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道長接著說,今晚我等可是要大飽耳福了。」族長見我打住了話語,趕緊發出了請求。
「學習趕尸,首先要學習‘啞狗功’,同時學習打狗棍法,使狗不能近身。接著學習‘站立功’、‘行走功’、‘轉彎功’、‘過橋功’‘趟水功’……最後學習‘盎夠旯’,趕尸所需要學成的各種功法,統算起來共有三十六種。」
「盎夠旯是什麼?」眾人不解的問。
「這‘盎夠旯’最為重要,其就是還魂功,死尸所還之魂越多,行動就越接近常人,趕起來也就越輕松,這直接決定了趕尸匠能夠驅趕多少死尸。其次是‘倒日頭’,打亂生物鐘。趕尸者必須白天睡覺,晚上趕路。同時,還要通過蒙眼辯物、隔空听聲等強化訓練,逐步俱備夜視和夜听能力。接著,練習手力、腳力。在大山里,道路狹窄,溝澗眾多,有時趕尸匠只好一個個的抱,一段段的背,沒有足夠的力氣不行,沒有超長的耐力更是做不長久。具備了以上技能,就算出入門道,正式可以讓師傅教他如何使用法器。」
正想往下接著講,卻听族長問道︰「這麼說來,趕尸匠豈不是很為了得?」
我點點頭,說︰「嗯,與常人相比,一般的趕尸匠無論從體力還是耐力來說,自是要厲害許多,有些趕尸匠更是練家子,功夫很是了得。」
「請道長接著講下去。」見我打住了話題,族長興致勃勃的看著我說。
「好。趕尸匠所用的法器有很多。道袍穿著用來鎮邪,也方便在黑夜里行走。海螺號角是吹給尸體听的,不同的節奏表示不同的命令,也有用牛角和銅哨代替。那貼在僵尸身上的道符,便是‘辰洲符’。」
「辰洲符,這辰洲不就和我們麻陽毗鄰嗎?想不到那里還有這種東西。」一老者打斷了我的話,在一旁自語著。
「是的,辰洲符乃我們湘西的三絕之一,此物更是趕尸的關鍵之物,‘辰洲符’又分為很多種,不同的符有不同的作用,死尸能夠行走,主要靠這東西。」
見那老者一副不住狐疑的樣子,我也只能對他一笑了之,當下繼續說︰「法器羅盤給自己定方向,對于一般的趕尸匠來說,這是護身的最高最靈的法器。其他的還有紙錢、防雨燈籠、招魂引路幡等等,這些都是一般地趕尸匠必備之物,少了一樣都不行。由于趕尸有幾個不同的門派,因此趕尸時所用的咒語各不相同,我這派稱為辰洲派,多用的是文天祥的《正氣歌》。掌握了法器和咒語,學會了技能後,就可以開壇趕尸了。」
講到這里,方覺得自己透出了太多秘密,正想止住話題,卻听族長問道︰「听人說,你們開壇趕尸好像有很多禁忌吧?能否也講給老朽听听?」
看來,這廝今晚是想打破砂鍋問到底了,見他請求,只好繼續說︰「問的好,趕尸確實有很多禁忌,總的說來大致如下︰
第一、有‘三趕三不趕’的說法。被官府處死的可以趕,戰爭死亡的可以趕,做工死亡的可以趕。不明病死的不能趕,投河、上吊等自殺而亡的不能趕,雷打火燒、肢體不全者不能趕。這些是凶尸,心中怨氣很大,驅趕的過程中很可能尸變成僵尸。
第二、不吃狗肉。狗屬陰,吃了狗肉能夠抵消人的陽氣,使法術不再靈驗。對于趕尸匠來說,其工作更要求不能與狗結下梁子,否則後患無窮,對于被狗咬爛的尸體,喪主不會支付剩余的銀子。
第三,不結婚生子。趕尸匠只要還做著趕尸的營生,就一直不能踫女人。當然,功力深厚的趕尸匠可以娶妻。老司說,每個男人身上有一團經久不息的火焰,能驅散鬼魂。女人是陰性的,沾了女人氣,他所具有的陽氣就會消散。沒有陽氣,缺乏元神,就不能走夜路,更不能鎮住鬼魂。只有將壇缽交給了徒弟,才能考慮生子傳後。
第四,不暴露身份。趕尸雖然很神聖,但並不是崇高的職業,沒人願意以趕尸匠的面目示人。他們平時不顯山露水,只有在趕尸外出的時候,才消失數月半載。歇業以後,他們會搬到異地居住,或者到外鄉做‘倒插門’的女婿,沒人知道他們所從事過的行當,所以,一代代的神秘趕尸匠,就這樣消失在歷史的風雨中了。
第五,不見陽光。太陽主陽,月亮主陰,作了法的死尸,是不能見陽光的,死尸一旦見了陽光,其法力就突然消失,到時定會發生尸變,死尸不再听其指揮,而是肆意妄為,成為危害一方的僵尸了。」
說完,我舌忝舌忝嘴唇,往族長看去,用眼光告訴他該是給我另外一半酬金的時候了,但又苦于不好直接開口,否則,倒是顯得我過于噬財了。
正躊躇間,這老家伙竟然又開口問道︰「這次我們是托熟人找到道長的,沒有熟人我們該怎麼找到趕尸匠呢?還有你們趕尸的途中肯定很是不易吧?」
