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將、天術、修戟、先卒四縣,依序進行推行,一名推手只能選擇一縣打擂台。凝兒本來心癢要跑去要每個縣城看戲,又等不及回家和兩老聊這一趟的奇遇,只有放棄了。
火峰之頂路程遙遠,從冰漠往上艱苦跋涉,越走越熱,四周從冷得草木不生,到暖得綠意盎然,又突然熱得草木不生,好像人都可以被烤焦。
凝兒是被兩名官兵護送上去的,有馬有車,儼然已是未來高臣的待遇,她可是心虛得很啊!不過,做都做了,不上去會會所謂天下三大絕頂高手,她怎麼甘心。
三天半後,終于上到山巔會殿,一座如宮殿一般恢弘,又如古廟般幽靜的建築,設有廳堂寢室,舒適但不過于華麗。收將縣因為最遠,故她是最後一名抵達的,午時才到。
進入大廳,發現已有十數人在等待她,她快步進入就深深一揖。
雖然收將決推出了一名少年早成為全國的大消息,在場眾人仍是一愕——真是……小啊!個子不到其余三人肩頭,看來頂多十四五歲,這樣一個孩子竟打敗了數十人,成為了四大高手之一?
等她抬起頭,錯愕的卻是她了。
「曲唯兄!」她驚喜又訝然。「你……你是王朝評審去收將臥底的?喔,你沒穿官服,那你……」在場沒穿宮服的連她只有四人,那他……那他……
曲唯依舊是黑袍一襲,氣息淡然,眼神平和,沒有開口。
凝兒有些不好意思,意識到現在場合隆重。「對不住啊,隨意開口,大人們請見諒。」再深深一揖,趕緊閉嘴。婆婆怎麼說來著?不要出鋒頭!
顯然官員們諒她年少,為首的清了清喉便道︰「赫沙刑、仇映宮、曲唯、玉魯四位高手中途辛勞,就不以繁文耨節相累了。襄翼推舉之法,由四位高手到齊之際便正式開始,我等所有官員已護送四位到場,並備一月所需干糧,即刻全體下山,僅留四位于火峰之頂。願武術之心長存,我等將于一月之後上山迎接新酋王及三高臣,告辭。」
官員們似乎訓練有素,快速撤下,很快馬蹄聲便消失了。
凝兒有一堆話想問曲唯,不過決定暫且按下。她看向其余二人,眼中滿是好奇。
第一個男子身材高挑,面容深刻,她听說先卒有一族濃眉大眼,眼珠色灰淺,說話擲地有聲,看來真的很像啊!
他一身灰衣,薄而短,便于行動,也適合火峰之頂的酷熱。反觀自己,一身紅衣,還真是越看越熱。
「公子沒帶兵器?」凝兒很快注意到這一點,因為她一向對別人身上的兵器很有興趣。
那人居高臨下地瞅著他,有些驚訝他連招呼都沒有打就問這樣的問題,頓了頓才答道︰「在下通常不用兵器,如真有必要,便就地取材。」
「哇!佩服!」凝兒雙眼亮晶晶地,果真滿臉崇拜。第二人在旁輕笑出聲,使她轉頭看他。
天!天下竟有這樣好看的男子。那人玉樹臨風,一身雪白絲綢,眉宇間逕是笑,卻又不帶媚氣。眼光炯炯,嘴角輕勾,如同一幅畫成了真,讓人看得目不轉楮。
「玉少俠也是個不折不扣的美少年,有必要對仇某的容貌這般驚艷嗎?」那人笑,聲音如珠玉般迷人。
凝兒回過神來,也笑。「公子比女子還好看,這招在擂台上管不管用啊?」
那人笑容愈加勾魂。「玉少俠果然精明,不知閣下的撤手 又是什麼?」
