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鬼鏡之賊
把門反鎖好,我鬼使神差的又跑去鏡子前,做了幾個當年最流行的革命造型,不由洋洋得意,我想起了當年那熱血澎湃的歲月,高音喇叭、大字報、拼命喊出來的口號、綠軍裝的海洋………。
屋里的電燈閃了一下,將我從回憶里拉回來,門縫里也有絲絲涼風吹進來,看來今年這冬天又要來早了,唉,我嘆口氣,也不知道魏胖這廝啥時候回來,我還真有點想他了。
我把雙手從口袋里掏出來,叉在腰上,歪著頭看鏡子里的自己,鏡子里的我也歪著頭,我把手放進褲子口袋,眯眼奸笑了一聲,鏡子里的我也眯眼露出奸笑的表情,嘿嘿,想不到我笑起來還蠻好看的,都快趕上港台明星了,只是這發型?有點亂,我把手從褲子口袋掏出來,離近鏡子輕輕梳理自己的頭發。
嚇了一跳!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鏡子里的自己竟然沒有把手放在頭上,而是仍然放在褲子口袋里,我操!這他娘怎麼回事兒?我趕忙把放在頭發上的手拿下來,再看鏡子中的我,插在褲子口袋中的手也立刻取了出來,不過卻是背在了身後,還是和我的動作不一樣!
趕忙看鏡子里人的模樣,絕對是我自己的臉!
我的腦袋轟的一下就蒙了,忙不迭的後退幾步,離那鏡子遠遠的,心怦怦直跳,手心全都是冷汗,這到底怎麼回事兒?這不合科學規律啊?
正想一步跳開,就見鏡子里又出現個人,離我很近,就在我身後兩三步遠,穿著件黑衣服,是民國舊軍閥愛穿的披風,一面黑色一面紅色的那種,高領子快遮住整個臉,看不清楚模樣,但手里似乎拿有武器,快步走上來,斜斜的刺向鏡子里的我,這一幕太過詭異,我狂叫一聲,猛然回頭向身後看去。
身後空無一人,啥也沒有。
我害怕極了,這操蛋的衣櫃絕對不簡單,我冒冒失失的把它搬進我的店里,搞不好就要引火燒身。
四周一片安靜,啥聲響也沒有,衣櫃里更沒有駭人的鬼怪撲出來,我僵硬的站了一會兒,不由暗想是不是自己今天生意太閑,瞌睡的眼花看到幻覺了?或者是因為我總是懷疑老黃對我不安好心,俗話說疑心生暗鬼,這才沒來由的看到這一幕場景?
這世界是沒有鬼怪的!
人死如燈滅,我安慰了自己一會,定定神,洗腳睡覺,心里發誓再也不去照那個該死的鏡子了。想起我還有個七星陰人,師傅說這玩意百邪不侵,戴在身上足以震懾邪祟。
我趕忙翻出那小金人握在手心里,把那淘沙令也取出來戴在脖子上,電燈卻是不敢拉滅了,心跳的一直厲害,鏡中的自己居然有不一致的動作,這他媽還叫鏡子嗎?那如果不是自己,又會是誰?還和自己長的一模一樣!還有個穿黑衣的家伙手里拿的什麼武器,我壓根沒看清楚,像是刀又像是棍子,長長的一截…………朦朧中,我漸漸的瞌睡了。
…………。
………….嘈雜的高音喇叭突然響了起來,我身穿綠軍裝,扎著武裝帶,周圍密密麻麻都是和我一樣的年輕人,個個義憤填膺的注視前面廣場,廣場中間有三個死尸的骸骨,在他們周圍還堆有不少亂七八糟的雜物,一個紅衛兵小將高喊革命口號︰「毀滅四舊!……」
此起彼伏的口號聲喊了很久,我的嗓子都有點啞了,就听見人群中有人大喊一聲︰「革命現在開始!」
話音剛落,雨點般的石塊向廣場中間的三具骷髏飛過去,隨著一陣「劈劈啪啪」的響聲,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這一幕場景我已經麻木了,只是奇怪我似乎沒有置身過這個大會,心里有點空蕩蕩的落不到實處。
又听見一聲令下,烈焰騰起,廣場一片火海,烈焰中「啪啪」炸響,似乎有人在申吟,又像是還沒有死透的反抗,而煙灰就四散飄落,紛紛揚揚,連空氣中都開始散發出刺鼻的氣味,我有點驚醒,突然想到我很有可能是在做夢,正心慌時一聲炸雷,大雨傾盆而下…………。
…………。
我突然醒了,睜開眼就看到窗戶外邊的路燈,糟糕,誰把我電燈給拉了?
