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南寰國因為提倡一夫一妻制，因此一國之君只立皇後，沒有妃子，好成為百姓們的學習榜樣。
就算如此，皇帝和皇後還是各有自己的寢宮，皇帝所居住的叫龍騰宮，皇後的則是鳳儀宮。按照規矩，皇帝只有要和皇後行房時才會留宿鳳儀宮，並在夜半時刻回到自己的龍騰宮里，不會過夜到天明。
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規矩出現，是為了預防皇帝貪圖，沉迷歡愛之事，因而荒廢政事。大多數的皇帝也遵照這規矩，省得被後代史官扣上荒婬誤事的大帽子，一代傳一代，不曾改變過。
但既然是大多數的皇帝遵照著這樣的規矩，也就表示，其實還是有「少部份」的皇帝把這條不太有人性的規矩視若無睹，不以為意。
夜已深，南宮熾才剛處理完繁重的國事，步出御書房，不必他吩咐，富寧已經要太監們提燈引路，往鳳儀宮的方向前進。
要說勤于政事，南宮熾可是比誰都認真，朝臣們都心服。但要說到「貪圖」，宮人們私底下也忍不住竊竊私語討論著，只因為——
他每晚都留宿在鳳儀宮里，還直接在鳳儀宮起身上早朝，從不避諱，完全不把規矩當一回事！
進到鳳儀宮前殿，陪嫁進宮的小蓮見到南宮熾出現，趕緊行禮，已經很習慣皇上不管忙到多晚，都一定會來看娘娘。「奴婢參見皇上。」
「皇後呢？」
「娘娘已經睡下了。」
他擺擺手，示意小蓮可以帶著其他宮女退下，不必服侍。她立即領著宮女們離開。
走進寢殿里，只在床邊點了一盞燈火，南宮熾無聲靠近，見到在床上沉睡的身影。
湛如燻側著身，緊抓著身上的毛毯不放，像是睡得不是很舒服，雖然現在已經是三月，氣候漸漸暖和起來，她還是將自己包得緊緊的，就怕受寒。
他月兌下外衣，微掀開毛毯，小心翼翼的躺上床。
但就算他再如何小心，沒有熟睡的她還是很快就醒過來，努力睜起困意十足的眼，啞聲低喃，「熾……」
「吵到你了？」
她搖搖頭，臉上漾起柔笑。「你今日忙到很晚。」
她等了很久，等到忍不住才終于先睡下，要不然她都習慣在睡前和他談天說地，非得聊到累了才肯罷休。
「有些比較棘手嚴重的問題，不早點解決不行，因此拖得晚了些。」
他在毯里朝她伸出手，她便習慣性的靠到他懷里，被他輕輕擁著，一被屬于他的溫暖環繞住，她便舒服的輕嘆一聲，舍不得離開他的懷抱。
她已經被他慣壞了，如果缺少了他這溫暖的擁抱，她就無法安穩的入睡，總是睡不沉，很容易就醒來。
南宮熾將毛毯拉好，不讓她有任何著涼的機會，雖然時序已經入春，她的手腳還是有些冰涼，總是要靠他這個人體暖爐才能舒舒服服的睡一覺。
外頭有些愛亂編故事的說書人，將他編成了「夜夜春宵」的皇帝，說他雖然勤于政事，是個英明的君主，但還是有那麼一點缺點，就是好，如果不是因為南寰國實行一夫一妻制，可能他早就已經後宮佳麗無數，每晚都換一位妃子侍寢，可能輪一年還輪不完，哪里還輪得到皇後夜夜專寵？
實際上他的「夜夜春宵」，其實單純得很，就只是兩人互相依偎在一起，為了能讓她好好睡上一覺，他不惜把自己當成她專用的暖爐，主動送到她面前，不讓她有拒絕的機會。
不過她也沒有拒絕的意思，還享用得非常恣意，樂得每晚都有暖呼呼的舒服軟枕可以抱，一覺好眠到天亮。
湛如燻一窩在他的懷里，困意就馬上朝她席卷而來，而他在她背上輕撫的動作也舒服得讓她很想睡，但她還有話想講，只好努力撐著。
「熾，你每晚都留宿在鳳儀宮，不回龍騰宮去，這樣好嗎？」
他微蹙眉。「你想趕我走？」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外面會有一些閑言閑語，說我的不是不要緊，但如果連你都被誤會，我會很難過的。」
她知道，他每晚留宿在鳳儀宮的事情已經被宮里的人私底下討論著，甚至連宮外的人也听到消息，亂傳一通，各種奇怪的流言都跑出來。
如果說是因為他們新婚燕爾，小倆口夜夜膩在一起，一個月也還說得過去，但自從她入宮到如今，也將近半年，難怪會有不好的言語出現。
他每晚能夠陪伴著她，其實她很開心，但如果因為這樣的舉動而害他被人誤解，那她寧可他按照規矩行事，雖然這樣做的話，他們相處的時間會變得更少，讓她更覺寂寞。
