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千香堂’的十日香。」蘭藺被迫前來桃花莊園來替盛恩全醫治,看了約莫半個時辰,他才確定毒藥為何。
即便是十日香,給了十日活命醫治的機會,卻仍是困難重重。
十日香用的是三十幾種毒藥混和提煉而成,藥性會在最後一天才爆發。
「看來長孫烈焰的確是要盛恩全的命,多給的十日算是給你的警告,你到底是對人家怎樣了,居然連個局外人也被牽連?」
元夏荷不由得面色沉重,眉頭的皺褶多了幾道。「蘭藺,既然你知道對方與‘千香堂’有關,就該清楚我怎可能待在那種人身邊?」她也是在愛上以後才得知長孫烈焰的背景,便立刻將情絲斬斷離開他的身邊。
面對棘手的問題,又事關人命,蘭藺也不再耍孩子性,嚴肅以對。「長孫烈焰是不好惹,既然僅僅是感情上的問題,應該很好處理吧?」
「好處理的話,他也不會緊追不舍,還派人請我回去。」以前只貪戀長孫烈焰的美貌,怎料一失足成千古恨,最愛的一個人卻是愛錯了人。
「那盛恩全又是怎麼回事?」
「有次我傷重倒在地上,是他救了我,這回我應邀前去他府上作客,怎料長孫烈焰又派人追來,還對他下毒,我怕禍延他的親人,便連夜將他帶來這里。」
蘭藺眉頭一皺,卻疑是听出元夏荷有意隱瞞。「師姊,你是請我回來救人,若還有隱瞞,要我如何救人?」
同樣地,他們師姊弟兩人都不太信任旁人。
元夏荷輕聲一嘆,終于松口。「盛恩全還是我親大哥,當年我與家人走散,是師父將我撿了回去,後來下山了,憑借著當年掛在脖子上的玉佩找到了盛府,但我不想與他們相認,既然他們認定我已死,又何必去擾亂他們的生活?
「受傷……是我故意的,也故意讓盛恩全救了回去,我只貪圖短暫的相處而已,哪知長孫烈焰卻不分青紅皂白對他使毒。」
蘭藺也頗能理解元夏荷的心情,畢竟他也是沒有父母之人。「你能對長孫烈焰說明。」話題一繞又回到原點上。
「如果你救不了他,我才有可能回去求他,要不然這輩子我都不想再回去,那里只是一座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牢籠。」縱然有她最愛的人又如何?可怕之地依然讓她不願再踏入。
「你這次真的是惹錯人了。」蘭藺不得不重罵。
「蘭藺,救救恩全吧!他只是個無辜的人,我不希望他因我而死。」為了盛恩全,她也疲憊了好久,累到雙肩再也挺不起來。
「第幾天了?」
「第三天。」
瞧見元夏荷這般失神落寞的模樣,還有什麼好氣的,他們師姊弟的感情猶然存在,說恨她、說惱她,最終也只是氣話,要真狠也狠下了。
「我會救他,不過如今要搶時間。三十幾種藥材,都不是什麼稀有的,只是需要花點時間調配用量。」
听見蘭藺要救人,元夏荷立刻燃起信心,她就知道找師父最得意的門生準沒錯。「沒關系,我有人脈。」
「那好,待會兒我開出藥單,記得在五天內找齊全。」為了救人,刻不容緩。
一旦蘭藺想救,就絕對不會失手。
「蘭藺,謝謝你。」她慎重而懷著歉意地道歉。
蘭藺擺擺手,不當回事。「等我救完之後再道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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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門開了又關,蘭藺回到房里,見到趴在桌上的水綠。
「怎麼不上床去睡?」自從兩人私底下成婚後,蘭藺也不避諱與她同房。
「等你。」水綠柔柔眼楮,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知道怎麼救盛大哥了嗎?」
「盛大哥?」對這三個字盈滿不悅。
「剛剛我有去看他,他是個很溫柔很好的人,是他要我喊他盛大哥,不成嗎?」水綠照實說。
蘭藺搖了頭,對水綠的廣結善緣相當不滿,卻又罵不了。「你啊!第一次見到人就跟人稱兄道弟起來,別哪天被賣了也不知道。」
「不會的,我相信盛大哥。」很篤定地說。
蘭藺忽而趴上了桌,故意別開臉不讓水綠看見自己的表情。
水綠連忙追問︰「蘭,你怎麼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听你這麼喜歡盛恩全的口氣,你心里還有我嗎?」
「當然了。」想也不想便答。
「有多重要?」他知道他賤字的習慣又犯了,非試探試探水綠的心不可。
他不信任人!