「我嗎?」凝兒很認真地想了想。「我好沒有什麼特別的。求知欲特強算不算?」
這話若換成別人來說,可能顯得矯情或有藏私之心,故意輕描淡寫;但很少有人能對凝兒潔淨的目光多加懷疑,那人瞅著凝兒好一晌,笑中似有所領悟。
「我想玉少俠另有殺手,且是致命得很啊。」說著偏頭瞟了曲唯一眼。「兩位先前認識?」
「是啊是啊!」凝兒興高采烈。「我很高興曲唯兄也上了山,這樣我就可以再跟他多學點了!」
曲唯靜靜立著,一般人若是如此安靜,很可能會給旁人更大的壓迫感,便他似乎在冷絕與靜謐中輕易游走,此時的他有如在巢中休憩的駑,讓人不起戒心。只是他對凝兒的話似乎毫無反應,也虧得凝兒不在意,自己說得很樂。
「原來少俠向曲大俠學過武術?」那人眼中興味更濃。
「是啊!曲唯兄武藝過人,若非是他,我決計上不了山來!」
曲唯斂眉,無人看見他眼中一閃。
「原來兩位還有這樣的淵源啊。那麼推選之中打起來,還能以兄弟相稱嗎?」美男子問得饒有深意。
「有何不可?我和婆婆與玉爺天天打,越打越親密啊!」凝兒完全不放在心上。
美男子笑了。「越打越親密嗎?那仇某真等不及了。」
大個子皺了皺眉。「說什麼呢,小兄弟,你餓了吧?我們去拿吃的。」這孩子天真未泯,很合他胃口,另兩人就深沉過頭了。
「好啊好啊!有沒有酒?曲唯兄,等一下吃飽了我有話問你,你可別又跑了!」
午膳後凝兒把曲唯硬拉到後花園去,開始「盤問」。整餐他都沒說上半句話,要不是听過他開口,還真以為眼前這人是個啞巴,害得她不好在人前問他事情,因為那樣更沒希望撬開他金口。
「曲唯兄啊!你該不會上了山就不認人了吧?」凝兒開口就埋怨。
「不告而別也就算了,現下是什麼情況?」
曲唯看了他一眼,神情雖仍像謎一般,至少有了點溫度。「小凝打得很好,不過四人決時對狐塘三,過于冒險了些。」
他終于開口,凝兒高興極了,好一會兒才追上他的思緒。「狐……什麼?誰啊?」
「曾打敗小凝,又是小凝在四人決中第一個打敗的人,不是該終生難忘嗎?後來還飲酒通宵,好不快活,不是嗎?」
「喔!是他啊。」凝兒大大點頭,沒注意到他語氣嘲弄。「那個大巨人?是啊,我當然記得他,只是不記得名字而已。原來你知道我們慶祝,怎麼不來呢?喔,我知道了,你孤僻成性,怕生!」
「小凝岔開話題了。」
凝兒抓抓頭。「話題?知道了!不過就是我不防,他得幫我防嘛!推選規定得那麼清楚,他敢不手下留情,早把我給打死了,被撤消資格,當然只好幫我防啦。」
「這賭注下得太大,那凹凸的巨棒一下,輕者毀容,重者重傷,連血都可能止不住。學武沒有陪上性命的道理,死了還學什麼?」
他眼中有著近乎責備的意味,她決定自己一定是看錯了,此人性情冷到無溫,不可能在乎這種事。
「朝聞道,夕可矣嘛!」她嘻皮笑臉。「曲唯兄才是扯開話題吧?快說!你跑到哪里去了,我還以為可以在擂台上踫到你!」
「在下參加了天術決。」
「那你去收將只是去看戲的?不早說!」
「在下家在收將,本來是要參加收將決沒有錯,只是後來改變主意了。」
「天術有多遠啊?就是太遠我才沒空去看,你跑那麼遠干嘛?」
他沒有回答,凝兒等不到答案,白了白眼。又來了!還是問別的好了。
