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兒一徑哭著,這件事還沒說出口,她已明白自己肯定會後悔——她壓根兒不願看著穆瀟跟翡翠一起啊!
但她沒辦法不答應,望著翡翠欣慰的臉,她實在沒辦法狠心拒絕。
「好了,別哭了。」翡翠反過來安慰她,同時催她快點行動。「姊姊跟你保證,絕對不再尋死覓活,但你也要答應姊姊,一定要讓王爺收我進房,我心很小,當個小妾我就滿足了。」
「我……」她語竭。
「就這麼說定!」翡翠攙她站起,牽起她手,慎而重之結了個手印。「姊姊等你好消息。」
一踏出翡翠房門,鑰兒力氣像被抽干了般,突然虛倒在地。
「杜姑娘!」翡翠的婢女瑞珠趕忙抱住她。「你沒事吧?」
「我……」她看著瑞珠,說不出話,只是窮掉著眼淚,她發現自己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
見著她這模樣,瑞珠起了惻隱之心,從剛才房里的對話,瑞珠發現她真的是個難得的好人,只是人善被人欺。
瑞珠憐惜地擦去她頰上的眼淚。「杜姑娘別哭,奴婢這就找人送您回松鶴齋。」
鑰兒不適的事,穆瀟得知之後,立刻趕回寢房。
「鑰兒,」他人未到聲先到。門一開,便見他拄著拐杖緊張地踏進來。「司棋說你暈過去了?」
一直閉眼掉淚的她轉過身來,還未坐起,他已坐到床沿細審她臉。
「怎麼回事?要不要請大夫過來瞧瞧?」
「我沒事。」一見他擔憂的眼,她眼淚掉得更凶。
她心頭一個聲音不斷喊著——我不要翡翠跟他一起,他是我的,我不要他用現在的眼神看任何其它的女人……
「不行,一定得找大夫!」穆瀟不由分說。除了拜別她爹那晚,他從沒見她掉過這麼多眼淚。「司棋,大夫呢?」
「已經派人去請了。」司棋在門外邊答。「再過不了多久就會過來。」
「真的不用請大夫。」她緊拉著他手。她心里的糾結,不是大夫醫治得了的。
「那你告訴我為什麼哭?想你爹?」
她搖頭。
「還是誰讓你生氣了?」
「都不是——」
他連連擦去她不斷掉出的眼淚。「那你要把原因告訴我吶,你一直哭,知道我看了多難過?」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惹你難過……」她垂下眼瞼。話還沒出口,她心已經痛到像快裂掉了一般。「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
「就大膽說,不隱瞞地說。」他握住她手。「天塌下來由我幫你擔著。」
她重重吸氣,啜泣一聲後,終于把話說出口。「雲龍哥,請你收翡翠姑娘進房。」
「什麼?」他難以置信地瞪大眼。「你剛才說——」
她點頭。「你沒听錯。」
還以為是什麼事,他搖頭。「這事我前晚不是已經說過了?」
是,他說得很清楚。她邊哭邊點頭。「可是翡翠姑娘因為你的關系,變得好憔悴,方才,還難過到撞牆尋死——」
「等等。」他抬手要她稍停。「你把整件事說清楚一點。」
「就是——」她從開頭四姨娘找她過去,到最後與翡翠的約定,說一句就掉一堆眼淚,終也把來龍去脈說清了。
他一听就知道她中計了。他憐惜地捧著她臉。「你真的是又傻又天真,竟為了這種事哭到暈過去。」
「但是翡翠姑娘——」
「你剛說了,她變得很憔悴,也因為我不理她的事情很傷心,但那跟你有什麼關系?」
「因為我答應她……」她語塞。
「我也說了,以後再提不是?」他抽來帕子擦著她臉。「我等會兒就教司棋去答復她,不管她再怎麼尋死覓活,眼下,我是不會收她進房的。」
「不能這麼說,你這麼一說,她肯定會很傷心!」她拼命搖頭。
他瞪著她。「難不成因為她隨時會去撞牆,你就要我勉強收了她?」
「……是。」她表情為難又痛苦。
荒謬!他倏地站起。「你怎麼會這麼提議?」
「我不知道……」她抱住頭,心里又疼又亂,一方面擔心翡翠想不開,一方面又不願意見他跟翡翠在一起。
「剛進別苑的時候,我根本沒想到翡翠姑娘這麼喜歡你,我以為留她下來,就只是一塊兒住在別苑里……」