打被師父撿起來,他听師父說過,他不愛親近人,就只相信自己,是師父花了很多心思才讓他稍稍對外界有信心,許是因為他親眼目睹父母將他扔棄在充滿野獸的山林間吧!
由白晝至黑夜,他始終盯著他們離去的方向,他們走之前,沒有回頭,連一眼都不曾看過他,從此他對人再也不存丁點希望,唯一能信任的就僅有自己而已。
水綠是頭一個讓他連試探也沒就輕易相信的丫頭,她單純、傻憨,眼中只有他的認真模樣讓他又喜又怕,喜的是,他的心終于有寄托;怕的是,他父母的事情會再重蹈覆轍。
興許是早了解元夏荷,因此就算她有多傷他,其實烙印在他心底的傷痕也不如預期的重;可水綠不同了,他對她沒有任何防備,若她真要傷自己,是輕而易舉。
所以此刻蟄伏已久的「試探」又悄悄現身。
水綠搔搔臉蛋,一副很難言明的模樣,要說蘭藺對自己有多重要,有東西能比較嗎?
十碗飯?拿那個比,只怕一說出口,蘭藺肯定會擺臭臉︰說比曾府的人還重要,大概也是……臭臉一張,那還有什麼呢?
「在我心底,你比我的性命還重要。」一個人最重要的莫過于性命了,她是真心將蘭藺擺在心上,無人可及。
蘭藺緩緩轉過頭來。「真的?」
「對啊!」
如果這話是元夏荷說出口的,要打對折再對折,倘若是出自水綠的嘴里,他──願意相信。
「綠兒,你為什麼喜歡我?記得一開始,我對你並不好不是嗎?」他真的不是什麼大好人,那時對水綠的想法也僅僅是玩玩而已,根本沒打算將她留在身邊,對她稍有歉意。
「會嗎?可我覺得你對我一直很好,是真心誠意的。我看得出來,你的眼神跟我的很像,都是那種祈求別人能喜歡自己的眼神。」
水綠看出來了?
他以為除了師父以外,再無人能看透,因為他一直用冰冷的外表將自己包住,不讓任何人找著他的弱點,生在江湖,一旦弱點曝光,就等于死路一條。
如今他的弱點已不再是自己的心,而是水綠。
唇抿了,抿出一抹含著憂的笑容。「蘭,我是不懂你心底有什麼傷,如果你不想說,我也不會逼你,不過我想讓你知道,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離開你,我說過了不離不棄。」
「真的?」再次得到這寶貴的四個字,即使再冰冷高聳的牆,也難逃碎裂的一天。
「當然了,而且你是在爺爺死後,頭一個對我好的人,我當然會加倍對你好。」水綠很單純,卻不知這種類似他並非獨一無二的話卻是他的死袕。
敢情好了,他是順位遞補的?
他火大。「那是不是不管是誰對你好,你都會涌泉以報呢?」語畢,他忿忿的躺上床,轉過頭去,心頭很氣。
明知水綠是沒有多余心思的,他听了才更惱。
「我說錯了什麼嗎?」她急急忙忙跟到床邊,滿心不解自己又是哪里做錯。
水綠當然沒錯,錯的是他不該再試探,她愈是太真心,反而愈傷他,唉!
「蘭,我說錯什麼了?」不解蘭藺心事的水綠,仍舊拚命想清楚自己究竟哪兒做錯。
听著她軟軟的聲音充滿自責,他倒不好意思再氣下去。「我沒事,睡吧!」得不到安撫的人反過來還得安慰她。
「真的?」
「難不成你還希望我繼續氣下去?」
擔憂的小臉立刻搖得猶如搏浪鼓,她當然不希望蘭藺繼續生氣。
「乖,上來睡了。」
「好。」水綠乖乖月兌鞋上床,偎在蘭藺懷里。
為什麼最近她老是惹蘭動怒呢?是不是該去請教一下師姊,他們兩人相處甚久,師姊應該比她更了解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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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听完水綠的轉述後,元夏荷先是哈哈大笑,繼而才模著水綠的頭。
「師姊,我講的有這麼好笑嗎?」她很認真的問。
「噗!哈哈哈……」當然不是水綠說的有多好笑,而是沒想到她的小師弟數十年來如一日,對于感情的表達毫無長進,居然還停留在小孩子的地步,盡管嫉妒也還是不願說出口,真是傻哪!
