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收個舊家具
老黃剔了一會,心滿意足的摳出了一塊藏在牙縫里的碎肉,這才喝口茶清清嗓子,開始給我倆上課︰「我也不說那些見外的話了,這搞古董的人都知道一些內幕的事兒,比如這文物,絕大部分來源只有一個,九成九都是從地下挖出來的,就是地下的老墳!咱們國家自古就有厚葬的風俗,這腳底下可是個大寶庫,埋藏了無數寶貝,現在流傳世面上的只能說是九牛一毛,更有些東西,就算是給你挖了出來,也是見不得光,否則很輕松就能折騰個家破人亡。」
「不是我嚇唬你們,搞古董的人也怕,萬一踫到了不該踫到的東西,只能自嘆倒霉,能躲就躲,這里頭不止牽扯一個眼光的問題,還有運氣的成分在。你們應該也知道什麼叫做明器了,那是古代埋人的時候陪葬的一些器物,本來叫冥器,後來給說成了明器,其實就是跟著墓主人去陰間使用的東西,但是最寶貴的不是陪葬的明器,你們知道是啥子嗎?」
我和魏胖一起搖頭,心里頭隱隱覺得有點不妥,但又說不出來是哪里不對。
老黃慢條斯理的接著說道︰「陪葬的寶貝里,明器自然佔了多數,這些東西取不傷廉,只要你有本事給挖出來,都能變成錢,明器明器,本來就是擺在明處的器物,墓主人也希望這些明器能讓挖墓的手下留情,得一些浮財就罷手,不要壞了棺槨和尸骨,但是明器特別多的老墳,里頭的門道也特別多,除了明器外,往往都會有些藏在暗處的東西,我們搞古董的人一般稱其為黃器。」
「這個黃有三重意思,一個是說這些東西往往外面包鑄有十足的純金,顏色金黃,實際里頭藏有東西,有藏玉的,有藏木的,還有藏骨的,最希奇的莫過于藏天石就是隕石的,無一例外;第二就是目前的已知黃器,只皇帝陵墓里頭有,顯見是唯有皇家才能使用的天子器物;當然最關鍵的一層意思,是說這黃器不好粘惹,惹上了會有麻煩,你不知道它厲害在哪一個方面,有的讓你立刻染上暴病,有的讓你莫名其妙患上慢性病斷子絕孫,有的還會讓你運氣大壞,人完蛋不說,還什麼事兒都黃了做不成。」
我和魏胖都嚇了一跳,難道我手上的東西就是所謂的黃器,沒那麼邪門兒吧?我們可是清白的很,從沒有干過挖墳掘墓的勾當,更何況是皇帝陵墓,這北京城周圍也就是明十三陵,早都是國家重點保護的地方,不可能,定是這老黃在危言聳听,至少我和魏胖目前都好好的安然無恙。
老黃瞧了我一眼,像是回答我的疑問︰「小丁你手上拿的兩樣東西,有一樣自然就是我所說的黃器,那個小金人來歷希奇,絕對是帝陵里頭挖出的東西,你別不服氣,你手上拿的小金人我仔細看了,衣服和首飾的模樣是胡人不會錯,但到底是不是黃器,我還需要找人再看看。」
我想起來史思明和黃巢好像後來都稱帝了,莫非這黃老西的眼光真的很毒?