我覺得不對頭,正想起身去把窗簾拉上,就發現屋子里有人,在我腳頭那邊站著,悄無聲息的。
我第一個反應就是想到有賊!估計這賊也發現了我醒來的聲響,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我的眼楮適應了黑暗,很快看出那個賊用黑衣服包住了全身,身軀高大,很是健壯,我渾身出了一層冷汗,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是大喝一聲與賊搏斗,還是裝睡讓他安然逃走?
扁擔打狼兩頭怕,不應該呀?我這破屋里咋會有東西招賊呢?
路燈的微光透過窗戶照在屋內,那賊終于挪動了腳步,悄無聲息的向門口走去,我看他兩手空空,應該沒有偷到什麼東西,暗自松了一口氣,干脆讓他走吧,看起來這賊人孔武有力,我單獨一人還沒穿衣服,恐怕不是對手。
賊人輕輕拉門,門沒有開,似乎不相信的呆了一下,又用勁一拉,還是沒開,這下連我也听出來,這門鎖的鉸鏈給人從外邊掛上了,但是沒有鎖,拉一下可以開條縫,我委屈的很憋氣,想不通這老黃離開的一個晚上就這麼熱鬧,除了小偷光顧外,還有其它人在外邊守株待兔。
賊人看來是撬門入室的,不知道用什麼工具弄開了門後的插銷,但決計沒想到外頭的鉸鏈會不明不白的掛上了,站那兒有點慌張,我突然開口說道︰「兄弟別怕,咱們談談吧。」說話的同時,我已經坐了起來,準備談不成就開打,畢竟我下鄉十年練就一身好筋骨,回城這些日子也沒拉下鍛煉,真要干起來,最多是個兩敗俱傷。
賊人迭遭驚嚇,條件反射的朝我撲了過來,速度很快,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給壓到了床上,不過我也不是吃素的,已經盤算到這種情況,在他撲過來時,預先曲起了膝蓋,使勁一腳兔子蹬鷹,把賊人給踹出去老遠,咚的一聲,一頭正踫到那個衣櫃上,軟軟滑倒地上不動彈了。
外頭可能還有人,我快速的穿好外套,起身去廚房拿了把菜刀在手上,暫時不敢拉開電燈,離那賊人一米遠的地方站住了腳,問他道︰「說吧,這怎麼回事兒?你要來偷什麼東西?外面是不是還有你的人?」
那小偷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毫不動彈竟然像是暈過去的模樣,我想這大個子沒這麼脆弱吧,撞一下就暈?
我不耐煩的用菜刀敲敲床幫,叫他好好說話,卻沒有效果。
無奈走過去,用刀背拍了拍這廝的後腦勺,賊人還是一動不動,不會是真的暈過去吧?我心里一樂,兔子撞到木樁上能扭斷個脖兒,大個子小偷撞到衣櫃上,竟然也有這麼巧的效果?
正想過去拉開電燈瞧瞧是何方神聖,就听見門外有人的聲音,然後是老黃的聲音傳來,像是在跟他那個三佷子說話︰「手腳麻利點,快把身上的土抖抖,別給帶進屋里。」
我陡起驚覺,這老黃看來不是什麼善茬,鬧不好剛折騰完一個古墓回來,看他說話,應該是才回來,怎麼毫不猶豫的來開我這邊的門,難道是黑燈瞎火走錯了門?
有這麼巧的事兒?