配這單純的小姑娘,怕是有段長時間會讓他飽受煎熬之苦了。
果真是絕配。
「水綠,不是你說的好笑,是你的蘭太有趣了。」
「他氣成那樣算有趣嗎?」果然是師姊,才會這麼了解蘭在想什麼,來請益果然是對的。
「其實蘭藺不是在生你的氣,不過……應該也算是,畢竟他是嫉妒,嫉妒你將其他人看得比他還重要,你別看他外表裝作毫不在意,其實在這方面,他小氣、自私得很,一旦你被他看中了,你的眼底就只能容下一個他而已,要不然他可是會一直吃醋的。」
蘭藺在吃醋?「可在我心底,他真的很重要。」
「你有老老實實地跟他這樣說嗎?有用那種非他不可、沒他會死的態度?或是用眼底只有他一人,其他人都無關緊要的模樣?」元夏荷的表情是難得的嚴肅,之中卻又帶著一點好笑。
的確啦∼∼看這小倆口濃情蜜意的確是有趣的。
需要這麼表示嗎?「師姊,我沒這樣表現出來,怎麼辦?」
元夏荷拍拍了水綠的肩安撫著。「沒關系,就沖著你喊我這聲師姊喊得我高興,我就告訴你吧!你的蘭、我的師弟他小時候真的很可憐。」清楚以蘭藺的性格絕對不會主動說出這些,那麼就由她這個師姊代勞為他們的感情加溫。
「蘭藺是在七歲的時候被我師父撿回的,當時我師父是尾隨一對夫婦,因為他們懷抱著嬰孩,又愈往深山走,師父察覺有異,沿路跟著,直到後來才明白原來那對夫婦是想把身體最孱弱的蘭藺給扔了,因為他的久病拖累了全家,他們只好將他扔在山上讓他自生自滅。」
「師父本想立刻帶回蘭藺的,但又想到那對夫婦說不定會回來,可等了一天後,他們並沒有回來,師父只好把他帶回來。」
「你知道嗎?蘭藺自始至終都沒有哭過,當師父問他會不會想念父母時,他甚至還說他早沒了父母,唉!」元夏荷輕聲地嘆。「那時候的蘭藺說有多冷漠就有多冷漠,身體不好的他在床上足足躺了一年之久,是師父的回春妙術才將他的命留了下來,從此他就只信任師父一人,坦白說,我也是花了段時間才取得他的信任,也難怪後來他會這麼氣我。」
頓了頓,因為元夏荷發覺水綠已經哭了,沒想到蘭藺的命運比自己還坎坷,害她心頭一陣一陣地痛。
她這才終于有些明白蘭藺為何以一種復雜的眼神看著自己,帶著一種期盼被愛卻又怕遭到遺棄的眼神,她終于能體會了。
但她怎麼好想、好想哭呢?明明又不關她的事情,她卻不停想落淚。
元夏荷會意地替她抹淚,蘭藺真是好運氣,即使性格這麼差,又老愛試探人心,卻還是給他踫上一個可愛的小姑娘,她卻沒這麼好運了,惹上的竟是個大魔頭。
唉!蘭藺有水綠照顧,她就放心了,這樣也算對得起師父吧?「水綠,蘭藺是個不太容易相信人的人,一旦他把信任交付出去,就表示他也把自己的命交給你,別跟我一樣讓他失望了。」
上回她害蘭藺躲上山,萬一水綠也來一下,他恐怕會繼續往上爬吧?哎呀!呸呸呸,蘭藺才沒這麼歹運呢!
「我不會的。」她怞怞噎噎地說,不行,要當蘭藺的支柱,她怎能這麼愛哭。「師姊請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蘭藺。」
「那就好,希望你能成為他此生最大的依靠。」打她認識蘭藺開始,他沒掉過一滴淚,正如師父所說,也許是因為蘭藺找不到讓他哭的理由吧!
最可悲的事情他都經歷過了,還有什麼比眼睜睜看著親生父母頭也不回地離開還痛心呢?
