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一旦「Action」,就很難喊「卡」了。
比如說,喜歡她的感覺。
在答應跟她談戀愛的時候,甚至是自己提議要談戀愛的那時候,他都沒想到,自己會真的與她戀愛。
原以為只是沖動,只是一時的迷惑,是理智忽然秀逗了,才會任由情感牽著走,但漸漸地,與她戀愛多一天,他便愈是覺得其實自己真的在愛。
是愛吧?
否則不會想擁抱她,不會霸道地親吻她,不會在她睡在自己身邊的時候,目光痴痴地流連在她身上,怎麼樣都收不回來。
這是愛吧?
所以想逗她,想看她笑,看她害羞,就算她生氣發火,看起來也是那麼可愛,所以當她死命躲著他的時候,他會著惱,所以見不到她的時候,會不停地思念。
所以自己獨處時會想起她,和朋友笑鬧玩樂時也會想起她,就連工作時,也經常走神。
所以明明是盯著鏡頭,看到是拍MV的漂亮女明星,眼底浮現的卻是她調皮的笑容,盛氣凌人的姿態,她瓷牙咧嘴,要所有得罪她的人去見鬼的粗魯樣。
這些,都是愛吧?
何燦宇微笑,看著攝影機顯現的畫面,笑意從嘴角染上眼眸,慢慢地佔領整張臉孔。
「導演,你不喊卡嗎?」助理導演在一旁小小聲地問。
這個擁抱的鏡頭已經靜止很久了,主演的偶像歌手眼神已經開始渙散,卻遲遲等不到OK的指令。
「不能卡……」何燦宇迷蒙地應,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為什麼不能?」助導快急死了,再不卡的話,那個愛耍大牌到女歌手恐怕要發飆了。「導演——」又喊了一聲。
「嗄?」何燦宇一愣,這才回神,連忙喊︰「卡!OK。」
終于OK了,大伙兒松一口氣,急急忙忙進行下個鏡頭的準備工作。
何燦宇看著忙亂的眾人,深呼吸,強迫自己專心,偏偏手機響起簡訊鈴聲。
工作順利嗎?今天晚上想吃什麼?
是齊真心傳來的問候。
他看著,笑了,手指笨拙地躁作手機,一字一字輸入回覆——
蛋包飯跟味噌湯。
齊真心看著手機屏幕,噗哧一笑。
他的飲食品味還真是家常,平凡得讓她覺得自己多年練就的廚藝頗無用武之地。
難得想展現一下賢惠,他的要求卻那麼簡單,真不知要她該慶幸還是惋惜。
她輕輕嘆息,正想再輸入簡訊時,一聲短暫的鈴聲搶先響起,她以為又是何燦宇傳來,興奮地點閱,不料發件者竟是某個她不想再見到的人。
真心,我們可以見面嗎?我真的好想你。
是她的前未婚夫李定風。
他已經連續幾天寫email或傳簡訊給她了,她懶得理會,他卻變本加厲,話說得愈來愈露骨。
據他在信里說,他老婆自從生了孩子後,把所有精力放在孩子身上,漸漸冷落了他,夫妻倆又找不到共同的話題,只能相敬如「冰」。
因為婚姻生活不美滿,所以才想見她嗎?
齊真心冷笑,這男人還真是不要臉。
抱歉,我從來不跟已經分手的男友見面。
她冷淡地回覆,希望他就此識相,知難而退。
「真心,又傳簡訊?」艾莉不聲不響地湊過來,嚇她一跳。
「你什麼時候來的?」
「早就來了,是你太專心跟男朋友談情說愛,所以沒听見吧?」
齊真心收起手機。「就跟你說了,那不是我男朋友。」
「不是男朋友,你會每次跟他傳簡訊就笑得像只偷吃的貓?」艾莉笑著調侃。
她有嗎?齊真心微微窘迫,但仍倔強地不承認。「他不是我男朋友。」
「那他是誰?」艾莉揚眉。「你敢說自己沒在談戀愛?」
她的確在戀愛,但——
「只是演戲。」齊真心喃喃。
「你說什麼?」艾莉沒听清。
她搖搖頭,不解釋,整理桌上文件。「開會時間到了。」
「又拿開會當藉口?」艾莉惱了。「我不管,你今天一定要給我說清楚!」她哇哇地追問。
齊真心卻避而不答,別說艾莉猜疑,就連她也模不清自己的心思。
原本她只當這場戀愛是一個心靈療愈的過程,療愈他,也療愈自己,他們也許是在戀愛,但不是真的愛。
只是最近,心動的感覺似乎愈來愈強烈,她總是在他面前臉紅,心跳加速,常常無緣無故地自己傻笑,尤其是在想念他的時候。
這真的是戀愛嗎?為什麼跟她以前經歷過的不太一樣?以前她不會對男友發飆,卻常常對他冒火,她對前男友總是溫柔,對他卻常常要任性。
而且以前戀愛時,她老是嘗到酸楚的滋味,跟他,卻是甜蜜遠遠大于苦澀,她也幾乎忘了自己必須百般討好交往的對象,為了讓他們喜歡她。
為什麼會不一樣?因為這並不是真正的愛嗎?因為與他戀愛,只是一場體驗課程,所以她沒那麼在乎,不怕失敗?