「曲唯兄真想稱王,我怎麼覺得……你不太像那樣的人?那個美男子倒比較像。」
「那美男子有個名字。」曲唯淡淡地說,
凝兒聳肩。「何必費神記名字,最美的不就是那一個?曲唯兄,你又想裝死不答了嗎?」
「想稱王的該是什麼樣子?」
「就是拐彎抹角不說自己心事,卻處心積慮要套出別人心事的那種人嘛!當王不就是要有那種本事?」
曲唯微乎其微地一僵,又神色自若地說︰「在下也不說自己心事。」
「那麼曲唯兄是真想稱王了?」凝兒的表情似有遺憾,被曲唯看得一清二楚。
「小凝對王的評價不高,在下以為襄翼今朝是個盛世。」
「是盛世啊!我又沒說對當今的王有什麼不滿。但放著自由快活的日子不過,竟想號令天下的人,第一是自虐,第二是自大,更別說要有那種猜忌人心的可怕本事了,說穿了就是怪物一個!」
「這樣的話,小凝以後別在外人面前說。」
「我才不會對外人說,我又不是笨蛋。」凝兒嗤道。
曲唯深深地凝視他,許久都沒接口。
「那曲唯兄覺得另外兩個人怎麼樣?」凝兒又有問題了。「我覺得那大個兒挺真誠的,而且連說個話都內力逼人呢。」
「小凝對他的評價倒挺高。」
「說嘛!這兩人哪個會是你的敵手?」
「都不是。」曲唯轉身便走。
「都不是?曲唯兄好大的口氣啊!喂!等等我啊!」凝兒追上去了。
凝兒以為那三個會很快找機會較量較量,誰知餐後大家各自溜達,連面也沒踫上一回。
只除了她吧!跟在曲唯後面打轉,他想甩掉她都難。
不能怪她啊!這個在別人面前沉默是金的男人,對她卻常常有出人意表的話好說,真是太好玩了!
而且自己能練成一身的好守法,都虧了這個男人,她可是打從心里崇拜。
從他身上,不知道還能學到什麼好東西?她簡直等不及了。
不過,他究竟要走多遠啊?她全身的水都快曬干了!
「曲唯兄想把火峰之頂全探勘一回?」凝兒問得有氣無力。
「此巔地勢險惡,如動起手來,隨意行走,非常危險,當然要先模熟了。」說著曲唯腳步停了。「我們可以休息一下。」
凝兒如獲大赦,找了個石頭要坐下,卻被燙得跳起身。「哎呀!」她叫了聲。「這石頭像火爐一樣!」
「用內力護身。」曲唯淡然道。
「原來你連顆汗都沒出,就是一直用內力護身啊!」凝兒恍然,忽然想到一事。「曲唯兄,你師出何門?」
「為何想知道?」
凝兒哼了聲。「想知道就是理由嘛!」
「雜門。」
「原來是不想說。反正我什麼門也沒听過,說了也是白說。」
她又小心翼翼地坐下,這回一點也不燙了。
「曲唯兄——」
「有人。」他截斷她。
她眨了眨眼,環視四周。「哪里?我沒看到啊。」
他不作聲,過了好一晌,火岩後才踱出一個人。
「美公子!你也在勘查地形?」
仇映宮手中一柄白羽扇,掩著嘴笑,不知是為了那稱謂,還是那不怕泄漏軍機的坦白。「少俠若不嫌棄,也與仇某以兄弟相稱,如何?」
不知怎地,凝兒听著別扭。「我有點不習慣,還是叫美公子好!」
「是嗎?」仇映宮睨了曲唯一眼。「少俠一直如此直言不諱?」
「我說得太白了嗎?都怪婆婆,從小我說謊她一听就破,還會罰我倒念口訣,害我現在連拐個彎都不會。」她喃喃抱怨。
當然,那是不包括一個她這輩子唯一一次必須說的大謊。