可是,同情歸同情……她還是很喜歡小小欺負他一下,誰教他是她唯一的師弟。
「師姊,我覺得蘭一定很寂寞,因為無法去相信一個人,心肯定是封閉的。」她不敢奢望自己能成為蘭藺心底最大的支柱,她只求蘭藺日後能開開心心的度過每一日,這樣就夠了。
「如果可以,我會盡我最大的能力去讓蘭藺開心。」這將是她往後最大的目標。
「水綠啊!我們家蘭藺能遇見你,真是他三生有幸。」她由衷祝福他們能幸福一輩子。
離開了元夏荷,來到書房外頭,水綠看見坐在里頭的蘭藺,似乎正在想事情,她也沒進去打擾便靜靜待在門口望著。
嫉妒是什麼?
師姊說是當她如果看見蘭藺跟其他女人靠得太近的時候,她心頭的感覺便是嫉妒,毋須真的發生,光是想像她就能明白。
原來嫉妒是一種很酸很酸的心情,假若有天蘭藺不再需要自己了,她想她必定會心碎。
不被自己喜歡的人需要,就等同于被遺棄一樣,教人痛、教人一輩子也忘不了。
抬頭,發覺門外又站到失神的丫頭,蘭藺來到她身旁。「想什麼,又想出神了?」
水綠不發一語撲進他懷里。「蘭,你幸福嗎?」抬起小臉,她問。
「現在嗎?」眸底盛著粼粼柔光。「現在的我,很幸福。」
摟緊懷中的水綠,他覺得此生已不再有所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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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水綠才發現原來蘭藺真的是個很厲害的大夫,不論什麼藥拿給他,他都認得出來,不論什麼病癥交給他,只要還沒咽下最後一口氣,就絕對救得活,害她愈來愈佩服他了。
即使心知自己幫不上什麼忙,水綠依然跟前跟後,盡量不讓蘭藺太勞累。
元夏荷也將這一切看在眼底,唇與眼紛紛透著喜悅之情。
「看著他們這樣,真是令人又羨又妒。」坐在元夏荷身旁的盛恩全如此說著。
除了臉色蒼白之外,實在看不出他有哪一點是像中毒的樣子。
「千香堂」的毒就是這點可怕,若非長孫烈焰有發信警告,就連元夏荷也看不出異狀,除非毒發,要不然誰也不會知道盛恩全即將不久人世。
「是啊!等你病好,也能找到一個心愛的女子相伴一生的。」是她累了自己的大哥,唉!早知道她就別想認什麼親了,想認又不敢認,才拖出這樣的結果。
听見元夏荷的嘆息聲,盛恩全隨和地笑。「夏荷,我從沒怪過你的,別自責了。」
「如果不是我,你不會變成這樣的。」
「是命吧!」說得無奈,臉上卻沒有一絲的怨恨。「其實我已經佔了太多的幸福,有這下場也沒什麼。」視線不知不覺落在元夏荷頸上的玉佩。
有些事情不必說,他也看得透澈,也清楚每個人必定有其無奈,他不會去逼誰做他不想做的事情。
「怎麼這麼說呢?你人好,應該長命百歲的;我則是滿肚子壞心機,我這樣的人才不配活著。」她多想與盛恩全相認,可家人皆認定她已死,如今她也改變不少,早習慣這樣風雨的生活,若要與他們相認,自己又投身江湖內讓爹娘繼續擔憂,又豈是孝順?
盛恩全握住了她的手。「夏荷,沒有人……絕對沒有人能批判你什麼,如果有,我也會站在你這邊的,懂嗎?你是個善良的姑娘,只是命運捉弄……」
元夏荷了然于心,長長的睫毛垂了下來,也鎖住了欲奪眶的淚水。
世間有太多的不平,絕不差她這一小件,她也不會怨恨什麼,只道真是命運乖舛,造化弄人。
「你跟長孫烈焰的事情該怎麼解決?」
「跟他……」原本嬌柔的目光迸出冷冽的殺意。「在他敢對你下毒之後,我們之間就不可能了!」
「夏荷,我記得你說過你只愛過他一人的。」
「又如何?他可是‘千香堂’的主人,難道你要我跟這樣的男人在一塊嗎?」
盛恩全的神情很淡,說出來的話卻一針見血。「你愛他不是嗎?」
「……就算是也過去了。」
「若他真想殺我,大可不必警告。」
「那是因為他清楚我的性子,若是這毒下在我身上,他只會得到一具尸體,若下在我在乎的人身上,他了解我必定會為了救你而回去求他,而我最厭惡的便是他的自以為是,喜歡躁縱別人的手段。」