我猶豫了一下,敵我情況不明,先躲一躲比較好,就這個衣櫃可以藏身,但我還沒有蠢到把自己關進去的地步,而是一步竄到衣櫃背後的黑影里,緊緊攥住菜刀,如果苗頭不對,管他老黃還是別人,我都會毫不猶豫的把菜刀劈下去。
門嘎吱一聲開了,跟著就是電燈被拉亮,那老黃一聲驚呼︰「這,這,這怎麼回事兒?」
他三佷子說道︰「小丁應該沒回家住到了店里,你看折迭床都撐起來了,鞋子還在,只是人去了哪里?」
我就听見老黃笑著說道︰「小丁啊,出來吧,你別躲那櫃子後頭了,是我老黃剛回來,看你門上的鎖沒有掛,過來瞧瞧怎麼回事兒的。」
我松了一口氣,走出櫃子後面,沒好氣的穿褲子和鞋,一邊嘟噥︰「半夜三更沒好事兒,逮住一賊,快找繩子捆了去派出所。你們也是,怎麼這麼晚回來,幾點了?」
老黃看我凍的臉色發青,瞅瞅手表說道︰「還不是很晚,剛過十二點,你啥時候買的這衣櫃,料子不錯嘛!」
他三佷子卻趁我們說話的空檔,跑去看那賊人,把頭撥拉過來一看,立刻招呼老黃︰「七叔你快來看,這人是不是趙家的,咱今天好像在延慶見過他,人高馬大的,我可記住他了。」
老黃走過來一瞧,臉色頓時陰沉下來︰「沒錯,是趙家的老二,他怎麼會來這里?小丁,你怎麼發現他的?」
我遲疑了一下,沒想到老黃會認識這個人︰「我還不知道咋回事兒呢?興許我睡覺時沒拉燈,給人從外邊看到了?怎麼,這人你們認識?」
老黃點點頭說道︰「嗯,認識,但不熟,看來是沖我那個店來的。不過奇怪啊,這家伙跑的挺快,我們中午還在延慶見到他,他來找我做什麼?哎呀不行,小丁啊,這人還不能送去派出所。」
我看了看老黃和他三佷子,頭發上還粘有灰土,手指甲里也不干淨,一看就是沒干好事兒,我沒好氣的嚷嚷道︰「怎麼就不能送派出所了?這人,我還真要給他送派出所去,誰認識都不行,我可不管,除非你說清楚咋回事兒,這撬的的可是我的門!」
老黃尷尬的瞅瞅他佷子,說道︰「這,這,這沒問題,我可以說給你听,不過這人還是得讓他走,趙家可是道上有名的無賴,咱惹不起。」
我一听什麼道上的人,心里若明若暗的知道是盜墓的同行,也就松了口,由得他倆一缸子涼水潑醒那賊人,冷冷得吩咐他滾。
關好門後,老黃叫他佷子把背包拿過他那邊店里去,回身把窗簾都拉上,這才坐到我的彈簧床邊開講。
「俗話說隔行如隔山,盜墓這一行,也有自己不成文的規矩,不是誰都能模的清楚,小丁啊,我老黃知道你身懷絕技,但自古以來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你牽扯進來很難說會不會沒了下場,所以一直不敢跟你說的太透徹,但是這段時間,我倒發現你很有做這行的天分,眼光也開始毒了起來,我老了,很多事情都做不成了,將來還是你這樣年輕人的天下。」
我點上煙,也遞給他一根,洗耳恭听。
老黃使勁抽了一口煙說道︰「倒斗的事兒,不是每個人都干,只有極少一部分人,比如那趙家的就是,因為干這行是暴利,雖然風險大,但盜挖古墓是個無本生意,只要做的夠巧妙,不會給人發現的,反正都是無主之財,不給公家逮住就不會有人告,心別太黑,一般都不會出事兒,我是年輕時候挖的上癮,一直沒擱下,見你手里拿著頂尖兒的黃器,就是那個七星陰人,我著實羨慕的緊,一直問你從哪揀來的,想去看看能否搗騰出來點好明器,卻總是沒機會。」
「盜墓手法和派別雖多,成氣候的並不多,各有各的地盤,很少越境盜挖,直到近幾年才徹底打亂,誰也管不著,道上的也默認了,誰有本事先挖到,就算誰的,淘沙月兌甲,巡山望海,都是這一行里頂尖兒的人才。」
「淘沙令,月兌甲劍,棺里棺外鬼畫符,北斗墳,臥金尸,黃泉路上無人扶;小黑棺,紅土葬,青銅槨里血尸現,照海鏡,人七星,巡山望海定長眠。小丁你听過這幾句話沒有?這可是盜墓這一行里的鐵律,前人流傳下來的經驗。」這幾句話我下鄉時候听老頭給我講過,于是我點點頭說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