是這樣嗎?
但如果說這場戀愛時演戲,卻又太過真實,不夠虛假。
她想起自己擬定的戀愛公約第五條——戀愛的內容成分要以科學的態度,謹慎地進行分析,摒除一切虛假的化學成分。
她該不會犯了這一條吧?把假象看成真,把有害健康的色素當成甜品。
這樣是不對的……
「副理,有人在公司樓下等你。」
開完會後,她的助理前來傳話。
「是誰?」
「是一個男的,他沒留下名字。」
是燦宇嗎?齊真心看手表,差不多是下班時間,他應該是來接她下班的。
「我知道了,謝謝。」
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收拾東西,搭電梯下樓,來到大廳,迎向她的卻是她始料未及的男人,李定風。
「你來做什麼?」她收住笑容,容顏凝霜。
李定風打量她,見她越發出落得嫵媚自信,胸口一擰,大步上前。「我有話跟你說,真心。」
「我們沒什麼好說的。」她態度清冷。
可她愈冷,李定風愈是被撩撥得全身發熱。「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也知道你一定還怨我,可是真心,我知道我錯了,我是來跟你道歉的。」
她輕哼。「這個道歉,你不覺得來得太遲了嗎?」
「我知道我沒資格這麼說,也知道自己真的傷害你很深,可是我願意彌補!真心,只要你給我機會!」
他瘋啦?
齊真心不可思議地瞪他。「你要怎麼彌補?你別忘了你已經結婚了。」
她本意是諷刺,他卻當成鼓勵,激動地扯住她肩膀。「只要你肯原諒我,我可以離婚!」
「你說什麼?」
「我說我願意離婚。」他自以為壯士斷腕地聲明。
她難以置信。「你當初不是嫌我給你的愛太沉重?說我根本是個不懂愛的女人?」
「我錯了。」他懇求地望她。「我現在才知道你真的對我很好,這世上不會有人像你那樣愛我了。」
什麼跟什麼啊?她愣住。
「你還愛著我,對吧?真心。」他不知哪來到自信。「你那時候愛我愛到不能沒有我,我是笨蛋才會辜負你,是我不對,我道歉,你原諒我好嗎?」
齊真心瞪著眼前苦苦求她再給一次機會的男人,驀地恍然大悟。
她從來不曾愛他愛到不能沒有他,正確地說,她沒有愛任何人愛到無法承受失去對方的痛,每一次被甩,她總是很快站起來,重新再戀愛。
是因為她夠堅強,夠勇敢嗎?還是她其實沒愛得那麼深……
「真心!」李定風誤會了她的迷惘,一把將她攬進懷里。「我就知道你還愛我的,你舍不得我。」
「你放開我!」她回過神,開始掙扎。
「真心,沒關系,我一定會跟我老婆談離婚的,我不會讓你受委屈。」
「我說放開我!」她用力頂他膝蓋,頂得他搗著腿往後退,哀哀喊痛。
大廳里人來人往,趕下班的上班族們看見這一幕,都呆了,停在一旁看好戲。
她才不管別人怎麼看,雙手插腰。「我警告你以後少來惹我,否則我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好潑辣的女人。
眾人紛紛怞氣,駭然瞪視齊真心,她這才覺得有點窘,正想一溜煙逃走時,一陣掌聲響起。
她愕然回眸,拍手的人原來是何燦宇,她好整以暇地走向她。
「干得好!」
她一愣,還沒來得及反應,只見何燦宇猛然抬腿,補踢李定風一腳,把他踢到跌成狗吃屎。
「以後不準蚤擾我的女人。」他陰沉地撂下狠話,轉過身面對齊真心,卻瞬間綻開孩子氣的笑容。
那笑像一束陽光,照進她眼里,也照進她心里。
回家前,兩人一起來到附近的超市,買晚餐的材料。