「夏荷……」盛恩全還想再說,卻被元夏荷阻止。
「恩全,別再說了,天涼了,入屋休息,相信我,縱然我的醫術不濟事,但蘭藺肯定有法子救你,他可是我師父最得意的弟子。」到時候若真不行,她會願意低頭的。
既然元夏荷不想再談,盛恩全也不強求了。
「那進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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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後,三十八種的藥草全部齊全。
蘭藺隨即開始煎藥,五個時辰過去,藥煎好了,卻在此時,桃花莊園來了一名不速之客。
一身青色勁裝,發如墨,束在腦後,細長的眸子、冷冽的表情猶入無人之地,而倒在地上的守衛各個哀聲連連,守衛都是一時之選,卻仍不敵倒地,足以想見此人的功夫有多深。
來人解決了守衛,沒有痛下殺手代表事情仍在他的忍耐底線內。
只見他輕拂了衣袖,仿佛剛才的打斗不過游戲般,不值在意。
幾個還沒倒下的守衛,卻不敢再輕易踏前。
在人群中找不到想見的人,長孫烈焰冷冷開口,「元夏荷呢?」
「長孫烈焰,你來這里做什麼?」元夏荷沖出來,內心一驚。可惡,只差一點,他居然已經找上門來。
「來看該死的人死沒,來看你決定跟我回去沒?」听見回報說蘭藺已湊齊藥材,他便想親自來會一會元夏荷時常掛在嘴里有多厲害的師弟──蘭藺,若有必要,也必須除之。
「他不會死,我也不會隨你回去,你可以走了。」元夏荷回得毫不留情。
「難道你還想再害更多人?」
「長孫烈焰,盛恩全是我親大哥,你會給我解藥嗎?」
「除非你回到我身邊,要不然就算是你父母,我也照殺不誤。」
就是如此!長孫烈焰如此殘虐狠毒,若繼續留在他身邊,將來不得寵恐怕也是死路一條。
「那我們沒話好說了,還有兩天。」
抿唇淡笑幾聲,聲聲摻著諷刺。「敢情是拿自己親大哥的命來陪葬也無所謂?夏荷,當年差點害死自己的師弟不夠,還想再賠上無辜的盛恩全嗎?」
這時,正巧端著湯藥經過的蘭藺,卻為了這句話而走過來。「你說什麼?」
「蘭藺,別過來,快點把藥端進去。」
這可惡的長孫烈焰最懂得就是控制人心了。
深沉的目光打量了蘭藺幾回,長孫烈焰笑著說︰「蘭藺,你之所以還能活著,要感謝你師姊,若非兩年前她離開你,你早就跪在閻王殿前了,此刻哪還有機會來質問我為什麼!」
蘭藺轉過頭注視著元夏荷。
「長孫烈焰,夠了,別再說了。就算盛恩全死,我也不會回頭的!」當年長孫烈焰得知她有個師弟,為了斷絕她和蘭藺的聯系,他竟派人對蘭藺下毒,造成他臉部受傷,又逼她若還不肯離開的話,定會要了蘭藺的命,為了保住師弟,她只能狠心與蘭藺徹底斷絕關系,才會造成今日蘭藺對她的誤解。
「那麼我會拿你的全家來替你陪葬。」她再狠也狠不過他。「夏荷,別跟我鬧性子了,你永遠也勝不了我,乖乖跟我回去。」他伸出手等她。
因為她在乎,他什麼都不在乎,她就輸在這點上。
「你走!」她是鐵了心要離開。
「……很好。」長孫烈焰眼眸閉了閉再睜開,眼底再無感情。「手上那碗是救命藥吧?要是誰敢拿給盛恩全,我便要誰的命,這是以我的性命起誓。」
霎時,沒有人敢動半步。
蘭藺倒是氣定神閑的回應,「我以救人為職責,你的毒卻是殺人,上回輸給你並不表示這次亦然,我倒是想與你較量一番。」說完就要轉身入屋。
元夏荷卻阻止他。「蘭藺,不要!」她失去了師父,不想連師弟也沒了。
「師姊,你找我來難道不是想救人?」關于兩年前的事情,若師姊不想再提,他也不會問,反正清楚師姊有在乎過他便已足夠。
「但我不要你死。」比起盛恩全,跟她最親的永遠是眼前的蘭藺。
長孫烈焰看著這幕,心頭的嫉妒之火又燃起。「蘭藺,既然你不怕自己的性命,那麼就拿你最愛的人來賭吧?我記得那個名字似乎是叫……水綠是吧?是個挺可愛的姑娘,若是她的命,就不知你是否還能這般不在意了?」
這番話成功讓蘭藺的步伐停住。「長孫烈焰,你要是敢傷害水綠,我一定會讓你和你的‘千香堂’統統賠上的!」