就說她太天真了。他嘆口氣擁她入懷。「這事兒不能怪你,我知道那天晚上,你根本不知道『一齊伺候』是什麼意思。」
「但翡翠姑娘當真了啊。」她仰起淚漣漣的小臉說道。「她剛才還說什麼,她心很小,只是想當你的小妾——」
「免談。」他毫不考慮。垂花門初見翡翠,他已對她無意,現下知道她用這苦肉計為難鑰兒,他更加討厭她了。
鑰兒又哭了起來。
听見他這麼說,她好開心,他真的一點都不喜歡翡翠,但同時她也覺得好害怕,萬一翡翠因為這樣而想不開……
「噯,你真是——」他已經搞不懂她到底為什麼哭了。「我只鐘情于你,你應該開心不是?」
她用力點頭。「我很開心,可是翡翠怎麼辦?」
「你別理她。」
她連連搖頭,要是她心腸能那麼狠,現下也就不會這麼難過了。
「雲龍哥……」她突然抓住他的手,懇求了起來。「你就當是在發善心做好事——」
「不可能!」他知道她想說什麼,她簡直善良過頭了!「你要我答應什麼都好,獨獨這樁不行。」
「雲龍哥——」
「不用再說了,我會想辦法讓翡翠死了這條心。」他主意打定,晚一點要梁昭辦妥這件事。翡翠這丫頭,是不可能再留在別苑里了。
她听出蹊蹺。「你想做什麼?」
他一吸氣。「給她一大筆銀兩,另外找地方安置她。」
「不行!你遣走她,不就是逼她走上絕路?」她喊。
她以為全天下人都跟自己一樣,絕不會拿生死之事當玩笑。她說會死,就是真死,字語里頭摻不得一點假。
她太過天真,因此注定被自己的天真所傷。
听她屢勸不听,一直要把翡翠湊到他身邊,穆瀟脾氣也來了。「你別忘記,我是王爺,我說了算!」
看出他心意已決,她情急喊︰「那我就跟她一道走!」
「你!竟為了一個翡翠要離開我?」他怒瞪她,他倆經過這麼多波折,好不容易才能相守的……
「萬一她真去尋死怎麼辦?我會良心不安……」她捂著臉哭了起來。
他居高瞪著她脆弱的模樣沉重吐氣。他懂她的,他很清楚她眼淚為何而流,又為何哀求。
因為她壓根兒沒想到四姨娘跟翡翠會聯合起來騙她!
可惡的四姨娘,可惡的柳翡翠!穆瀟恨得牙癢癢,竟讓一個善良的姑娘難為至此!
現在不是堅持的時候。他緊緊握拳。萬一讓她強起脾氣,依他幾回經驗,他知道她肯定會照著她剛才的宣示,跟翡翠同進退。
他哪能讓她離開!
「雪燕。」他冷著聲音喚。
緊合起的門扉倏地打開。「王爺。」
「幫我帶話給翡翠,別以為我不清楚她在打什麼主意。」
雪燕臉一白。「是。」
「還有,」這話他是對著鑰兒說。「在你放棄撮合我跟翡翠以前,我不會再來見你,免得你又進退兩難。」他決定讓她自己好好想想。
她猛地抬眼,頰邊還掛著兩行淚。
「你只顧著翡翠的生死,卻完全沒想到我的心情。」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
穆瀟的話一傳到四姨娘那兒,四姨娘就知道苦肉計也失敗了。
她頭疼地忖著,本以為王爺記不起過去,處事也變得蠢笨一點,沒想到他腦子還是跟以前一樣精明。
「姨娘?」才剛獲準吃飯的翡翠一臉擔心,沒想到連杜鑰兒這張王牌也使不動。
「叫叫叫,沒看我正在想法子?」四姨娘在她房里踱步。
說真話,真的沒辦法可想。四姨娘技窮。現下王爺把杜鑰兒丟在松鶴齋,就算她們天天過去把她給纏死,她也沒辦法再跟王爺提出要求。
而且王爺話也講得很明,他不會要翡翠——哪怕翡翠以死要挾,他眉頭也不會多皺一下。
真真狠心!四姨娘啐。「沒法子了,只能耐著性子想想其它辦法了。」
「喔。」翡翠向來唯命是從,不能讓王爺成為自己的裙下之臣,她是有些失落,但還不到難過的程度。畢竟王爺不是好相與的,就連他忘了過去也一樣。
她野心小,只貪有暖被子睡、有好東西吃,至于王爺——她一概听姨娘安排。
四姨娘回身瞪著翡翠看。「越看你我越覺得,我當初是不是挑錯人了?枉費我在你身上花了那麼多功夫,供你吃供你睡,還弄這麼多漂亮衣裳給你,結果,你竟然連一個土村姑也贏不了?」
翡翠不敢吭聲,她最怕姨娘說起這個。
見她一副怕事樣,四姨娘搖頭。「我當初怎麼會看中你?」
這個問題,除了老天,誰也沒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