「以後如果還有哪個男人敢不識相糾纏你,你馬上Call我。」何燦宇一面將食材掃進購物車,一面慎重地叮嚀。
「干麼?」齊真心笑睨他。「你這麼喜歡上演英雄救美的戲碼嗎?」
「你不喜歡嗎?」他擠眉弄眼。「我還以為女孩子都喜歡來這一套。」
「我才不是那種嬌弱的女人呢。」她嬌嗔。「不需要你教。」
「說的也是,你這脾氣比許多男人還嗆。」
「你說什麼?」她瞪他。雖然不甘心他將自己當成那種柔弱的菟絲花,卻也不爽他說她像男人婆。
「生氣啦?」他笑問。
「哼。」她撇過頭不理他。
他聳聳肩,轉過頭自顧自地挑選食材。
居然無視她?
她本來不覺得怎樣,這下真的惱了,在他身後生悶氣。
他好像完全沒發現,還很沒神經地問她︰「要不要買紅酒?晚上一起喝。」
誰要跟他一起喝酒啊?她還在氣。
「要吃什麼水果?隻果還是芭樂。」
都不要啦!她郁悶地抿唇。
他繼續推車往前走,她生根在原地,動也不動。
過了好片刻,他才遲鈍地回過頭。「你杵在那兒做什麼?走啊。」
哼。她高傲地抬起下巴。
一對老夫婦經過,看這對鬧別扭的年輕情侶,相視一笑。
何燦宇瞥他們一眼,心念一動,掉頭走回齊真心身邊。「不要太激動喔。」他低語。
有什麼好激動的?她沒好氣地瞪他。
他微微一笑,大手牽住她,與她十指相扣。
「你做什麼?」她嚇一跳,果然有點激動。
他不回答,目光望向前頭的老夫婦,她跟著他看過去,心跳怦然加速。
老夫婦老態龍鐘,步履蹣跚,緊緊握著彼此的手,相互扶持的背影美得像一幅畫。
「走吧。」他說。
她心口一甜,點點頭,乖乖跟隨他的腳步。
何燦宇牽著她,感覺到她掌心傳來的溫度,赫然發現自己已全然戀上戀愛的滋味。
戀愛真好,因為他們在戀愛,所以他可以正大光明地牽她的手,而她也會柔順地與他相伴。
戀愛真好……
「對了,我爸媽說今天晚上要跟我們一起吃飯。」他突然想起不久前接到的電話。
「什麼?」她大驚失色,惶然松開他的手。「你怎麼不早說?」
「看來你們交往得很順利。」
吃過一餐和樂融融的晚飯,何媽媽假借要幫忙洗碗,拉著齊真心窩進廚房里,來一場屬于女人的私密對話。
「……我要謝謝你。」她望著真心,眼神溫暖而慈藹。
齊真心有點透不過氣。「謝我什麼?」
「謝謝你幫助我兒子走出來。」何媽媽微笑。「我看得出來,燦宇真的很喜歡你,他今天晚上一直在笑。」
那是因為他本來就是個愛笑的人啊。
齊真心神經緊繃。面對他媽媽坦率的熱情,她不由得感到愧疚。「何媽媽,是這樣的,你還是不要期望太多比較好。」
「什麼意思?」何媽媽不懂。
「我是說……」齊真心遲疑著。「呃,我是說我跟燦宇也有可能分手。」畢竟他們的戀愛公約只訂了三個月的期限。
「為什麼要分手?」何媽媽一听這話,驚得立即追問。「是不是燦宇哪里惹你不高興了?你告訴何媽媽,我替你教訓他。」
「不是的!」齊真心急忙搖手。「燦宇他……對我很好。」
「還是他疏忽了什麼?你的生日?你們的約會紀念日?他是不是忘了你交代過他的話?」
「真的不是啦。」她困窘。「何媽媽你別誤會,他真的做得很好。」比你想象中的還好上幾倍,她沒想到原來他可以是個那麼幽默又體貼的情人。
「那為什麼你認為你們會分手呢?」何媽媽非得追根究底。
「因為……」這只是一場戀愛體驗,不是真的愛。「因為說不定他其實沒那麼喜歡我——」
「他喜歡你!」何媽媽斬釘截鐵地打斷她。「相信我,我是他媽,他是我兒子,我從小看他長大的,不會看錯。」
是這樣嗎?齊真心茫然眨眼。何燦宇的母親真的認為自己的兒子喜歡她?