目光凶狠地不如平常隨性慣了的蘭藺,此刻他的狠也絕對不輸長孫烈焰。
「哦!有能力的話,我隨時候教!」
一句話,蘭藺與元夏荷互看,他們不能再牽扯無辜的人進來。
這時候,水綠卻由屋內步出,趁著蘭藺沒有防備,取走碗,逕自回房。
「綠兒!」蘭藺連忙追上去。
長孫烈焰陰鷥地莞爾。「很好,下一個是她嗎?」扔下這話,他背身離開。
元夏荷頭一扭,跟著走入屋內。
這時候,雨卻開始下了,滴滴答答地,形成了雨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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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晚了一步,水綠早已將藥喂給了盛恩全。
他氣憤地質問著,他寧願犧牲盛恩全,也不要讓水綠承受這一切。
問她為什麼?躲在門後听完一切的水綠看見了蘭藺的眼神,她清楚他很想對付長孫烈焰,卻又不想拿她的命來賭,因此她不希望蘭藺後悔。
「如果現在不救盛大哥,你會後悔一輩子的,而我不希望看見那樣的你。」臉上毫無懼色,她明白自己做得很對。
「你若死了,難道我就不會後悔?」他痛心疾首、他低咆,卻仍無法改變這結局。
長孫烈焰說出口的話絕對會兌現,尤其他還是以自己的性命起誓,水綠的命,他是非取走不可。
元夏荷也相當自責,沒想到最後卻要水綠來代她受苦,算起來,最有勇氣的反倒是水綠這個小姑娘。
「水綠,你太傻了。」她心生感激,卻清楚自己根本還不起。
「怎麼會呢?」見他們愁容滿面,水綠換了個方式說︰「我還沒中毒,但盛大哥卻命在旦夕,要我見死不救是不可能的,再說現在我又還沒中毒,之後我提防點,再小心點就不會有事了啊!」
一副渴求他們附和的聲音,只換來他們兩人更加愁眉深鎖。
「唉!你們別這樣,我相信好人終有好報的,而且……蘭,你不是救了盛大哥,你也不會讓我死的不是嗎?我相信你。」
一句「我相信你」更勝百句話。
那只小手纏上他的,讓他情不自禁一握,又重重一嘆,他明白水綠是為了自己。
她必定是听見元夏荷是為了救他才不得不離開,得知她的心意,他又怎能再苛責?「綠兒,我絕不會讓你死,我會用我的生命來保護你。」
水綠含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輕輕退出門外,元夏荷也明白自己該怎麼做了。
逃了這麼久,結果仍必須回去是嗎?
就在元夏荷要離開莊園大門時,蘭藺喊住她。「別回去了,綠兒的命我會救,就算出了什麼事情,都不會是你的錯。帶著盛恩全離開桃花莊園吧!」他也要帶水綠回「翠山居」。
「蘭藺,你不了解長孫烈焰的性格,他都以性命起誓,是絕對會殺了水綠的,難道你要冒這個險?」
「又能如何?這是她的抉擇,事已至此,我也只好盡全力保護她,假如綠兒真有個萬一,我將不惜拿長孫烈焰跟整個‘千香堂’來陪葬!」他的決心也跟長孫烈焰一樣,不可能動搖。
「蘭藺,你真的很愛她對不對?」
「對。」今生今世,他的身旁只會有綠兒一人。
「你有沒有事情需要我做的?」
「有,請你去找一個人,他叫做衛遲雲,應該還在沙和鎮附近,如果找到他,就跟他說是我請他上‘翠山居’一聚,我需要他的幫忙。」他是大夫,卻不如大哥深諳毒性,他必須借重大哥的力量。
「好,我知道了,我會先帶恩全離開,別讓陌生人靠近水綠。」
在沒殺掉對方前,長孫烈焰絕不罷手,蘭藺,你又能保護水綠多久呢?難道你以為我真的會袖手旁觀嗎?唉!你是我唯一的師弟,我可是在師父面前答應要照顧你,可別讓我對師父食言了。
「師姊,保重。」
彼此的心思深深藏著,師姊弟這一別,不知何時能再見。
「你也是。」
當晚,元夏荷連夜帶著盛恩全離開桃花莊園,翌日清晨蘭藺也帶著水綠匆匆離去。
不往「翠山居」前行,而是去了一間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