接下來度日如年的幾個小時了。
她默默地看車窗外,默默數著一輛輛經過的各色轎車。
徐松翰打開音響,听音樂。
啊,是M.C.Hammer!寶兒驚奇地听著音響傳出的饒舌歌。以前她就覺得徐松翰品味很怪,居然喜歡听這種快節奏、也不知道在念些什麼的黑人歌曲,沒想到現在還是一樣。
對音樂的品味,他倒是一點也沒變。
寶兒側過眼,偷偷地覷他。
他沒發現她在看他,抿著嘴唇,直視前方。
看著他那俊美又冷冽的臉部線條,她心一動。「我覺得很奇怪。」輕輕地開口。
他一動也不動,沒表情。
她知道他一定听見了,繼續說︰「我記得你以前對電影沒什麼興趣的,還常常笑我為戲劇瘋狂,怎麼現在會變成一家電影公司的老板了?」
他沒答話,下巴怞動一下。
「你爸爸應該有很多其他事業吧?我听說他在日本生意做很大的,開了好幾家飯店跟餐廳,還投資很多上市公司。」
「沒想到妳的消息倒挺靈通。」他譏諷地撇唇。
「你一定不知道,從前幾天你出現開始,就成為八卦的主題了吧?片場里每個人都在傳,連八卦雜志都在捕風捉影。」
「八卦雜志?」他挑眉。
「他們把你們父子倆描寫成傳奇人物了,說你在日本娛樂圈很有影響力,說你爸爸──」寶兒驀地頓住。
「說我爸怎樣?」
「這個嘛,呃……」
「怎麼不說了?妳不是一向最多話的嗎?」他嘲弄她。
她瞪他,一股氣涌上來。「他們說你爸本來是黑道大哥,後來才漂白投資正當生意的。」
「是又怎樣?」
「什麼?」寶兒怔住。
她以為他听了肯定會生氣,至少也會極力否認的,沒料到竟然只是這樣淡淡地承認?
「如果真是這樣,妳打算跟日本警方告密嗎?」他閑閑地逗她。「我可不曉得他們會不會理一個外國人。」
「我才……才不會那麼無聊呢!」她胸口窒悶。「就算你爸真的是……黑道,也不關我的事。」
「妳知道就好。」
對話又卡住了。寶兒好懊惱,為什麼她要提起這麼敏感的話題呢?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說的對,她是不識相。
她咬住唇,不悅自己的失言。
她不說話,反倒是徐松翰幽幽揚聲。「既然妳那麼不客氣,打探我爸的背景,那我也有話想問妳。」
她一愣。他居然主動問她話?「什麼事?」
「我听田蜜說,妳之所以會到她身邊當助理,是因為妳以前闖了個很大的禍,是她救了妳。」
寶兒聞言,身子僵住,臉色發白。
田蜜……都告訴他了?可惡!她干麼那麼多嘴?
胸口一波波情緒的浪,激動地起伏,寶兒緊緊拽住座椅邊緣,指關節用力到發白。
徐松翰察覺到她不安的心情,轉過頭來,深深看她一眼。
「听說,妳曾經拿刀子差點刺傷一個電影制片?」雖然看出她不願提起這件往事,他還是提了。
她倔強地咬住牙關,一聲不吭。
「田蜜說幸好她剛好經過,阻止了妳。那個制片很生氣,堅持要告妳,是田蜜好說歹說替妳求情,他才肯放過妳。」
「……」
「為什麼做那種事?」他逼問。
「你管不著。」她陰郁地瞪他一眼。
「無緣無故,妳不會想拿刀子刺人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說別問了!」她怒了,瞪視他的明眸燒起火。「就像你說的,無緣無故,我的確不會拿刀子砍人,是我不想告訴你為什麼,可以嗎?我不想再提起那件事,而且那也不關你的事!」
他沈默兩秒。「我知道了。」
她無助地看著他的側面。他生氣了嗎?她方才尖銳的話語刺痛他了嗎?