「他真的很喜歡你,是真的!我不會騙你。」看出她不相信,何媽媽急著掛保證。「說真的,一開始我也很訝異他會喜歡你,我本來以為是你長得像玉玲的關系,不過——」
「玉玲?」齊真心抓住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名。「她是誰?」
「嗄?」何媽媽大驚,這才察覺自己一時情急說錯話了,頓時不知所措。
她尷尬的表情讓齊真心更肯定那個名叫玉玲的女孩一定別有特殊意義,試探地問︰「她是燦宇的前女友嗎?」
何媽媽聞言,臉色刷白,急急忙忙擦干最後一只碗,擱進碗架,躲開齊真心的視線,故意轉頭往客廳望去。
「老頭,你怎麼吃完飯就往沙發癱啊?」她匆匆走出廚房,拿老公當擋箭牌。「是不是人不舒服啊?」
「不舒服?沒有啊,我是——」凌厲的目光瞪回何爸爸想說的話,接收到老婆的暗示,很機靈地配合演戲。「啊。對對,我是有點頭痛,唉,老人家年紀大了,身子不中用了。」
他夸張地感嘆,听得何燦宇一陣緊張。「爸,你真的頭痛嗎?要不要我拿止痛藥給你?」
「不用了,藥吃多了不好。」何媽媽出聲阻止。「讓你爸回家,早點上床休息,睡一覺就好了。」
「對啊,回家休息休息就好了。」何爸爸很聰明地搭話。
「那我送你們回家吧。」何燦宇立即起身。
「你坐下陪你女朋友吧!」何媽媽將兒子壓回沙發。「我們開車來的,自己開回去就得了。」
「可是爸不是頭痛嗎?」
「那還有你媽開啊,你不必麻煩,坐著吧。」
說著,何媽媽向老公使個眼色,兩個長輩馬上往門外走。
「爸,你要是身體還不舒服,改天我帶你去醫院做健康檢查吧!」何燦宇關心地叮嚀。
「知道了,知道了。」何爸爸擺擺手,嫌這兒子羅嗦。「我要是想去做再叫你把,拜拜。」
話剛落下,夫婦倆已經閃得不見人影。
送走父母後,何燦宇關上門,回到客廳,齊真心剛好端出一盤水果。
「你爸媽已經走了嗎?」
「對啊。」他微微蹙唇。「也不知道在趕什麼,走得匆匆忙忙的。」
「因為在躲我吧!」齊真心了然于胸。
「躲你?」何燦宇訝然揚眉。「為什麼?」
齊真心沒回答,在沙發上坐下,指了指另一邊的單人沙發,要何燦宇也坐下。
「到底什麼事?」他莫名其妙。
她凝視他片刻。「玉玲是誰?」
他霎時僵住,好半晌,才找回說話的聲音。「誰跟你提起她的?是我媽媽?」
「嗯。」她點頭。「剛剛在廚房里,你媽說我長得像她。」
何燦宇听了,又氣又急。心中暗惱母親多事。「她沒事干麼跟你說這些啊?」
「我想她也是無心的吧。」所以才會那麼急著閃人。她嘆息。「玉玲到底是誰?就是你那個交往兩年的前女友嗎?」
何燦宇再度怔住。原來她連他有個前女友都知道?「我媽到底跟你說了多少?」
齊真心淡淡一笑,慢條斯理地說明。「她說你曾經有個認真交往的女朋友,後來不曉得為什麼,那個女的自殺了,而你因為大受打擊,一個人到國外流浪。」
他臉色鐵青,眼神忽明忽暗。
她估量著他復雜的情緒,猜想他現在一定很難受,胸口也跟著怞緊。「你出國旅行,是為了療傷止痛吧?這麼多年來,你一直不肯跟其他女人認真交往,是不是因為還忘不了她?」
他沒搭腔,雙手緊緊抓握沙發兩邊扶手。
她看出他心情激動,胸口擰得更痛了。「你還愛著她,是不是?」
他默然咬牙。