老黃有點想不通的搖搖頭不等我們接口,自顧自的說道︰「但我唯一奇怪的是這小金人的姿勢,你們想到沒有?這個小金人的姿勢很眼熟,我第一眼看到就想起來一個人,這人就是明朝的萬歷皇帝,我記得打開定陵萬歷的棺槨時,當時新聞報導有說,這老皇帝是‘仰面朝天,右手扶著自己的面頰’的怪異姿勢,後來有人說這叫北斗七星葬式,並且據此推斷,從朱元璋開始,明代的帝王很可能都采用了‘北斗七星’葬式。你手上的小金人姿勢,就酷似這個葬式,你們說奇怪不奇怪?」
老黃口若懸河的講了這麼久,听的我有點發蒙,一個搗騰古董的,居然要知道這麼多東西,我那肚子里的一點墨水,看來遠遠不夠,黃器和明器的區別,更是讓我心涼半截兒,鬧了半天,自己寶貝似的藏了這麼多年,卻是藏了一個禍害在身邊,一時間,完全沒了主意。
老黃斜著眼看我和魏胖的反應,腦子里不知道打著什麼主意,這人,也讓我越發看不透了,除了魏胖是可以相信的哥們兒,我突然有一種很強烈的防備心理,唯恐著了什麼人的道兒。
我不以為然的搖搖頭︰「不可能,這應該是唐朝的東西,不會是明朝的,我一師傅告訴我這玩意叫七星陰人,很邪氣的,你別忽悠我啥都不懂。」
看著老黃的古怪表情,我覺得這老家伙肯定是忽悠我,編造了什麼黃器的一堆假話,想騙走我這個寶貴的七星陰人,心里不由冷笑,索性亮開試探下,于是模仿著老頭當年和我閑聊的口吻,緩緩說道︰「月兌沙千金,卦響未分明,緩追大頂踢桿子,相公袍子無有何方?」其實意思很簡單,就是警告他︰淘沙一門講信義,你胡說八道我听的出,慢說各自術業不同,總月兌不了參拜大小相公,敢問你是哪個派別?
老黃一楞,驚訝非常,神色變的有點尷尬,隨即莊重起來︰「勾抓倒斗元良,遠缺蓋子蓋子,山上山下浪追浪。」
我一听樂了,敢情這廝和淘沙的蒲老頭真是同行,唯一不同的是老頭走的是山陵大淘沙,這廝卻是專攻唐墓的小淘沙,這個切口等于回答我︰原來你是盜墓手腳厲害的同行,我走眼失敬了,大家都是淘沙同門,只是大小不同,勿怪勿怪。
我想了想又問他︰「缺元良,套口夫子,敢問這位頂上元良,可否過山拆門?」明白無誤的告訴他︰我雖然學的是淘沙正宗,但一向在外地糊口,請問你這位前輩,這里到底能否容納我開個山門店?
老黃愈發坐立不安的小聲接口道︰「頂盤柴火照雲開,岸是岸。」還不錯,等于告訴我沒有問題,生意上還要幫襯著,那些舊時的條條框框可以不用太在意。
話一說開,事兒就好辦了,雖然魏胖听的一頭霧水,但看我倆的表情就知道事兒成了︰「嘿嘿,敢情你倆終于接上頭了,這搞的跟當年地下工作者一樣呵!」
我意味深長的說道︰「那是,還真的要做地下工作者呢,說不定哪天我就把你帶入行了。」
老黃看我倆的眼光很是無奈︰「小丁啊,我和你父親認識了許多年,一直拿你當自己的孩子來看,你要是真想做這一行,我勸也勸過了,看你說話才知道是真人不露相,已經趟上了這窩渾水,惹上麻煩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觀,這樣吧,我那琉璃廠的門面旁邊,還有個空房,我本來想租下來自己做倉庫用的,現在就給你們收拾收拾,算是做個鄰居,好歹照應一下。」
我和魏胖趕忙點頭說好,是福是禍,走著瞧吧。
俗話說得好︰「敲鑼賣糖,各干一行」。
我和魏胖得了老黃的幫忙,很快就撐起攤子,逐步踏入了古董這陌生的一行,的確是萬事開頭難,忙碌了差不多一個月,才慢慢模上門道。
魏胖見事情差不多了,也收拾東西下了廣東去給我搗騰貨源,臨走時,死乞白賴的從老黃店里搜羅了幾樣古董,說是拿去開開眼,自然,該出的價錢,我還是算給了老黃。
老黃的店一點也不熱鬧,基本可以說是冷清,只是這家伙很鬼,隔三差五的出門不在家,很是鬼祟,我也猜不出來他去了哪里,估模這廝沒干好事,八成又去哪翻騰古墓了,人家不是靠這店來賣東西的,根本不怎麼動勁吆喝,用老黃的說法,不圖賣出去個啥,只求收進來點啥,就算賺錢了。