仇映宮明亮的眼低下,掩去一半懾人的俊俏。「仇某一直在好奇,少俠是怎麼在收將決中勝出的,現在慢慢有些譜了。」
「真的?什麼譜?」
似乎沒料到凝兒會追問,他又瞟了曲唯一眼。「取人信任,讓人放松戒備,是其一。」
「說得像是我計劃好似的。」凝兒挑眉。
仇映宮沒有理會。「放松戒備,讓人不忍加害,是其二。」
「越說越像繞口令了!」凝兒忍不住要笑。「你是說我要趁人不備加害于人,自己卻不加防備?這說得通嗎?能用上這樣心機的人,必然多心多疑,怎麼可能自己不備?」
仇映宮沉吟了。「說得有理。那麼是少俠天生容易信人,不設心防?」
凝兒有些迷惑。是這樣嗎?她望向曲唯,他也正看著她,眼中的神情依然難讀。
凝兒想想又打趣道︰「這樣說來,美公子是防我還是不防?」
仇映宮這回笑得有些邪氣。「仇某不若少俠,可不知不防為何物。」
「兩位可真像啊。」凝兒搖搖頭,跳起身往會殿方向走回去,一邊咕噥︰「都要我防,防不勝防不知道嗎?先提醒我,就可以安心來害我了嗎?真奇怪。」
她沒有看到某人眼中掠過一道陰影,而身後兩人之間,看不見的無形敵意如電光石火,一觸即發。
凝兒回到前院,很高興看到大漢子在練功。灰色短衫已褪去,精練的肌肉在逼人的烈陽下舞動,冒著白熱的水氣。
「好公子,你好內力!」
郝沙刑見了他並未收拳,只是對他的稱呼一愣。他腳步扎實,發拳有聲,內力所及之處,風砂飛揚。
簡直太美了!凝兒看得痴了過去,渾然不覺幾顆砂石擦過女敕頰,劃出紅痕。
一道強烈內力向凝兒運來,她一驚,飛速閃身,看到那股勁道劈開砂石,朝她反向墜落。
她轉頭看到曲唯及仇映宮走來。「美公子,你……幫我擋了砂石?」
她奇道。
「這張可愛的小臉,瞧瞧,都有痕子了,這怎麼行?」仇映宮嘖嘖嘆道︰「你就不會閃一下,或用內力護身嗎?」他說著揚手要替他拂去臉上的塵沙,她不自覺地微微收身,沒讓他踫著,他聳聳肩又縮回手去。
凝兒看曲唯好像事不關已,倒覺得美公子還挺樂于助人的,有些意外。
郝沙刑已收拳,大步邁向他,臉上帶著抱歉。「我使力過頭了,少俠還好嗎?傷了得快擦點藥。」
「哎呀!這點擦傷算什麼!」凝兒一聳肩。「往後還有得打呢。」她滿肚子的問題比較重要。「好公子,你打的時候有幾招完全不帶內力,是為什麼?」
「為什麼他是好公子,我們不好?」仇映宮插進來取笑。
郝沙刑沒有理會他。「你看得那麼清楚?你覺得是為什麼?說來听听。」
凝兒完全入了神,對臉上的疼痛毫無所覺。好公子也跟曲唯兄一樣,不吝惜教她呢。
「是要虛虛實實,混淆視听嗎?」
「還差一點,想一想再來問我,現在去擦藥。」赫沙刑要把她推向後殿,她一閃身沒被踫倒,只是乖乖向殿內走去。
「喂,赫兄,讓我們听一下應該沒關系吧?何必對小孩子偏心。」仇映宮在後面補了一句。
進了會殿,溫度驟降,凝兒呼出好大一口氣,開始想著淨身和住宿的問題。
「這兒有澡堂嗎?」她問。
「我剛才看過了,內殿有泉水流過,原是燙得驚人,但這殿蓋得巧妙,有個高池將泉水蓄起冷卻,我們等一下可以一起洗。」赫沙刑說。
才怪呢!凝兒在心里伸了伸舌頭。幸虧有魯婆婆在武館生活的經驗相傳,她才不用太過煩惱。