「我管他們說什麼？」南宮熾的眉蹙得更緊了。「只要我該做的事情都有做到，問心無愧，我何必理會外頭那些亂講一通的閑言閑語？」
他私下的生活不需要受到任何言語的控制及支配，他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
就讓他們以為他真的是個「夜夜春宵」的皇帝吧，反正只要他國事處理得好，私底下「」了點，他們又能說什麼？
湛如燻伸手輕撫他皺起的眉心，無可奈何的笑著，「你呀，平常的時候都很有原則，偏偏有些時候，卻固執得不講理。」
「我一直都是很有原則的。」他拉下她的手，握在掌心把玩著她縴細的指頭，舍不得放。「只不過平時是一個原則，面對你時是另外一種原則罷了，又哪里是不講理？」
哪有人的原則是因人而異的，這樣還不叫不講理？湛如燻忍不住笑出聲，因為他的解釋分明是狡辯。「為什麼就只有我得面對你的另一套標準？」
「因為只有你叫湛如燻。」
只有她，能讓他放棄原則，不在意外界的眼光，因為她在他心中是最特別、獨一無二的存在，他當然要用不一樣的方式照顧她、疼寵她。
她故意嬌嗔，「那我寧願不當湛如燻，改個名字當其他人好了。」
「這可由不得你。就算你改了名字也擺月兌不了我，你還是早點認命吧。」
「要不然……咱們來打個商量，好不好？」
「什麼商量？」
她思考了好一會，才終于提出，「咱們以五日為一個期限，你每五日留宿鳳儀宮一次，其他的時間就回龍騰宮，這樣好嗎？」
就算他不在乎那些閑言閑語，但身為他的妻子，她不能讓他因為她而受到眾人的質疑。
她當罪人不要緊，就怕他被誤會成荒婬的昏君。
聞言，南宮熾又皺眉，惱她太過識大體，不過轉念一想，他順勢回答，「你如果真想這麼做，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訝異的反問，她還以為他一定會討價還價，原本她都已經做好迎戰的心理準備了。
「當然。」他撫模她柔順的秀發，眉眼隱隱帶笑。「我每五日留宿在鳳儀宮一日，剩下的時間就換你到龍騰宮陪我，反正對我來說睡哪都沒差。」
「……」湛如燻還以為他真的想通了，原來只是在捉弄她而已。「這樣子更糟糕，不—— 」
「不準你說不行。」他故意摀住她的嘴，不讓她繼續說出掃興的話。「我可是皇上，你這個小小皇後敢不听朕的話？嗯？」
哭笑不得，她拉下他的手。「熾，我是很認真在和你討論。」
「我也是很認真的在回答你。」
「才怪。如果真照你所說的，換我到龍騰宮去，外頭或許會改傳我是欲求不滿的皇後，不知羞恥的每晚都主動纏著你歡愛，這樣你就不擔心？」
「我擔心什麼？你我在一起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難不成你想對我之外的其他男人欲求不滿嗎？」
「……」不管她怎麼說，他就是有理由反駁，是吧。「熾—— 」
這一回，南宮熾不再讓她有說話惱他的機會，直接封住她的唇，
……
這一晚只要純粹抱著她就好，他希望能擁她入眠一輩子。
湛如燻自認就算不是個很有作為的偉大皇後，至少也是個守本份的皇後，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她很清楚，絕不會踰矩。
但就在炎炎夏日的某一日，她終于「破功」了。
「燻兒，你怎麼來了？」
御書房里，南宮熾詫異的瞧著不請自來的妻子，這可是湛如燻第一次主動踏入御書房，而且身旁還沒有任何宮女隨侍。
那些宮女在干什麼？小蓮呢？她們怎麼能放她一個人隨意亂走？雖然腦袋里有一堆困惑待解，但讓他最想不通的是——
她怎麼會到御書房來？平時她是根本不會踏入這里一步，就擔心被其他人知道，會說她沒規矩。
面對他的詢問，湛如燻感到有些尷尬，支支吾吾的道︰「我不經詢問來到這，你……生氣了嗎？」
這麼做是莽撞了些，但她已經躲到沒有地方可以躲了，才會靈機一動，跑到這里來。
沒想到，他會介意，畢竟她是女人家，這種專門談國家大事的地方的確不是她應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