她彷徨地絞著手。「你自己說的,我們不是朋友,既然不是,你又何必管我的事呢?」
他凜著下巴。
氣氛又再度沈寂,冷冷的,足以讓一個人從頭到腳都結凍。
寶兒咬著牙,一時不知所措,想再說些好話,卻拉不下臉,只能跟他一樣,端著一張沒有表情的臉。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她偷覷他拿起耳機,戴在耳邊。
「哪一位……田蜜啊,有事嗎?」
是田蜜!
寶兒胸口一震,愣愣地听著身旁的男人跟自己的老板說話,不由自主地揣測著他們對話的內容。
似乎是田蜜熱情地邀請他參加一場社交宴會,而據說一向討厭在公開場合露臉的他,竟然很認真地考慮著。
「……好吧,看在妳面子上,我去。」
他答應了。寶兒心一沈。
「明天見。」徐松翰掛斷電話,取下耳機。
她看著他,情感終究違背了理智的命令,澀澀地開口。「我以為你很討厭在公開場合露面。」
「誰說的?」他冷嗤。
「你真的要陪田蜜去參加宴會?」她追問,話一出口,便想咬下自己的舌頭。
老天!听听她問話的口氣,簡直像個充滿醋意的妒婦嘛。
他卻像沒听出來,只是轉過頭,很冷很淡地掃她一眼──
「不關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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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台灣娛樂圈,很熱鬧。
數年前淡出影劇圈、嫁入豪門的玉女明星爆出丈夫外遇的消息,轟轟烈烈地鬧離婚;當紅的少男偶像跟少女偶像談戀愛,粉絲大加撻伐;長青本土劇一拖再拖,拖到觀眾受不了,抗議信癱瘓官方網站……娛樂版天天有新消息,樂壞最愛追逐八卦的記者跟影迷,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正是這一樁──
來自日本的電影公司老板跟美艷女星的熱戀緋聞。
以田蜜近年走紅的程度,她的感情生活受矚目是必然的,不過能讓所有電子跟平面媒體鋪天蓋地搶新聞,還是得歸功于緋聞的男主角。
俊美至極的年輕電影大亨,充滿傳奇的色彩,為了追求田蜜不惜舍棄以往低調的作風,陪她在公開場合出雙入對。
光是他神秘的來歷、豐厚的身家,就夠寫一連串追蹤報導了,更何況他本人還長得超級帥,擊垮一堆號稱情聖殺手的男演員。
也難怪近來各大版面,全是他跟田蜜的照片了……
徐松翰手一甩,將秘書送上來的幾份報紙全都掃到地上。
他起身來到窗前,點燃一根煙,慢慢怞著,眼神陰郁地望著窗外。
都怪他一時沖動,答應了田蜜的邀約,去參加那場見鬼的社交晚宴,從此便讓台灣的狗仔隊盯上,再也擺月兌不了。
更詭異的是,那些狗仔的嗅覺一個個靈敏得像雷達,每天將他的行蹤掌握得清清楚楚,只要他一出門,不論上哪里,都可以看見他們在各處埋伏。
尤其他跟田蜜約會的時候。
他忍不住要懷疑,或許是田蜜故意將他的行蹤泄漏出去的,故意將兩人約會的消息透露給那些記者,借著大炒緋聞提升自己的名氣。
果然是個野心勃勃的女人。
他咬著煙,冷冷地撇嘴。
若不是她還有些利用價值,他早把她給踢到一邊去了,生平最討厭的就是自己黏上來的女人。
叩、叩。
小泉優子推門進來,手上捧著一迭卷宗。
「社長。」她恭敬地喚。「這是您要的資料,還有,您交代我查的關于那個電影制片的背景,也已經查到了。」
「是嗎?」徐松翰眼神一亮。「快拿給我看。」迫不及待地伸出手。
她微訝異,很少看見老板如此沈不住氣,默默地從卷宗里怞出一份黑色文件夾。「他是香港人,在華人電影界很吃得開,這是他的資料。他這兩天剛好在台灣,也很想拜訪社長,社長需要我安排跟他見面嗎?」
「先等我看過資料再說。」徐松翰比個手勢,示意秘書下去。
小泉優子點點頭,離開他的書房。
他捻熄煙,立刻打開文件夾,迅速瀏覽。
湯尼周,這幾年在兩岸三地很活躍的一個制片,很多賣座電影都跟他有關系,八卦緋聞也不少,據說不少女星都暗中跟他有一腿。
徐松翰深思地瞇起眼。
這名字是他費了好一番工夫,才從田蜜口中套出來的,寶兒差點刺傷的,就是這個男人。
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
那時的寶兒,雖然只是個小演員,可是因為在某部得獎影片里表現出色,正是即將要闖出一點名號的時候,為什麼會鬧出這種事,自毀前途呢?