「終于說了一句趕尸不容易的話了,這倒像一句人話。」我有點不耐煩的在心里想到,發誓這是最後一次回答他的問題了。
當下只好說道︰「道有道規,行有行規。如果有人在外鄉去世,明事理的喪主會強忍悲痛,通過熟悉的人找到‘趕尸店’。那些店一般在荒郊野地,幾十里才會有一個,上挑一面杏黃旗,上書‘祝尤科’三個字。」
「具體的接洽過程我們又該如何去進行呢?道長。」族長再一次問道。
「呵呵,這個好辦。那趕尸的人,你得稱他為‘老司’或者‘師傅’,請他走一回腳。趕尸匠若答應,便將死者的名字、出生和去世的時辰留下,再談妥價錢,並交割大部分的銀兩。然後各自離去。在趕尸匠口里,死人是被稱為‘喜神’的。」我詳細的給他解釋著。
「這麼說來,趕尸原來是一件頗不容易的事情啊。」族長若有所悟的嘆道。
六弟見我有些不耐煩樣子,猛的喝完一大杯酒,接過我的話說︰「這個是當然的,族長。尸體起趕前,還得設壇、點香、念咒、燒紙。隨後,趕尸匠以辰洲符堵住死者的腦門、背膛、胸膛、手板、腳等七處,再將朱砂塞入死尸的耳、鼻、口中,留住其三魂七魄。起尸後,一般有兩人驅趕,一個手持招魂引路幡,一個手持趕尸鞭,一前一後,驅趕尸體。尸體得用麻布裹面,頭罩斗笠,不讓臉面露出來。趕尸途中,趕尸匠必須多選一些人跡罕至偏僻荒涼的小路行走,以避開行人,繞過村莊。」
「壯士,接著講,接著講,老朽我是越听越來勁了。」
「諸位,可知為何要避開行人,繞過村莊嗎?」老六竟然說出了味道,開始吊起眾人們的胃口。
見大家一副興趣盎然的樣子,老六呵呵笑道︰「因為官道人多啊,晚上還常有快馬文書,不小心撞到就會人馬俱驚。鄉村大道也許會踫到夜路人,沖了陰氣,會讓對方生病,亂了心智,因此還要趕尸人大聲呼喊,以此警示過路之人盡快避開,實在不能避開,只有命尸體面朝內站著,讓路人速速通過,當然,法術高明的趕尸匠,遇到對面來人,就會把尸體變成別的東西,待路人過後再恢復其本來面目。」
「啊,還會變化之術啊?太神了吧?」眾人有些不信的樣子,顯然覺得老六說得有些吹了。
老六所說的當然屬實,只是這話不是從我口里說出,否則,他們豈會不信?
見大家對自己的話半信半疑,老六正色色道︰「當然是真的了。還有啊,如果踫到狗,更是不得了,狗是通陰之物,能看到鬼魂,常常會拼了狗命來撕咬尸體。由于路途難走,遇到坎坷和上下坡,還得經常提醒尸首躲避障礙,實在不行,就得叫你親自背抱,甚至要趕尸匠用繩子一個個的拉上坡去,其中艱辛滋味,只有趕尸匠能夠體會。嘖嘖,那個累啊。」
老六見環顧了一下席上眾人,見大家沒有出聲,知道他們再次相信了自己說的話,顯得甚是高興。
當下趕緊接著說︰「一路上,為了防止游魂野鬼侵入騷擾尸體,引起尸變,還需要經常換符,並不時的要揮動桃木劍開路。偶而和他派的趕尸人狹路相縫,對方如不肯讓路,還得準備準備斗法。好不容易挨到天亮,還得算計好行程,找到能夠落腳的地方,多為破廟或者專接喜神的小旅店。做趕尸生意的旅店,一年到頭不關大門,沒有門檻窗戶,房間設在一樓,為的就是能夠讓死尸藏在門後和房里。如住普通的客店,得先征求老板同意,口里稱喜神打店。當然……?」
「怎麼了?」大家好奇的問,被老六吊起了胃口,都盼望老六快些往下講。
「嘿嘿,當然,店老板一般會接納我們的,一來趕尸匠付錢甚多,二來喜神進店,能給店內帶來好運。把喜神趕到故土後,它們一踏上故土,聞到親人的氣息,當即就會撲倒在地,再也不能站起。待給喜神穿上壽服,做過通宵法事,裝進預備的棺材,才喊其親人一一訣別,這趕尸也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往窗外看去,天色已到了晚上點的光景,知道不能再在此地逗留,趕忙示意老六打住話語,喝完杯中的綠茶,對族長說道︰「我看天色已然不早,我們還有要事需連夜趕回辰洲處理,可能就要在此向大家拜別了。」
見我要走,族長趕緊婉言相留︰「怎麼這麼匆忙呢?還沒好好招待幾位高人。」
看我去意已決,知道留我不住,揮手過後,已是有僕人送上酬金,用手掂量,竟然比預付金還多出幾成,看來此人還是個爽快之人。
出了李莊,刀疤六和四弟知道我心里擔心師傅之事,跟在我身後一路無話,三人借著月色,按原路從希望山往辰洲火速趕去,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