他愈是沉默不語,愈表示他果然對往日情懷難以割舍。齊真心嘆息,不覺伸手撫住自己的胸口。「你還記得我們在餐廳遇見李定風跟他太太那一天嗎?後來我一直在想,那天你怎麼會忽然說要跟我談戀愛……」她頓了頓,嘴角牽起一絲自嘲。「現在我懂了,是因為我長得像你前女友的關系吧?」
他一震,惶然望向她。
拜托,不要用這種眼神看她,不要用這種像孩子般迷惑的眼神看她,這眼神,真的讓她很痛。
「你是不是把我當成部分的她,所以忍不住同情我,想照顧我?這陣子你會對我這麼好,也都是因為她把……」她幽幽猜測他的心思。
這樣一切就有理由了,為什麼與他談戀愛,會是那麼甜到底的滋味,為什麼他會對她那麼體貼,那麼用心,原來都是因為她長得像他前女友。
或許連他們第一次相遇,他之所以把淋浴的她拉進咖啡館,也是因為她讓他想起死去的前女友……
「不是這樣的,真心。」何燦宇似是看透了她的思緒,急著想辯解。「我並不是把你當成玉玲的替代品,絕對不是!」
他何必解釋?只是更顯示出此地無銀三百兩。
她黯然搖頭。「沒關系的,燦宇,我們……我們又不是真的愛對方,我不會介意你把我當成她的替代品。」
她自認說這話是對他體貼,沒想到他听了,一點也不感動,反而勃然大怒。
「你說什麼?你不介意?」
「對啊。」她茫然望他,奇怪他為何惱怒。
「你真的無所謂?」他再問一次,咬牙切齒。
她點頭。
他狠狠瞪她。「齊真心,你……真是個非常懂得惹人生氣的女人!」
她惹人生氣?齊真心也惱了,他難道听不出來她是為了安慰他嗎?她哪里真那麼大方,真那麼不介意自己被當成某個女人的替代品?她只是不希望他因此自責,你不懂嗎?
還是他從來沒想過自責,只是恨她一語戳破了現實?
「你要是覺得我不該提起你前女友,我向你道歉,算我不識相。」她忿忿地提高嗓音,滿腔委屈橫梗在胸臆。「可是燦宇,你總有一天要認清現實,她已經死了,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這我當然知道,不用你雞婆來告訴我!」他粗聲咆哮。
「你如果真的知道,就不會這麼多年來還讓自己陷在過去!」她嗆回去。
「誰說我讓自己陷在過去了?」
「你敢說沒有?不然你為什麼都不跟任何女人交往?」
「因為我不想!不行嗎?」
「你不是‘不想’,是‘不能’,因為你還牽掛著她。」
「不要自以為你這真的很了解我,你這個笨女人!」
「你說我笨?」她駭然膛他,又羞又怒。「對,我是笨,我是不懂你為什麼會得到那什麼見鬼的‘戀愛不能癥’!我也真夠雞婆,以為自己可以幫你走出過去的陰影,才會跟你談這什麼見鬼的戀愛!我——」
「你剛剛說什麼?」他打斷她,語氣緊繃。
她愣住。
「你說你是為了幫我走出來,才決定跟我談戀愛?」他復述她的話。
她愕然無言,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暗自懊惱。
何燦宇緊盯著她的表情,臉色更陰沉了,眼神冷冽如冰海。「所以其實是你在同情我?」
「我……」她不曉得該怎麼解釋。
他自尊受損,神態更冷。「你憑什麼同情我?你以為自己比我好到哪里去?我不需要你這個戀愛白痴的同情!」
這話說得夠冷、夠酷,她听得全身發顫,唇色泛白。
或許是她錯了,或許是她太過自以為是,她不該提出這個愚蠢的主意,不該以為戀愛可以練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