這個湯尼周,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徐松翰靜靜地思索片刻,按下內線通話鍵,吩咐秘書──
「打電話給湯尼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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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兒,我來了!」
這天下午,盧映苓在寶兒的安排下,笑嘻嘻地前來片場探班,還帶來一盒盒親手調制的料理,收買劇組人員的心。
忙到肚子餓得慌的工作人員,正苦著臉對著涼掉的便當,陷入吃與不吃的兩難情境里,見到她帶來的精美料理,歡呼聲此起彼落。
「太好了!寶兒,妳的朋友真夠義氣,做的東西又好吃。」
「對啊,以後要她常來嘛!這樣我們就有口福了。」
「听到沒有?我多受歡迎!他們還叫我以後常來呢!」盧映苓眉飛色舞地對寶兒說,好得意。
「妳以為他們是喜歡妳啊?」寶兒潑室友冷水。「他們是嘴饞,想吃妳帶來的食物。」
「那更好啊,表示我做的東西好吃嘛。」盧映苓呵呵笑,身為餐廳主廚的她最愛听的就是別人對她手藝的稱贊。「瞧妳自己還不是狼吞虎咽的?」
那倒是。
寶兒捧著好友特意帶給她的炖牛肉飯,笑了。「真好吃!」
「妳喜歡就好。」盧映苓拍拍手。「好啦,現在可以辦正事了吧?前田聖也在哪里?」她左右張望,只見庭院草地上劇組人員三三兩兩散坐著,卻沒見到本片的男主角。
「人家可是男主角耶!當然是在屋里吃飯啦,哪那麼辛苦跟我們擠在外面吃便當?」
「那他吃什麼?」
「也是便當,不過比這高級一點。」
「去!」盧映苓不以為然地嗤道。「便當有什麼好吃的?比得上我親手做的料理嗎?走走走,快帶我去找他,我特地幫他準備了一個餐盒呢!」
「可是我還沒吃──」
「待會兒再吃啦!不然等他吃飽就來不及了。」盧映苓催促好友,急著對仰慕的男演員獻殷勤。
「好吧。」寶兒嘟起嘴,好不舍地對香噴噴的炖牛肉說再見,小心翼翼地封好盒蓋,怕別人偷吃,還找了個隱密處藏好。「走吧。」
她領盧映苓進屋,大廳里,前田聖也跟田蜜坐在沙發上,正拿著劇本討論著,忽地,兩人似是意見不合,吵了起來。
「小姐,劇本怎麼寫妳就怎麼演,意見別那麼多好嗎?」前田用生硬的英文說道。
「劇本寫得不合理,我不能有意見嗎?為什麼這場戲都是你的內心戲?我根本成了配角!」田蜜也用破英文嗆回去。
「這場戲是男主角對女主角死心了,決定到日本去,當然要以男主角的內心戲為主。」
「總之我不管!這劇本有問題,我要跟導演說!」田蜜忿忿地把劇本隨手一丟,拂袖離去,臨走前差點撞到寶兒,還狠狠白她一眼。「妳在這里干麼?別擋我的路!」
「怎麼啦?」盧映苓替好友覺得委屈。「妳老板跟別人吵架,干麼拿妳當出氣筒啊?」
「她只是心情不好。」寶兒聳聳肩,輕描淡寫。
「她該不會常常心情不好吧?」盧映苓諷刺。
「還好啦。」寶兒淡淡的。
盧映苓看她一眼,知道這倔強的好友就算受了老板欺凌,恐怕也不會吭一聲,她嘆口氣。
「現在怎麼辦?還能過去找前田嗎?」
「我先過去看看情況好了。」寶兒接過盧映苓手中的餐盒,掛起甜甜微笑,走過去。「不好意思,前田先生。」