我呆在隔壁也受影響,賣掉的倒是不少,卻收不到東西,所以我經常去他那店里東瞅瞅,西望望,每個小東小西的向他虛心求教,老黃自然是有問必答,但我總覺得他有不少事兒瞞著我。
冬天過去後,天氣漸漸的暖和,眼看要進入炎熱的夏季了,魏胖來信說這幾天就回來,叫我稍安毋躁。
我習慣了早早開門,該幾點營業就是幾點營業,就算生意不好也不隨便推遲,因為「賣是賺錢,買也賺錢」,有上門賣貨的來了,興許帶的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東西,要是沒開門,沒準就是「漏貨」了,那可是天大的遺憾。
今天一大早,我打開門時,奇怪的發現隔壁的老黃坐立不安,似乎有什麼事兒專門等我來開門營業,果真,我剛沏好茶,他就走過來招呼︰「小丁啊,我今天有事情需要你幫忙,你看能否抽個時間?」
我一拍胸脯︰「沒問題,您盡管吩咐,幫忙不幫忙的就別客氣了。」
老黃笑著說︰「是這麼回事兒,我今天要帶上三佷兒一起去趟延慶,天黑才能回來,不巧的是,今天很可能有熟人帶貨來,店里沒人,我就想小丁你不如來我這邊看一下店,有人送貨來了,你就驗貨打收條,不用給錢,也不值個啥錢,沒事兒的。」
我一听這事兒不難,應該好辦,也沒在意就答應下來,老黃高興的帶上他看店的三佷兒就走了,似乎是約了同行去延慶那邊看什麼貨。
我一直枯坐到下午,一個人影都沒有,百無聊賴正打瞌睡,就听見有動靜,一個人晃悠悠的走進來,直奔我跟前說道︰「同志你好,請問黃老西他在嗎?我和他說好了今天過來的。」
我估計這人可能就是老黃所說的熟人,順口答道︰「老黃他有急事剛走開,叫我在這兒等著呢,說是天黑前就回來,應該快了吧,你要是有什麼事兒我能辦的,交代給我也成,我叫丁朝陽,和老黃很熟。」
那人有點失望的說道︰「嗯,這樣啊,應該也沒啥大問題,老黃他一直叫我收點舊家具,我今兒個好不容易收來了一個,這不,給他送來了,在門外的三輪車上,你先收著,趕他回來我再找他算錢。」
我哦了一聲,出去一看,三輪車上橫放一櫃子,外邊用破布包著,個兒還挺大,老黃這店里根本擱不下,心下為難,不過很快就有了主意,反正我那邊地方還有空的,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一邊張羅著叫他卸貨,一邊打開了我那邊的店門,安置地方。
破布揭開後,我發現這櫃子肯定不是老古董,最起碼連明清的家具都算不上,做工粗糙,結構也很簡單,兩邊各開一個門,中間瓖嵌了個穿衣鏡,土頭土腦的毫不起眼,不由心下直犯嘀咕,可別收錯了東西,老黃回來可要賠錢了。
那送貨的人看我眼光很懷疑,神秘的笑笑說道︰「別看做的不咋樣,老黃要的是這木料,你模模,不知道是啥子材料,但絕對是好木頭,只能說那木工是個笨蛋,糟蹋了材料。」
我不相信的用手一模,觸手冰涼,莫非是名貴的紫檀?聞一聞卻沒有香味,反倒是一種很奇怪的味道,涼颼颼的嗆鼻子,我對家具還不在行,也很少見老黃收這玩意,但這櫃子的木料確實不錯,我一個外行都看的出是好木頭,于是爽快的就給來人打收條。
送走那人後,天快黑了,老黃叔佷倆還沒回來,我也不著急,就算趕不回來,我干脆住店里看門吧,又不是沒住過,瞅瞅到點關門了,我出去吃個飯就匆匆趕了回來。
舊衣櫃立在那兒,和屋子其它的擺設一點都不協調,我索性把包著的破布都給扯掉,把中間瓖嵌的鏡子隨便擦了擦,估計這鏡子有年頭了,四角都變的不透明了,中間還有點變形。
好久沒有照過這麼大的鏡子,我不由自主的站鏡子跟前整整衣服,忽然覺得有點頭暈,鏡子里似乎有倆人影,我嚇了一跳,過去拉開電燈,又在鏡子前轉了一個圈,卻是沒有什麼異常,這才松口氣。