「共浴的話,我得失陪了。咱們族人有個規矩,淨身如同解手,都是不潔之事,得一個人關起門來做才行,我能走路以後就都是自己洗的了。」凝兒已練就得完全不用打草稿。
看三人听得驚奇,她再接再厲︰「還有啊,我們吉村人視身體為神聖之物,從不示人的,上了床連那檔事都是穿著袍子做。」
此話毫無修飾,就算是江湖中人,不是正派,也不會這樣說話。赫沙刑倒吸一口氣,仇映宮笑得亂顫,曲唯則是連臉都凍結了。他本來就是面無表情的人,但凝兒有種奇怪的感覺,覺得他好像心情不悅。
但她不說清楚的話,夜長夢多啊!「所以我以後受傷什麼的,就算昏迷不醒,或要療傷止血,你們也不能剝我衣服。這種教誨根深蒂固了,如果壞了規矩,就像要我殺人放火一樣,我會羞愧難當、難以自處,不如死了算了的,所以拜托大家了,也請別當我見外。」笑著拱了拱手。
「沒事,襄翼遼闊,四大域族派眾多,風俗各異,更奇怪的都有,我們不會介意的。」赫沙刑爽快地說。
仇映宮有些不懷好意地眯起眼。「少俠家鄉那麼保守,卻能教出你這麼個性奔放的孩子,有些奇怪啊。」
「我哪里奔放了?我不做的事才多呢。」她開始數手指道。「我不喝隔夜的酒,不讀八股的書,不听從想指使的人,不原諒想害人的人,還有呢……」她露齒一笑。「我不和太好看的人走得太近。」
仇映宮跳了起來,一臉受傷。「這不公平,那誰會和少俠走得近啊?分明是雙重標準。」
「我是說太好看,也就是過了頭,這里符合我標準的只有一個人。」她覺得和這個滿口戲言的仇公子斗嘴忒有趣,簡直可以讓人上癮。仇映宮好像也想再玩,曲唯一臉無聊地轉身走了,凝兒想叫住他,又覺得沒什麼理由。
問他去哪里,他又不會回答。很想跟上去,但她不成了跟屁蟲了嗎?覺得自己有些奇怪,她甩甩頭,看著他離去。
「那你就先洗好了,我們都讓道。」郝沙刑披上短衫。
「那就謝過了!」她真的快黏得全身發癢了。
仇映宮走得不情不願,分明還沒有玩完,是被赫沙刑給瞪走的。
凝兒蹦蹦跳跳地來到內殿浴池,果然水溫沁涼,她連人帶衣一躍而入。
魯婆婆說的,衣服要換就在被褥中換,否則一律不可離身。誰知道是否有偷窺之眼,或什麼難以預料的意外發生?
所以連衣服一起洗羅,當女人也真煩人的。
她舒服地嘆了好大口氣,很享受地就這麼泡在池中,頭枕著池畔閉上眼楮。
曲唯兄在做什麼呢?
第一個浮現腦海的問題。
他為什麼不和另外兩人說話?
這是第二個問題。
接下來很自然就得問,他為什麼又會跟她說話呢?
還有,他究竟為何要稱王?他好像根本不喜歡人啊。
如果真如他說的,把她當作厲害的對手,又為什麼不在收將決就把她給打敗?
所有的問題最後都總結成一個問題……
他怎麼這麼奇怪啊?
她嘆了口氣,將頭沉入水中。
不對,想來想去,這些都不是問題,最大的問題是……
她干嘛對他這麼好奇?
對了,一這是因為他怪。她的好奇心一向是要打破砂鍋的那種,她只是想搞懂他而已。
她在水中吐泡泡玩兒,一邊數著,一邊想著……想著……
想著一個謎一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