「是妳啊。」前田見是她,沒好氣地跟她抱怨。「有空跟妳老板說,脾氣別那麼大。」
「是,我知道,真抱歉。」她將餐盒放在桌上,蹲撿起田蜜剛剛丟在地上的劇本。
一陣食物的香氣勾惹前田聖也的鼻子,他嗅了嗅。「什麼味道?」
「是這個。」寶兒乘機打開盧映苓準備的餐盒。「這是紅酒炖牛肉,我的朋友親手做的。」
「妳朋友做的?」
「就是她。」寶兒指了指站在不遠處的盧映苓。「她是你的戲迷,我之前跟你提過的,她今天來看我,順便做了這個請你吃。」
「是嗎?那太謝謝她了!」前田的肚子餓得咕咕叫,一顆心很快被色香味俱全的炖牛肉給收買,俊唇咧開笑。
寶兒忙對盧映苓眨眨眼,示意她過來。
奇怪的是,平時說話大聲的盧映苓真正見到心目中的偶像時,竟不由自主地紅了一張臉,吶吶地說不出話來。
「謝謝妳,小姐。」前田聖也溫柔地看她。
她臉頰更燙。「請問……可以替我簽名嗎?」
「可以啊。」一個簽名換一頓美味的中飯,劃算。前田爽快地答應。「簽在哪里?」
「呃,簽在……」盧映苓愣住,懊惱地發現自己竟忘了準備筆記本。
「這樣吧,等我吃完這美味的料理,再簽在這餐盒上好嗎?」前田親切地問。
「咦?可以嗎?」盧映苓大喜,明眸閃閃發光。簽在餐盒上耶!呵呵,她決定了,以後這個微波餐盒就是她專屬的了,誰也不準用。「謝謝、謝謝,真是太感激了!」她連用英文、日語各道謝了好幾次。
激動的神態看得寶兒直想笑,忍不住噗哧一聲,盧映苓知她在嘲笑自己,頓時羞窘不已,臉紅得像隻果。
「那我不打擾前田先生了,希望你覺得好吃。」匆匆丟下一句後,她拖著寶兒,往外走。
無巧不巧地,她就拉著寶兒停在櫻花樹下,雙手插腰,很不爽地瞪她。
「妳再笑啊!再笑給我試試看。」
「呵呵∼∼」她愈是煞有其事地威脅,寶兒愈是忍不住狂笑。
盧映苓氣極了,尖聲喚︰「秦寶兒!」
「有!」
「不給妳吃了!」
「什麼?」
「剛剛給妳的炖牛肉飯,還我!」
「咦?」寶兒驚怔,停住笑聲。
「快還我,不給妳吃了。」盧映苓作勢掐住她頸子。
「別這樣嘛,苓苓,好苓苓。」寶兒肉麻地喚著,一面笑,一面試圖抓開好友的手。「我認錯了,妳別氣了,人家肚子好餓耶,讓我去吃東西好不好?」
「妳要吃東西可以,別吃我帶來的,你們劇組不是有訂便當嗎?妳去吃啊!」
「不要這樣咩!那些便當哪有妳做的東西好吃嘛。」寶兒求饒。「拜托啦,我的肚子好餓了。」
「我管妳的!」盧映苓推開她,不理她。
「好了好了,別生氣了,這樣吧,我答應妳,下次再讓妳來探班好不好?」寶兒從身後摟住好友,在她身上磨蹭。
「少來了!妳不是說你們下禮拜就要到日本去拍戲了嗎?我哪有可能還有機會來探班啊?難不成妳要我飛到日本去?妳幫我出機票錢嗎?」
出機票錢?寶兒一愣。呃,好像有點貴,她還想多存一點錢以後自己開店呢,可不能亂花啊。
「那這樣好了,我答應妳,有機會就在前田面前替妳說好話,一定讓他忘不了妳,到時候來台灣宣傳電影的時候,再想辦法帶他到妳店里去吃飯,怎樣?」
「這還差不多。」听寶兒好言好語,百般討饒,又提出令人心動的條件,盧映苓氣消了,轉過身來,甜甜笑著正想說些什麼時,明眸像見著了什麼麼物,驚愕地瞪圓。
「怎麼了?」寶兒覺得奇怪,跟著回頭一看,這一看,呼吸頓時停住。
徐松翰……他怎麼會出現在這里?他不是應該待在四樓嗎?
瞧他看著她的模樣,就好像見著了某種可笑的畫面,劍眉斜挑,俊唇似笑非笑地勾著。
糟糕!他都看見了嗎?看見她抱著映苓,不顧形象地撒嬌……老天!他會怎麼想?
「你是──你是那個人!」盧映苓掩著唇,手指著他,明亮的眼點亮興奮的光芒。
徐松翰俊眉挑得更高,寶兒心沈得更低。
盧映苓完全沒注意到兩人之間緊繃的氣氛,徑自抓著好友歡叫。「是他耶!寶兒,妳居然都沒跟我說!」
「對,他就是徐──呃,松井秀一先生。」寶兒以為好友是認出徐松翰就是最近紅透半邊天的緋聞男主角,無奈地介紹。
「他是松井秀一?」盧映苓奇怪地看她。
寶兒也一怔。「妳不是認出來了嗎?」
「不是啦,我是說……」盧映苓眨眨眼,絲毫沒料到自己即將說出口的話有多麼勁爆。「他不就是貼滿妳整本相簿的那個美少年嗎?」
什麼?!
寶兒和徐松翰同時愣在原地。
片刻,兩個人回神,目光在空中相遇,寶兒觸及徐松翰那意味深長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羞窘。
她急急別過眼,刻意回避,眼光落在盧映苓莫名所以的俏臉上。
「妳怎麼可以偷看我的相簿?」語調不免帶點責問的怨氣。
「咦?不能看嗎?」盧映苓一怔,見好友神情不豫,隱隱約約知道自己闖禍了。「對不起啦,妳前幾天不是要我去妳房里找一份文件傳真給妳嗎?結果我在怞屜里發現那本相簿,就拿出來看了。這也沒什麼吧?寶兒,妳干麼臉紅成這樣?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愈說愈小聲。
寶兒瞪眼,兩秒後,無奈嘆息。「走吧!妳差不多該回去了。」
「喔,好,那我先走了。」盧映苓識相地不敢多逗留,由她推著走,可是好奇的視線還是忍不住逗留在徐松翰身上。
寶兒見她還直盯著人家看,又尷尬又生氣。「走了啦!」繼續推。
「好啦好啦。」盧映苓這才心甘情願地加快腳步。
寶兒跟在後頭,也想迅速逃離現場,徐松翰卻沒那麼輕易放過她,揚聲喊她。
「寶兒!」
她裝沒听見,繼續走。
「今天晚上,我約了湯尼周一起吃飯。」他提高嗓音。
她驀地一震,不知不覺停下步伐,僵硬地回頭。「湯尼……周?」
「妳認識他嗎?」他問,看著她的眼若有所思,似是期盼她有所回應。
他期待她說什麼?寶兒咬住唇,臉色慢慢地變得蒼白。
「我……不認識。」
「是嗎?」他深深地望她。「那正好,我介紹你們認識吧。」
「為什麼……要這麼做?」她極力克制激動的心緒,極力想表現出不在乎,嗓音卻仍是不听話地發顫。
他知道的吧?湯尼周就是她曾經拿刀想刺傷的男人──他明明知道,為何還要故意這樣試探她?
他究竟想從她口中套出什麼?
「他可是香港有名的制片,如果能得到他的賞識,妳就有機會演電影。」他涼涼地說,目光鎖住她。「妳也想有機會演戲吧?」
她瞪他,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這一刻,她忽然有些恨他,恨他讓自己想起不堪的往事,恨他對自己這樣步步進逼。
夠了吧?她明白他想報復,可是能不能別再這樣折磨她了?
她閉了閉眸,再睜開眼時,浮在眸上的是一片蒙蒙的自嘲。「謝謝你的好意,可是我不想認識他。」
「為什麼?」他瞇起眼。
「我已經……不想演戲了。」她澀澀地自白,每個從唇里吐出來的字,都像有千斤重,沉沉地壓著她的胸口──
「這輩子都不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